我國金融機構交叉持股現狀研究

摘要：本文以97家金融機構間的交叉持股數據為樣本，研究了我國金融機構間交叉持股的現狀、形式以及特征。研究發現：在金融混業經營趨勢下，金融機構偏好于混業交叉持股;保險公司在交叉持股關系中起主導作用;各金融機構間的交叉持股目的不盡相同。據此發現金融機構交叉持股可能引發的風險，并提出相關建議。

關鍵詞：金融機構;交叉持股;現狀

中圖分類號：F831??文獻識別碼：A??文章編號：

2096-3157（2020）01-0133-03

一、研究背景

在世界經濟全球化的背景下，金融體系復雜化、多元化和自由化發展迅速推進。金融產品與服務的創新不斷涌現，傳統的銀行、證券、保險業務與租賃、理財、支付等新金融業務相互交叉滲透，模糊了金融業務之間的邊界，金融機構也朝著綜合控股集團方向發展。繼英國1986年、日本1998年實施金融改革后，美國也于1999年頒布《金融服務現代化法案》，結束了銀行、證券、保險分業經營與分業監管的局面。隨后，越來越多的國家放棄金融業分業經營政策，全球金融業混業經營成為大勢所趨。2002年，中信、光大和平安集團成為我國綜合金融控股集團試點，標志著中國的金融機構開始了分業經營走向混業經營的嘗試。盡管到目前為止，我國還沒有完全開放金融機構混業經營的限制，但在各類金融股權投資范圍不斷松綁的背景下，金融機構間以股權投資為途徑的相互滲透已經愈發深入。金融機構間的交叉持股使得不同行業間的合作更為緊密，有利于強化參與機構的市場地位，提高協同效應，同時也帶來了新的風險和挑戰。

二、交叉持股的界定及構成形式

1?交叉持股的概念

交叉持股（Cross-shareholding）的概念界定國內外各有不同，學術界廣泛認為，交叉持股是企業間出于維持穩定經營、保持互信合作、提高投資效率等特定目的，通過相互出資入股而形成的雙向持股關系。但有部分學者認為，企業間的單向持股行為也應當納入交叉持股的研究范圍，如《德國股份法》規定某公司持有另一公司股份超過1/4，兩家公司間即構成交叉持股關系，并不要求兩家公司都出資持有對方股份。由于我國金融業長期以來實行分業經營，為規避風險，金融機構間的直接相互持股受到法律約束，因此我們可以認為，除兩個企業間相互直接出資、互為股東的狹義交叉持股外，廣義的交叉持股還應當包括企業之間通過單向持股或者相互持股所形成的復雜的持股關系，即企業間間接交叉持股。

2?我國金融機構交叉持股的具體形式

（1）直接交叉持股。以不存在直接控股關系或從屬關系的銀行、證券、保險機構之間的單向直接持股或交叉持股為主要表現形式，實例如下：

（2）間接交叉持股。

①金融機構間通過非控股關系的企業進行間接持股，實例如下：

②金融機構母公司通過集團子公司對其他金融機構進行間接持股，實例如下：

三、我國金融機構交叉持股的現狀及特征

目前，我國金融機構的股權投資限制有所放寬。直接持股方面，自2009年商業銀行入股保險公司開放試點以來，已經有包括工商銀行、農業銀行、建設銀行等在內的10家大型商業銀行投資了保險公司。保險公司則通過舉牌等方式謀求其在銀行和證券領域的話語權。另一方面，盡管《商業銀行法》有關規定禁止商業銀行在中國內地直接投資非銀行金融機構和企業，幾大國有大型商業銀行仍通過在海外（香港）成立全資子公司避開監管開展直投業務。如中國銀行先后成立了中銀國際控股、中銀香港控股、中銀集團三家全資控股子公司，通過滬深港通北向持股，參與到國內其他金融機構的股權投資當中。

為了解金融機構交叉持股的發展現狀，本文選取并收集了國內54家商業銀行、28家證券公司和15家保險公司，共計97家金融機構間的交叉持股數據進行研究，發現如下特征：

1?金融機構偏好于混業交叉持股

受規模經濟、攫取利潤和分散風險等因素驅動，金融機構混業經營成為大勢所趨，因此金融機構之間更容易形成混業交叉持股的關系。根據本文選取的97家金融機構統計數據，銀行、保險、證券三類金融機構通過單向持股或相互持股共形成88對有向交叉持股關系，其中，30對為同業交叉持股，主要為銀行間交叉持股;58對為混業交叉持股，主要為保險機構對商業銀行持股。

2?保險機構對交叉持股關系的形成起主導作用

2019年第3季度上市公司季報顯示，除中國平安集團對平安銀行的持股外，保險資金重倉股540萬股，持倉市值達4953億元，其中重倉的銀行股市值占目前保險重倉持股持倉總市值的44%。保險機構主要是通過自有資金直接持股或險資產品入股商業銀行，且持股比例較高。根據wind數據，本文選取的54家商業銀行中，22家商業銀行（剔除平安銀行）的前十大股東有險資的身影，占比達40?74%。8家保險機構對單家商業銀行持股比例超過5%，其中，中國人壽持有廣發銀行43?69%的股份，為廣發銀行第一大股東。

3?各金融機構的交叉持股目的不盡相同

根據金融主體關系和交叉持股比例特征，可以將我國金融機構交叉持股的動因大致歸為分散經營風險、阻止敵意收購、改善公司治理和攫取壟斷利潤幾類。

（1）分散經營風險。金融機構可以通過分散投資來降低經營風險，這類的股權投資通常持股的機構數量較多，但單價機構的持股比例較低。如中國銀行通過中銀國際和中銀（香港）兩家全資子公司，北向持股35家金融機構。這35家金融機構中，持股比例最高的是方正證券，為0?21%，最低的共有12家，持股比例僅為0?01%。

（2）阻止敵意收購。交叉持股的概念起源于日本。1952年日本陽和房地產遭惡意收購，致使三菱集團內部結構調整，次年日本《反壟斷法》的修改，各企業集團之間拉開了大規模交叉持股的帷幕。因此，阻止集團外部的敵意收購也是企業交叉持股的早期動因，通常表現為金融集團母公司保持對子公司的絕對股權控制，如中國平安保險集團控股平安銀行，持股比例達57?94%。

（3）改善公司治理。廣泛的研究認為，企業之間交叉持股可以促進合作，通過大股東積極參與企業的監督管理，降低雙方的信息不對稱，有助于改善公司治理結構，穩定股價。我國的商業銀行具有經營穩健，長期穩定分紅的特點。一方面，這是保險機構青睞于持股商業銀行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正是因為保險機構重倉持股銀行，加強了對其經營決策的監督，促使商業銀行維持良好的運營和發展。

（4）攫取壟斷利潤。Reynolds & Snap（1988）、Farrell & Shapiro（1990）研究發現，在市場上參與競爭的兩家公司之間如果形成交叉持股，雖然會降低兩家公司的產量，但能夠提高產品的價格，使雙方整體利潤上升，從而形成價格壟斷，擴大市場份額并實現最大化收益。也就是說，金融機構間同業交叉持股能夠減少外部競爭，實現資源共享，產生協同效應，占據市場的優勢地位。一般表現為全國性的金融機構持股地方性的金融機構，以此獲取區域性的競爭優勢，如交通銀行持股常熟銀行，持股比例為9?01%。

四、我國金融機構交叉持股面臨的風險

1?具有重要地位的金融機構能對行業造成廣泛影響

銀行、證券和保險機構之間直接或間接的持股關系形成了交叉持股網絡，隨著金融混業經營的進一步推進，交叉持股關系的網絡將會越來越復雜。如中國人壽不僅是廣發銀行的第一大股東，而且還是其他8家金融機構的前十大股東之一，中國人壽即成為了交叉持股網絡的核心機構，能夠以其大股東的身份影響金融業多家機構的經營和發展。金融機構間交叉持股還可能會引發資本虛增、內幕交易、破壞市場秩序等問題，交叉持股關系網絡中具有重要地位的金融機構一旦陷入財務困境，則很容易將風險傳染到其他金融機構。如在以興業銀行為核心的交叉持股關系中，中國銀行、中國人保、天安人壽和華夏人壽通過單向持股興業銀行，與之構成交叉持股關系，如果興業銀行的經營面臨巨大風險，該風險就能夠經上述4家金融機構擴大范圍，進而廣泛影響其他金融機構。

2?金融機構投資范圍擴大化可能會提高風險

近年來，保險資金的運用范圍和投資比例不斷放開，保險資金已經能夠投資創業板、優先股、創業投資基金等領域。2018年，銀保監會就《保險資金投資股權管理辦法》公開征集意見，擬取消保險資金開展直接股權投資的行業范圍限制，賦予保險機構更多的投資自主權。而平安、中信和光大等控股集團更是擁有銀行、證券、信托、保險、期貨、租賃等多種金融牌照，已然形成了混業經營的綜合化金融集團。在各金融機構業務高度多元化、復雜化的趨勢下，金融機構間的交叉持股可能會加劇金融監管的難度，諸如市場、經營、信用等各類風險易于高度集中和迅速蔓延。

3?低比例的財務型持股偏多易引發短期行為

樣本金融機構間形成的88對有向交叉持股關系中，76對的交叉持股比例低于5%，占比達86?36%，僅有6對交叉持股關系的比例高于10%，表明金融機構間交叉持股以低比例的財務型持股關系居多。財務型交叉持股的目的主要在于追求短期效益，提高公司的財務利潤。金融機構投資的短期行為，會加劇宏觀經濟和行業經濟在過度繁榮時期的經濟泡沫，也會使得參與機構在經濟衰退時期陷入經營困境。

五、有關建議

1?明確界定金融機構的交叉持股行為

隨著金融各行業不斷的發展和相互滲透，金融機構的交叉持股行為更為隱蔽和復雜。商業銀行雖然無法直接持股非銀行金融機構，卻可以通過企業破產重組、設立境外子公司、設立產業基金等多種形式參與混業交叉持股，因此，在開展有效的金融監管之前，必須對當前的金融機構交叉持股行為進行明確界定。

2?加快金融混業監管的改革步伐

近年來，我國金融風險頻發，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金融分業監管體制無法適應金融業綜合經營發展的需求。為了解決現有矛盾，2018年原銀監會和原保監會合并，新建為銀保監會，這是我國金融混業監管邁出的重要一步。金融混業監管的推進有助于改善以往分業監管統一性、協調性和有效性不足的弊端，降低因金融機構混業交叉持股的監管空白而引發風險的可能性。

3?加強對金融控股集團的監管

目前，除金融機構不斷開展多元化金融業務外，越來越多的非金融企業參與到金融機構的投資控股中，形成資產規模龐大、組織架構復雜的金融控股集團。金融控股集團下的各類金融機構更容易通過交叉持股進行關聯交易和資金轉移，金融控股集團自身的過度擴張還能通過集團與集團間、集團各金融子公司間的交叉持股引發系統性風險。因此，金融監管部門必須加強對金融控股集團的監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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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周燁玫，廣西大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金融與投融資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