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語文學習任務群的思考

摘要：語文學習任務群是適應培養學生語文核心素養需要的承載語文課程內容、建構語文教材單元、創新語文教學模式的若干語文學習任務組成的集合體。語文學習任務群既是《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中的課程內容，又是與該課標配套的《普通高中教科書·語文》的呈現方式，還是落實該課標提出的“以核心素養為本”理念的憑借，培養學生的語文核心素養是語文學習任務群教學的目的。

關鍵詞：語文學習任務群，語文核心素養，語文課程，語文教材，語文教學

“語文學習任務群”的提出，是《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的一大亮點。此概念一經提出，就成為包括高中語文教師在內的廣大語文教育工作者關注和討論的熱點。然而，“語文學習任務群”的界定、“語文學習任務群”的教材呈現、“語文學習任務群”的教學導向，一直眾說紛紜，因而有必要進一步展開討論。

一、“語文學習任務群”的界定

“學習任務群”（含“語文學習任務群”）在《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中共出現61次。遺憾的是，“語文學習任務群”究竟是什么？作為《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的一個核心概念，在這份課標中卻沒有明確的定義。

在《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中“學習任務群”是放在“課程內容”欄目之下的。據此，我們可以將學習任務群理解為“課程內容”。有專家就指出：“《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以18個語文學習任務群構成內容標準”。[1]

在教育部組織編寫的與《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配套的《普通高中教科書·語文》必修上冊（人民教育出版社2019年版）中“學習任務群”是以“單元”的形式呈現的。據此，我們又可以將學習任務群理解為“教材單元”。有學者就認為，“‘學習任務群有別于以往學習中單篇文章的單一知識點和單一任務的編排模式。”[2]

語文課程標準研制組負責人王寧教授認為：“這次課程標準修訂，提出了一個‘學習任務群的組織課程的綜合方法。學習任務群改變了傳統的單元課文呈現方式和大量講解分析的教學模式……這種教學模式，具有更高的境界……”[3]“為了在語文教學的內容結構中將學生自主學習的原則落實下來，新課標概括了很多老師教改的成功經驗，提出了‘學習任務群的教學模式?！盵4]“學習任務群在形式上跟過去的語文課并沒有太大區別。實際上，學習任務群就是一種課堂教學，不過是轉變了一下內在的主體，把以教為主變成了以學為主?！盵5]據此，學習任務群又成了組織課程的方法，一種教學模式，一種課堂教學。

學習任務群，顧名思義，是由若干學習任務組成的集合體。語文學習任務群是為適應落實《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理念，提高學生語文核心素養的需要而誕生的概念。語文學習任務群是培養學生語文核心素養的憑借，培養學生的語文核心素養是語文學習任務群教學的目的。

綜合以上內容，似乎可以給“語文學習任務群”做出這樣的界定：語文學習任務群是適應培養學生語文核心素養需要的承載語文課程內容、建構語文教材單元、創新語文教學模式的若干語文學習任務組成的集合體。也可以說，語文學習任務群既是語文課程的內容載體，又是語文教材的呈現方式，同時還是語文教學的方式方法。

二、“語文學習任務群”的教材呈現

“語文學習任務群”，既是《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中的課程內容，又是與《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配套的《普通高中教科書·語文》的呈現方式。

1.語文學習任務群與教材的橫向結構（必修+選擇性必修+選修）

《普通高中課程方案（2017年版）》規定，普通高中課程由必修、選擇性必修、選修三類課程構成?！镀胀ǜ咧姓Z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規定，“必修、選擇性必修和選修教材要落實各自的專屬任務群，還要落實貫串于高中語文學習始終的共同任務群?！盵6]其中：必修課程有7個學習任務群：“整本書閱讀與研討”“當代文化參與”“跨媒介閱讀與交流”“語言積累、梳理與探究”“文學閱讀與寫作”“思辨性閱讀與表達”“實用性閱讀與交流”；選擇性必修課程有9個學習任務群：“整本書閱讀與研討”“當代文化參與”“跨媒介閱讀與交流”“語言積累、梳理與探究”“中華傳統文化經典研習”“中國革命傳統作品研習”“中國現當代作家作品研習”“外國作家作品研習”“科學與文化論著研習”；選修課程有9個學習任務群：“整本書閱讀與研討”“當代文化參與”“跨媒介閱讀與交流”“漢字漢語專題研討”“中華傳統文化專題研討”“中國革命傳統作品專題研討”“中國現當代作家作品專題研討”“跨文化專題研討”“學術論著專題研討”。除去三類課程中名稱重復的學習任務群，共有18個學習任務群。

普通高中語文必修、選擇性必修、選修三類課程，構成了普通高中語文新課程教材的橫向結構。教育部組織編寫的與《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配套的《普通高中教科書·語文》正是通過必修、選擇性必修課程相應的學習任務群的編制，來實現教科書促進學生語文學科核心素養全面發展的功能的。

2.語文學習任務群與教材的縱向結構（冊—單元—課[或整本書閱讀或學習活動]）

教育部組織編寫的與《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配套的《普通高中教科書·語文》與以往教科書相同，都是以冊為教材的基本單位，每冊也都是由若干單元構成的。不同之處是：以往教科書是以文體或語體或主題組建單元，統編本《普通高中教科書·語文》是以人文主題和學習任務群雙線組織單元；并且，以往教科書單元下設的課是一篇篇相對獨立的課文，教師通常只針對單篇課文組織教學，統編本《普通高中教科書·語文》單元下設的課是完成學習任務的文本，或整本書閱讀，或學習活動，學生須憑借整個單元提供的材料完成一系列的學習任務。冊、單元、課或整本書閱讀或學習活動，構成了普通高中語文新課程教材的橫向結構。

值得注意的是，目前不少一線教師并沒有意識到新舊教科書結構的區別，仍用老辦法應付新教材。譬如：有老師在教學《普通高中教科書·語文》必修上冊第六單元《勸學》《師說》時，無視兩文是一課，更無視是“思辨性閱讀與表達”學習任務群中的一課，仍然花大力氣一篇一篇串講，學生也仍然在被動聽、被動記。[7]

3.語文學習任務群在普通高中必修教材中的呈現

《普通高中課程方案（2017年版）》規定，在必修、選擇性必修、選修三類課程中，必修課程是由國家根據學生全面發展需要設置，所有學生必須全部修習的課程。高中語文必修為8學分，共144課時，安排在高一年級，每學期72課時，周4課時。《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規定，普通高中語文必修課程的7個學習任務群的學分分別為：“整本書閱讀與研討”1學分，“當代文化參與”0.5學分，“跨媒介閱讀與交流”0.5學分，“語言積累、梳理與探究”1學分，“文學閱讀與寫作”2.5學分，“思辨性閱讀與表達”1.5學分，“實用性閱讀與交流”1學分。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統編本《普通高中教科書·語文》必修上、下冊，每冊8個單元，其人文主題與學習任務群對應關系見下表：

對照《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普通高中語文課程結構及學分的規定與教育部組織編寫的《普通高中教科書·語文》必修上、下冊（人民教育出版社2019-2020年版）安排的“學習任務群”，教科書增加了一個學習任務群“實用性閱讀與交流”，減少了一個學習任務群“語言積累、梳理與探究”。

三、“語文學習任務群”的教學導向

語文學習任務群還是落實《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提出的“以核心素養為本”理念的憑借，培養學生的語文核心素養是語文學習任務群教學的目的。為此“語文學習任務群”教學需明確以下導向。

1.致力學生語文核心素養的整體提升

語文學習任務群是適應提高學生語文核心素養的需要而提出來的概念，語文學習任務群教學應致力于學生語文核心素養的整體提升。語文核心素養“語言建構與運用”“思維發展與提升”“審美鑒賞與創造”“文化傳承與理解”四個方面不是四個目標，而是提升學生語文核心素養這一個目標的四個方面。

當年提出的語文三維目標，其實就是一個目標，即全面提高學生的語文素養。知識和能力、過程和方法、情感態度和價值觀是全面提高學生語文素養這一個目標的三個維度?！度罩屏x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實驗稿）》明確指出：“課程目標根據知識和能力、過程和方法、情感態度和價值觀三個維度設計。三個方面相互滲透，融為一體，注重語文素養的整體提高。”[8]但在實際操作時，許多人將一個目標的三個維度分解為三項目標或三個目標。須知三維目標是個整體，不是三項目標或三個目標。[9]

現在倡導的語文核心素養，其實也是一個目標，即提高學生應具備的適應個人終身發展和社會發展需要的語文學科的必備品格和關鍵能力。語文核心素養的四個方面是一個有機的整體。但在實際操作時，已經有人將這一個目標的四個方面分解為四項目標或四個目標。比如：網傳有人將《月光光，照廳堂》一課的教學目標分解為四項計8條目標；甚至有些語文教學觀摩與研討活動的組織者也將貫徹落實語文核心素養要求的活動切分為“語言建構與運用”“思維發展與提升”“審美鑒賞與創造”“文化傳承與理解”四場。須知“語言建構與運用”是根基，是“思維發展與提升”“審美鑒賞與創造”“文化傳承與理解”實現的途徑?！八季S發展與提升”“審美鑒賞與創造”“文化傳承與理解”應當在“語言建構與運用”的過程中達成。[10]

有必要討論一下：學習任務群與學科核心素養之關系。

有學者撰文將必修、選擇性必修、選修三類課程的18個學習任務群切分至語文學科核心素養的四個方面，認為：“18個學習任務群，分屬于語言建構與運用、思維發展與提升、審美鑒賞與創造、文化傳承與理解四個領域”，甚至還做成“普通高中語文學習任務群歸類”的圖表，并將“整本書閱讀與研討”放在“審美鑒賞與創造”之中。[11]在另一作者的論文中，同樣將18個學習任務群切分至語文核心素養的四個方面，同樣將“整本書閱讀與研討”放在“審美鑒賞與創造”之中。[12]可見，這種誤解還有一定的代表性。

更有學者將18個語文學習任務群誤作15個，且將全部任務群分為語言類、閱讀類、寫作類、文化類四大類。其中將兼有閱讀與寫作要求的學習任務群，如“跨媒介閱讀與交流”“實用性閱讀與交流”“思辨性閱讀與表達”等，均列入“閱讀類”，排斥在“寫作類”之外。[13]

筆者認為，18個語文學習任務群雖各有側重，但不可切分至語文核心素養的四個方面，也并非專屬于語言類、閱讀類、寫作類、文化類中某一類。譬如：將“整本書閱讀與研討”放在“審美鑒賞與創造”之中，難道“整本書閱讀與研討”與“語言建構與運用”“思維發展與提升”“文化傳承與理解”就毫無關系嗎？每個語文學習任務群都與語言建構與運用、思維發展與提升、審美鑒賞與創造、文化傳承與理解密切相關。并且，18個語文學習任務群不是相互排斥的，稱之為某某學習任務群，只是就某個學習任務群教學的主導方面而言的。事實上，18個學習任務群既各有重點，相對獨立，又彼此關聯，滲透互補，共同承擔著整體提升學生語文核心素養的任務。在這方面，有教師已經做了一些探索，比如將《紅樓夢》“整本書閱讀與研討”和“思辨性閱讀與表達”相結合。[14]

2.突出學習祖國語言文字運用的核心目標

語文學習任務群的任務設計，應體現語文學科特點，著眼于培養學生語言文字運用能力，聚焦學習祖國語言文字運用。

當年提出的語文三維目標，就有人過于強調“情感態度價值觀”而淡化“知識與能力”，以至有語文老師呼吁“不要種了人家的地，荒了自己的田”。2006年，于漪老師曾針對有些課搞不清楚是語文課、政治課，還是電視課、雜耍課的現象，撰文指出：“現在有些語文課的性別發生混亂了。語文課就是語言文字的課！你是教孩子語言文字和語言文字的內涵，它的思想內涵、文化內涵，離不開語言文字；離開語言文字，語文學科將支離破碎。亂拓展，亂發揮，這是什么課？我就弄不清楚。我們現在講得很多的是人文，人文是什么？人文是一種思想、一種理念，絕不是教學環節，教學步驟，它不是胡椒粉?！薄叭宋氖且ㄟ^語言文字的工具加以表達的，我們現在有些做法是把語言文字抽掉空談，語文課離開了語言文字的含英咀華、篇章結構的探討，教什么？”“我們的語文千萬要讓它姓語言文字，恢復它的本性，而不是去搞花里胡哨的東西?！盵15]

以《紅樓夢》整本書閱讀與研討為例，曾有老師給學生安排的學習任務包括“尋找作品中人名與情節的對應關系”，給學生布置的作業包括“《紅樓夢》人名的玄機”，[16]這就偏離了語文學習的主旨，把學生引向了索隱派紅學、考證派紅學。

值得借鑒的是蘇教版普通高中課程標準標準實驗教科書語文選修《〈紅樓夢〉選讀》。[17]該教科書由“紅樓概觀”“紅樓品鑒”“紅樓研討”三個部分組成，意在通過對《紅樓夢》的閱讀、賞析和探究，提高學生的閱讀能力、審美能力和研究性學習的能力。其主體部分“紅樓概觀”“紅樓品鑒”“紅樓研討”，三者相互配合，使教科書雖是選讀而不離整體。該教科書綜合講座、導讀、文選、鑒賞、研究于一體，創新教材的呈現方式，致力于學生閱讀能力、審美能力和研究性學習能力的提高；突出文本本身的閱讀，體現語文學科的特點，落實語文課程的目標；設置“初讀建議”“品讀與探討”“研讀與交流”三級臺階，體現選修課程的特點，滿足不同層次學生的需要。其重點是對《紅樓夢》文本的品鑒，對其結構、人物、環境、主題、語言、文化的研討。

3.重視基礎知識和基本技能的教學

20世紀60年代初，語文教育界提出“雙基”。語文基礎知識：通常指字、詞、句、篇，語、修、邏、文。語文基本技能：通常指聽、說、讀、寫。21世紀初實施新課程，提出“三維目標”：課程目標根據知識和能力、過程和方法、情感態度和價值觀三個維度設計。以“三維目標”取代“雙基”，并沒有否定“雙基”，其第一個維度就是知識和能力。今天，以“核心素養”取代“三維目標”，同樣沒有否定“雙基”。2017年9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關于深化教育體制機制改革的意見》中明確指出：“要注重培養支撐終身發展、適應時代要求的關鍵能力。在培養學生基礎知識和基本技能的過程中，強化學生關鍵能力培養。”

當然，時隔半個多世紀的今天，我們對“雙基”要做新的解釋。所謂語文基礎知識，應是語形、語義、語用的知識。它既覆蓋了靜態的字、詞、句、篇，語、修、邏、文等陳述性知識，更包括了語言運用的程序性、策略性知識。所謂語文基本技能：除了聽、說、讀、寫能力之外，還要加上思維能力。聽說讀寫與思維的關系，也即語言與思維的關系，二者密不可分。語言是思維的工具，思維借助語言表達。思維是語言的內容，語言因思維而有意義。聽說讀寫是形于外的思維，思維是隱于中的言語。一方面，形于外的說和寫即外部語言，是思維表達的工具或表達的形式（物質外殼）；一方面，隱于中的思維即內部語言，是說和寫表達的對象或表達的內容（精神實質）。

參考文獻：

[1]陸志平：《語文學習任務群的特點》，《語文學習》2018年第3期。

[2]王忠亞等：《基于學習任務群的語文專題學習設計思路》，《語文教學通訊》高中刊2018年第7-8期。

[3]《基礎教育課程》編輯部：《走進新時代的語文課程改革——訪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修訂組負責人王寧》，《基礎教育課程》2018年第1期。

[4]王寧：《新語文課標是語文老師實踐經驗的總結》，《中學語文教學》2018年第7期。

[5]《語文建設》編輯部：《語文學習任務群的“是”與“非”——北京師范大學王寧教授訪談》，《語文建設》2019年第1期。

[6]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人民教育出版社2018年版，第50頁。

[7]馮為民：《“語文學習任務群”教學瓶頸的突破》，《中學語文教學》2020年第1期。

[8]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全日制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實驗稿）》，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年版，第3頁。

[9]鄭昀，徐林祥：《從“雙基”到“三維目標”，再到“核心素養”——新中國成立以來語文學科教學目標述評》，《課程·教材·教法》2017年第10期。

[10]徐林祥，鄭昀：《基于語文核心素養的“語用熱”再認識》，《全球教育展望》2016年第8期。

[11]黃玉玲等：《〈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學習任務群解析》，《學語文》2019年第2期。

[12]于小康：《高中語文新課標框架下的“學習任務群”研究》，湖南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9年6月，第16頁。

[13]蓋闊等：《高中語文學習任務群教學資源庫構建研究》，《圖書館學研究》2018年第12期。

[14]張志強：《〈紅樓夢〉思辨讀寫任務群學習設計》，《中學教育教學》2018年第10期。

[15]于漪：《于漪全集》第1冊，上海教育出版社2018年版，第168-169頁。

[16]吳欣歆：《引領學生在文本中行走——〈紅樓夢選讀〉教學設計》，《語文建設》2010年第1期。

[17]丁帆，楊九?。骸镀胀ǜ咧姓n程標準標準實驗教科書·語文選修〈紅樓夢選讀〉》，江蘇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

（作者：揚州大學中國語文教育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導師）

[責編夏家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