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良君
摘 要:我國方興未艾的社區教育,作為一種社會現象,有深刻內涵值得反思。被科層體制裹挾和劫持嚴重的當前教育中,“教育”與“學習”則被固化與異化,乃至呈現出整體社會“學習”被學校教育遮蔽的狀態,為此,有必要試圖厘清“教育”與“學習”之間自如轉換、相互促進的天然關系;近年社區教育的出現和漸次展現活力,似乎為僵滯的“教育”思維打開了一扇清新的窗口;從這扇“清新”的窗口出發,可以進而從“學習”的本原上透視出人類學習分為“正向(積極)學習”、“負向(消極)學習”、“灰色學習”三種狀態,進而指出,改革開放以來逐漸滋生、繁榮的“社區學習共同體”學習現象,乃是回歸本原意義上的正向積極學習,大力培育扶持社區學習共同體,應是我國社區教育深入發展的一個大趨勢和主流方向。
關鍵詞:學習;本原;社區學習共同體
中圖分類號:G72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1-7518(2017)21-0065-05
2016年下半年,隨著教育部職成司“城鄉社會教育處”替代原有的“成人教育培訓處”而正式成立,以及教育部等九部門“關于進一步推進社區教育發展的意見”(以下簡稱“九部門意見”)等一系列重磅文件政策的出臺,原中央廣播電視大學體系漸次轉型國家開放大學正式涉足社區教育,再加上部分省市自本世紀初開始的先行試驗,“社區教育”作為一門新型教育門類,在中國大陸開始正式登上社會舞臺。
在這場長達30多年的社區教育踐行實驗中,相關“社區”和“社區教育”的概念,因踐行主體的不同而顯現出個性差異:比如,有人沿襲費孝通等人引進的傳統“社區”概念,認為“社區是一定地理范圍內有著共同價值觀念和生活范式人群的集合”①,此一定義的物理意義明顯,更接近于現實中施行的“社區居委會”,傾向于通過社區教育促進傳統“居委會”向現代社區轉變的社會治理創新;有人涵蓋21世紀打破傳統時空限制、方興未艾的“互聯網”因素,認為“社區”在前現代社會歷史時期的中國,更多的是一種“助人自助”的精神,其內在張力天然地具有超越地理限制的屬性,社區教育也因而更多的偏向于推動“居民區”向“社區”生成的過程,也可以說是社區文化生成和社會現代化的過程;再比如,關于主要以成人為教育對象的社區教育,在施教方式(教育形式)上究竟是以“教育”為主、還是以引導成人“自主學習”為主,也存在著爭議;這些“爭議”,因爭議者各自立場、觀點、視域、境界的不同,自然難以得出統一的結論,但都在不同的程度上拓展著在我國方興未艾的“社區教育”這一新興事務的內涵,使“外來”的社區教育不斷走向深入、逐漸接近于其本相,起碼說明我們的社區教育團隊不再是一支囿于甘做照本宣科的傳聲筒的傳統學校教育師資團隊,而是在無可避免密切接觸豐富多彩社會現實的(社區)教育實踐中開始有了自己的一些獨立思考;這種獨立思考,反過來又讓我們對傳統學校主要針對未成年人施行的“教育”和“學習”進行重新審視和深入改革……在這樣的背景下,本文擬結合國內著名成人教育專家汪國新發掘、跟進研究十多年的“社區學習共同體”學習現象,對“教育”、“學習”這一對事關個體內在精神成長的孿生概念進行一些本源性的思考和解讀,以期拋磚引玉,并對我國今后社區教育的深入發展,提出一些個人的思考和建議。
一、本原的學習:推動人類文明進步的源動力
古漢語以單音詞為主,“學習”一詞,由“學”和“習”兩個詞組合而成的。“學”的本義,《辭源》解釋為“效仿”“效法”,有現代漢語模仿、臨摹、揣摩等含義;“習”,繁體字寫做“習”,“從羽,從白,凡習之屬皆從習”,許慎《說文解字》解做“數飛也”,即雛鳥為適應自然環境、獲取生存能力,在成鳥示教下不怕挫折一次次地起飛,引申為多次磨煉、重復往返的意思……
“學習”一詞首次聯合起來使用,見諸漢語言古籍文字的,是在《禮記》和《論語》之中;《禮記·月令·季夏之月》中有“溫風始至,蟋蟀居壁。于是鷹乃學習”之句,宋末元初理學家陳澔《禮記集說》:“學習,雛學數飛也。”陳澔的解釋,生動地描摹了雛鷹在成鳥的示教下,稚拙地張開翅膀借助氣流在空中滑翔浮動、數次摔落,最終體悟掌握了身體平衡、在空氣中自如升騰翱翔這一過程……這是漢語言中首次明白記載動物也有著學習(模仿)能力;我們由此可得出結論:學習的原生本義是“雛鷹(鳥)模仿、效法老鷹(成鳥)飛翔”;現在普遍被視為記錄早期中華原生文明的總結者、儒家文化開創者孔子先生言行的《論語》等著作中的一些句子,則已經是較為純粹的人類學習行為,其并涉及一些具體的治學功用、方法和人格規范了,如,“三人行,必有吾師焉”、“溫故而知新”、“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見賢而思齊”,等等,茲不多論;值得深思的是,本身參照夏雷冬雨春華秋實等四季輪序、自然更替記載先秦官民禮制、禮儀的《禮記》這本書,其記載象征先民早期文明的禮制儀軌,很多都是參照原始自然而創設的,這充分說明:人類早期文明,是模仿學習自然而來[3],而違逆自然的“學習”,則會走向其初衷的反面;貫穿一部人類文明進步史,可說也是一部學習史:從取火熟食到身裹獸皮樹葉走出叢林,到發明語言文字創設各種平衡社會的規則,以致當代人發明航天飛行器探索星空奧秘,發明無遠弗屆的科技互聯網打破玄奧無間的虛實時空“阻隔”……在西方已普遍進入一些學者所稱“后工業文明時代”的今天,透過重重迷霧,我們仍然能夠看到仿照鳥禽類飛翔制造飛機等航天器、仿照蝦蛇蟲蟹類掘洞制造挖掘機、城市地鐵,體育鍛煉中“蛙泳”“蝶泳”等人類在機械物理世界繁復豐富地學習模仿自然(動物)的“仿生學”遺跡……經由學習,包孕在“第一自然”中的人類文明,就在“第一自然”和“第二自然”的交互滲透映射中,呈迴環螺旋式上升前進[4]。學習,是人類文明進步的核心源動力;而模仿和效“法”自然的創造精神,是最本源和最高階位的“學習”。
由動物“學習”進化到有意識的人類學習,可見:學習具有階位性,體現在社會個體上,幾可表述為“學習力”或“學習功效”的差異;猶如地表的植物普遍向有陽光所在的方向生長,現代生物學家們觀察到,為適切環境變遷取得種族生存能力,一些動物如大猩猩和飛行遷徙中的大雁,也具有一定的“學習”和組織能力,這是否意味著包括人類在內的靈長類動物物種與生俱來具有某種隱匿的學習“本能”或潛質,猶如動物界是否也存在著一套完整的語言表意系統一樣是個難辨的古老哲學問題,不在本文的探討范圍;但有一點是明確的:人類的學習,是有著清晰明確的自覺意識和主動積極行為,而動物的學習,則顯現出無意識、被動的狀態;而且,在學習活動中,自覺和主動的成分越多,被普遍認為高級和屬“靈”性的層級越高……
正如“模仿”有表象(局部和形式)模仿和深層實質模仿之分,學習也有表象局部學習和本質學習之別,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學習和創造(新)的關系:學習是為創造(新),創新(造)須建立在學習的基礎之上,由“學習到創造”,二者雖根據不同的個殊情景和不同的歷史時期各有側重,但二者在本質上存在著缺一不可、互為依重和相互承續的關系。由此可見,做為一種人類社會現象的學習行為,具有歷史時期性。
個體以外的他者構成社會。《禮記·學記》:“獨學而無友,則孤陋寡聞矣!”在本原的學習中,個體的學習是在他人的幫助下完成的。人的學習,天然地具有社會性。今天的情況,看起來似乎比過去要復雜。如,從學習內容和形式上看,上文所述華夏原生文明時期的春秋戰國乃至整個農耕文明時代,人們主要經由受到自然啟發或傳承先賢的杰出人士、“先師圣人”如孔子等學習維系族群生存平衡的道德人倫,而鮮少近世所稱“科技”“經濟”等現代知識內容;及至“工業革命”肇興和隨之而來的“知識爆炸”時代,“知識”的分類和分科越見精深、細瑣乃至碎片,作為表意系統、知識載體的語言文字符號及相應的媒介手段也變得空前發達、繁復多樣,個體離群索居的所謂“互聯網”式個人化(準確定義應是“個性化”)學習方式看似變得可能,但若從“一切活動(包括學習)都以人的幸福為動機和歸宿”的角度來觀察,科技、經濟等知識的學習,也是人生視野和體驗的拓展手段而非目的,是根植于將現代知識內化為自我人格的生成、人生體驗的圓滿為起點和皈依的,是一種在現代人倫際域內的道德學習;在學習形式的“互聯網”化(準確的說法應是“電子化”)這一問題上,且不說虛擬“互聯網”的世界在場形式正是無數科技精英學習創造的集約化結晶,單說“離群索居”,世上真的有能夠做到徹底離群索居的人嗎?說到底,虛擬的“互聯網”世界也只是現實世界的一種投射,而且“電子化”世界帶來人際疏離感強烈的“城市病”正引起廣泛關注[5],比如當代西方先行試驗、國內風靡一陣的“翻轉課堂”(“Flipped Classroom”或“Inverted Classroom”)是否利于學生人格形塑成長也是一個飽受爭議的問題。因此,在移動手機用戶超過13億(工信部長苗圩2016年7月公布數字)大多數人在實際應用“互聯網”形式學習的時候,應該嚴肅討論的是學習的內化和真實,是學習的深入和人與機器的融洽而不致被異化。
《現代漢語詞典》解釋“學習”:指個體由經驗或練習引起的在能力或傾向方面的變化,也指變化的過程,是人類和動物普遍具有的活動。按內容可分為認知的、情感的、運動技能的;按是否理解可分為機械學習和意義學習。現代建構主義把“學習”定義為:學習者在一定的情境即社會文化背景下,借助他人(包括教師和伙伴)的幫助,利用必要的學習資料,通過意義建構的方式獲得的一種適應環境的行為或結果。筆者認為,凡是個體主動接受環境(自然環境、人文環境)影響并進而改變自身行為的結果或過程,均可稱為“學習”。
綜上所述,本原性的學習具有以下特點:(1)是個體的人進入“社會”之后為保持自我生命質量提升的一種本能行為;(2)是個體為保持自身區別于動物(物化)式生存的精神、靈屬成分而來的高級本能,這種行為并非獨自可以完成,須借助于他者即廣義的社會而得以實現(提升);(3)本原性的學習,是一種源自學習者內心意愿、合乎自然式學習,是在內外整體的自由環境和狀態下完成的;或者說,本原性的學習,是經由動物式生存而找回“人”的靈性屬性和通達自由之境的必然路徑。
也正是在此意義上,通過促進人的全面發展和人的解放,本原性的學習,成為人類文明進步的原動力。
二、“學習”的異化:學習本原的遮蔽及危害
與“學習”相對的是教育。所謂教育,應是管理學習的機構和行為。“教者,通‘效、‘孝,孝則孝天地也”[2](方以智《東西均·盡心》),最早以《通雅》等語言文字學著作名世、并主張漢語拉丁拼音化的我國明末大思想家方以智,如此解釋“教”的本義,儒家文化的開創者、早期中國文明總結者孔子,在《論語》等書中也表達了“唯學而已”“學則學天”(自然、宇宙)之意,這說明:“教育”的本義是“效法、模仿造化自然育化人才(之道)”、最終極本源的學習是師法自然——向自然宇宙學習;“教育”與“學習”及相應的角色和行為并非絕對和固定,而是以“學習”為中心可相互適時變換和轉化。隨著西方“工業革命”肇興,近世以班級授課的學校組織形式的“教育”開始大規模出現并普遍受到重視。學校教育形式在普及一般意義上的現代知識、快捷供給“工業社會”所需的批量人才方面,自有其優勢,但其工廠流水線式批量生產“人才”的方式,在學習者靈魂養成上的缺失和割裂,卻一直受到詬病:在學校教育的組織形式中,“教育者”和“學習者”的角色是固定的,這種角色“固定”直至延伸成為一種不斷得到強化和強調的社會身份和地位,再配以科層體制的社會管理體系,“教育與學習”之間互為主體、自如轉換的關系有意無意地被異化,成為事實上的集權和支配關系,進而形成對“學習”這一普遍人性需要的遮蔽和扭曲。
作為社會現象學的“學習”問題寬廣多端。如,在上述中華原生文明早期的學習文化中,“東施效顰”、“邯鄲學步”、“刻舟求劍”、“學而不思則惘,思而不學則殆”等成語和熟語,做為學習方式和技巧的訓誡,流傳影響至今;還有一類“學習”,是人們利用學習的“模仿”特質,把“學習”做為規訓思想、束行集體(如黨派、種族等)意志的工具,這一類學習,通常和人們的日常生活有著天然的隔閡、難以融入求真求實思想本能的血液或相隔較遠,通常被籠統稱為“意識形態學習”,“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吳王好劍客,百姓多瘡疤”(《資治通鑒卷四七·漢紀三十九》),就是權力意志從美學價值趣味的高度來裹挾、戕害個體自由的極端例子;“城中好高髻,四方高一尺;城中好廣眉,四方且半額;城中好大袖,四方全匹帛”(《資治通鑒卷四七·漢紀三十九》)的長安諺語,則是對缺乏個體獨立思考、以“集體無意識”的趨時媚俗造成荒誕滑稽的情景描述;在當代都市生活中的一些落后社區,利用人們的“學習”本能大搞教主崇拜的邪教,披著溫情脈脈的“家庭”面紗、一度在不乏高知識高學歷人群中泛濫的經濟傳銷,則不時顯現其魅影;還有一種學習,是一些商家為推銷產品故意實施以小恩小惠聚攏聽眾,宣講者和聽講者自欺欺人、真假莫辨地處于“灰色學習”狀態之中。綜上所述,學習也分為正向學習、負向學習、灰色學習三種狀態,而后兩種狀態的學習都非出自學習者的本原意志而來自于環境的外在意志,因而呈現出“學習”的異化效果。究其實質,是近世社會夸大了教育的作用,額外增添了教育的社會政治功能,以致“教育/學習”偏離了其本原樣態。時下的社區教育中出現了與教育(學習)本原相悖的現象,體現為:(一)人們一提到“教育”“學習”,腦海里立即出現“學校”“課堂”“書本”等固定畫面,以至于在針對社區成年居民的課程設計時自覺不自覺地呈現出學校教育單向傳播思維;(二)有些地方辦了幾次培訓,在社區里舉辦了幾次少有教育價值和內涵的藝術活動,就宣稱自己進行了“社區教育”,對“社區教育”的理解停留在膚淺乃至背離的層面;(三)有些地方視社會生活的熱點而動專一凸顯社區教育的某一種類而不顧及其余,比如因當前社會老齡化問題突出而把“老年教育”視為社區教育的全部,顯得社區教育的飽和度不夠,難以承接社區教育“全域全員全時”的全民終身學習特點,縱使是單一的老年教育也多培訓少學習,難以做到真正的“教養結合”、“以教促養”;(四)有些地方熱衷于進行“家庭教育”,但“熱衷”的體現僅限于召集學生家長們聽講座,有意無意地忘記了家長本人才是家庭教育的主體,家庭教育是在家庭生活空間中展開和進行的,聽講座式的“家庭教育”毋寧稱為“家庭教育秀”或“家庭教育宣傳”更為準確;(五)一些社區教育培訓講座中,為了增加聽課“上座率”,競相如不良商販推銷劣質產品般,以發放米面油等生活物資聚攏人氣,所謂“學分銀行”也競相以學分兌換現實物資如公交卡電話卡為能事,“惠民工程”硬生生變味為“賄民工程”,使學習這種有著天然的精神屬性的事務庸俗化、低俗化,必然地降低整個社會的真實“學習力”;(六)縱使在融進了時代特色的網絡“數字化學習”方面,一些網站主辦單位,也不去在如何吸引民眾真實點擊學習以及對學習程度的考核上下功夫,只是一味不斷地開發“新”網站,造成本是比鄰而“居”的學習網站之間“老死不相往來”、不聞不問的“僵尸網站”“僵尸課程”一大堆,不僅浪費了當前本就有限的教育資源,而且使得社區教育停留在通過網絡“作秀”的膚淺層面上……
在時代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變化的今天,我們的社區教育執行者們,仍然沿襲著傳統學校教育的思路在辦社區教育,沒把“教育”問題放在一定歷史文化背景下看待,顯得“社區”和“教育”的融合度不夠,在思想認識上普遍傾向于認為培訓即是教育,對成年居民授以知識和技能即是教育的全部;對應到“教育/學習”這一對事務中,就是教育者沒能觸動或點燃學習者正向積極學習的本原意志,而迫使學習者呈現出的是他們的“非我意志”。
三、回歸學習本原:基于社區學習共同體的學習
前人研究表明,我國城鄉社區之中普遍出現了這么一類人群:他們秉持著為了“生活質量提高”的這一稍顯籠統模糊但卻闊大宏遠的共同心愿,自動聚集主動學習,作為團體的他們若即若離卻真實存在,能夠召集凝聚他們的不是什么成文的法律條規而是純粹的心靈契約……他把這類群體命名為“社區學習共同體。”[7]
汪國新、余錦霞新著《社區學習共同體的四大支柱》一書中,以此為基礎,筆者對社區學習共同體歸納概括出社區學習共同體的四大特征,即:本質意志、共同學習、守望相助、生命成長[1]。
1.“社區學習共同體”的學習,是出于參與成員的本質意志(生命本能意志),而非迫于外界壓力如職業、生存等需要而來的選擇意志行為,其存在是靠成員之間的心靈契約而非外在的如一般學習社團組織所有的規約、制度等來維系[6];這就使得他們的學習行為顯得主動和積極,并非上文所稱的“灰色學習”“負向學習”,而是一種如植物天然地向陽光方向成長的本原性的正向學習。
2.社區學習共同體的學習方式,有別于精英個體的獨自鉆研、探索,而是“圈內人”聚集一起,相互切磋,既相互交流信息,又相互能感覺到學習者“體溫”的存在,這樣的學習方式,是一種學習者“在場”的學習方式,共同營造和“獨”享純粹學習的氛圍。
3.社區學習共同體的學習方式,根絕了以“教育”為主體的單向主體而轉為以“學習”建構成員間的雙向主體,成員間互為師生,“教育/學習”在這里依照個體的“學習力”而轉換,其學習方式聚合個體與集體于一體,既能讓個體從純粹的學習活動中找到存在感和獲得感,也持續不斷地從不同的維度增加著“學共體”的知識積存和豐厚度。
4.社區學習共同體的學習,根植于“社區”。從學習內容來看,有交流訓練英語口語、有學太極拳、有學手工制作、有學打羽毛球、有學插花養植的……,和日常生活緊密相連,既遠離了容易陷入“灰色學習”陷阱的政治或商業學習,又把人從迫于生存壓力而來的技能學習中超拔出來,是一種在瘋狂的物質喧囂中找回人的靈性屬性,融洽社區的“靈”、“物”對歭的精神學習。調查事實證明,有“社區學習共同體”存在的社區,居民的“社區存在感和歸宿感”明顯強烈。廣泛參與社區學習共同體的學習,能使個體居民和社區獲得復合式的生命成長。在社區這一生活情景中,長期堅持“社區學習共同體”的學習,居民成員間,是容易形成《孟子·藤文公上》中所說“鄉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的友善和諧關系的。
5.社區學習共同體的學習實質是社區居民人性向善部分的回歸。“社區學習共同體”的社會學習現象,是“改革開放”以后在部分基本解決溫飽的群眾中自發形成的“圈子”式學習,屬于民間學習需求的最純正部分;相比起一般亟待技能培訓教育以解決溫飽的大眾來說,屬于學習的高級范式。
那么,如何面對這種本原性學習需求或廣大民間需求的最純正部分,就成了擺在我們的社區教育設計者和廣大工作者面前的一個問題。巧合的是,2016年7月頒布的教育部等“九部門意見”明確提出:“推動各類學習型組織與學習共同體建設”[8],其中,對“學習共同體”概念的提出和關注,與汪國新先生多年的關注和研究,不謀而合。這說明,我國社區教育的上層設計者們也終于思考和認識到:社區教育,終究是一種源自民間、服務民間的社會事務;而具足純正民間氣息的“社區學習共同體”,正是社區教育領域亟待開發的學習需求寶庫……
小結
學習活動是人和動物同時兼具的一種生物本能,只不過具有高下和層次之別;本原性的學習是推動人類文明進步的核心源動力。進入人類“社會”后的學習活動存在著異化為“負向學習”、“灰色學習”的傾向,也存在著“被教育”遮蔽的弊端。社區學習共同體的學習,是一種源自民間的本原性學習。加強社區學習共同體的培育、養護和建設,將成為今后相當一段歷史時期,我國提高社區教育質量的重要工作方向。
注釋:
①《前沿》,2012(22):81-82.李振宇《我國法律中社區定義問題之辨析》。
參考文獻:
[1]汪國新,余錦霞.社區學習共同體的四大支柱[M].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16.
[2]龐樸.一分為三論[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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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汪國新,余錦霞.社區學習共同體發展策略研究——以杭州為例[J].當代繼續教育,2015(8):10-14.
[6]汪國新,孫艷雷.成員即資源:社區學習共同體內生發展規律探析[J].職教論壇,2013(8):38-41.
[7]汪國新.基于“社區學習共同體”的學習——一種新的成人學習方式[J].中國成人教育,2010(6):5-7.
[8]教育部等九部門.教育部等九部門關于進一步推進社區教育發展的意見[EB/OL].http://www.moe.edu.cn/sresite/A07/zcs_cxsh/201607272872.html.2016-07-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