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中外比較的我國高校體教融合發展困境和路徑研究

摘 """""要：運用文獻資料、歸納分析等研究方法，通過比較中外高校體教融合模式對我國高校體教融合發展困境和路徑問題進行研究。研究認為，在高校體教融合倡導方式和責任主體維度組成的高校體教融合模式比較框架之下，美國是體育經濟產業驅動高校體教融合模式，歐洲高校體教融合模式有政府集中規制模式、政府輔助資助模式、體育聯盟居中協調模式和自主協調模式，中國是政府規制多方協同的高校體教融合模式。當前我國高校體教融合模式存在強政府集中規制，弱社會促進環境；多職能部門行政管理，少利益相關者參與；高教育資源投入，低體育氛圍建設；重學生準入資格，輕運動員個人成長等困境。我國高校體教融合應從發展中國體育事業和產業，引領中國高校體教融合的社會需求；完善青少年體育競賽體系，提升中國高校體教融合的競技水平；涵養高校體育文化，推動建設中國高校體教融合的友好環境；夯實高水平運動員全面成長理念，實現中國高校體教融合的人才培養等方面加以推進。

關 "鍵 "詞：學校體育；體教融合；高水平運動員；高校

Research on development dilemma and paths for"integration of sports and education

in Chinese university"based on comparison at"domestic"and alien

TANG Jilan¹，GUO Quan²

（1.Department of Physical Education，Suzhou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Suzhou 215009，China；2.School of Teacher Education，Shaoxing University，Shaoxing 312000，China）

Abstract："By the methods of literature and inductive analysis， this research"discusses the problem of development dilemma and paths for integration of sports and education at Chinese university via comparison between university model of integration between sports and education at domestic and alien. Under the comparative framework on the model of integration between sports and education composed by dimension with advocacy means and responsible subject by university， the study holds that the model of integration between sports and education is driven by sports economy industry in United States， and that model in European has government-centralized regulation model， government-assisted model， center coordination of sports alliance model， and automatic coordination model， but the China is government regulation and multi-party cooperation model. The model of integration between sports and education in China has the following dilemmas at present： strong state-centered"regulation with weak social promotion environment， multi-department administration with less stakeholder participation， high investment in educational resources with low sports atmosphere construction， and emphasis on student qualifications with ignorance"on athletes’ growth. The research puts"forward"several paths to promote the integration between sports and education such as"development approaches to in universities in China as lead the social needs of by the sports development at domestic， enhancing"the level of sports competition by improving the youth sports competition system， promoting"the friendly environment of dual careers of athletes in universities by cultivating sports culture at university， and realizing"the talent cultivation about the integration between sports and education by consolidating the concept of all-round growth of high-level athletes"in China.

Keywords："school physical education；integration of sports and education；high-level athletes；university

獲得教育是運動員的個人權利和成長之中的重要必經途徑^[1]，運動員在高校獲得大學教育對于其繼續運動生涯和在完成運動生涯之后進行轉型都極為重要^[2-3]。目前，雖然對于美國和歐洲地區高校體教融合模式有了一定的認識，我國高校體教融合也經探索形成‘清華模式’‘南體模式’‘北體模式’‘上交模式’和‘南工模式’^[4]，積累高校體教融合的相關經驗，但對于中外高校體教融合模式仍欠缺清晰的梳理，“應充分研判世界各體育強國在競技體育后備人才培養和青少年健康發展領域中所采用的模式……研究符合中國國情的特色化體教融合發展模式”^[4]。本研究旨在通過對高校體教融合模式的系統總結，分析我國高校體教融合的發展困境，探索今后的發展路徑。

1 "中外高校體教融合模式闡釋

1.1 "美國體育經濟產業驅動高校體教融合模式

美國高校體育運動興起于19世紀中葉，但是從其開展之初便深深地打上商業烙印。1852年哈佛大學和耶魯大學賽艇比賽就是由一家火車公司支付費用，使兩支隊伍遠離各自的校園而去到新罕布什爾州中部度假湖上進行比賽^[5]。美國大學體育聯合會（NCAA），經過百多年發展已經成為一個擁有1 098所大學和學院會員，每年有近50萬學生運動員，組成19 886支隊伍，超過57 661人參與3個級別24個項目90項冠軍的爭奪，成長為年收入超過10億美元的龐大非營利體育組織^[6]。在美國體育經濟產業的驅動之下，高校利用學生運動員為高校獲得榮譽和收入，學生運動員倚靠高校獲得個人未來發展的各種資源，從而形成獨具一格的美國高校體教融合模式，主要有以下3個特征。

1）在不斷嚴苛的NCAA規制框架下美國高校自主招募高水平運動員。

美國高校體教融合過程之中較少受到政府規制的約束，在NCAA成立之后的50年間都是各高校自行決定入學的學術標準^[7]。自1965年開始NCAA才真正對運動員進入高校進行規制，但是并沒有得到會員高校的全力支持與配合，“許多學校會公開允許或者采用各種方法甚至公開幫助學生運動員繞過NCAA制定的學業審查標準，目的是要維持他們的入學資格”^[8]。這一時期高校為幫助運動員獲得學業績點規避學術要求產生的很多學術丑聞和高校運動員低畢業率開始引起社會公眾、美國教育理事會（ACE）和高校校長的廣泛關注和重視。1983年NCAA通過關于新生入學資格要求的48號提案，其后不斷修訂運動員進入高校的初始入學要求。除制定運動員進入高校的學術標準，NCAA還制定招募運動員的日程、程序和違反相關招募規定的懲治措施^[9]，下屬會員高校普遍都會在NCAA的規制框架之下自主地開展招募運動員的相關工作。

2）在持續增長體育產業下美國高校投入高水平運動隊建設。

美國高校特別是擁有橄欖球和籃球項目的高校，都投入巨資進行高校運動隊建設，特別是隨著多媒體時代的來臨，競賽表現突出的高校通過體育賽事能夠獲得更多的賽事傳播、新聞和社交媒體的曝光率，通過賽事轉播分成和賽事轉播曝光率獲得巨大的經濟收入和社會效益。2020—2021學年度在全美公布高校體育運動數據的1 845所高校中，共有21所高校取得過億美元的收入^[10]，各高校之間通過提升教練員薪水和改善訓練設施條件而使“體育戰備”不斷升級^[11]。與此同時，Goff的研究指出擁有優異高校運動隊成績的高校能更多地從社會各界獲得更多的資金。高校體育賽事也會對申請入讀人數發生影響，1984年波士頓學院的道格·弗盧蒂在比賽最后一刻的48碼傳球達陣擊敗邁阿密大學，并隨后獲得代表全美高校最佳橄欖球球員榮譽的海斯曼獎（Heisman Trophy），之后兩年波士頓學院的入學申請數量增長30%^[12]。

3）在全面系統體育賽事下美國高校培養高水平體育人才。

美國學生運動員成長的基礎是美國全面系統的學校體育賽事競賽體系，在全美有720萬高中生運動員參加各類學校體育競賽為美國高校運動員提供龐大的人才儲備^[6]。通過初、高中學校運動隊訓練和競賽的洗禮和高校入學資格的篩選，將近7%也就是49.9萬具有體育天賦的年青人得以進入具有更高水準運動競賽訓練和比賽條件的美國高校。美國高校為運動員提供豐厚的運動獎學金和其他福利，2020—2021學年度美國高校總計有1 270所高校向學生發放了運動獎學金，資助比例為68.8%，生均資助金額從超過10萬美元至不到1美元不等，所有高校發放運動獎學金的參訓運動員人數超過36萬，占這些高校本科生比例的5.8%^[10]。美國高校普遍擁有高水準的體育訓練和比賽設施和高水準的教練員，參加2021年東京奧運會的42名美國運動隊教練員就來自美國高校^[6]。雖然僅有2%的高校運動員能夠成為職業運動員^[6]，但是大部分運動員最終都會在職業體育之外得到職業生涯的發展。具有運動員經歷的學生在工作中都體現出更強的團隊合作、時間管理、競爭意識和領導能力，并且在薪酬上體現出優勢。

1.2 "歐洲多元化高校體教融合模式

1）政府集中規制模式。

政府集中規制模式之下的國家對于高校體教融合從國家法律層面給予最高保障，這些國家中的典型代表是匈牙利和西班牙。匈牙利2003年的246號有關高等學校錄取程序的法令中規定，獲得奧運會前3名的運動員有權免試進入任何他們所申請的高校，獲得奧運項目世界或歐洲錦標賽前3名以及國內比賽前3名的運動員分別給予5分和3分的獎勵。西班牙于1995年11月17日頒布的第1856號、1997年9月19日頒布的第1497號和2007年7月13日頒布的第71號皇家法令，對該國運動員被列入精英運動員名單的運動成績進行的規定，制定針對精英運動員的兵役、教育、就業和稅收相關措施，為精英運動員設立職業援助計劃。在高等教育方面，要求高校為精英運動員保留3%的入學名額，提供體育活動、體育科學、物理治療和體育教師研究和教學的中心將至少為高水平運動員預留5%的額外名額，精英運動員在高校進行學習時擁有在課程學習、考試安排、上課人數以及獲得體育聯合會教練認證等方面的權利，運動員在被任命為精英運動員后的5～7年都保有這些權利。在國家法律和政策的明確保障之下，高水平運動員接受高等教育的權利無疑可以獲得極大保障，高等學校同樣可以依照國家法律和政策的規定來更好地推進和實現體教融合，在高水平運動員接受高等教育的學習開支、在校時間和課程安排也同樣能夠獲得法律和政策之下的最大支持。

2）政府輔助資助模式。

政府輔助資助模式之下的國家并沒有促進高校體教融合的相關法律規定，但是都建立起支持高校體教融合的完整體系，丹麥和比利時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丹麥1984年發布、2004和2021年修訂的《精英運動員法》，將丹麥之隊（Team Danmark）作為管理該國精英運動員的組織機構并明確其相應的職責。在丹麥之隊的協調和推動之下3/4的丹麥大學都開展高校體教融合的項目，丹麥之隊為進入高校的運動員提供職業規劃和運動心理方面的專家，同時為進入丹麥之隊管理名單的運動員提供資金支持。取得國家及國際運動競賽成績的運動員先提出進入大學學習的申請，大學方面會有專員對運動員進行審核，然后根據不同運動項目和申請人的特點進行評估并確定錄取結果。運動員在體育運動競賽方面的經歷通常使其能夠以較低的大學入學測試成績，取得與體育運動與科學相關專業的入學資格。比利時高校體教融合以多方簽訂協議的形式進一步發展，2003年比利時體育部、弗拉芒社區體育部（BLOSO）、比利時奧委會和體育協會與兩所大學和3所技術學院簽訂接收高水平運動員的合同。該合同包括給予高水平運動員資助和獎學金，也包括高校要提供高水平的教練、設施和教育，近年來比利時彩票也加入到資助行列之中。

3）體育聯盟居中協調模式。

體育聯盟居中協調模式之下的國家中，政府體育管理部門和各類體育聯盟組織在高校體教融合之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體育管理部門推出促進高校體教融合的政策并提供資金給各類體育聯盟組織，英國是體育聯盟居中協調模式的典型代表。英國在推動高校體教融合之中主要依托于促進英國競技體育發展的“世界級運動員項目（WCPP）”“潛力運動員獎學金項目（TASS）”。“世界級運動員項目（WCPP）”由文化、媒體和體育部（DCMS）下設的主管競技體育的“英國體育（UK sport）”推行，按該運動員獲得世界比賽好成績的可能性分為3個層次，由各單項體育協會進行評估和上報，被列入“世界級運動員項目”的英國高水平運動員將會得到資金方面的支持和得到受雇于英國國家體育學院的“競技表現生活顧問”的服務。“潛力運動員獎學金項目”是DCMS下設主管英格蘭體育事業的“英格蘭體育（Sport England）”出資建立的，融有天賦的運動員、高校基地和體育管理機構于一體的合作項目。該項目同樣由各單項體育協會上報有潛力的年輕運動員，在2018—2019學年共有33個高校基地配合實施，設立該項目的初衷是平衡年輕高水平運動員的學習和運動生活，減少有天賦的運動員由于學業和經濟壓力而過早退出體育競技。WCPP和TASS獎學金的用途主要是用于運動支出而非學業支出，該資金主要來源于英國國家彩票收益。

4）自主協調模式。

自主協調模式之下的國家在高校體教融合方面并沒有較為有力的制度和措施，由于國家體量、保守大學教育體制、開放式高校入學體制和普及化高校學生資助^[13]，這些國家高水平運動員的特殊化需求需要自主與高校進行溝通以獲得相應支持。以愛爾蘭為例，愛爾蘭大學入學均通過該國的中央申請辦公室網站（www.cao.ie）申請，愛爾蘭體育獎學金通過該網站跳轉至申請學校或者直接上申請學校網站申請。在高水平運動員提出體育獎學金申請的次年3—4月，申請學校的體育與健康部門主管會同該校體育、學術和俱樂部代表進行面試，高水平運動員的運動成績和高中畢業成績將成為其能否獲得體育獎學金的關鍵。雖然部分高校會降低高水平運動員入學學術要求，但是通常只會運用于申請體育相關專業方面。愛爾蘭的體育獎學金向本科生和研究生發放，但是發放的人數和金額都較小，并且會在發放之后半年和一年后進行中期和末期考核，評價高水平運動員的運動和學術表現，高水平運動員表現達到預設目標之后才會發放下一年度的體育獎學金。愛爾蘭體育獎學金項目包括資金、學習、訓練、競賽和生活等多方面的支持，但是這些支持在學校和運動員之間存在很大的差異，自主協調模式之下的體教融合存在較大的不確定性。

1.3 "中國政府規制多方協同高校體教融合模式

通過對美歐國家高校體教融合模式的梳理，結合我國政府規制高校體教融合政策、職能部門協同促進高校體教融合實施的特點，提出政府規制多方協同的中國高校體教融合模式。我國政府高度重視高水平運動員的體教融合問題，在促進高校體教融合方面進行頂層設計。1985年出臺旨在“解決參加競技體育訓練的‘塔基’人才的升學出路、培養教練員和體育老師”^[14]的高校運動訓練、民族傳統體育專業單獨招生，“通過體教結合的方式培養‘體、學雙優’的高水平競技人才參加國際重大體育比賽，為國家競技體育后備人才培養體系提供人才支撐”^[14]的高校高水平運動隊招生政策并于1986年正式實施；2010年國務院辦公廳下發《關于進一步加強運動員文化教育和運動員保障工作的指導意見》鼓勵運動員進入高校進行學習和培訓；直至2020年《關于全面加強和改進新時代學校體育工作的意見》的發布都可以看到我國政府高度重視高校體教融合發展，不斷規制促進高校體教融合。

我國高校體教融合的主要部門是教育部和國家體育總局，兩部門分別或共同發布體教融合的具體實施方案和辦法。在教育部門方面，“1987年原國家教委發布的《關于普通高校試行招收高水平運動員工作的通知》為標志，體教結合發展模式應運而生”^[4]；1995年教育部下發《關于部分普通高等院校試辦高水平運動隊的通知》開始了“‘校隊專業化’（教育系統）和‘專業隊院校化’（體育系統）”^[15]的探索，2017年教育部《關于進一步加強普通高校高水平運動隊建設的實施意見》進一步明確高校高水平運動隊的定位和目的，2022年全國共有230所高校進行高水平運動隊招生。2002年教育部、國家體育總局等六部委《關于進一步做好退役運動員就業安置工作的意見》（體人字〔2002〕411號）提出符合相關運動成績規定的運動員可以免試進入各級各類高等院校學習，各級各類高等院校還可以通過單獨組織入學考試、開辦預科班等形式招收運動員入學，2022年公示共有837名優秀運動員被保送至全國77所大學，其中552人被14所體育專業大學和學院錄取^[16]。2021年教育部和國家體育總局共同發布《關于進一步完善和規范高校高水平運動隊考試招生工作的指導意見》和《關于深化體教融合 促進青少年健康發展的意見》，多方協同的體教融合局面進一步深化。在中央政府的規制之下各省、直轄市及自治區和地方政府的教育和體育部門紛紛共同出臺促進《關于深化體教融合 促進青少年健康發展的意見》實施的政府文件，高校體教融合問題在地方層面持續得到重視。比如江蘇省體育局和教育廳下發的實施意見中就提出“支持我省高校建立高水平運動隊，增加招生項目，擴大招生人數，強化對高水平運動隊的管理。改革完善我省體育對口單招政策，科學設置體育成績加分比例，探索增加運動技能專項考試內容，為我省更多青少年運動員提供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17]。

1.4 "中外高校體教融合模式的比較分析

美國以發達體育經濟產業為驅動的高校體教融合模式，由高校以及高校成立的聯盟自主進行運營，國家政府部門和其他體育組織在不涉及到基本公民和商業權益的情況下，很少參與到高校體教融合事務之中。在美國體育經濟產業為驅動的高校體教融合模式之下，美國高校積極以豐厚的條件吸納高水平運動員和打造高水平運動隊，在完備的美國中學體育競賽體系之下成長起來的運動員也期待登陸更高水平的美國高校競技平臺。美國高校體教融合模式較好地完成高校體育產業和運動員個人發展兩個層面的結合，在全球高校體教融合之中取得無論是在高水平運動員人數還是比例之上的領先地位。美國高校體教融合之中高中學生運動員（包括家庭成員）和高校（包括運動隊教練）是主要的利益相關方，雙方從各自利益最大化出發經過慎重的相互選擇之后完成申請和錄取，而當雙方利益發生沖突時，在強大的高校體育產業和NCAA組織面前對運動員個人利益保障不足的爭議也不絕于耳^[18]。

相對于美國，歐洲地區和我國高校體教融合的規模都要小很多，主要側重于讓各國精英運動員在役時或者退役后進入高校獲得高等教育，高校體教融合更多地注重于運動員個人發展層面而非高校體育產業層面。在政府集中規制模式之下，高水平運動員進入高校都有明確的法律條文或者規章制度可依，對于已經獲得體育競賽好成績高水平運動員的學業和訓練保障最為充分，但是體育競賽成績的高要求極大地限制高校體教融合的受眾，特別是處于競技水平上升期的精英運動員。在政府輔助資助和體育聯盟居中協調模式之下，高水平運動員、高水平運動員管理機構和所屬的體育聯盟以及高校等利益相關方進行合作，能夠以更加靈活和個性化的方式有力地保障高水平運動員特別是有潛力運動員的學業和訓練，但是利益相關者的多方參與無疑也會加大高校體教融合過程的時間和人力成本。自主協調模式國家的高等教育和競技體育體量一般都較小，主要都是通過個人向擁有招募高水平運動員的高校進行申請，高校體教融合的臨時性和不確定性較高。中國的政府規制多方協同模式之下，政府不定期修訂高校體教融合政策和規則，體育和教育等部門、中央和地方政府多方協同促進高校體教融合發展，在我國體教融合發展不斷深化的總體形勢之下也同樣面臨著發展困境。

2 "我國高校體教融合發展困境

2.1 "強政府集中規制，弱社會促進環境

我國作為采用單一制國家結構形式的國家，中央政府擁有規制國家發展各項政策的法律權力，中央政府引領和協同地方政府共同實施促進國家發展的各項政策。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社會發展的歷史經驗和豐厚成果充分體現我國政府集中規制促發展的制度優勢。在高校體教融合領域，我國政府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出臺以促進適齡運動員接受高等教育實現運動員個人發展、促進高校吸納運動員和運動隊實現高校體育建設和促進國家體育事業整體發展為總體目標的多項相關政策。2020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全面加強和改進新時代學校體育工作的意見》提出“加強高校高水平運動隊建設，優化拓展項目布局，深化招生、培養、競賽、管理制度改革，將高校高水平運動隊建設與中小學體育競賽相銜接，納入國家競技體育后備人才培養體系”，直接規范和指導我國高校體教融合工作的發展方向。

我國政府對于高校體教融合給予了強有力的規制支持，而我國高校體教融合社會促進環境受我國社會整體體教融合氛圍的影響仍然偏弱。從當前我國社會整體體教融合氛圍來看，首先現代體育競技運動對于人的發展的獨特作用仍然未能成為我國社會的主流意識，參加體育運動和訓練的家庭和社區支持環境不足，對于健康的日益重視使全民健身日益深入人心，但是更高要求和挑戰的體育競技運動文化還未建立。其次，在我國學校教育以考試成績排名為主要依據的升學制度之下，學校體育教育和訓練作為學校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仍然存在較大缺失，青少年階段的體教融合面臨著重重的學訓矛盾挑戰，能夠為高校體教融合提供的具有高水平運動競技水平的“學生”數量不足^[19]。最后，我國現階段體育事業和體育產業規模和質量發展水平對于高校體教融合培養人才的需求仍然不足，因此家長會為孩子選擇就業面更廣的事業發展之路，高校也更傾向于開設市場更需要的專業、招收選材面更廣的“學習特長生”而不是“運動特長生”。

2.2 "多職能部門行政管理，少利益相關者參與

我國高校體教融合模式之中教育部和國家體育總局是最直接相關的政府職能部門，作為分別擔負我國教育和體育發展職責的最高行政部門，擁有制定和調整高校體教融合具體實施措施和辦法、調配高校體教融合資源的最高行政權力，教育部和國家體育總局以行政管理的方式推進我國高校體教融合工作。2021教育部、國家體育總局針對高校高水平運動隊招生中的考試、招生和管理問題，發布《關于進一步完善和規范高校高水平運動隊考試招生工作的指導意見》，對優化招生項目范圍、嚴格報考條件和資格審核、改進考試評價方式、提高文化成績要求、完善招生錄取機制、加強入校培養管理和加大監督及違規查處力度等政策進行重大調整，不斷調整招生考試的形式和標準，以強有力的行政手段保障我國高校體教融合的具體實施。

我國高校體教融合管理主要以教育和體育行政部門的管理和監督為主，欠缺包括高校、體育單項協會、俱樂部、第三方機構等在內的高校體教融合利益相關者參與管理和監督，體教融合亟待從“‘耦合’轉向‘制度耦合’”^[20]的創新發展。高校體教融合利益相關者較少能夠參與體育競賽體系規劃、運動能力和成績鑒定、招生考試以及訓練學習成長等方面的決策。我國高校體教融合的教育和體育行政部門在還未打破部門壁壘的同時，更沒有建立起高校體教融合利益相關者聯盟制度和協調機制，也無法調動利益相關者的積極性和資源投入到高校體教融合發展之中。在這其中社會面暴露出最多問題的高校高水平運動隊和體育招生考試，由于缺乏有力的第三方監督，有關運動技能與運動等級證書不符、找“槍手”冒名頂替考試、體育專項考試管理漏洞大等亂象被媒體深入報道，嚴重影響社會正義公平價值觀的樹立，沖擊體育行業及從業人員的社會公信力，對于青少年參與體育運動訓練競賽和高校體教融合發展帶來極大負面影響。

2.3 "高教育資源投入，低體育氛圍建設

我國高校體教融合模式之中的所有高校構成高校體教融合的載體系統，該載體系統擁有高校體教融合所必需而社會其他系統無法提供的高等教育資源。無論是普通高等教育入學人員還是運動員，他們進入高等教育系統后的統一身份就是學生，高等教育系統根據國家高等教育人才培養基本規范和要求，提供其所具備的各種資源使其獲得高等教育。在高等教育系統之下，每一所高校也都會有各自的特色和優勢，根據高校自身情況決定招收高水平運動員的項目、招收運動員的規模，確定各自高校在高水平運動隊的投入。高校高水平運動隊投入包括高校訓練場地建設、比賽經費等運動保障條件和經費投入，還有教練員和管理人員的工作量，運動員因為比賽任務而區別于普通學生的額外教學和管理工作量，高校體教融合需要大量的高校教育資源投入。

我國高校在重視高教育資源投入，使高水平運動員獲得良好高等教育的同時，仍然不能忽視通過以高水平運動隊為代表的高校運動隊進行高校體育氛圍的建設。高校體育氛圍是融高校體育傳統、體育賽事、體育標識于一體的高校體育文化環境，這種體育氛圍使高校學子積極參與高校體育運動、觀看高校體育賽事，培養其對于就讀高校的歸屬感、榮譽感和向心力。目前我國高校注重運動成績的獲取，而較少注意運動隊歷史的保留、積累和展示，高校體育傳統無法得到建立和傳遞。在高校體育賽事方面，高校運動隊參加的體育賽事較多不在學生在校期間，難以吸引學生觀賽，高校學期中的高水平、常規賽事挖掘不足，高校沒有將高校體育賽事打造成為高校的標志性事件。高校體育標識如圖案、文字與體育賽事用品和產品的結合在國外已經較為普遍，但是在國內高校之中還較少得到推廣和運用，高校沒有利用高校運動隊打造各具特色的體育標識體系，為高校體育氛圍打上鮮明符號。

2.4 "重學生準入資格，輕運動員個人成長

我國高校體教融合模式之中運動員進入高校，主要有免試保送、高水平運動隊招考、單獨招考等幾種方式。在我國高校資源仍然處于緊缺的現實條件之下，高校招收運動員普遍都有招生名額限制，因此教育部、國家體育總局以及各高校都制定嚴格的運動員準入資格標準并根據綜合招考成績排名由高到低進行錄取。運動員準入資格主要包括運動等級、運動經歷、運動技能和文化成績4個方面，在運動等級方面免試保送運動員要求最高一般均需在奧運項目上取得突出成績、獲得運動健將稱號或者國際運動健將稱號。目前高水平運動隊運動等級最低要求均為二級，自2024年起高水平運動隊運動等級必須為一級，部分項目招生對運動員注冊和參賽經歷有限制。高水平運動員進行專業測試，2024年后以均采取全國統考形式。高水平運動隊招生文化考試自2024年使用全國統一高考文化成績，“世界一流大學建設高校”高水平運動隊考生必須達到生源省份本科錄取最低控制線，其他高校必須達到生源省份本科錄取最低控制線的80%。

我國高校體教融合嚴格把控運動員高校準入資格和錄取工作，運動員獲得高校學生身份進入獲得文化水平、運動技能等全方面成長的重要人生階段，相對于對于運動員進入高校的重視，對于運動員進入高校之后的成長或是關注不足或是有所偏失。運動員進入高校應當提升文化水平而不僅僅是高校學歷證書，目前高水平運動隊招生可以最低為生源省份本科第二批次錄取控制分數線65%文化成績、任選專業并且降低課程合格成績，無疑會引發“高校高水平運動隊已逐步變成安置退役運動員的主要途徑”^[21]和對于高校培養高水平運動員人才質量的質疑。高校普遍受到選材、訓練和保障條件的限制，很多高水平運動員進入高校以后訓練態度和投入大打折扣，獲得運動技能的成長從而進入高水平競技行列的運動員稀少。

3 "我國高校體教融合路徑探索

3.1 "發展我國體育事業和產業，引領中國高校體教融合的社會需求

我國政府歷來重視和發展國家體育事業，協調和促進參與國際體育運動競技獲得佳績的競技體育、融入日常生活追求娛樂健康的全民健身與作為學校教育重要內容的學校體育不斷發展。與此同時，市場經濟在我國體育事業發展中的資源配置優勢不斷顯現，專門從事與體育運動相關的企業與人員開始增加，體育產業逐漸開始蓬勃壯大。體育事業、體育產業與社會體育需求發展相輔相成，社會體育需求增長要求體育事業、體育產業增加供給數量和改進供給質量予以滿足，體育事業、體育產業的發展又會進一步激發社會體育需求的增長。在高校體教融合領域，當前仍然需要以發展中國體育事業和體育產業來引領高校體教融合的社會需求。在國家出臺促進體育各項事業發展政策的基礎之上，著重加強動員和開發各級地方政府、體育與教育部門的場地、人員和資金資源投入到青少年參加運動訓練和其他人群參加體育運動的公共服務中去。地方政府根據當地情況，理順青少年運動員就學、升學制度，積極拓寬運動員進入高校的通道，特別是進入專業體育院校進行學習的路徑，可以建立運動員升學的預科制度加強文化學習，設置適宜運動員學習和今后相關體育職業發展的專業，大力解決運動員升學瓶頸。在國家“健康中國戰略”“雙減”和促進青少年體質發展政策之下，落實中小學體育教學、體育訓練和課后體育服務的體育教育人員配備，高校運動隊教練采取更為靈活的聘用和薪酬方式，吸納更多具有高等學歷高競技水平的運動員進入體育教學崗位。在體育產業發展上既要立足于本土也要放眼全球，體育產業的發展和競爭已經突破國界而呈現國際化的態勢，積極地引進來、走出去為體育人才提供廣闊的施展舞臺。在國家鼓勵大學生創新創業政策措施的基礎之上，對于高校運動員畢業生創辦體育社團組織、俱樂部和企業在引導資金和稅收等方面給予更多優惠和扶持。

3.2 "完善青少年體育競賽體系，提升我國高校體教融合的競技水平

我國高校體教融合作為學歷教育的高等階段和人群年齡的成人后階段，其基礎是中小學教育階段和青少年時期的體育運動訓練和體育競賽活動，不斷普及青少年參加體育運動訓練，構建青少年體育運動競賽體系，按《關于全面加強和改進新時代學校體育工作的意見》要求“將高校高水平運動隊建設與中小學體育競賽相銜接”，保障體育競賽活動的有序系統開展，提升青少年運動員競技水平向高校輸送高水平運動員。青少年體育競賽體系的建立應當與中小學學習周期相匹配，我國中小學采用春、秋學期，青少年體育競賽按運動項目特點設置春、秋兩大主要賽季，春賽季以戶內運動項目為主，秋賽季以戶外運動項目為主，每賽季前公布賽事清單并逐步形成賽事傳統。省級以下基層賽事在學期中進行，省級及以上級別賽事選擇在寒暑假期進行，省級以上賽事按地域分區域進行，全國總決賽每年在各區域的城市輪流舉行，每年產生全國總冠軍。青少年體育競賽全部由教育系統牽頭在基層以學校為單位組隊參賽，進入上一級比賽以行政區劃教育系統名義或繼續以學校名義參賽，體育部門配合教育部門參與競賽工作，市級運動競技體校和運動員參加單獨的青少年體育競賽活動，教育部門和體育部門在賽季初期完成參賽人員名單的報名和審核，如有違規給予相應處罰。在現有以市域行政區劃為主的青少年體育競賽體系之下，鼓勵市域間組織青少年體育聯盟和組織運動競賽活動，提升青少年體育賽事規模和關注度。教育部牽頭開發青少年體育競賽體系網站系統，發布青少年體育競賽信息，進行體育競賽報名、賽事組織運行和運動成績公告。教育部門和體育部門根據運動競賽成績和名次，以不低于現有運動員等級認證成績和名次的標準，分別獨立進行運動員等級認證并進行全國聯網。

3.3 "涵養高校體育文化，建設我國高校體教融合的友好環境

我國高校體教融合的具體操作層面在于高校，高校擔負著中國體教融合的相關重要責任，也決定中國高校體教融合的最終成果和質量，高校體育文化內涵作為高校在體育運動方面的展示體現高校長期形成的對于體育運動的總體態度，高校體育文化有助于推動高校體教融合友好環境的建設，保障和促進高校體育體教融合的系統化實施。我國高校體育文化積淀總體仍然較為單薄，高校普遍廣泛開展體育活動具有一定的體育運動健身氛圍，但是高校體育文化仍然有待培育和生長。涵養高校體育文化需要高校擁有長久的體育運動賽事和運動隊歷史，體育賽事和運動隊成為高校的傳統和象征，高校體育賽事和運動隊通過不斷地傳承具有覆蓋校園所在社區和城市的重要社會影響力，高校體育運動隊具有鮮明的標識體系為人們所熟悉和喜愛，高校體育運動隊使校友采用強烈的歸屬感和認同感。高校體育文化將有力地促使中國高校體教融合進入高校激發和提升青少年運動參與和競技水平、高水平運動員源源不斷被高校招募的良性循環。高校體教融合友好環境是一個著重化解訓練和學習沖突、解決短期業余競賽和長期職業發展矛盾的高校培養系統，相對于高校對普通在校學生的培養，高校體教融合友好涉及更多的相關利益方、需要更加個性化的培養。高校體教融合友好環境需要根據運動競賽訓練、競賽周期安排高校課程學習，對于在校訓練管理的運動員可以在非訓練和競賽期間安排小班教學，對于非在校訓練管理運動員可以采用“送課上門”或者網絡教學的方式進行，無論哪種方式仍然需要保證教學質量和教學評價。高校體教融合友好環境需要高校將運動員相關利益方都納入培養方，運動員的家長、教練、單項運動協會、體育和教育管理部門的共同社會支持能夠幫助運動員緩和訓練與競賽產生的負面身心影響、突破競技瓶頸追求成績高峰，在運動員長期職業發展中同樣能夠幫助運動員端正進入高校學習的思想、克服學習中遇到的困難，在運動訓練競賽和學業學習之間尋找最佳平衡點。

3.4 "夯實高水平運動員全面成長理念，實現我國高校體教融合的人才培養

我國高校體教融合以高水平運動員進入高校學習為形式和過程，保障高水平運動員接受教育并通過教育使其獲得人生最大發展可能的權利，追求個人最高競技體育能力和成績在高水平運動員全面成長理念之下僅是其中非常重要但絕不是唯一的組成部分。只有夯實高水平運動員全面成長理念才能夠樹立中國高校體教融合人才培養的正確方向，從而真正實現中國高校體教融合人才培養的真正目的。高水平運動員運動競技能力發展和運動競技成績取得具有一定的敏感期，高水平運動員必須在成長過程中的某一階段將運動訓練置于優先地位，但是運動訓練絕不應當成為人的成長和發展過程中的唯一內容。樹立高水平運動員全面成長理念，使運動員在品德、情感、認識、知識結構和生活能力上獲得成長對于運動成績和運動員發展都至關重要。高水平運動員運動訓練系統和教練員，在青少年訓練早期就要灌輸以運動能力為特長的全面成長培養理念，在訓練和選材上不僅要注重當前運動能力狀態，更要注重個人綜合素質的評估以判斷運動成績的未來成長性。運動員從青少年至成人的不同發展階段同樣要牢牢樹立全面成長理念，運動特長或者體育競技是生活中的一部分，在做出運動員身份選擇時需要以更為有效的時間管理能力來做好個人全面成長的規劃。運動員在耗費大量身心體力在運動訓練上之后，沒有全面成長理念作為支撐，很難再專注地投入到高校文化學習中去。高校同樣要秉承高水平運動員全面成長理念，圍繞高水平運動員能力基礎設置促進其全面成長的教學課程并安排教學內容。高校需要嚴把教學質量和考核關，高校體教融合的最終目的不是高水平運動員進入高校獲得的高等教育文憑，而是要在全面成長為理念指導下培養高水平運動員，使其成為我國社會而不僅僅是體育領域的重要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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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07-24

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項目“我國奧運優勢項目參賽隊伍結構與成績關系研究”（18YJA890005）；浙江省高校重大人文社科項目攻關計劃項目“我國優勢項目隊伍結構與奧運成績關系的研究”（2016GH011）。

作者簡介：湯際瀾（1979-），男，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社會體育發展。E-mail：tangjilan@mail.usts.edu.cn""通信作者：郭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