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中國體育仲裁委員會設立運行伊始,在仲裁程序與規則適用中面臨一些難題,集中體現在運動員工作合同糾紛由勞動仲裁委員會管轄還是體育仲裁委員會管轄更為妥當,如何強化與國內外解紛機制的銜接與協調,如何充分保障體育糾紛解決及時性等。鑒于體育仲裁在管轄、執行、專業性等方面具有優勢,由體育仲裁委員會管轄運動員工作合同糾紛更為合適;體育組織還需積極探索建設多元化的內部解紛機制,體育仲裁委員會則應適當行使自裁管轄權,做好內部解紛機制與體育仲裁的銜接;同時,關注國際體育解紛機制的新發展、新變化,確保國際體育解紛機制與體育仲裁的協調,積極回應體育糾紛處理的及時性要求,形成由“法律—規則—辦法”構成的臨時措施規則體系。
關 "鍵 "詞:體育仲裁;運動員工作合同糾紛;糾紛解決機制;國際體育組織;臨時措施
A study on key issues in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sports arbitration system
LI Zhi1,WANG Junhui2
(1.School of Law,Fuzhou University,Fuzhou 350108,China;
2.School of Law,Tsinghua University,Beijing 100084,China)
Abstract:"From the beginning of the establishment and operation of the China Sports Arbitration Commission, it has faced a number of difficulties in the application of arbitration procedures and rules, focusing on the following aspects: whether it is more appropriate for disputes over athletes' work contracts to be under the jurisdiction of the Labour Arbitration Commission or that of the Sports Arbitration Commission, and how to strengthen the connection and coordination with domestic and international dispute resolution mechanisms, and how to fully guarantee the timeliness of sports dispute resolution. In this regard, the study holds that in view of the advantages of sports arbitration in terms of jurisdiction, enforcement and professionalism, it is more appropriate for the Sports Arbitration Commission to have jurisdiction over athletes' work contract disputes. Sports organizations also need to actively explore the construction of a diversified internal dispute resolution mechanism, and the Sports Arbitration Commission should exercise its jurisdiction of self-adjudication appropriately, so as to make good use of the interface between the internal dispute resolution mechanism and sports arbitration. At the same time, it should pay attention to new developments and changes in the international sports dispute resolution mechanism, ensure coordination between the international sports dispute resolution mechanism and sports arbitration, and also respond positively to the requirement of timeliness in the handling of sports disputes, so as to form a system of rules on provisional measures consisting of \"laws, rules and methods\".
Keywords:"sports arbitration;athlete employment contract disputes;dispute resolution mechanisms;international sports organizations;provisional measures
《體育仲裁規則》《中國體育仲裁委員會組織規則》的實施與中國體育仲裁委員會的成立,標志著我國體育仲裁制度正式建立。運行伊始,體育仲裁制度在仲裁程序、規則適用仍面臨一定問題,主要體現為運動員工作合同糾紛的管轄權存在一定模糊,受案依據條款的適用存在理解誤區,國內外體育解紛機制的協調有所欠缺,臨時措施制度有待填補等。解決這些問題,是保證體育仲裁委員會正常運轉,實現體育仲裁公正、專業、高效解決體育糾紛的關鍵。
1 "合理劃定運動員工作合同糾紛的管轄權
我國《體育法》第九十二條按照“補缺口”“堵漏洞”的制度創設定位,以“列舉+排除”的方式規定體育仲裁的范圍[1],體現出清晰劃分體育仲裁、勞動仲裁與商事仲裁的界限,在仲裁范圍上避免重疊、交叉的立法思路[2]。不過,這種劃界方式以區分糾紛的法律關系為基礎,但一些糾紛不可避免地同時涉及多種法律關系,從而給管轄權確定帶來困擾。這一困境在運動員工作合同糾紛中表現的尤為突出。
1.1 "運動員工作合同糾紛的管轄權仍存在爭議
運動員工作合同涉及的法律關系較為復雜,既可能涉及運動員薪資等勞動因素,也可能包含運動員代言合同、肖像權協議等商事內容,還可能與限制交流、拒絕注冊等體育管理因素相互關聯。因此,既有觀點將運動員工作合同糾紛視為注冊、交流糾紛的一部分,也有觀點將其看作勞動合同糾紛,還有觀點將其識別為雇傭合同或其他商事合同糾紛。換言之,各仲裁機構從自身立場觀察,在運動員工作合同糾紛上均具有一定的管轄權依據。這就可能造成不同案件的當事人對糾紛的性質理解不一致,在個案中約定不同的仲裁機構,或直接依據法律規定申請勞動仲裁。
在3種解紛方式中,體育仲裁、商事仲裁均為協議仲裁,可以通過實踐中當事人的合意選擇逐漸磨合二者的管轄權。因此,解決工作合同管轄權的重點在于厘清作為強制仲裁的勞動仲裁與作為協議仲裁的體育仲裁間的關系。《體育法》修訂時,考慮到體育仲裁實踐基礎較為薄弱,勞動仲裁的“一裁兩審”更有利于保障運動員權利,按照“凡是通過現有糾紛解決渠道能夠較好解決的體育糾紛,應當盡量通過現有渠道解決”的思路,認為可由勞動仲裁機構處理運動員工作合同糾紛。這一考量具有相當的必要性,是體育仲裁制度初設時的優選方案之一,但不可避免地面臨以下3方面問題。
第一,無法阻斷當事人繼續向國際體育糾紛解決機構申請仲裁,難以完全避免國內糾紛國際化問題。盡管國際足聯《身份與轉會規則》第22條規定,國際足聯對運動員涉外工作合同糾紛的管轄權不影響其向國內民事法庭尋求救濟的權利,該條亦并未表明國際足聯會因當事人向國內法院尋求救濟而放棄對糾紛的管轄權。國際足聯《身份與轉會規則評注》指出,在第22條的情形下,當事人必須明確約定由國家法院處理當事人之間的工作合同糾紛,才能夠排除國際足聯的管轄權。因此,一旦運動員工作合同糾紛中具有國際交流等涉外因素,除非體育組織與運動員簽訂工作合同時明確約定由我國勞動仲裁機構管轄,運動員仍然可以繼續向國際足聯申請仲裁,并進一步向CAS申請上訴仲裁①。從實踐情況看,對國內運動員而言,由于勞動仲裁具有強制性,其往往不在工作合同中對勞動仲裁機構的管轄權作出明確約定,體育組織自治規則也并不會明確規定由勞動仲裁委員會處理工作合同糾紛;對國外運動員而言,由于對勞動仲裁的獨立性與專業性持保留態度,往往不愿意約定由勞動仲裁機構管轄。如是,國內勞動仲裁將與國際體育解紛機制產生管轄沖突,甚至面臨裁決執行的沖突,國內糾紛國際化的問題并未得到改善。此外,FIFA是否會將勞動仲裁機構認定為《身份與轉會規則》中的民事法院并對此種約定保持尊重,仍有待商榷。
第二,勞動仲裁難以完全化解體育行業自治規則與勞動合同法之間的沖突。比如,根據《勞動合同法》的規定,用人單位不得限制勞動者解除合同,不得對勞動者進行罰款,并應在簽訂兩次固定期限合同后簽訂無固定期限勞動合同等。但在職業體育領域中,拒絕當事人在注冊期外解除工作合同、進行紀律罰款、簽訂年薪合同都屬于正常的管理行為[3],與《勞動合同法》的規定明顯不匹配。此時,若勞動仲裁機構適用體育自治規則,則不符合《勞動合同法》的規定。
第三,由勞動仲裁、體育仲裁機構分別處理運動員工作合同糾紛與注冊交流糾紛,反而可能因解紛時效過長而影響運動員的正當利益。從實踐中看,運動員工作合同糾紛往往是注冊、交流糾紛的核心問題:或運動員因工作合同履行問題引發注冊、交流糾紛,或當事人一方在注冊、交流糾紛中提出與履行、解除運動員工作合同有關的抗辯。不論出現上述何種情形,若由勞動仲裁委員會處理工作合同糾紛,當事人均需要同時申請勞動仲裁與體育仲裁,并在完成勞動爭議解決程序的“一裁兩審”后,才能最終解決工作合同糾紛,繼續推進體育仲裁程序。這可能造成兩方面的問題:其一,注冊、交流糾紛對時效要求極高,“體育仲裁—勞動仲裁—法院一審、二審—體育仲裁”的解紛時效過長,很可能對運動員的職業生涯、俱樂部的發展規劃造成難以彌補的損害;其二,以勞動仲裁對運動員工作合同糾紛的判斷作為處理運動員注冊、交流糾紛的前提,可能干擾體育仲裁機構的獨立判斷,甚至影響體育仲裁的獨立性。
1.2 "體育仲裁機構管轄工作合同糾紛的優勢
相較而言,體育仲裁具有的管轄、執行、專業性優勢,使其更適合對運動員工作合同糾紛行使管轄權。
首先,由體育仲裁機構管轄運動員工作合同糾紛,有助于排除國際體育組織的管轄權,避免國內糾紛國際化。一方面,根據國際足聯《身份與轉會規則》第22條第1款b項的規定,國際運動員與俱樂部之間若存在工作合同糾紛,當事人可以根據體育組織章程或集體談判協議向國家一級的獨立仲裁機構申請仲裁。如是,在體育組織章程的授權下,國際足聯對國內運動員涉外工作合同糾紛的管轄權將被完全排除。另一方面,若勞動仲裁委員會被排除在民事法院的范疇外,由于其難以滿足國際足聯對仲裁機構獨立性的要求,即便國外運動員同意約定由勞動仲裁委員會管轄該糾紛,也不能起到排除國際足聯管轄權的作用。國際足聯《第1010號通告》明確“獨立仲裁”的最低標準,第一條即規定“爭議各方均享有平等任命仲裁員的權利”。而勞動仲裁具有行政仲裁、強制仲裁的屬性,通常不允許當事人選定仲裁員,與《1010號通告》的要求不符,一旦國外運動員違反約定向國際足聯申請仲裁,國際足聯也可以因勞動仲裁不具有獨立性而否定其管轄權,進而受理案件。因此,國外運動員選擇由體育仲裁機構處理工作合同糾紛,才能夠滿足《第1010號通告》關于獨立性的要求,真正排除國際足聯的管轄權,避免管轄權沖突。
其次,體育仲裁裁決在執行上具備國際體育組織和爭端解決機構的認可這一“天然”優勢。一般認為,體育仲裁裁決有3方面的執行內容,一是紀律處分的執行,如禁賽、取消參賽資格等;二是體育管理決定的執行,如允許當事人轉會、注冊等;三是財產的執行,如聯合培訓補償等。可見,體育糾紛中相當一部分爭議內容并不涉及財產執行內容,而這些內容恰恰主要由體育組織執行;即使是執行財產方面的內容,體育組織也可以通過聯賽準入要求等規定迫使被申請人自動履行。正因如此,仲裁機構能夠得到體育組織的認可,其裁決能夠在國際體育行業內得到執行,更能得到當事人的選擇。相較而言,勞動仲裁機構在獨立性上很難得到國際體育組織的認可,即使國際體育組織未受理國外運動員的仲裁申請,不存在管轄權沖突,其裁決也難以得到體育組織的執行。體育仲裁則不同,體育仲裁機構在設立時即重視獨立性,不論是機構本身還是仲裁庭,均有相應的獨立保障機制,能夠與國際體育組織對獨立性的要求保持一致,作出的裁決能夠得到國際體育組織執行。
最后,相較勞動仲裁,體育仲裁無論在一致性、專業性上均有明顯優勢。一致性方面,勞動合同糾紛由勞動合同履行地或者用人單位所在地的勞動爭議仲裁委員會管轄,而當各地的勞動仲裁機構對類案出現不同理解時,就可能造成“同案不同判”,影響裁決的一致性;體育仲裁機構集中受理國內所有的體育糾紛,仲裁員的集中管理使其對同類案的理解更為統一,先裁決也具有一定的“判例”效果,有助于保持裁決的一致性。專業性方面,處理運動員工作合同糾紛需要仲裁員具備體育自治規則等體育專業知識,并對運動員注冊、交流制度有較為深刻理解。然而,在各地的勞動仲裁機構均建立一支具備體育專業知識的仲裁員隊伍將極大增加解紛成本,顯然有違比例原則,并不現實。反觀體育仲裁委員會,其作為專門的體育解紛機構,在選聘仲裁員時即對仲裁員的體育專業知識提出了較高要求,顯然更能專業、公正、高效地處理運動員工作合同糾紛。
綜上,由體育仲裁機構受理運動員工作合同糾紛,既能徹底排除國際體育組織對國內運動員涉外工作合同糾紛的管轄權,避免“純國內糾紛國際化”,也因其裁決的執行優勢與仲裁機構的專業性優勢,為國際體育糾紛當事人在糾紛解決機構方面提供新選擇,間接增加國內體育組織在簽訂工作合同時的議價能力,國外運動員在與我國體育組織或俱樂部簽訂合同時將逐步傾向于選擇體育仲裁委員會作為糾紛解決機構,化解運動員以國內爭端解決機構不是獨立體育仲裁機構為由,要求選擇國際體育爭端解決機構的實踐困境。
2 "準確理解體育仲裁委員會的受案依據
體育仲裁作為“意定仲裁”,當事人需要依據能夠體現其合意的體育組織章程、體育賽事規則或體育仲裁協議申請仲裁。然而,由于《體育法》《體育體育仲裁規則》的受案依據條款存在一定的內容欠缺,導致意定仲裁的特征不夠突出,實踐中出現當事人將體育仲裁理解為“強制仲裁”的情況。為此,還需要進一步補足條文內容、厘清條文性質,完善受案依據條款。
2.1 "當事人具有仲裁合意是體育仲裁委員會受理案件的前提
從性質上看,我國的體育仲裁機構不屬于強制仲裁,需要依據當事人的仲裁合意受理案件。一般認為,強制仲裁不以當事人具有仲裁合意作為仲裁機構的受案依據,在我國,最具代表性的強制仲裁即為勞動仲裁[4],勞動者無需與用人單位訂立仲裁協議,發生糾紛后可以依據法律規定向勞動仲裁機構申請仲裁。不過,雖然我國的體育仲裁與勞動仲裁機構設置與仲裁規則性質存在一定相似,但體育仲裁在性質上仍屬于“意定仲裁”,體育仲裁委員會需要依據仲裁協議、體育組織章程、體育賽事規則等能夠體現當事人仲裁合意的文件受理案件。
具體而言,首先,《體育法》第九十二條結合體育仲裁范圍與體育仲裁委員會受案依據,明確“當事人可以根據仲裁協議、體育組織章程、體育賽事規則等”,對處理決定不服、運動員注冊交流以及競技體育中發生的其他糾紛申請體育仲裁。可見,當事人就體育仲裁范圍內的所有糾紛申請仲裁,均需要以體育仲裁協議或體育組織章程、體育賽事規則為依據。其次,《體育仲裁規則》以《體育法》為制定依據,同樣要求體育仲裁委員會根據當事人的仲裁合意受理案件。一方面,其分別在第十一、十二條沿襲并細化《體育法》第九十二條的規定;另一方面,其在第十六條明確要求當事人在申請仲裁時必須提交體育仲裁協議、體育組織章程或體育賽事規則,否則體育仲裁委員會可以要求當事人補正或拒絕受理。
鑒于體育仲裁具有“意定仲裁”的特征,各單項體育協會應當積極修訂體育組織章程與體育賽事規則,并在修訂完成前通過與當事人簽訂體育仲裁協議的方式作為補充,保障其成員申請體育仲裁的權利。比如,中國籃球協會就已經修訂其章程與有關管理規則,明確接受體育仲裁委員會管轄。《中國籃球協會章程》第六十五條規定,“當事人對籃協糾紛解決委員會未及時處理的糾紛或者對作出處理結果不服的,可以依法申請體育仲裁”;又如,《中國籃球協會糾紛解決委員會工作規則》規定,“若當事人不服合議庭裁決的,可向中國體育仲裁委員會提起仲裁”。
2.2 "完善體育仲裁上訴期限條款,化解條文理解誤區
《體育仲裁規則》第十三條規定當事人申請體育仲裁的上訴期限:“對體育社會組織、運動員管理單位、體育賽事活動組織者的處理決定或者內部糾紛解決機制處理結果不服的,當事人自收到處理決定或者糾紛處理結果之日起21日內申請體育仲裁。”但在實踐中,當事人將重點置于“當事人……可以申請體育仲裁”,而將第十四條理解為“受案依據條款”。造成這一理解誤區的主要原因在于21日上訴期間的性質存在模糊,且欠缺就其他糾紛申請仲裁期限的規定,需相應予以完善。
首先,21日作為“上訴期間”的性質存在一定模糊,實踐中對21日申請仲裁的性質存在不同的看法。第一種看法認為,21日申請體育仲裁的期限屬于體育仲裁的仲裁時效條款,當事人申請體育仲裁、體育組織撤銷其處理決定等均可以使仲裁時效中斷,應重新計算21日的仲裁時效。我國的勞動仲裁、商事仲裁均專門規定了仲裁時效的規定,如《勞動調解仲裁法》規定,勞動仲裁時效為一年,若一方當事人通過協商、申請調解、申請勞動仲裁等方式主張權利或請求救濟權利的,勞動仲裁時效中斷。第二種觀點認為,21日申請體育仲裁的期限屬于體育仲裁程序中一段較為獨特的不變期間,類似訴訟程序中的上訴期間。體育組織作出處理決定或內部糾紛解決機制已經作出處理決定后,可以視為已經過“一審”,當事人若不服“一審”處理結果,有義務盡快表明其向體育仲裁委員會“上訴”的意愿。如是,21日的期限不適用中止、中斷,只能在極為特殊的情況下向體育仲裁委員會申請順延。
在體育仲裁中,將21日期限理解為特殊的“上訴期間”更為合適。一方面,體育糾紛與經濟、勞動糾紛不同,運動員通過主張權利的方式不足以表明其行權意愿,運動員在體育組織作出處理決定或經過內部糾紛解決機制的處理后,已顯然不能通過除體育仲裁外的其他方式維護自身權利,換言之,運動員未能及時申請體育仲裁,即已可視為怠于行權。國際上,國際體育仲裁院的《體育仲裁條例》與澳大利亞的《澳大利亞體育仲裁院法》也分別將上訴仲裁的期限確定為21日與30日且不允許中斷、中止。另一方面,若確實存在不可抗力等情形,當事人無法在21日內申請體育仲裁,還可以根據《體育仲裁規則》第八條第四款的規定向體育仲裁委員會申請順延,體育仲裁委員會主任在綜合判斷后,仍然可以作出合理順延的決定。
其次,《體育仲裁規則》第十四條缺少當事人就注冊交流糾紛與其他糾紛申請體育仲裁的期限,導致條文主旨不夠突出,不僅造成21日上訴期限性質模糊,還可能使無法確定當事人是否在合理期限內申請體育仲裁。這不僅會損害體育行業秩序的穩定性,如運動員在注冊、交流完成后一年才申請體育仲裁,還可能影響《體育仲裁規則》的溯及力,如運動員就《體育仲裁規則》生效3年前的糾紛申請體育仲裁。因此,有必要專門規定就注冊交流糾紛與競技體育中發生的其他糾紛申請體育仲裁的期限,督促當事人及時行使權利,明確條文主旨。具體來說,可嘗試按照“意思自治+法律兜底”的方式設置申請體育仲裁的期限,兼顧時效性與穩定性,做出如下規定:當事人申請仲裁所依據的體育仲裁協議、體育組織章程、體育賽事規則對當事人就注冊交流糾紛或競技體育中其他糾紛申請體育仲裁有規定的,從其約定,但最長不超過自注冊、交流完成后的3個月。
3 "做好與體育組織內部解紛機制的銜接
3.1 "探索多樣化的內部解紛機制構建模式
做好體育組織內部解紛機制與體育仲裁的銜接,既需要建立完善的體育仲裁制度,也有賴于體育組織建立科學健全的內部解紛機制。目前,明確建立體育解紛機構的僅是少數,尚不足奧運項目全國單項體協總數的1/3,仍有較多體育組織還未建立內部解紛機制[5]。盡管如此,體育組織仍應在是否建設、如何建設內部解紛機制問題上保持慎重。科學合理的內部解紛機制有利于多元化解體育糾紛,高效保障運動員權利,但內部解紛機制的建設也對解紛機構的設立運行成本與獨立性、裁決公正性、解紛及時性提出較高要求。與實際需求不相匹配的內部解紛機制,如解紛層級過多、解紛機構獨立性不足等,不僅不利于糾紛的妥善解決,反而會損害運動員權利。因此,體育組織可根據實際需求,從以下幾方面考慮內部解紛機制的建設路徑。
首先,按照糾紛的數量確定建設解紛機制的必要性。糾紛數量較多的體育組織,有必要設立較為系統的內部解紛機制,既強調體育糾紛的內部性,也突出體育糾紛的多元化解;糾紛數量較少的體育組織,則可以考慮不建立或建立相對簡化的內部解紛機制。其次,按照糾紛的專業化程度選擇內部解紛機制的總體模式。對于技術規則較為獨特,職業化、市場化水平較高,涉及的糾紛類型、法律關系比較復雜的項目,有關體育組織有必要建立具有一定規模、內設機構細分的糾紛解決體系。對于一些規則內容兼容性較強的項目,則可以考慮多個體育組織聯合建立糾紛解決機制,或單獨設置“內部監督專員”“外部監督專家”進行調解或出具獨立專家處理意見。最后,以維護運動員權益為目標,具體設計糾紛解決機制的結構。建立保障內部解紛機構獨立性的治理體系,合理安排解紛機制的層級,增強解紛透明度,提高內部解紛機構的公信力,真正實現“內部糾紛內部化解”。
3.2 "明確判斷內部解紛機制處理不及時的方法
《體育仲裁規則》第十四條規定,“當事人以體育組織內部糾紛解決機制未及時處理糾紛為由申請體育仲裁,體育仲裁委員會審查后認為情況屬實且符合申請仲裁條件的,可以受理”。這既與國際體育仲裁中的“用盡內部救濟原則”有一定相通之處,也存在一定區別。
一方面,我國體育仲裁與國際體育仲裁均強調在體育組織設立內部解紛機制的情況下,當事人應先請求內部救濟。另一方面,國際體育仲裁“不考慮有多少重程序,所有的內部救濟程序均需用盡才能受理仲裁請求”[6],僅在特殊情形下,如在奧運會臨時仲裁中,若用盡內部救濟將導致無法向特別分院上訴,臨時仲裁分院才可以受理當事人的仲裁請求;我國《體育仲裁規則》則不同,不論是在普通程序還是特別程序中,只要內部解紛機制處理“不及時”,體育仲裁委員會審查核實后即可以受理糾紛。換言之,相較于傳統意義上的“用盡內部救濟原則”,由于能夠自行對內部解紛的及時性作出判斷,我國體育仲裁機構對介入體育組織內部救濟的自主權更為寬松,需準確把握“不及時”的尺度,避免虛置內部解紛機制或當事人濫用“不及時”條款。
總體來看,體育組織內部解紛機制未能及時處理糾紛可以分為3種情況。第一,內部解紛程序過于復雜,影響及時解紛。比如,體育組織的程序規則設置了過長的程序時限,或內部解紛機構在影響程序中止情形消失后不及時恢復解紛程序,影響當事人申請體育仲裁的權利。第二,實體規則缺位,不利于保護當事人的程序利益。比如,國際足聯《球員身份與轉會規則》第6條規定,如果職業球員的工作合同在注冊期之前到期,則可在注冊期之外注冊。但中國足協的轉會規定并未相應設置該規則,僅規定特殊情形下在轉會期內的臨時注冊,仍甚少啟動。因此,倘若轉會窗口期即將關閉,而內部解紛機制顯然無法在窗口期內解決糾紛,當事人即可申請體育仲裁。第三,雖然內部解紛機制設計合理,但嚴格按照內部解紛規則推進程序,仲裁裁決即使對當事人有利,也無法彌補當事人權益將受到的損害。這種情況往往出現在參賽資格糾紛中:即使體育仲裁機構在賽后作出確認當事人參賽資格的裁決,當事人仍無法參賽。
由于“不及時”的尺度較難把握,且各案的具體情形有所區別,體育仲裁委員會在建設初期很難精準定義“不及時”的標準,而是需要兼顧尊重體育自治權與保障當事人權益,在具體案件中動態判斷,通過對案件分類、歸納,逐步形成處理“不及時”類案件的慣例,最終建立起判斷“不及時”的方法。在此之前,體育仲裁委員會在審查受理“不及時”類案件時可以主要把握以下內容。首先,內部解紛機制確實存在嚴重的程序遲延,以至于影響當事人申請體育仲裁的權利,或嚴格按照內部解紛機制推進解紛程序,可能對當事人的實體權利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害。其次,依照表面證據原則受理案件。“不及時”類型的案件往往對時效要求較高,在受理案件上設置過高門檻,既與條文目的背道而馳,也不符合仲裁機構受理案件時僅對管轄權做表面審查的通常做法。因此,當事人能夠初步證明內部解紛機制未能及時處理糾紛的,體育仲裁委員會即應受理;仲裁庭在審理過程中發現與表面證據不一致的事實,可以重新作出管轄權決定。最后,對個案進行具體判斷,避免對體育組織自治規則進行抽象審查。《體育仲裁規則》第十四條允許體育仲裁委員會審查解紛是否及時的目的在于規范體育仲裁委員會受理案件,而非判斷體育組織自治規則是否合理,對體育組織自治規則進行抽象審查,不僅有違條文主旨,甚至可能超出體育仲裁范圍。因此,體育仲裁委員會在處理“不及時”糾紛時,應根據個案的具體情況,緊扣內部解紛機制是否及時分析管轄權問題,避免對體育自治規則的合理性進行抽象審查。
4 "促進與國際體育解紛機制的協調
4.1 "關注國際體育解紛機制的新變化、新發展
關注國際體育解紛機制的新變化,主要應重視國際體育自治規則的變化。首先,重視世界反興奮劑規則的變化。目前,《世界反興奮劑條例》(World Anti-Doping Code,以下簡稱《條例》)條款13.2.2及依據《條例》制定的《結果管理國際標準》規定了國家級上訴機構在實施興奮劑聽證活動時應當遵守的程序規范,《條例》與其他國際標準的實體內容則是仲裁庭“應適用的法”。盡管體育仲裁機構并非《條例》的簽約方,但國家級上訴機構未能滿足《條例》的程序性要求或準確適用《條例》與國際標準的實體性規定,可能導致WADA或其他國際反興奮劑組織根據《條例》條款13.2.3.2的規定行使特別保留上訴權,向國際體育仲裁院申請仲裁,造成裁決的沖突。比如,在WADA訴Lyudmila案中,WADA就俄羅斯聯邦經濟貿易仲裁委員會體育仲裁庭作出的決定向CAS繼續申請仲裁,而CAS也最終推翻了前述決定[7]。其次,對于國際體育組織對體育仲裁機構做出的合理要求,體育仲裁機構也可予以適當尊重,提高體育仲裁裁決在國際體育行業中執行力。比如,鑒于國際足聯會對當事人約定的國家級仲裁機構是否獨立作出判斷,體育仲裁委員會即可對照國際足聯判斷獨立性的標準,完善內部治理機制與有關仲裁程序。
關注國際體育解紛機制的新發展,還應重視國際體育解紛機制的發展新思路,為完善我國體育仲裁制度所用。比如,當前國際反興奮劑治理出現“職責委托”的新趨勢,國際體育仲裁院反興奮劑仲裁庭(CAS Anti-Doping Division,簡稱CAS ADD)與國際檢測機構(International Testing Agency,簡稱ITA)分別成立,2021版《條例》將職責委托從興奮劑檢查延展到結果管理,體育組織逐步將其興奮劑結果管理的審查指控、初審聽證的職責委托于CAS ADD和ITA。這一安排固然有國際奧委會推動國際興奮劑治理法治化、獨立化的背景,但其蘊含的法治化、獨立化思路可能也值得推廣到體育治理的其他層面。實際上,《澳大利亞國家體育仲裁院法》就規定了澳大利亞體育仲裁院有權按照普通程序處理當事人與體育組織的糾紛,將體育組織的處罰事項收歸體育仲裁機構[8]。未來,體育組織也可以考慮委托體育仲裁委員會直接開展違規處罰聽證作為一種選擇,既提升解紛效率,也可以保障處罰決定的效力。
4.2 "妥善應對與國際體育解紛機制間的沖突
當前,各國際體育組織多在章程或自治規則中規定其對國際性糾紛的管轄權,因此,在管轄權條款表述不明、理解不同的情況下,就可能發生當事人向不同解紛機構申請救濟的情況,造成管轄權沖突與裁決沖突。布魯諾訴中國足協違約案中,由于英文版合同的“人民法院”被翻譯為“court”,國際足聯即認為糾紛管轄權不僅僅屬于中國法院,裁定其對案件具有管轄權。面對管轄沖突,應注意把握以下幾點:
首先,規避管轄權沖突的關鍵在于明確體育仲裁委員會的管轄權,并消除爭端解決條款的歧義。不論國內還是國際體育解紛機制,通常依據體育組織章程或體育仲裁協議受理案件。其中,單純國內糾紛一般由體育組織章程設置爭端解決條款指定解紛機構,涉外糾紛則往往會通過簽訂仲裁協議的方式約定解紛機構。因此,對于純國內糾紛,體育組織章程應盡可能保障體育仲裁委員會的管轄權、排除國際體育解紛機制的管轄權:在國際體育自治規則允許的范圍內,明確表明接受體育仲裁委員會的管轄,并按照“列舉+兜底+排除”的方式,列舉劃定體育仲裁委員會的管轄范圍,清晰表達排除當事人向國際體育解紛機制請求救濟的權利。此外,體育組織在修改章程爭端解決條款時,也可以將體育仲裁委員會置于諸多解紛機制之首,體現出國內解紛機構在地位上的優越性。這些爭端解決條款在表達上的細節,可能對管轄權的確定起到重要作用。對于涉外糾紛,既要積極推動當事人在合同中選擇體育仲裁委員會作為獨立的解紛機構,也要注重仲裁協議的語句表達,避免出現表達歧義與中英文理解歧義。同時,還要加強與國際體育組織解紛機制的溝通合作、增強互信,規避獨立性方面的誤解。
其次,管轄權沖突通常因管轄條款或規則規定的原因而產生,但也不排除不當意圖或政治目的而故意曲解條款,從而制造沖突。對此,體育仲裁委員會可適當應對:第一,保持與國際體育糾紛解決機構的溝通,充分說明管轄權依據,化解管轄權沖突。第二,依據《組織規則》第二十六條關于按照互惠原則處理與國際體育組織相關事務的規定,綜合考慮受案依據、裁決執行方式、當事人權利保障等因素,能動行使自裁管轄權,合理規避管轄權沖突或裁決沖突。第三,對于出于政治目的導致管轄權沖突,并因此可能作出損害中華人民共和國主權、安全、發展利益和尊嚴的裁決,應當依據《體育法》第一百二十條的規定,通過行使自裁管轄權等方式維護國家利益。
5 "完善體育仲裁臨時措施規則
目前,盡管《體育仲裁規則》在第七十四條規定當事人可以向體育仲裁委員會申請臨時措施,但設置臨時措施的法律依據此前存在一定模糊,臨時措施決定與執行主體較難確定,體育仲裁特殊臨時措施與現有保全之間的契合性有待強化,體育仲裁委員會還需進一步制定有關規則,完善臨時措施的標準、程序、執行方式等具體內容。
5.1 "設置體育仲裁臨時措施的現實需求與實踐困境
臨時措施作為體育仲裁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既是運動員保障緊迫權利的重要途徑,也有利于緩解體育仲裁委員會的時限壓力,為充分審查案件事實、確保公正裁決預留空間。比如,當出現注冊期外難以注冊、交流的情形時,當事人即可申請臨時轉會,體育仲裁委員會也可以在授予當事人臨時措施后,在注冊期外按照正常時限解決糾紛。國際體育仲裁院《體育仲裁條例》也分別在上訴程序和奧運會特別仲裁程序設置了“臨時和保全措施”,在體育仲裁實踐中得到廣泛運用[6]。我國采取授權體育仲裁委員會制定規則的方式規定臨時措施,是由于《體育仲裁規則》在制定時面臨以下兩方面的爭議。
第一,臨時措施的法律依據問題。在制定《體育仲裁規則》時,我國《立法法》第八條規定“訴訟和仲裁制度只能制定法律”,而臨時措施在功能、程序、效力等方面都具有相對獨立性,出于擔心其屬于應當由法律設定的仲裁制度的考慮,在缺乏法律授權的情況下,《體育仲裁規則》并未設置臨時措施條款。目前,新修訂《立法法》第十一條將上述規定調整為“訴訟和仲裁基本制度應制定法律”,不僅為地方立法爭取空間,呼應當前部分地區已經開始嘗試的臨時仲裁等仲裁制度[9],同時也為在體育仲裁規則中設置臨時措施條款掃清了障礙。
第二,作出臨時措施決定的主體與執行主體問題。根據現行《仲裁法》的規定,商事仲裁中的財產保全、證據保全均由仲裁委員會將當事人的申請提交人民法院依照《民事訴訟法》作出裁定,仲裁庭無權自行作出臨時措施決定;勞動仲裁中,勞動者則需要向法院申請保全。《仲裁法(征求意見稿)》雖然允許仲裁庭作出臨時措施決定,但仍然需要由人民法院執行。可見,在我國當前的仲裁實踐中,法院一般是臨時措施的決定與執行主體,《體育仲裁規則》一方面較難突破當前的仲裁實踐直接授權體育委員會作出臨時措施決定,另一方面也無權為法院設定義務,要求其執行體育仲裁委員會作出的財產或證據保全決定。
第三,體育仲裁特殊的臨時措施與現有保全之間的契合性問題。目前,不論是民事訴訟還是仲裁實踐,均未見關于“臨時措施”的表達,而是設置“財產保全”“證據保全”并規定授予條件,導致臨時注冊、暫停執行體育組織決定等較為特殊的體育仲裁臨時措施與現有的保全制度在名稱、授予條件上契合性不足。首先,體育仲裁中的特殊臨時措施是否能完全理解為我國仲裁實踐意義上的“臨時措施”,在名稱上表達為“臨時措施”是否貼合我國實踐還有待商榷。其次,臨時注冊、暫停執行體育組織決定等特殊臨時措施在國際體育仲裁實踐中遵循“用盡內部救濟原則”程序標準以及“三要素”的實體標準,即“不可彌補的損害、實體勝訴的可能性、利益的平衡”,與我國的保全差異較大,體育仲裁制度若同時規定財產保全、證據保全與特殊臨時措施,二者在授予標準上是否需要有所區分,仍值得探討。
5.2 "體育仲裁臨時措施的構建思路
第一,反映仲裁理論與實踐的新近發展。體育仲裁制度作為我國新生的仲裁制度,應當體現出一定的后發優勢,對于國內外商事、體育仲裁已在實踐中運用、得到仲裁實務工作者廣泛熟知的制度,可以考慮延續在體育仲裁制度的建設中,緊急仲裁員制度即是如此。根據《體育仲裁規則》的規定,從當事人申請仲裁到完成組庭最長需要30日,可能無法及時作出臨時措施決定;而由體育仲裁委員會直接作出臨時措施決定,獨立性則可能受到質疑。緊急仲裁員制度是國際商事仲裁中一項較為成熟的制度,國內一些仲裁機構也在其仲裁規則中予以體現[10],其快速組庭并獨立作出決定的優勢,與體育仲裁的時效性、獨立性要求高度契合,且商事仲裁已在實踐中形成一套較為完整的緊急仲裁員與仲裁庭之間程序、權力銜接方案,完全可以運用在體育仲裁中,《體育仲裁規則(征求意見稿)》也正是出于此種考慮而將其納入臨時措施章,既滿足體育仲裁的實踐需求,也體現出我國體育仲裁制度與時俱進。
第二,滿足體育解紛需求。體育糾紛涉及的財產、證據、體育管理等多樣化的內容決定體育仲裁難以設置固定的臨時措施,而是需要構建涵蓋傳統財產保全、證據保全、體育仲裁特殊臨時措施的規范體系,靈活應對內容相異的當事人訴求。首先,規定臨時措施的章節在名稱上表達為“臨時救濟與保全措施”更為適當。由于我國立法實踐中尚未明確保全與臨時措施的關系,直接表達為“臨時措施”或是“保全”都可能造成歧義。而“臨時救濟措施與保全”的表達則既能體現體育仲裁臨時措施的特殊性,也能含括財產保全、證據保全的內容。其次,申請保全與其他臨時措施的條件可以適當區分。體育糾紛在財產、證據保全上的特殊性相對較弱,可以與當前的訴訟與仲裁實踐保持協調,當存在“可能存在不能執行或難以執行”與“證據可能滅失或者以后難以取得”的情況時,當事人即可申請財產、證據保全。再次,在內容上按照“列舉+兜底”的方式,通過明確列舉部分特殊的體育仲裁措施提高可操作性,并設置兜底條款,允許體育仲裁機構根據糾紛實際內容作出臨時措施決定。最后,防止濫用臨時措施,當事人未能在申請臨時措施后及時提出仲裁申請,應取消已授予的臨時措施。
第三,形成由“法律—仲裁規則—內部實施辦法”構成的臨時措施規則體系。體育仲裁臨時措施涉及不同層次的規范對象與詳略有別的規范內容,完全由《體育法》或《體育仲裁規則》予以規定均不夠理想:在涉及請求法院執行財產保全、證據保全時,《體育仲裁規則》效力不足;而在涉及具體的臨時措施程序時,《體育法》則難以詳盡規定,可操作性有所缺失。此前,我國形成《體育法》規定制度框架、《體育仲裁規則》規定運行程序、內部實施辦法細化具體操作的“法律-仲裁規則-內部實施辦法”仲裁規則體系,將這一體系延續在體育仲裁臨時措施規則的構建中,較為貼合臨時措施規則規范不同層次主體、不同程序內容的需求。具體而言,《體育法》可明確規定體育仲裁臨時措施,列舉僅能由法律規定的內容,如財產保全、證據保全及其執行主體、方式等,強化臨時措施的法律效力;《體育仲裁規則》根據《體育法》的授權,規定緊急仲裁員、臨時措施的申請、臨時措施決定的作出、除保全外臨時措施的執行等具體程序,確保臨時措施的可操作性;體育仲裁委員會則相應建立內部管理辦法,規范秘書處受理臨時措施申請、緊急仲裁員作出決定等具體仲裁活動,提升臨時措施決定的合理性。
體育仲裁制度作為我國新生的仲裁制度,得到我國理論界與實務界的普遍關注,其對內要起到公正解決體育糾紛,保障運動員合法權益的作用,對外肩負避免國內糾紛國際化,維護國家利益與形象的重任。因此,在體育仲裁機構運行伊始,還需進一步準確把握體育仲裁機構的制度定位,明確運動員工作合同糾紛的管轄權,完善體育仲裁機構案件受理、臨時措施等仲裁程序,做好體育仲裁機構與國內、國際體育解紛機制的銜接,才能真正實現推進體育糾紛公平、高效解決,維護運動員權益和國家利益的目標。
注釋:
① 實際上,根據《身份與轉會規則評注》的要求,此種概括性規定依然無法滿足“明確約定”,只有具體約定由某地勞動仲裁委員會處理該糾紛,才能排除國際足聯的管轄權。然而,我國國內的體育組織若在自治規則中規定其管轄范圍內的工作合同糾紛均由某地勞動仲裁委員會仲裁,將會違反《勞動爭議調解仲裁法》關于勞動仲裁地域管轄的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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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09-17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新時代中國特色體育法學學科、學術、話語體系建設研究”(22BTY012)。
作者簡介:李智(1972-),男,教授,博士,研究方向:體育法、國際私法。E-mail:lizhi1998@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