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志翻譯視角下白族民間長詩《創世紀》英譯分析

林增芳

(大理大學外國語學院，云南 大理 671003)

一、引言

21世紀初期，中國典籍的英譯工作得到了國家的重視和支持，多項研究和出版工程積極展開。近幾年，少數民族文學英譯也開始進入學者視野，各類翻譯實踐和英譯研究都在不斷推進。云南少數民族作品除了最為出名的《阿詩瑪》外，還有傣族、佤族、和彝族等的民間敘事長詩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開始被譯者進行翻譯分析研究。云南師范大學李昌銀教授和他的團隊于2018年出版了10本《云南少數民族經典作品英譯文庫》，其中包含各類云南少數民族的英雄史詩和神話傳說的英譯，為云南少數民族典籍的英譯研究和傳播少數民族文化作出了積極貢獻，但對于白族文學作品的翻譯收錄較少。

二、民族志翻譯

20世紀70年代產生的民族志詩學發展出了一整套關于口頭藝術文本記錄和翻譯的觀點和方法。它主要關注以口耳之間的方式進行交流，比如用說話、吟誦、歌唱的方式而呈現的諺語、謎語和各種敘事。口頭詩歌翻譯中目前存在的諸多問題：翻譯中的文化差異、策略和譯者身份等都是民族志詩學關注的內容。民族學研究理論十分重視對他者文化的完整呈現，提倡最大限度保留源文本的“可表演性”與“活態”特征。提出“民族志翻譯”概念的Casagrande認為，翻譯即意味著在目標文本中保留并顯化源文本的文化背景。在民族志翻譯學視角的指導下，有研究者認為少數民族文學的對外譯介更多應采用異化翻譯策略，即多采取直譯加注釋的深度翻譯方式來滿足目標語讀者對異文化的閱讀期待，也能使少數民族特有文化與藝術之美得以表現。

三、白族民間長詩《創世紀》

《創世紀》被認為是白族人民創造的最早的敘事詩。段寶林先生(2010)將民間長詩分為兩大類：抒情長詩與敘事長詩，王建華(2014)贊同段寶林的觀點，認為《創世紀》也可列為打歌體詩歌。

《創世紀》神話史詩包含有很多白族和大理本土特色，擁有特殊文化負載詞，充滿著少數民族豐富的浪漫主義色彩，是以形成了其獨特的少數民族文學。《創世紀》是以白族特有的“打歌”形式流傳于云南洱源西山地區，“打歌”為白語音譯，可解釋為“娛樂、玩耍”的意思。其形式為一問一答，伴隨唱跳，詩句可長可短，不受韻律的限制。同時，“打歌”并非游戲，而是在結婚或廟會等特殊場合才會進行的帶有原始宗教色彩的藝術表演形式。

該民間長詩擁有不同名字：早期多為《打歌·開天辟地》《開天辟地的傳說》，后期被稱為《創世歌》或《創世紀》。白族《創世紀》神話起源于西北氐羌文化，同時又受到楚文化的影響。比對其他民族文獻典籍發現，納西族也有同名神話史詩《創世紀》，同時《苗族古歌》中也有非常相似的情節。

四、翻譯技巧和策略

文章英譯分析選擇的版本為云南省少數民族古籍整理出版規劃辦公室編纂的《云南少數民族古典史詩全集(上)》中收錄的《創世紀(打歌)(白族)》。該版本原收錄于1984年出版的《白族民間敘事詩集》中。基于民族志翻譯理論的翻譯策略，文章主要從文化負載詞、打歌問答、數字和人名翻譯幾個方面進行英譯分析。

(一)文化負載詞翻譯

《創世紀》反映了早期社會白族先民的社會思想和宇宙觀，充滿了大量的文化負載詞。民族志翻譯理論建議在翻譯時多采用直譯加注釋的方式，但直譯并不代表完完全全按照字詞的表面意義進行翻譯。

例如，句中出現“大理海子”是不能按字面譯為“the sea in Dali”，因為“海子”的意思為“內陸的湖泊”。所以可譯為“the lake in Dali”并在注釋中說明“the Erhai Lake in Dali(即大理洱海)”。在俗語“山箐”一詞中，不可按照“箐(jīng)”指小竹子的意思來理解為“山里的小竹子”。應按照“箐(qìng)”指樹木叢生的山谷的意思來譯為“valley”。同樣，俗語“彩房”一詞不可片面理解為“彩色的房子”譯為“colorful house”。在白族文化中，招待客人和舉行婚禮的屋子被稱為“彩房”，與彩色無關，故此處該譯為“wedding room”。

由于《創世紀》為口傳文本，記錄整理者走訪不同白族村民進行收集。除了上述文化負載詞和本土俗語之外，還有直接以白族語音記的詞語：

例1：

原文：請誰做廚子?

請“卓之班照”做廚子。

譯文：Who would be invited to be the cook?

Let's invite “Banzhao”*to be the cooks.

*Banzhao： means“hundreds of birds” in Bai language.

其中“卓之班照”為白語記音：“卓之”意為“帶走、請走”，“班”為“百”，“照”為“鳥”。 此句中的“請”與白語中的“卓之”意思重復了，應為“請‘班照(百鳥)’做廚子”。所以此處做音譯加注釋處理時“卓之”則不進行音譯而直接省略。

(二)數字翻譯

在《創世紀》中大部分的數字翻譯可以采用直譯，但與文化相關的數字在翻譯時不可僅根據字面來翻譯，需參考其文化意義進行處理，如：

例2：

原文：四手四腳變什么?

四手四腳變四大山。

譯文：What did the arms and legs become?

Arms and legs became four big mountains.

此處的“四手四腳”并非指四只手和四只腳，而是指四肢，可譯為“limbs”或“arms and legs”。 出于盡量與原文意思與結構相符的考量，故采用了“arms and legs”來對應原文中的“手”和“腳”。

例3：

原文：把什么許給老鼠?

把五谷許給老鼠。

譯文：What should be promised to the mouse?

Let's promise food crops to the mouse.

“五谷”一般指“稻、黍、稷、麥、豆”，但文中的“五谷”則泛指糧食作物。所以不用一定譯出數字“the five cereals”，譯為“food crops”即可。

在數字翻譯中不可避免的就是與數字相關的單位，《創世紀》中出現了長度、時間和貨幣單位。根據民族志翻譯中盡量保留源文本文化特點的初衷，可統一先進行音譯，再在注釋中換算為西方常用單位幫助外文讀者理解。如：

例4：

原文：木十偉身子有多高?

木十偉身高一丈八。

譯文：How tall was Mu Shiwei?

Mu Shiwei was about 1.8 Zhang.

*Zhang，a unit in Chinese lineal measurement.One Zhang is about 3.3 meters or around ten feet.1.8 Zhang is about 6 meters.

“丈”是中國特有的長度單位，一丈大致為3.3米。若直接譯為“Mu Shiwei was about 6 meters.”則喪失了源文本的文化信息，而使用音譯加注釋，并在注釋中對換算進行解釋說明，不僅可以更好地深度解釋其含義，同時也滿足了外文讀者感受異文化的需求。

(三)人名翻譯

在《創世紀》中開天辟地的兩兄弟為盤生和盤古，文中反復出現的“盤古盤生兩兄弟”在第一次翻譯時可以采用音譯全部譯出“two brothers Pan Gu and Pan Sheng”。但在后面的部分可以簡化為“The Brothers Pan”或“Pan Brothers”，這與常見的格林兄弟“The Brothers Grimm”和華納兄弟“Warner Brothers”形式一致。文中出現了人物“木十偉”是盤古和盤生死后的化身。在翻譯時同樣先采取直譯“Mu Shiwei”再加入注釋“the incarnation of Pan Gu and Pan Sheng”。

五、結語

面對少數民族口傳文學作品的英譯，民族志翻譯理論可以給予有效的指導。文章就文化負載詞、打歌問答、數字和人名等角度分析了云南洱源白族民間敘事長詩《創世紀》的英譯策略，較多采用直譯或音譯加注釋的方式。民族志翻譯不僅能幫助最大限度保留了源文本的文化信息，同時還傳達了少數民族“活態”文學的特點。希望文章的英譯分析研究能為白族文學與文化的相關翻譯，還有其他少數民族創世史詩和敘事詩英譯策略提供一定借鑒，幫助白族文化和少數民族口傳文學作品更好地傳播和被外文讀者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