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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傳統刑罰理念中的檢察意指與時代啟示

2021-10-29 14:50:40湯二子
理論觀察 2021年6期
關鍵詞:中華優秀傳統文化

關鍵詞: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華傳統刑罰理念;檢察;認罪認罰從寬制度

中圖分類號:D929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 — 2234(2021)06 — 0090 — 11

一、引言

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思想作為沉淀與積累下來的寶貴精神財富,理應受到當前全體中華兒女的重視,更應充分發揮其中包含的積極理念。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引經據典來闡述治國思想,把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結合到新時代的國家治理之中,成為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組成部分。當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已經成為顯著的話語體系,在各條戰線上發揮著輸送精神養分的作用。例如在檢察領域,張軍檢察長在2018年6月27日參加高檢院辦公廳黨總支黨員大會時,要求“把初心融入血脈,形成行動自覺”,同時指出“要從傳統文化中吸取營養,自強不息,為理想信念持續奮斗,為實現中國夢貢獻檢察智慧檢察力量。”中華傳統刑罰理念作為中華傳統文化思想中的組成部分,其中包含的檢察意指不能束之高閣,要使之對當代檢察事業提供有價值的借鑒。由此來看,不僅新時代的檢察人員應該從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汲取精神養料,當代檢察工作也應從中華傳統刑罰理念中得到某些啟示,以助其開創檢察事業新局面。

在當代中國的司法體系中,絕大多數案件從發生到偵查,再到起訴乃至判決,公檢法是起承上啟下作用的三個主要司法部門〔1〕。對于一般的故意傷害刑事案件來說,作為行政機關的公安部門一般會先受理案件并實施偵查,在搜集到相關證據后再移送給檢察機關。作為法律監督機關的檢察部門首先會對公安機關所移送案件的所有證據進行全面監督,淘汰某些不合法的證據,同時整合有效證據以形成完整的證據鏈。檢察機關本身亦可對刑事案件行使偵查權,在公安機關偵查案件時就提前介入以監督證據的合法性,同時負責對相關司法工作人員職務犯罪的偵查。檢察機關只有掌握了完整且充分的證據以后,一般才會向法院提起訴訟,作為審判機關的法院最后依據證據說服力以及量刑標準做出判決。公檢法之間既會相互配合以便能依法快速地審結相關案件〔2〕,但三者之間的相互制約才是當代司法體系趨于合理的主要決定因素〔3〕,其中檢察機關的監督作用是維系這種均衡的關鍵。在封建中國的司法體系中,地方主要司法官員壟斷了絕大多數案件的偵查、起訴與判決權力,某些朝代的提刑按察使同時兼任現代公檢法三部門職權來辦理案件。古代的這種辦案模式,究其本質而言是同級機構之間缺乏法律監督,從而沒有充分發揮諸如現代檢察機關所應發揮的監督作用,導致冤假錯案的發生率較高,特殊時期濫用刑罰的行為也得不到糾正。因此,古代司法實踐所總結出來的經驗以及規律即中華傳統法律思想相對較為籠統,一般都歸為治國思想中〔4〕。在現存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典籍中,一般也是從宏觀層面來闡述各種倫理道德與治國思想,其直接闡述司法檢察理念也不多。盡管存在一些從整體上探討傳統文化與現代檢察之間關系的文獻〔5,6〕,但缺乏系統思考中華傳統刑罰理念中的檢察意指而流于表面。

根據《后漢書·文苑列傳·杜篤傳》記載,杜篤在被關入京師牢房之時,恰逢大司馬吳漢去世。光武帝下了一個詔旨,讓諸位儒生分別為哀悼吳漢去寫誄。杜篤在獄中為吳漢寫了一篇誄文,光武帝覺得他的誄文寫得最好,“賜帛免刑”。漢代杜篤的這個故事在現代來看,顯得有點荒唐與可笑,讓人覺得司法程序過于隨意,缺乏現如今的檢察監督。然而,在當代中國司法實踐中,其實也存在著能讓犯罪嫌疑人從輕或減輕處罰的機會,只不過需要嚴格按照法定程序來辦,其中2018年修正的《刑事訴訟法》所確立的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就是一種得到當代檢察機關極度重視的司法體制。為了迅速偵破案件并盡可能多地獲取可以證明案件真相的相關證據,古代刑獄官與當代司法人員一般都會用減輕甚至免除刑罰來激勵犯罪嫌疑人主動坦白案情,婦孺皆知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口號就是這個意蘊〔7〕。“國皆有禁奸邪刑盜賊之法,而無使奸邪盜賊必得之法”(《商君書·畫策第十八》),商鞅在幾千年前就闡述了任何政權都會制定禁止奸邪與刑罰盜賊的律法,但很難制定抓捕并對所有盜賊定罪的通行辦法。換言之,弄清案件真相并形成完整的證據鏈是審理案件中最重要但又最困難的部分。在當代中國的司法實踐中,這需要檢察機關負責。自首、坦白等情節可從輕或減輕出發,這對幫助新中國司法人員查明案件真相與抓捕疑犯發揮了很大作用,也讓寬嚴相濟刑事政策得以貫徹〔8〕。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與坦白、自首等刑事規則既有聯系,也有較嚴格的區別〔9〕,因為其強調既要認罪,也要認罰,才能從寬,兩者缺一不可。認罪認罰從寬理念在剛提出時幾乎處于擱置狀態〔10〕,但經過檢察機關的努力探索,該制度在刑事案件的審查與辦理過程中變得愈發重要了。張軍檢察長在2020年10月15日十三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二十二次會議上做了《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人民檢察院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情況的報告》,表示在2019年1月至2020年8月之間,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辦結案件1416417件、1855113人,人數占同期辦結刑事犯罪總數的61.3%,足見該制度在打擊與懲處刑事犯罪方面的重要意義。高檢院檢察長專門為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向全國人大常委會作報告,這本身就意味著這項司法制度在檢察系統內的重要地位。張軍檢察長在2021年3月8日做《最高人民檢察院工作報告》時,再次強調了“深入落實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盡管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在檢察實踐中積累了很多有益經驗,但為了深入認識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有必要繼續從多領域、多角度繼續闡述這種能夠把犯罪嫌疑人與司法機關之間由對抗關系發展到合作關系的新生法律制度〔11〕,以便充分發揮其司法效力。利用中華傳統刑罰理念中的檢察意指來闡述如何從治國層面認識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以及如何實施這項制度,可對理解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檢察理論指向給予實踐反饋。

二、中華傳統文化中的檢察論述

總覽中國古代歷史,由于實行行政與司法高度集中的治國架構,因而幾乎沒有出現過類似當代中國肩負法律監督職責的檢察機關這類司法機構。根植并取材于古代實踐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典籍,很少去直接論述司法制度中的檢察理念。在朱孝清和張智輝編著的《檢察學》中,明確指出作為現代司法制度的檢察制度形成于西方,專指司法制度的“檢察”一詞亦是清朝末年修法大臣沈家本等人在起草法律時,對英文“public prosecution”創造性翻譯而得來的,從而奠定了近現代中國司法制度中負責指控、監督等職責的檢察名稱術語。對于當前的檢察制度,既是一項司法制度與法律制度,也是一項政治制度,其由經濟基礎所決定,與一定的國體與政體相適應,同時受到社會制度、文化制度以及歷史傳統等因素的影響〔12〕。當前中國的檢察機關承擔著法律監督職責,古代中國即使沒有專門的司法檢察機關,但從國家形成以后,一直存在著服務最高統治者以監督國家權力運行的各種監督機關,只是名稱因朝代而異罷了。當把檢察制度視為一項政治制度時,那么古代肩負監督職責的國家機構就與當代檢察機關存在某種相似性。例如,封建中國的御史制度與當代檢察制度在打擊官員貪贓枉法與玩忽職守方面存在關聯,只是古代行政權、司法權與監督權集中的體制使得御史的監督更易主觀化。作為法律監督機關的當代檢察機關只對相關主體行為的合法性依法進行監督,不是對其行為的適當性進行一般監督,這與古代御史的監督理念也不相同。當把檢察制度視為司法制度或法律制度,中華傳統文化典籍中多次出現的“檢察”描述與其存在區別,但依然能發現作為政治制度的檢察意指。根據文獻查閱,存在“檢察”描述的傳統話語主要有:“里魁掌一里百家。什主十家,伍主五家,以相檢察。民有善事惡事,以告監官”(《后漢書·志第二十八·百官五》)。“郡國守相明檢察之,無令強民有所隱藏,而弱民兼賦也”(《三國志·魏書·武帝紀》)。“自東晉至陳,都西有石頭津,東有方山津,各置津主一人,賊曹一人,直水五人,以檢察禁物及亡逃者”(《通典·卷十一·食貨》)。“每里置正一人。掌按比戶口,課植農桑,檢察非違,催驅賦役”(《通典·食貨·鄉黨》)。“凡官吏、軍兵俸祿賜予,以法式頒之,先給歷,從有司檢察,書其名數,勾覆而后給焉”(《宋史·職官》)。“熙寧二年,薛向為江、淮等路發運使,始募客舟與官舟分運,相互檢察”(《宋史·食貨·漕運》)。 “國朝置天文院於禁中,設漏刻、觀天臺、銅渾儀,皆如司天監,與司天監互相檢察”(《夢溪筆談·象數二》),等等。據此看出行使“檢察”職權的均是國家機關及其工作人員,同時含有監督意涵。這些“檢察”實踐其實就是治國中的監督,盡管沒有當前法治環境下履行法律監督職責的檢察規范,但能證明依靠國家公權力作為后盾的監督式“檢察”具有歷史延續性。這些來源于治國實踐中的“檢察”,可能與當前行政機關的監管更為接近。就當前的法律實施而言,行政機關承擔法律實施任務的量最大,檢察機關可以通過檢察建議甚至行政公益訴訟等方式來監督行政機關。古代行政司法過于集中的體制,使得“檢察”監督不按照法律而根據實際需要隨機行事的情況時有發生,例如“東路無禁貨,故方山津檢察甚簡”(《隋書·卷二十四·食貨志》)。

中華傳統文化典籍中的“檢察”一般能夠解讀為國家機關及其工作人員對社會成員及其相互之間的監督,與當前承擔刑事公訴以及民事公訴等任務并作為專門司法機關的檢察存在較大差異。當然,中華傳統文化典籍中也有將“檢察”用作偵查案件的記載,如“時天大雨雪,宮門夜失行馬,羣官檢察,莫知所在”(《晉書·曹攄傳》)。從專職司法這一角度看,宋代成立的審刑院與當代的檢察機關具有很大的相似性。審刑院檢查大理寺所審理的案件并上報中書省,進而報送皇帝以最終批閱。審刑院的機構設置與活動原則具體界定為“淳化二年,增置審刑院,知院事一人,以郎官以上至兩省充,詳議官以京朝官充,掌詳讞大理所斷案牘而奏之。凡獄具上,先經大理,斷讞既定,報審刑,然后知院與詳議官定成文草,奏記上中書,中書以奏天子論決”(《宋史·職官志三》),以期實現“防大理刑部之失”(《本朝政要策·刑法》)。對審判結果專職司法監督是審刑院區別于其它監督機構的主要表征,但其僅于禁中設立并對中書省以及皇帝負責,沒有在全國范圍內設置地方機構或派出機構。因此,宋代審刑院只肩負中央層面的司法監督而缺乏地方監督,同時沒有或較少行使刑事公訴權,這與當代中國檢察機關的機構設立與職權范圍不同。盡管如此,宋代國家機構中成立專職司法審判監督的審刑院,其在司法上所發揮的積極意義,對當代檢察具有一定的啟示價值,更體現出古代頂層設計在司法監督體制方面做過有益的嘗試。

檢察包含在司法之中,司法又要以法律為準繩,這是當代依法辦事的核心內容之一。在中華傳統文化中,對于“法律”這個詞,應該拆開去分析。首先,應該把“法”解釋為一種治國制度或修身規則,如“人生之宜謂之法”(《司馬法·定爵第三》)。對于一般意義上的“法”,既能對包括最高統治者在內的所有社會成員提供制度性約束,也可延伸到帶有暴力性質的“刑”法之上,進而編織出約束民眾日常行為的社會控制網絡,即“矯上之失,詰下之邪,治亂決繆,絀羨齊非,一民之軌,莫如法。厲官威民,退淫殆,止詐偽,莫如刑”(《韓非子·有度》)。因此,可將“法”總結為“法者,治之正也,所以禁暴而率善人也”(《史記·孝文本紀》)。古代治國之“法”即國家的基本制度,內部包含了用來矯正民眾行為的當代法律蘊意。統治者在制“法”之時,會根據治國的具體需要來重點約束某些行為,即“制法之意,若為藩籬溝塹以有防矣,擇禽獸之尤可數犯者,而加深厚焉”(《潛夫論·斷訟第十九》),這種形如“迨天之未陰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戶”(《詩經·國風·豳風·鴟鸮》)的預防性立法,對現代立法制度也頗具借鑒意義。對于法律中的“律”,一般用來形容“法”應該得到公正實施,即“律者,中也。黃鐘調起,五音以正。法律馭民,八邢克平。以律為名,取中正也”(《文心雕龍·書記第二十五》)。將“法”與“律”的含義合并在一起,就是指應該公平公正予以實施的國家基本制度,其中包含依靠國家暴力機關來約束民眾行為的刑罰條款,但需要嚴格的監督以保證法律的正確統一實施。

中華傳統文化中還有很多與當代檢察理論與實踐有關聯的間接論述,儒家、道家與法家的很多治國理念以及塑造的高尚精神品質可對檢察人員給予借鑒。當代中國《憲法》規定“人民檢察院依照法律規定獨立行使檢察權,不受行政機關、社會團體和個人的干涉”,即檢察機關在行使法律監督權時,應該且必須摒棄一切外在干擾,這需要檢察人員自身具有獨立與堅定的道德品格,這種修養與中華傳統文化中所描述的“君子以獨立不懼”(《周易·大過·象》)以及“君子周而不比”(《論語·為政篇第二》)等儒家君子品格具有相通性。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重點闡述倫理道德規范對個人品質修養的塑造,當代檢察人員所肩負的法律監督職責決定其必須要有堅強意志。張軍檢察長就引用過《周易》乾坤兩卦中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來勉勵檢察人員應該堅定信念。如果當代檢察人員能夠從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汲取精神養分,這其實就是檢察領域充分利用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一種有益方式。然而,中華傳統文化典籍浩瀚繁雜,努力從司法層面去挖掘其中的法律理念,可以更好地解讀其中的檢察意指。接下來,系統闡述中國古代司法實踐以及中華傳統法律思想中有關司法制度的檢察內涵,進而界定中華傳統刑罰理念中的檢察意指。

三、古代治國之“法”

中華傳統刑罰理念包含在中國古代法律思想中,而很多重要的法律理念又在古代治國實踐中得以驗明,正如當代檢察制度也能作為一種政治制度去定位。因此,有必要先從中國古代特殊的治國框架中來研究中華傳統法律思想的價值指向,這樣才能深入探尋中華傳統刑罰思想中的檢察意指,同時為當代檢察實踐中的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給予啟示。中國古代最高統治者一般是世襲的帝王,輔佐帝王執行國家權力的是數量龐大的官吏階層。在權力高度集中于帝王的古代治國邏輯中,維護與延續世襲家族統治是最大治國動機。對于任何政權,帝王沒有按照合適的行為去治國被視為生亂的根本,治理好國家需要統治階層按照合理規程辦事,“有亂君,無亂國;有治人,無治法”(《荀子·君道》)。統治階層與倫理思想家把治理好國家的道德責任歸屬到最高統治者,能在一定程度上約束古代帝王的行為。“君為正,則百姓從而正矣。君之所為,百姓之所從。君不為正,百姓何所從乎”(《孔子家語·大婚解第四》),基層百姓的行為跟從于帝王,所以“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中庸·第二十章》),因而儒家總結道帝王應該按照“仁”的標準去從事國家治理。

在具體治國實踐中,單純訴諸于對最高統治者的道德說教以求能為百姓做好表率還不夠,特別是對幅員遼闊與人口相對眾多的古代中國更是如此。文明發展的一個標志就是人類主動地對自身行為施加約束并提出限制要求,依靠法律所帶來的懲罰機制是對道德約束的一種補充,甚至大大超過了道德約束的效力。先秦諸子百家對于法治與德治各持不同的側重,進而各自提出的政治主張也就存在差異,例如儒家認為治國應該“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論語·為政篇第二》),法家堅持“民者,服于威殺然后從,見利然后用,被治然后正,得所安然后靜者也”(《管子·正世》)的強制手段去治國。有人認為“不示顯德行,民闇于義而不能炤,迷于道不能解,固欲大嚴憯以必正之,直殘賊天民,而薄主德耳”(《春秋繁露·身之養重于義第三十一》),即統治者不對人示以德行,民眾就不懂道義并會作奸犯科而被刑罰懲治,即把懲治百姓的暴力刑罰視為帝王自身沒有做好道德表率的結果,也就是把沒有做好德治視為法治的原因。“圣人雜合以治,各得其所宜,故治所以異而病皆愈者,得病之情,知治之大體也”(《黃帝內經·異法方宜論篇》),治國如同給人治病一般,只要方法得當與適宜,就應該引入到治國實踐中,從而“不教而誅,則刑繁而邪不勝;教而不誅,則奸民不懲。誅而不賞,則勤屬之民不勸;誅賞而不類,則下疑俗儉而百姓不一”(《荀子·富國》),即秉持德治與法治相統一的治國理念。歷史經驗告知我們,治國離不開法治,“圣人以順動,則刑罰清而民服”(《周易·豫·彖》),讓含有暴力刑罰特征的法律得以彰顯,民眾就會心悅誠服地接受統治者的領導,但古代監督這種司法運行的檢察職能可能遠不如當代。

對于人的本性而言,“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三字經》),后天行為與所處環境會改變人的善良本性,進而使其具有走向惡的可能性,如王陽明所言“惡人之心,失其本體”(《傳習錄·三四》)。據說,遠古人類所生活的環境與人際關系都非常簡單與純樸,人性本善在這種情況下可以保留并延續下來,進而足以規范社會人際關系。然而,從蚩尤作亂開始,民眾就開始變得虛偽與狡詐,同時會做出很多為非作歹的事情,即“若古有訓,蚩尤惟始作亂,延及于平民。罔不寇賊,鴟義奸宄,奪攘矯虔”(《尚書·呂刑》)。盡管通過呼吁“刻薄語,穢污詞,市井氣,切戒之”(《弟子規》),可以避免一些惡劣的人際環境對人所產生的不良影響,但人與生俱來的一些欲望會導致相互爭斗,例如“名也者,相札也。知也者,爭之器也”(《莊子·人間世》)。老子所提供的藥方是肅清人內心的欲望,比如“絕圣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復孝慈;絕巧棄利,盜賊無有”(《老子·十九章》),最終讓人做到順其自然以達到“無為而無不為”的地步。歷史事實證明這種尋求讓人消減內在欲望的自省辦法難以對數量眾多的普通民眾奏效,所以“先王之御世也,必明法度以閉民欲,崇堤防以御水害”(《政論·闕題三》),只能寄托于法律來約束人不合理的欲望,如同夯實堤壩預防水害一樣。如果不訴諸于依靠國家公權力所支撐的司法強制手段來維護正義,那么刑事公訴與公決可能讓位于民眾自我裁決,導致“殺人之父,人亦殺其父;殺人之兄,人亦殺其兄”(《孟子·盡心下》),國家因此而陷入到嚴重的內斗之中。

在治國中,“先王以明罰敕法”(《周易·噬嗑·象》)。當國家處于和平發展之時,如果統治者能夠做到政刑明朗,那么就能提升國家實力,如同“國家閑暇,及是時明其政刑,雖大國必畏之矣”(《孟子·公孫丑上》)。古代帝王認為“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天討有罪,五刑五用哉。”(《尚書·皋陶謨》)進而將國家壟斷的刑罰看成是天命賜予最高統治者討伐罪惡的一種權限。古代統治者一般會以非常謹慎的態度來使用這種刑罰暴力手段,“明德慎刑,不敢侮鰥寡,庸庸,祗祗,威威,顯民。”(《尚書·康誥》)防止因為亂殺而發生不利于階級統治的事變,即“亂殺無罪,殺無辜,怨有同,是叢于厥身”(《尚書·無逸》)。對于認可天命的思想家,同樣對最高統治者無辜殺戮的行為持嚴肅的反對態度,“無罪而殺士,則大夫可以去;無罪而戮民,則士可以徙”(《孟子·離婁下》)。三國時期劉備手下之重臣糜竺“為性多忌,信厭術之事,有言中忤,即加刑戮”(《拾遺記·卷八》),統治階層這種亂用或濫用刑罰的暴力傾向極不利于治國,作為根本制度的治國之“法”也會因此而崩潰,如同“握剞劂而不用兮,操規矩而無所施”(《楚辭·哀時命》),甚至帶來亡國之禍。“廢王道而立私愛,焚文書而酷刑法,先詐力而后仁義,以暴虐為天下始”(《新書·過秦中》),秦始皇統一了全國,但他死后秦朝很快就滅亡了,成為統治者溢施刑罰隨意殺戮而招致政權覆滅的經典例證。為了避免或至少在一定程度上約束統治者利用刑罰大開殺戒,古代治國框架內的自我監督乃至官員對帝王的進諫都起到了某些積極作用。由于“失儀的而妄發,雖中小不巧;釋法制而妄怒,雖殺戮而奸人不恐”(《韓非子·用人》),違背法律規定隨意殺戮可能會在短期內帶來一些利于治國的表象,但很難維持長久。要想維護法治尊嚴,應該用法律制度本身來約束與規范法治,這是中華傳統治國思想中最為重要的一條司法理念。在當代中國,法律制度與司法制度同樣服務于治國需要。2021年6月15日,中共中央印發《關于加強新時代檢察機關法律監督工作的意見》,首次以中共中央的名義明確人民檢察院“是保護國家利益和社會公共利益的重要力量,是國家監督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將檢察機關承擔法律監督職責的司法屬性統一到治國理政的政治架構中。在更加強調法治、民主、人權理念的當今治國體系中,盡可能防止冤假錯案并保證程序公平與結果正義是司法體系的職能目標,作為司法機關的人民檢察院起了巨大的監督作用。確立司法服務治國這一前提后,系統梳理中華傳統刑罰理念,有助于進一步探尋其中的檢察意指。

四、傳統刑罰理念與實踐

(一)刑、罰與賞

在社會群體中,一般總會存在部分個體所做行為偏離社會需要,所以掌握社會話語權的人想盡辦法去約束個體。當國家出現以后,國家對社會的強制統治要求社會成員的行為符合國家的意志,否則會進行誡勉說教,甚至采取暴力措施。在古代中國,帝王等統治者在治國中會利用禮儀德教、刑律法治等思維來削減民眾不當的欲望,以期減少民眾不軌的行為,“情無所止,禮為之儉;欲無所齊,法為之防。越禮宜貶,逾法宜刑”(《昌言·闕題五》)。孔子強調是否名正言順會影響禮樂乃至刑罰是否妥當,即“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論語·子路篇第十三》),正如同“非德無以正法,非法無以興術”(《人物志·流業第三》)。《周易》在“賁”卦、“豐”卦以及“旅”卦的《象辭》中分別提到“君子以明庶政,無敢折獄”,“君子以折獄致刑”,“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獄”,表明做到明正典刑乃是君子的一種品德。沒有妄為欲望的民眾一般會追求諸如“晚食以當肉,安步以當車,無罪以當貴,清靜貞正以自虞”(《戰國策·齊策四·齊宣王見顏斶》)的寧靜生活,從而國家暴力手段不會施行在這些人身上。很多民眾被外在誘惑激發出不適當的欲望,比如“生民之不得休息,為四事故:一為壽,二為名,三為位,四為貨。有此四者,畏鬼,畏人,畏威,畏刑:此謂之遁民也”(《列子·楊朱》)。對于這些所謂的“遁民”,國家暴力手段如刑罰就會發揮威力,以便約束其行為,使之能夠按照統治者的治國要求來行事。盡管存在一些清高之人藐視國家刑罰,例如“君子能行是不能御非,雖在刑戮之中,非其罪也”(《鹽鐵論·非鞅第七》),但總體來看,暴力刑罰對民眾所產生的威懾力是巨大的。國家會設立專職官員來主管全國刑獄,如“司寇掌邦禁,詰奸慝,刑暴亂”(《尚書·周官》)。為了刑獄的公平與公正,古代最高統治者如帝王一般不干涉具體案件的審決,鼓勵主管刑獄的官吏按照法律規定去辦理,即“庶獄庶慎,惟有司之牧夫是訓用違。庶獄庶慎,文王罔敢知于茲”(《尚書·立政》)。遠在幾千年之前的古代中國就提出盡可能不去干涉司法機關的刑獄工作,與當代中國規定作為審判機關的人民法院以及作為法律監督機關的人民檢察院在行使司法權力時不受任何個人、機關干涉存在著傳承性。古代帝王不直接干預具體案件,并非放棄對司法工作的監督,司法機關如刑獄官需要對最高統治者負責。

對于“刑”,一旦在被訴人身上施行以后,所造成的后果是不可挽回的。古代中國存在一些肉刑,直至清朝還有“斷腳筋刑”〔13〕。古今中國均存在死刑,盡管現代中國執行死刑的方式要比某些古代刑種更加人性化,但也屬于最為嚴重的極刑。“刑”帶來的人身影響是無法改變的,即“刑者侀也,侀者成也。一成而不可變,故君子盡心焉”(《禮記·王制第五》),所以掌管“刑”的官吏必須小心謹慎去處理刑事案件。“象以典刑,流宥五刑,鞭作官刑,撲作教刑,金作贖刑。眚災肆赦,怙終賊刑”(《尚書·堯典》),“刑”的種類有很多,只要違背治國之“法”而觸犯了“刑”律規定,就要接受“刑”的處罰,如“竊人之財,刑辟之所處”(《顏氏家訓·慕賢第七》)。對于“刑”,應該一視同仁施行于社會上所有犯法之人,不能因為被訴人的身份或地位而改變“刑”,這就是“所謂壹刑者,刑無等級,自卿相、將軍以至大夫、庶人,有不從王令、犯國禁、亂上制者,罪死不赦”(《商君書·賞刑第十七》)。統治者及其刑獄機關不偏不倚去實施“刑”,就能讓人團結起來,如同軍事作戰中“人既專一,則勇者不得獨進,怯者不得獨退”(《孫子兵法·軍爭篇》),讓人心往一處使,共同為國家的建設與發展而努力行動。同樣,統治者更不能去質疑統一施刑的作用,如同在軍事作戰中,疑惑是兵家的最大弱點,即“用兵之害,猶豫最大。三軍之災,生于狐疑”(《吳子·治兵第三》),猜忌與立場不堅定亦是治國與司法之大忌。統治者只有堅定地執行統一的“刑”,以求取信于民眾,就會降低這種帶有暴力性質的“刑”的使用量,激勵民眾走向正道,即“刑期于無刑,民協于中”(《尚書·大禹謨》)。在當代中國,司法機關處理刑事案件的公信力越來越高,究其本質原因就是能夠嚴格按照以法律為準繩,踐行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等司法理念,對于任何人、任何組織,只要違反了法律規定,就要被追究法律責任,而檢察監督是確保法律公平公正統一正確實施的關鍵。

在中華傳統法律思想中,在處理罪犯的“刑”之外還有“罰”。“刑”一般會對罪犯的肢體造成嚴重的戕害,甚至會強制結束被訴人的生命,而“罰”相對來說要緩和一些。例如“五刑之疑有赦,五罰之疑有赦,其審克之。簡孚有眾,惟貌有稽,無簡不聽,具嚴天威”(《尚書·呂刑》),表明在處以“五刑”但有疑惑之時,可以用相對輕一些的“五罰”來替代。具體來說,分別以罰金的形式來替代案情有疑惑但可被處以“五刑”的犯罪,具體來看是“墨辟疑赦,其罰百鍰,閱實其罪。劓辟疑赦,其罪惟倍,閱實其罪。剕辟疑赦,其罰倍差,閱實其罪。宮辟疑赦,其罰六百鍰,閱實其罪。大辟疑赦,其罰千鍰,閱實其罪”(《尚書·呂刑》)。對絕大多數被訴人而言,處以罰金要比在臉上刺字的“墨”刑、割掉鼻子的“劓”刑、砍斷腳足的“剕”刑、閹割生殖器的“宮”刑、剝奪生命的“大辟”之刑緩和。更有甚者,為了治國需要,赦免損傷肢體的某些“刑”,將赦免之人組成軍隊,用于國家的軍事防御與作戰,如“有胥靡免罪之人,欲逃其恥者,聚為一卒”(《六韜·練士第五十三》),這是司法服務治國的極端情況。宋代對被訴人判處流配充軍,是頗具特色的一種附加刑〔14〕,附加刑與罰可能存在區別,罰可以直接代替刑,當然罰與刑也可同時使用,而附加刑一般是正刑之外的附加。有機結合“刑”與“罰”以構成“刑罰”,成為古代中國司法約束民眾行為的主要手段。

統治者在塑造符合治國需要的民眾精神與個體行為時,刑罰是作為反向刺激來約束的,對應的正向刺激就是通過“賞”賜來勸勉民眾去做一些事情,“莫不貴仁,而無能純仁以致治也。莫不賤刑,而無能廢刑以整民也”(《抱樸子·外篇·用刑卷十四》)。統治者不能根據自己的喜怒來頒發賞賜與執行刑罰,應該“不妄喜怒,則賞罰不阿”(《淮南子·詮言訓》),做到“疏賤必賞,近愛必誅,則疏賤者不怠,而近愛者不驕也”(《韓非子·主道》),正所謂“用賞貴信,用刑貴正”(《鬼谷子·符言第十二》)。這種賞罰分明對于推動民眾按照統治者的治國需要來行事很有必要,反之,“賞不善而罰善,欲民之治也,不亦難乎”(《呂氏春秋·振亂》)。因此,刑罰與賞賜結合在一起,成為古代帝王統治者及其官吏階層維護治國需要的司法與行政手段。對于賞賜與刑罰,古代治國之“法”強調在不得已之時,寧肯多賜給賞,也盡量規避濫用刑罰,即“賞僭,則懼及淫人。刑濫,則懼及善人。若不幸而過,寧僭,無濫。”(《左傳·襄公二十六年》)《荀子·致士》中也提過非常類似的觀點,即“賞不欲僭,刑不欲濫,賞僭則利及小人,刑濫則害及君子。若不幸而過,寧僭無濫;與其害善,不若利淫”。統治階層聯合使用賞罰,讓民眾覺得“善不可謂小而無益,不善不可謂小而無傷”(《新書·審微》)。由于司法權與行政權一般會壟斷于地方官員乃至最高統治者帝王手中,所以他們可以同時使用刑罰與賞賜來治國。在當代中國,行政權與司法權相對獨立,比如地方政府的行政官員掌握了頒發榮譽與獎金等權力,如何采取刑罰來懲治犯罪行為的職權歸屬到審判機關法院以及監督法律的檢察機關。換言之,當代中國的刑罰決策由司法機關去執行,行政機關無權干涉,而賞賜的權限一般由政府等行政機關去執行,司法機關一般也不會去過問這類事情。對于當代司法而言,民眾違背法律就要接受處罰,嚴重的違法行為可能要接受刑罰處理。對于私權來說,法無禁止即可為。盡管司法機關無法對民眾從事合法行為給予實質性的“賞賜”,但通過法律來保護這些行為是當代司法機關所肩負的責任。中國共產黨全面領導社會主義建設事業,是當代中國統合刑罰與賞賜來為治國服務的政治保障。古代治國之“法”中的刑罰與賞賜缺一不可,這對當代兼顧刑罰與賞賜也有借鑒意義。作為司法制度中的檢察機關,嚴格監督刑罰的采用與執行是否合法是履行法律監督職責的必然要求。作為政治制度中的檢察機關,對于濫發獎金與濫行表彰而干擾社會公益的行徑,也應通過發送檢察建議甚至提起公益訴訟來制止,因為只有合理使用賞賜才利于治國,這是古代刑、罰與賞三者關系所蘊藏的檢察意涵。

(二)刑罰輕重權衡

盡管古代強調施行刑罰應該做到一視同仁,但很多時候也會權衡刑罰的輕重,刑罰標準無需從一而終,隨時根據治國需要去相機抉擇,即“輕重諸罰有權。刑罰世輕世重。惟齊非齊,有倫有要”(《尚書·呂刑》)。人在做出某些違背法律的事情后,應該考慮行為人的動機究竟是什么。“人有小罪,非眚,乃惟終,自作不典,式爾,有厥罪小,乃不可不殺。乃有大罪,非終,乃惟眚災,適爾,既道極厥辜,時乃不可殺”(《尚書·康誥》),犯有小罪卻不知悔改的行為人應該從重處理,甚至被處以極刑,而犯有大罪但抱有誠心去悔改的嫌疑人應該從輕處罰,給人改過自新的機會,崇尚“過失,人之情,莫不有焉。過而改之,是為不過”(《孔子家語·執轡第二十五》)。“君子以赦過宥罪”(《周易·解·象》),應該秉持“宥過無大,刑故無小。罪疑惟輕,功疑惟重。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好生之德,洽于民心”(《尚書·大禹謨》)。從犯罪行為人的動機去權衡刑罰應該從輕還是從重,在強調道德感化的封建中國,如果真正做到權衡標準的一致,一般有利于維護階級統治。在當代中國,盡管犯罪嫌疑人的動機也是量刑的參考標準之一,比如在審判文書中經常出現的“犯罪動機極其卑劣”等字樣,就是對犯罪嫌疑人動機的一種法律定性。然而,在依法治國的時代背景之下,犯罪動機不再如同古代中國那樣可以直接用來對案件進行判決。例如,假定當代某個人為了逃避贍養父母的法定義務,辱罵甚至毆打雙親。此時,只要父母被毆打所致的傷害不太嚴重,那么他所犯下的罪行就不大,甚至無需接受刑罰處罰,但其動機卻極為卑劣與齷齪。在古代中國,特別是在推崇孝治的某些朝代里,做出這種行為的人可能會被判處死刑,因為連孔子都說過“五刑之屬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孝經·五刑章第十一》)。在古代中國的司法實踐中,只要犯罪嫌疑人的動機不是太壞,那么就有可能對其從輕甚至免去處罰,以便讓其悔罪以重新為國服務。在當代中國的檢察實踐中,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給予了被訴人認罪認罰的真誠悔罪機會,以求得到從寬處理。刑事公訴中的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所依托的倫理思維其實也是相信行為人如果真正做到認罪認罰,那么他的犯罪動機就不會固著在身上,對其從寬處理一般不會再對社會造成二次危害。“要囚,殄戮多罪,亦克用勸。開釋無辜,亦克用勸”(《尚書·多方》),即刑罰從輕與從重是為了勸勉民眾能夠守法。檢察機關的刑事公訴不是代表被害人的私利,更不是代表犯罪嫌疑人的利益,而是代表社會公益與符合治國需要去公正司法。在當前以審判為中心的刑事訴訟制度改革框架下,就其本質而言是要以證據為中心來支撐以庭審為中心。檢察官在辦理刑事案件時,對于犯罪嫌疑人或被告人不利的證據與有利的證據,均應同等對待并予以重視,這是代表檢察機關辦案的檢察官恪盡職守的職務要求。古代寬免刑罰以給被訴人改過自新機會的刑罰從輕理念,對當代檢察推動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具有啟示,但是當代檢察公訴的從寬幅度必須嚴格依法決策,不能僅僅根據行為人動機去裁決。

清朝紀昀在《閱微草堂筆記·灤陽消夏錄二》中記載著這樣一則故事:一個名叫張受長的道員,夜里閱讀一份斷案卷宗,對案情有疑惑,自言自語說道割頸自殺而死的人,“刀痕當入重而出輕。今入輕出重,何也?”此時,他隱隱約約聽到背后有人說“公尚解事”,回頭卻不見人影,他嘆息道“治獄之可畏也。此幸不誤,安保他日之不誤邪?”緊接著他就托病辭官,不再涉及斷獄之事。這則故事本身可能帶有離奇與夸張色彩,但其所帶來的啟示卻很大,那就是掌管刑獄的官吏肩負著徹底查明案件事實真相的司法責任。當代中國,從事于司法工作的人員,不應該像故事中張受長一樣選擇逃避刑獄之事,而是盡最大努力去查明所有案件的事實與真相,這樣才能彰顯法律的公平與正義,這亦是檢察人員汲取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精神養分的一大目的。為了查清案情真相,負責查驗的人員可能會想盡一切辦法,比如在《夢溪筆談·權智》中記載了這樣一則故事:陳述古任職建州浦城縣時,遇到有人報案丟失財物,隨后抓到一批嫌疑人,但卻無法鎖定罪犯。陳述古對眾嫌犯說“某廟有一鐘,能辨盜,至靈”,讓他們先自我陳述是不是盜竊者,再告訴他們說真話的人摸鐘不會有響聲,說假話的人摸鐘會有響聲。陳述古暗中讓衙役在鐘上涂了一層墨,“引囚逐一令引手入帷摸之,出乃驗其手,皆有墨。唯有一囚無墨,訊之,遂承為盜。蓋恐鐘有聲,不敢摸也。”很多案件的事實真相可能無法通過檢查得出,例如“凡聚眾打人,最難定致命痕。如死人身上有兩痕,皆可致命,此兩痕若是一人下手,則無害。若是兩人,則一人償命,一人不償命”(《洗冤集錄·檢復總說下》),此時應該如何對兩個被追訴對象實施刑罰,將嚴重考驗司法人員辦理案件的水平。“驢騾犢特,駭躍超驤。誅斬賊盜,捕獲叛亡”(《千字文》),將犯罪之人繩之以法是任何社會都想實現的目標。“君子以議獄緩死”(《周易·中孚·象》),對于某些存在疑惑的案件,可與相關人等共同討論案情,如果眾人還覺得有疑惑,就應按照“疑罪從無”的司法理念給予赦免,即“疑獄,泛與眾共之,眾疑赦之”(《禮記·王制第五》)。即使不是疑獄,在特殊的時代背景下,也有可能會被赦免。漢代王莽改制后,光武帝在重建劉氏江山的過程中,為了凝聚民心,多次下令赦免囚犯,如“七年春正月丙甲,詔中都官、三輔、郡、國出系囚,非犯殊死,皆一切勿案其罪。見徒免為庶民。耐罪亡命,吏以文除之”(《后漢書·光武帝紀第一第一下》)。司法的公平與正義主要建立在查明案件事實真相的基礎上,即使司法鑒定技術越來越發達,當代司法人員對破獲某些案件依然無法找到突破口。在司法人員辦案時,首先要切忌“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大學·釋“正心、修身”》),應以沉著冷靜的辦事風格去查明案件真相。“法制之人以分數為度,故能識較方直之量,而不貴變化之術”(《人物志·接識第七》),這種形容刑獄人員所應具有的職業素養,對當代檢察人員亦有啟示。例如,張軍檢察長要求檢察人員應該按照政治自覺、法治自覺與檢察自覺這“三個自覺”去努力,自覺養成按要求去辦事,照規則去做事的風格,就與之存在某種傳承與契合。在檢察機關中打造出一支業務素質過硬的隊伍,對于偵破案件、查明真相是很有幫助的。盡管“疑罪從無”理念是古代中國法律思想所留下的文化遺產,當代中國司法也在照此施行。然而,不能讓過多案件變成“疑案”,從而使之相伴的“罪行”一律從無,這會讓真兇逃避刑罰懲處,進而對司法機關的公信力產生不良影響。因此,從偵查到審查、起訴,再到法庭辯論與判決,包括檢察機關在內的所有司法機關都應致力于查明真相。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讓被訴人與司法機關特別是檢察機關有機會從對抗走向合作,有助于推動案件真相迅速得以查明。

對于刑罰從輕,在古代也受到很多思想家與治國者的嚴厲抨擊。“罪至重而刑至輕,庸人不知惡矣,亂莫大焉”(《荀子·正論》),秉持性惡論的荀子覺得重罪輕判會讓庸俗之人不懂得什么是惡以及惡之后果,進而成為亂國之道。連崇尚人人都應相敬相愛的“兼相愛”之墨家,也非常嚴厲地提到“歸敵者父母、妻子同產,皆車裂”(《墨子·號令》),足見對擾亂治國的行為如通敵叛國所給刑罰的殘酷性。“凡民自得罪,寇攘奸宄,殺越人于貨,暋不畏死,罔弗憝”(《尚書·康誥》),犯罪后不知悔改,刑獄人員就不應該憐憫被訴人而對其減輕刑罰。有的思想家提出只要是犯罪就應該嚴懲,同時不能使之具有獲得赦免或以繳納罰金來減輕刑罰的可能性,這樣才能激勵各行各業中的社會成員按照治國之“法”來行事,即“敢有巧詐輒行之輩,罪勿以赦、贖除,則吏敬其職,工慎其業矣”(《政論·闕題五》)。先秦法家人物對于刑罰從輕的批判是最徹底的,韓非子說“夫惜草茅者耗禾穗,惠盜賊者傷良民。今緩刑罰,行寬惠,是利奸邪而害善人也,此非所以為治也”(《韓非子·難二》)可謂一針見血,他把違法民眾比作稗子,如果惋惜罪犯就如同喜愛稗子,從而會影響莊稼即有損于良民。漢代王符持類似觀點,認為“養稊稗者傷禾稼,惠奸宄者賊良民”,進而表明“先王之制刑法也,非好傷人肌膚,斷人壽命者也,乃以威奸懲惡除民害也”(《潛夫論·述赦第十六》)。晚清時期統治階層的代表人物曾國藩也說過“民宜愛而刁民不必愛,紳宜敬而劣紳不必敬”(《曾國藩家書·咸豐八年戊午·正月十九日致沅浦弟書》),他把民眾中的一部分人劃歸為刁民,士紳中的一部分劃歸為劣紳,他覺得應該愛民敬紳,但對于刁民劣紳則不應該愛惜。曾國藩在官宦生涯的行事方式,的確符合他自己所說的話,即幾乎不會對犯下罪行的行為人從輕處罰。近代中國臭名昭著的不經過嚴格司法程序就對相關行為人判處極刑的“就地正法”,就是曾國藩在秉持“亂世需用重典”的理論下,認為國家處于緊急狀態下,就應該從快從重施行刑罰以維持社會治安,但大肆破壞了法治程序。當代以人為本的善治理念,意味著殘酷使用刑罰根本不符合法治目標,負有法律監督職責的檢察機關是阻止刑罰濫用的制度保障。

古代思想家覺得刑罰不宜從輕或免除還有以下考慮,即犯罪行為人在犯下小的罪行之時就給予刑罰,那么就會使其受到暴力警示,不敢再去為非作歹,避免再犯重罪而受到更重刑罰的處置,從而將對小罪施行刑罰視為一種保護措施。“小人不恥不仁,不畏不義,不見利不勸,不威不懲。小懲而大誡,此小人之福也。”(《周易·系辭下》)在犯小罪之時就給予懲治而起到告誡作用,這對于道德水準低下的小人來說是一種福分。韓非子從治國角度出發,覺得“明君見小奸于微,故民無大謀;行小誅于細,故民無大亂”(《韓非子·難三》)。商鞅認為在利用刑罰懲治“小邪”以避免出現“大邪”的過程,應該鼓勵民眾相互檢舉與告發,即“王者刑用于將過,則大邪不生;賞施于告奸,則細過不失”(《商君書·開塞第七》)。中華傳統刑罰理念中所描述的這些刑罰不宜從輕的觀點,也有一定道理,對當代中國的司法也有借鑒。對刑事公訴中的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而言,累犯、再犯的從寬幅度一般會從嚴把握,初犯、偶犯從寬幅度相對會大一些。在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從輕或減輕處罰時,檢察機關應該評估從寬處理被訴人以后,從寬對象再實施犯罪的可能性有多大。檢察機關必須防止被訴人只是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所給予減輕刑罰的機會,其實根本沒有真正去悔罪、認罪與認罰。不能讓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成為通用的免罪金牌,繼續保持刑罰的絕對威懾力,依然是新時代中國司法機關特別是檢察部門在履行刑事公訴職責時的法治目標。貫徹寬嚴相濟刑事政策,檢察機關實施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要以符合人民群眾的公平正義觀念去辦理案件,同時也要注重禁小邪以防大罪。

對于古代以罰代刑與刑罰從輕等司法指向以及以犯罪動機確定刑罰與對小罪施行刑罰以防大罪等司法實踐,仔細甄別其中包含的積極觀念,特別是其中所強調的利用監督實現法律的統一實施,有助于完整地考察與準確地借鑒中華傳統刑罰理念中的檢察意指。

五、認罪認罰從寬制度

接下來,著重分析當前檢察機關努力推動的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與古代刑罰理念之間的傳承,這樣有助于深入理解中華傳統刑罰理念中的檢察意指。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是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司法機關經過多年司法實踐的基礎上,通過人大常委會審議與表決而正式寫入到《刑事訴訟法》中,即以法律條文確立下來的刑事公訴制度。依法治國是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的組成部分,只要立法機關確立了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司法機關特別是檢察機關就必須堅決貫徹這一刑事訴訟體制,使之在新時代中國之治中成為司法制度的有機組成部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顯示法律思想與司法實踐均應服務于治國需要,剛確立不久的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也是一項有助于新時代治國需要的法律制度,因為該制度在及時化解矛盾與糾紛并伸張社會正義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

就單個刑事案件來說,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要想發揮效力,其中的“從寬”是激勵被訴人認罪認罰的主要因素。高檢院于2020年4月26日印發《檢察機關案件質量主要評價指標》,提出了“案-件比”這種用來評價案件辦理質量的指標。盡管辦案過程中的訴訟環節與業務活動等“件”都有法律依據,但是“件”數越高,當事人對辦案的評價以及案件辦理的社會效果相對就會更差。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可以激勵一般性刑事案件的被訴人與司法機關走向合作,大為降低“件”的數量,進而提高司法滿意度并節約司法資源。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對罪大惡極的被訴人究竟能發揮何種作用以及如何發揮作用,需要進一步去探討。在最高法、高檢院、公安部、國家安全部、司法部五部門聯合印發的《關于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指導意見》中,盡管強調了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適用于所有刑事案件,但對于某些罪行極大、不殺不足以平民憤的犯罪嫌疑人來說,他們在被捕以后,一般會預期將被判處極刑,所以堅持與司法機關對抗下去,不認罪更不認罰是其認為獲取生機的唯一方式。司法機關對于極為嚴重的刑事犯罪,一般也不會對其寬大處理,否則有可能影響到司法的公正性。司法機關在偵破、審查、起訴與審判案件的過程中,一般不會通過許諾被訴人會被從寬處理而引誘其認罪認罰,最后不以事先承諾的條件對其從輕或減輕處罰。這種誘供行為會影響到司法的權威性,也不符合新時代國家治理現代化的司法要求。如前所述,在中國古代的司法實踐中,刑獄人員一直以來在為如何偵破案件真相而付諸努力,當代司法機關同樣如此。對于罪行極大且很有可能被判處極刑的犯罪嫌疑人,其案件本身的復雜程度一般也相對較高。被訴人不愿意認罪認罰,讓案情很難在短時間內偵破,用于起訴與判決的證據鏈也難以在短時間內形成,從而妨礙了司法效率。古代中國“有司申嚴百刑,斬殺必當,毋或枉橈。枉橈不當,反受其殃”(《禮記·月令第六》),對罪大惡極犯罪分子必須按照罪刑相當原則判處極刑,是中華文化基因傳承下來的一種司法正義觀念。刑獄人員切忌“見生者之可憫,不見死者之可悲,刀筆舞文,曲相開脫”(《閱微草堂筆記·如是我聞三》),憐憫被訴人判處極刑而忘卻被害人所受到的傷害,就會導致不公正的司法裁決。當代檢察機關代表的是社會公益,不能因為憐憫犯罪嫌疑人而從輕提出量刑建議,也不能僅因為可憐被害人就從重提出量刑建議,只能依法嚴格準確提出量刑建議。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運用于罪行極大的案件時,要以不違背人民群眾的正義感為前提,少殺與“慎殺”政策絕非是一律免死。根據張軍檢察長于2020年5月25日所做的《最高人民檢察院工作報告》,可以發現從1999年到2019年,檢察機關起訴的嚴重暴力犯罪人數降低了10萬人以上,由16.2萬人降低到6萬人,而擾亂市場秩序犯罪增長了19.4倍,生產、銷售偽劣商品犯罪增長了34.6倍,侵犯知識產權犯罪增長了56.6倍。根據張軍檢察長于2021年3月8日所做的《最高人民檢察院工作報告》,顯示2020年檢察機關起訴犯罪的增減趨勢幾乎保持一致。嚴重暴力犯罪的數量在不斷降低,社會危害更多體現在經濟層面的新型犯罪人數在激增,后者被判處的刑罰相對來說較輕,使得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在司法實踐中更具適用性。相對古代來說,刑罰從輕理念在當代更具適用條件,檢察機關確保依法施行刑罰從輕的法律監督相對古代監督也更加完善與全面。

對于刑事案件,在公安機關偵查或公安機關與檢察機關同時偵查的階段,嫌疑人認可所做行為應該被定罪,對快速偵破案件是有幫助的。在審查起訴階段,被訴人認可檢察機關對其所提出的量刑建議并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既有助于檢察機關形成完整的證據鏈,也大為簡化了審查起訴程序。在中國的司法體系中,最終做出審判的是人民法院而非人民檢察院。被訴人在自愿與檢察機關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的時候,一般是充分信任檢察機關的。如果法院不采納檢察機關的量刑建議,那么檢察機關依據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所走的整個程序將會受到被訴人的嚴重質疑。誠然,法院獨立行使審判權是確保法律公正實施的制度保障,檢察機關也可以通過抗訴來繼續尋求量刑建議得以采納。在《刑事訴訟法》中,規定除特殊情況外,法院應該采納檢察機關的量刑建議,而檢察機關也應進一步提升量刑建議的能力與水平〔15〕,以便法院盡可能采納所提出的量刑建議。公檢法特別是檢察機關的工作人員應該深刻理解刑法等法律條款,嚴格按照法律規定來提出量刑建議。在余金平交通肇事罪案件中,一審法院拒絕了檢察院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基礎上所提出的量刑建議,檢察院隨之抗訴到更高一級法院,二審法院駁回抗訴并加重處罰。該案在法律界引起了極大的關注,法律專家紛紛在議論法檢之間量刑權歸屬之爭。公檢法之間相互約束是確保法律得以公正實施的制度性保障,而司法機關能否在執行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時擁有相對一致的標準,是該制度能否在實踐中充分發揮效力的決定因素之一。2020年4月21日召開了平安中國建設協調小組第一次會議,在維護憲法與法律前提下,該小組可以協調司法機關的辦案模式。2020年5月11日最高人民檢察院印發《人民檢察院辦理認罪認罰案件監督管理辦法》,在致力于加強檢察官辦理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案件廉政風險防控的同時,要求檢察官所提出的量刑建議應當與審判機關的判罰尺度保持基本均衡。在中國古代刑罰實踐中,刑事訴訟以及刑事審判集中在一起,因而不會出現當代司法機關在執行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時的不協調,但不利于公正司法。當代盡管存在檢察機關的量刑建議得不到審判機關采納而沖擊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個別情況,但檢察機關盡可能做好量刑建議是可以解決這些司法矛盾的,同時司法體制綜合配套改革也有助于化解司法機關之間不必要的程序沖突。當肩負法律監督職責的檢察機關認為審判機關不采納量刑建議確實有誤時,辦案檢察官就應該果斷提起抗訴,這種國家司法體制內的依法主動監督與糾錯要比古代被動監督更為有效。

檢察機關不起訴決定是推動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舉措之一。隨著經濟與社會的快速發展,越來越多罪行相對輕微但確已觸動刑法的經濟刑事案件經常發生。這類犯罪嫌疑人可能會因一時疏忽而觸犯刑律,并且預期他們再犯案件的幾率不大,同時經濟犯罪可以通過積極賠償以盡可能降低甚至消除被害人的損失。如果這類嫌疑人能夠認罪認罰的話,檢察機關可以直接對其從寬處理而不予起訴。高檢院官方新聞媒介在2020年新冠疫情常態化防控的復工復產期間,報道了地方檢察機關在嫌疑人認罪認罰基礎上,對某些民營企業家的輕微犯罪不予起訴的決定,如營口市檢察院指導大石橋市檢察院對霍某因涉嫌生產、銷售偽劣產品罪不起訴決定等。高檢院的新聞媒體播報地方檢察機關所做出的不起訴決定,表明了對這種決定的支持與推廣。張軍檢察長多次強調對于涉及民營企業負責人犯罪的案件應該謹慎采取強制措施,能不捕的不捕、能不訴的不訴、能適用緩刑的就不提出判實刑的量刑建議,以便為民營經濟發展營造良好的法治環境。檢察機關不起訴某些犯下輕微罪行且能認罪認罰的嫌疑人,以便讓其繼續為社會去做貢獻,是確保司法活動保持高效權威的一種重要舉措,但也應強調規范執法自由裁量權。承擔法律監督職責的檢察機關所做出的不起訴決定也要接受外在監督,要使不起訴決定能夠經得起歷史的檢驗。據山西長安網2020年4月10日報道,山西省長治市屯留區檢察院在2020年4月9日舉行了對李某某涉嫌危險駕駛罪認罪認罰擬不起訴的公開審查聽證會,邀請了人大代表、政協委員、律師代表以及公安民警等人員參會,將檢察機關的不起訴權放在“陽光之下”。這種針對擬不起訴的聽證會,在全國基層檢察院已經舉辦了多次,成為檢察機關在依照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決定不起訴嫌疑人時,接受外在監督的一種形式。

對施行不久的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已經在司法實踐中發揮出了積極作用,未來的運用空間與發展前景非常之大。中華傳統刑罰理念指出律法制定與司法實踐應該服務于治國需要,當前的經濟刑事犯罪越來越多,暴力刑事犯罪越來越少的趨勢,使得從寬或從輕懲處犯罪具有了現實基礎。盡快化解社會矛盾并讓犯下輕微罪行的人可以繼續服務社會是當代司法服務善治的一種表現形式,而貫徹執行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就具有這樣的治理功能。中華傳統刑罰理念強調刑罰相互替代以及權衡刑罰輕重,其中以罰代刑以及刑罰從輕是主要的觀點,在實施中需要嚴格監督以保證刑罰的統一正確實施,這可視為一種檢察意指。當代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基本上秉持了刑罰從寬懲處的倫理價值觀念,而如何保障法律的正確統一實施,需要檢察機關肩負憲法賦予的法律監督職責。

六、結論

中國幾千年的司法實踐,積累與沉淀了較為完整的中華傳統刑罰理念。在流傳下來的中華傳統文化典籍中,存在一些直接記錄“檢察”的表述,不過這些檢察用語更多傾向于治國實踐中的監督,當把當代檢察制度視為一種政治制度時,就與之存在較大的契合。此外,個別朝代如宋朝組建的審刑院和當代司法制度中的檢察很接近,只不過審刑院只有中央機關而沒有地方機關,同時只監督案件審判是否合理,一般不會從事刑事公訴。對于法律而言,可以將“法”與“律”分開去看,古代治國之“法”主要是指導國家機構運轉的根本制度,其中刑律等法條隸屬于這些“法”,即司法要服務于治國,而“律”意指要確保“法”的公正實施。對于古代刑罰而言,“刑”主要指對被訴人殘傷身體的肉刑或限制自由的處罰,時至今日依然存在強制剝奪犯罪分子的死刑。殘酷的刑只能施行于確實犯罪的人員,極刑更是只能施行于少數罪大惡極之人。“罰”主要指罰金,利用經濟手段處罰犯罪行為人,相對于刑要緩和的多。中華傳統刑罰理念基本上尊崇以罰代刑、刑罰從輕的觀念,但要求確保法律的統一正確實施,因而需要監督,這其中就存在檢察意指,值得當代檢察機關在辦理案件時去借鑒。當前,檢察機關在刑事公訴中力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這項司法制度符合當前的治國需要,因而作為政治制度的檢察,必然堅持這項有利于治國的刑事訴訟方式。作為法律制度的檢察,由于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寫入到法律之中,要求其堅持貫徹這種訴訟方式以維護法律尊嚴。作為司法制度的檢察,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在打擊刑事犯罪時,能夠節約司法資源并及時維護社會公平正義,因而需要檢察機關充分執行這項訴訟制度。傳統刑罰從輕觀念一般是有利于治國的,這和當代檢察機關推動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存在某種傳承,分析兩者關聯有助于從實踐層面反觀中華傳統刑罰理念中的檢察理論指向。

〔參 考 文 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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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 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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