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德華·蘇賈的空間本體論思想

韓幸

摘 要：愛德華·蘇賈是后現代馬克思主義的重要代表，他通過空間本體論對馬克思思想進行了重構。他重新思考了空間問題，認為空間具有本體論的特征，空間生產更是資本主義的秘密所在。他通過空間本體論試圖建立一種社會、空間、歷史三位一體的本體論，以此來解讀馬克思的哲學思想，超越歷史決定論。他的努力對于我們研究后現代哲學和馬克思哲學具有啟迪意義。

關鍵詞：行動;異化;社會主義;實踐;共產主義

《后現代地理學》是愛德華·蘇賈的著名著作，其中，他用地理學為基礎將社會批判轉向了空間化的維度。他還研究了存在主義、結構主義等的空間辯證法，他在此基礎上，提出了空間、社會與歷史的三位一體理論，進而構造了他的三元辯證法。正是這樣一種辯證法對馬克思思想進行了重構，而這種重構是建立在后現代主義的視野下的，它對于我們理解馬克思的空間理論及哲學思想有著重要的意義。

一、空間本體論研究的思想背景

馬克思主義思想無疑是蘇賈空間理論的直接根源，他認為社會空間是歷史中的地理環境概念，由此，我們的社會關系的生產也就是空間的生產。蘇賈也認真考察了馬克思的經典文本、西方馬克思主義的主要思想以及傳統的空間理論，他在此基礎上，認為馬克思排斥地理空間，建立起了一個無空間的封閉體系，甚至具有一定的“反空間主義”傳統，忽視了地理學的重要性。而西方馬克思主義忽視了空間理論，傳統的地理學又具有反空間的特征，只是認為空間是“一個被動和可以丈量的世界，而不是具有行動和意義的世界”[1]。這種對于空間的理解并沒有揭示出真正的空間概念，蘇賈正是看到了這種局限，才致力于空間本體論的建構，以此來取代歷史決定論式的先驗性。

二、空間本體論思想的主要內容

馬克思的唯物主義是蘇賈空間本體論基礎，他的空間本體論也是對唯物主義的一種重構，他指出“正在崛起的是一種辯證的唯物主義，同時又是一種歷史的唯物主義與空間的唯物主義”[1]。但是馬克思本人并沒有直接的關于空間本體論的論述，因此，蘇賈的空間本體論實則是深受他人思想影響的。蘇賈的空間本體論主要受到福柯、詹姆遜、特別是列斐伏爾的影響，通過對空間理論的闡釋，他試圖結構馬克思的歷史理論，他將馬克思的歷史理論視為一種歷史決定論。他強調要使傳統的歷史敘事空間化，而這種“空間化轉向”是本體論意義上的，他的空間性與存在論密切相關，是一種存在與空間的追問。

蘇賈很大程度上受到了列斐伏爾思想的影響，列斐伏爾的思想是蘇賈空間本體論的思想基礎，他認為資本主義將走進空間生產時代，資本主義的存活秘訣是不斷地生產出自己的空間。另一方面，他認為抽象的生產關系具體化后的結果就是空間，生產關系作為一種社會存在正是由于具有空間性，才會呈現出存在的特質而不再是純粹的抽象。

另外一個對蘇賈產生了重要影響的是淮蘭查斯，他作為一個結構主義者，將社會生產關系的共時性結構本體論化。他認為我們可以將空間看作是社會的物質框架，這也就是說，空間也是一種經濟基礎，社會生產的真正來源正是空間，他在這里將空間理解為一種實體化的社會產物，也可以說空間是“第二自然”的一部分。他將空間看作是商品物化下的社會關系的一種神秘抽象，它既是社會行為和社會關系的手段，又是其結果。

蘇賈的空間本體論不僅僅是對空間理論的發展，也是對馬克思主義哲學思想的重構，它將其空間化或都市化，將馬克思的歷史本體論轉向空間化的本體論，試圖超越歷史決定論的局限。他稱馬克思的哲學本體論應當是一種社會、空間、歷史的三位一體本體論。但他對于空間的過分強調往往造成了對歷史性的遺忘，他用空間生產來代替物質生產，沒有意識到物質生產的根本性和基礎地位。

蘇賈又提出了“第三空間”的思想，他指出物質、精神的二元分立也直接影響了人們對空間的理解，一直以來人們或者將空間視為一種物質形態，或者將它看作是精神的產物，與此相應的產生了“第一空間認識論”和“第二空間認識論”。“第一空間認識論”強調物質性和客觀性，試圖將空間變成科學，作為科學的空間是可以被精確描述和說明的。而“第二空間認識論”則注重對精神建構的關注，忽視了空間的直觀性。列斐伏爾認為我們不僅需要兩個對立的概念，同樣，也始終存在著第三項，這一第三項的打破瓦解了傳統的二元對立，確立了他者的意義，列斐伏爾的這一思想被蘇賈所繼承，蘇賈重視列斐伏爾將空間性、歷史性和社會性完美地統一在一起的嘗試，并且提出了一種“三元辯證法”。蘇賈在兩種空間認識論的基礎上提出了“第三空間”，第三空間“源于對第一空間—第二空間二元論的肯定性解構和啟發性重構”[1]，它也實現了對二者的超越。這樣一個空間既是物質的，又是想象的，為空間理論提供了新的基點。他進一步提出了他者化的思想，他者化也就是對此和彼的拆解與重構，并通過這一過程產生一個新的、開放的選項，這一方法也就是所謂的三元辯證法。蘇賈空間理論的核心可以說正是第三空間這一概念，第三空間從本質上說是一種思維方式，這種思維方式充滿了想象力和開放性，它是從開放的角度來思考和建構事物，它試圖研究時間、空間和社會問題，探討歷史、空間與社會的辯證關系。

三、對蘇賈空間本體論的評價

（一）對馬克思空間思想的誤讀

馬克思所處的時代是一個急需對資本主義物質生產方式進行批判的時代，這也就決定了馬克思并未過多地涉及空間生產理論。物質資料生產在馬克思哲學中的地位是特殊的、基礎的，是社會發展的決定性力量，而空間則是人類活動的基本要素之一，這樣的空間對于資本生產有著一定的重要作用，也就是說，資本的發展必將帶來空間的資本化。也就是說，馬克思既肯定了空間在資本主義發展中的重要意義，也看到資本主義只有通過不斷地擴張，才能滿足其市場需求，才能融入世界歷史，建立普遍的聯系。但蘇賈并不認為馬克思有空間生產的思想。

（二）空間理論本身的局限性

蘇賈通過空間本體論是想改變馬克思的哲學本體論，在他看來馬克思的本體論是自然、社會以及空間的三位一體，這樣的三位一體忽視了空間的存在。而蘇賈提出，恰恰是空間應該在人類活動中始終處于優先地位，因為人類總是要在一定的空間中活動的，人的活動離不開一定的空間。也可以將空間看成是人類社會經濟發展的重要因素，在蘇賈的理論中，空間甚至可以取代時間。蘇賈的辯證法試圖揭示時間、空間與歷史的辯證關系，他在三者的關系中，依然強調空間的特別重要性。但他的空間不是立足于地理學基礎上的，他的空間是具有社會性質的。蘇賈將空間的生產與社會的生成發展統一化，這樣，人們創造的歷史也就是空間的歷史，人們的社會生產也就是空間的生產“這樣一來……生產成了唯一根本目的，空間重構被單純當作資本生產剩余價值的中介和手段”[2]。蘇賈在空間理論中對馬克思思想進行了新的闡釋，他強調我們創造歷史和地理是要受到直接被給予的以及直接遇到的歷史地理條件的制約，我們所面臨的境況并不是我們自己能夠進行選擇的，而現代化和資本主義的發展都是空間與時間的重構過程。

（三）忽視了生產的基礎作用

我們在研究社會的過程中，的確需要注意空間的視角，但是我們不能把空間夸大為唯一的研究社會的維度。他解除了空間的遮蔽，卻讓空間遮蔽了時間，他試圖解決歷史決定論的問題，但自己最后卻走向了一種空間決定論。

蘇賈的空間是社會發展的革命力量，用村鎮聯合來表述城市空間，我們應該重視這一概念的作用，它是人類社會歷史發展的動力，它有利于社會的高效率發展和社會分工的進一步深入，也能夠增強人作為社會動物的相互作用。物質生產在馬克思的唯物史觀中具有決定性作用，馬克思思想的出發點永遠是他現實的人，現實的人也是歷史的基本前提和根本出發點，在這一思想下，馬克思進一步說明了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辯證關系。馬克思認為村鎮聯合不能夠完全地解釋歷史的演變與發展，社會生活一定首先是基于一定的物質生產方式，歷史是物質聯系的表現形式。

蘇賈的空間本體論是對西方馬克思主義后期思想的發展，也是對其的深刻反思，他將西方馬克思主義的社會批判理論進行了都市化、空間化的范疇解釋。西方馬克思主義與現代地理學進行了結合，批判了當代資本主義空間化統治的本質。但是他為了反對歷史決定論和經濟決定論所提出的“第三種空間”是沒有具體的歷史性的。黑格爾稱現代辯證法的精髓是“使固定的思想取得流動性”，但這很容易導致許多學者只是抓住了思想的流動卻忽視了固定的現實。

蘇賈的空間本體論為我們理解馬克思開啟了新的視角，但其空間本體論基礎上的三元辯證法也有著自身的缺陷，并不能真正地實現對二元論的彌合。另外，他也過分夸大了空間理論的作用，我們對于社會歷史的分析，還是要立足于物質生產方式的。空間本體論可以說還是在形而上學的視野下來思考人和世界，因此，我們要認真對待蘇賈的空間本體論，以此來進一步了解后現代哲學的根本問題以及馬克思哲學的內在本質。

參考文獻：

[1]愛德華·蘇賈.后現代地理學——重申批判社會理論中的空間[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4：57，120，81.

[2]莊友剛.空間生產與資本邏輯[J].學習與探索，20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