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近代以來,隨著工業革命對生產力的解放和啟蒙運動對人的思想的解放,人類認識和改造自然的能力不斷增強,主體性不斷提高,但主體性發展的唯我論傾向又帶來了環境污染、資源短缺等一系列生態問題。現代哲學從存在論和語言哲學的角度出發構建主體間性,力圖超越主體性的唯我論傾向,為解決生態問題打開了新的視角。在主體間性理論視域下,習近平總書記提出要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與各國一道應對共同面臨的生態危機,這是主體間性的中國模式,也是應對全球生態問題的中國話語。
關鍵詞:生態問題;主體性;主體間性;人類命運共同體
中圖分類號:B829?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20)01-0040-03
人與自然的關系一直是人類要處理的首要關系,從原始社會到奴隸社會,甚至到封建社會,由于人類認識自然和改造自然的能力太弱,人類一直匍匐于自然之下,人在自然面前缺乏能動性,只能順應天命,祈求風調雨順,此時人與自然保持著一種人類委曲求全的和諧關系。近代以來,隨著工業革命對生產力的大大解放和啟蒙運動對人思想的解放,人的主體性不斷彰顯,人類認識自然和改造自然的速度加快,經濟也得到快速發展,但隨之而來的卻是自然界作為客體被主體僭越,過度的開發利用造成了水資源短缺、空氣污染、生態破壞等一系列生態問題,這一切使得人們不得不對主體性產生懷疑,甚至有學者提出要消解人的主體性,使哲學回到荒野,以自然中心主義為旨趣。但荒野自然觀一方面太過理想化、不具現實性,另一方面,片面否定人的主體性無益于生態問題的解決,自然的價值需要人的主體性去認識,人與自然的關系問題需要人發揮主體性、做出努力才能得到解決。以商談、討論、合作為主要內容的主體間性對解決生態問題提供了新的視角。
一、主體性發展造成的生態困境
“主體性是人作為活動主體的質的規定性,是在與客體互相作用中獲得發展的人的自覺、自主、能動及創造的特性。”[1]自人類誕生以來,隨著認識能力和改造能力的逐步增強,主體性不斷得到實現,尤其到近代以來,主體性成為人們謳歌高揚的對象,思想上主體性意味著解放、自由、人性,現實生活中,高聳的大廈、林立的工廠、飛馳的列車等等都是主體性發揮的杰作。主體性使人類擺脫了自然的奴役,理性得到最大限度發揮,人感受到作為人的力量。關于主體性的論述最早起源于笛卡爾的“我思故我在”,笛卡爾認為世界上的一切都值得懷疑,唯有懷疑本身不容置疑,即將人的思維、意識看作人之為人的主體性。康德則認為人具有先天的認識能力,可以利用知性范疇將從感性世界中獲得的“雜多”加工整理。黑格爾則進一步將“我思”和自我意識視作絕對精神,并賦予其辯證發展的現實力量。笛卡爾等人都將人的意識、思維、理性看作人的主體性,這勢必會導致一種唯我論傾向,除了意識以外的一切都沒有進入到人的視域,即一切外物都是客體,除了人的思維和理性。由此,主體性的唯我論傾向將導致兩個生態困境:第一,人與自然關系基于工具理性成為對立的主客體關系,主體性逐漸演變為凌駕于自然之上的人類中心主義;第二,主體將除自身之外的人視為客體,遵循獨白范式,主體間在生態問題上難以達成共識、通力合作。
在主體性視域下,人與自然的關系是主客對立的關系。主體性所遵循的是主體—客體的模式,主體和客體是一種對象性關系,主體性來源于客體的確證,即人總是通過對客體的意識和改造來獲得主體性。生產生活中,我們總是處在一種對象性關系中,當我們把自身作為主體后,除了自身以外的他物都是客體,我們通過對他物的占有、支配、控制來獲得自身的意義。這種主體—客體模式在人與自然關系中尤其明顯,當我們把自然界當作客體,工具理性勢必導致人類凌駕于自然之上,把自然當作滿足需求、實現自身利益的工具,對自然進行無止境的開發利用,故主體性意味著的是主體和客體、人類與自然的對立關系,意味著凌駕于自然之上的人類中心主義。
主體性視域下,主體和主體之間難以達成共識、通力合作。生態問題是一個全球性問題,需要各國家、各地區形成共識、通力合作,而主體性遵循的是以自我意識為中心的獨白范式。近代哲學把“自我”等同于“自我意識”,即把主體等同于主體性,它所注重的是自我意識的認知功能,“他我”和“他我意識”根本沒有進入其視域,所以近代哲學所謂的主體性不過是意識性、自我性,不過是主體意識的內心獨白[2]。獨白范式意味著不考慮其他主體的利益和訴求,在應對現實的全球性生態問題時,就意味著只考慮本國或本地區發展利益,甚至為了自身發展將其他國家和地區作為工具。各個國家和地區沒有形成生態保護的共識,就必然會出現為了片面追求經濟發展罔顧環境保護的現象,甚至出現將垃圾運往其他國家填埋、將高能耗產業轉移到其他國家和地區等企圖轉移生態危機的做法。
二、主體間性對生態問題的闡釋
主體性通過主體—客體模式獲得意義,而主體間性則從主體—主體間獲得意義。19世紀末20世紀初,哲學由近代向當代轉變,發生了由認識論哲學向存在論和語言學的演變,同時也伴隨著由對主體性的強調到對主體間性的關注。體現這種轉變的第一位哲學家是胡塞爾,他承認人具有先驗的意識和純粹的主體性,堅持意識的意向性和“先驗還原”的現象學方法,但他同時也認為不僅自我能經驗世界,他人也能經驗這個世界,在自我與他我的關系中,他認為自我通過類比將他人也視為主體,“每一個自我主體和我們所有的人都相互一起地生活在一個共同的世界上,這個世界是我們的世界,它對我們的意識來說是有效存在的,并且是通過這種‘共同生活而明晰地給定著。”[3]這也就是說胡塞爾不僅把自我當作主體,而且認為自我和他我處于平等的關系,具有交互主體性,構成主體間性的世界。進入20世紀,哲學逐漸轉變為存在論哲學和語言哲學,海德格爾把人看作“此在”,認為人在生存的過程中不斷獲得自己的本質和意義,并認為“此在”與他人“共在”,進一步從存在論的角度論證了主體間的交互主體性。哈貝馬斯從普遍語用學的角度論證了處于共同世界的人們的交往的有效性,實現了以主體為中心的獨白范式向以交往理性為中心的對話范式的轉變。由此可以看出,主體間性并非是對主體性的完全否定,而實際上是對主體性的發展,主體間性在肯定人的主體性地位的基礎上,更強調主體之間的交互主體性,重視主體的交往理性和對話范式,由此超越了主體性的單一工具理性和唯我論困境。
主體間性的交往理性和對話范式對當今全球生態問題的解決做出了全新詮釋。在應對生態問題這個全球性問題時,面臨自然界,人與人、國家與國家、地區與地區首先應該都是平等的主體,擁有同樣的權利,承擔共同的義務,應當做到互相尊重。其二,主體與主體之間遵循的不是利用與被利用的工具理性,而應該充分發揮交往理性,協商合作,共同發展,利用經濟優勢轉嫁生態危機、通過損害其他主體的生態利益謀求自身發展是短視狹隘的做法。其三,不論是通過移情類比,還是建立共同的話語體系,各個主體間應積極謀求對話協商、建立共識、合作共贏,生態問題是一個全球性的問題,不存在偏安一隅的逃避,只有各國家和各地區共同承擔起責任和義務、加入全球生態治理的序列中,才能緩解生態危機、實現共同發展。
三、人類命運共同體——主體間性的中國模式
當前,各國各地區在經濟利益、政治意識形態、文化習俗等方面仍存在差異,而生態問題則是人類面臨的共同難題,成為不同國家、不同民族、不同文明、不同意識形態的最大公約數,各國各地區齊力應對生態問題將有力推動凝聚全球共識、構建命運共同體。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在國際國內重大場合,就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提出和闡發了人與自然共生共存、“生態文明建設關乎人類未來”“建設一個清潔美麗的世界”等一系列具有濃烈生態意蘊的主張和觀點,黨的十九大更是把建設清潔美麗世界作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重要內容寫入黨的報告之中[4]。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是習近平總書記基于人類共同福祉和長遠利益提出的重要戰略思想,具有深刻的生態意蘊,是運用主體間性理論解決生態問題的中國話語和中國模式。
“建設一個清潔美麗的世界”是全世界人民的共同訴求。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各國人民同心協力,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建設持久和平、普遍安全、開放包容、清潔美麗的世界。”[5]斯德哥爾摩會議討論并公布的《聯合國人類環境會議宣言》、定于每年6月5日為世界環境日、2015年通過的《巴黎氣候變化協定》等都體現了世界各國人民對于清潔美麗世界的共同向往。20世紀以來,人類逐漸意識到粗放的經濟發展方式和工業文明帶給生態環境的傷害,力圖積極承擔生態責任、尋求國際合作與各國一道共同應對環境污染、氣候變化等全球性問題。
提供更多優質生態產品、建設“美麗中國”是中國在全球生態保護中的主體責任。黨的十八大以來,在習近平總書記的帶領下,“山水林田湖生命共同體”“保護生態環境就是保護生產力,改善生態環境就是發展生產力”“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生態興則文明興、生態衰則文明衰”等綠色觀念逐漸深入人心,生態文明建設成為“五位一體”總體布局中的重要一環,面對環境污染、生態破壞、資源短缺等嚴峻的現實情況,我國不斷推動生態文明建設體制改革創新,強化政府、企業、個人在生態環境保護中的主體責任,同心協力共筑美麗中國。中國正“引導應對氣候變化國際合作,成為全球生態文明建設的重要參與者、貢獻者、引領者”[5]。
推進綠色“一帶一路”建設、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是發揮主體間性、凝心聚力的重要抓手。“一帶一路”建設是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偉大實踐,是加強區域對話合作的中國方略,是中國發展對接區域發展和世界發展的重要體現。綠色是“一帶一路”的亮麗底色,一帶一路是“和平之路、繁榮之路、開放之路、綠色之路、創新之路、文明之路。”[6]以綠色之路為發展目標,中國在“一帶一路”建設過程中發布了《關于推進綠色“一帶一路”建設的指導意見》《“一帶一路”生態環境保護合作規劃》,印發了《關于構建綠色金融體系的指導意見》,建立了比較完整的綠色金融政策體系,2019年4月25日,“一帶一路”綠色發展國際聯盟在北京成立,成為綠色發展合作的政策對話和溝通平臺、環境知識和信息平臺、綠色技術交流和轉讓平臺[7]。
總之,生態問題是關乎人類長遠未來和前途命運的關鍵問題,工業文明時代主體性的肆意發揮造成了人與自然關系的嚴峻態勢,生態文明時代則需要合理發揮主體間性,使每個人、每個國家、每個地區積極承擔生態保護和環境治理中的主體責任,對話協商、精誠合作,共同構建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美好世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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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黃小毅.論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生態意蘊[J].西部學刊,2019(3):56.
[5]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N].人民日報,2017-10-18.
[6]習近平.將“一帶一路”建成和平之路、繁榮之路、開放之路、創新之路、文明之路[N].人民日報,2017-05-15.
[7]“一帶一路”綠色發展國際聯盟在京成立[N].中國新聞網,2019-04-25.
An analysis of ecological problem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intersubjectivity theory
He Lijun
(School of marxism, northwestern polytechnic university, Xian 710129, China)
Abstract: Since modern times, with the emancipation of the productive forces by the industrial revolution and the emancipation of the human mind by the enlightenment, the ability of human beings to understand and transform nature has been constantly enhanced, and the subjectivity has been constantly improved. Modern philosophy constructs intersubjectivit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ontology and philosophy of language, tries to transcend the solipsistic tendency of subjectivity, and opens a new perspective to solve ecological problem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intersubjectivity theory, general secretary xi jinping proposed to build a community of Shared future for mankind and work with other countries to cope with the common ecological crisis. This is not only the Chinese model of intersubjectivity, but also the Chinese discourse to deal with global ecological problems.
Key words: ecological problems, Subjectivity, Intersubjectivity, Community of Shared future for mankind
收稿日期:2019-07-31
作者簡介:何利君(1997-),女,四川巴中人,碩士研究生,從事生態哲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