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威
摘要:作為20世紀80年代以來“新移民文學”最具代表的作家之一,嚴歌苓及其筆下的“花兒與少年”以一種獨特的氣質立身于北美華文作家群。她雖身處北美,但其寫作重點仍多為“大陸經驗”,創作出了一系列純粹的“大陸故事”。而在那些僅以北美生活為背景的作品中,更是把筆鋒偏向了“大陸人”中間,如《花兒與少年》中的徐晚江與洪敏二人,流露出了新移民形象對北美社會的“融入不了”。“身在北美,書寫大陸”是對嚴歌苓及其作品最深刻的寫照,在她的作品中往往都有著一種強烈的“大陸”氣質。嚴歌苓筆下的“花兒與少年”是活著的、有個性的,在美國華文文學中獨樹一幟。
關鍵詞:嚴歌苓;女性;《花兒與少年》;“花兒”;個性
作家嚴歌苓以自己可謂是傳奇的一生作為素材,塑造了無數個性鮮明且極具張力的女性形象,個個躍然紙上,無不是用自己的筆墨書寫著具有“嚴歌苓式”風味的女性故事,為美國華文文學畫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一、走近作家——嚴歌苓
嚴歌苓,海外華文文學史上一位傳奇的女性。很難想象,她既是部隊跳紅色芭蕾舞的文藝女兵,也是對越自衛反擊戰前線的一名戰地記者,更是一名作家與專業編劇。人生多年來的沉淀與積累、各行各業的闖蕩與閱歷、直接或間接的經歷和經驗都成為了她文學創作的無限源泉,這也正是她的女性小說在華文文學中獨樹一幟的根本原因。在她的作品中,無論是對大陸與北美文化魅力的獨到見解,還是對愛情和人性的探索與思考,都體現了她深刻的哲思與批判意識,流露出了只屬于嚴歌苓一人的獨有氣質。
“在一個男權社會里,她為女性群體發出了最理智的聲音?!?/p>
的確,縱觀嚴歌苓的作品,她的筆下從來不乏個性鮮明的女性角色和顛覆傳統女性小說千百年來套路的故事情節。她說,“女人比男人有寫頭,因為她們更無定數,更直覺,更性情化?!痹谒奈膶W世界里,不再是王子拯救灰姑娘,也不再有阿爾芒拯救瑪格麗特,而更多的則是女性的自我覺醒、救贖與解放。秦淮河上的猶抱琵琶半遮面的“金陵十三釵”,在侵略者的蠻橫肆虐面前,以血性方剛之氣毅然赴一場“鴻門宴”,如此,既是保全教堂女學生們的性命,更是一場悲壯的自我救贖。
二、《花兒與少年》——二十一世紀的“雷雨”[1]
“開成花災的玫瑰不是燦爛,而是荒涼?!?/p>
《花兒與少年》是作家嚴歌苓的創作世界的冰山一角,但也獨具特色。小說中的“花兒”名叫徐晚江,“少年”名為洪敏,在一次機緣巧合中,兩人與美國人瀚夫瑞相識,晚江為了追求物質上的幸福,與丈夫洪敏離婚,遠嫁美國。十年后,前夫來到美國,在兩個家庭的抉擇下,徐晚江竟發現自己內心深處愛著的依舊還是她的那個“少年”和她自己的孩子們……
小說以“花兒”徐晚江和“少年”洪敏的愛情為線索,穿插進了美國人瀚夫瑞、兒子九華、女兒仁仁等主要人物,不管是人物性格的鮮明突出,還是故事情節的跌宕起伏,都使得這部小說具有著濃厚的嚴歌苓式的風味。
“花兒”徐晚江是軍區的一名舞蹈演員,而嚴歌苓也曾是一名部隊里跳紅色芭蕾舞的文藝兵,所以徐晚江的身上就或多或少有些作者自己的影子;“她”為了追求物質上的幸福遠嫁美國更是與嚴歌苓遠渡重洋定居美國的經歷高度契合。不難想象,作者嚴歌苓或許在借著這樣一部作品訴說著屬于自己的些許故事。
“枯燥乏味的資產階級家庭,專橫的老人和激情的少婦,溫情脈脈的面紗下對生命的嚴酷壓制,逃脫的沖動和反抗的惡意,曖昧的天倫險境……”[2]
細細讀來,嚴歌苓的《花兒與少年》似有幾分曹禺《雷雨》的影子。徐晚江帶著兒子女兒遠嫁美國,嫁給了一個足足大了自己三十歲的美國老男人,卻把心留在了大陸,留在了前夫洪敏和自己的兒女身上。她和洪敏時不時地通過各種手段在暗地里“偷”著聯系,兩人通話的電話鈴聲與《雷雨》中一聲聲震天的雷鳴一樣驚心動魄;瀚夫瑞的兒子路易又對這對中國母女迷得深沉。盡管冒著被現任丈夫瀚夫瑞這個“正義世界”的“法官”發現的危險,他們也都享受著這種“地下世界”的快樂,享受著成為一個懷著猥瑣快感的欺騙者。“花兒”與“少年”更是慢慢地產生了期盼瀚夫瑞死后繼承其遺產的“惡念”,而這樣的惡念并非是預謀,而是隨著事情地推進一步步失去控制、一步步沉淪。就這樣,他們一直過著一種危險與幸福共存的雙重生活。唯一與《雷雨》有所出入的地方,便是《花兒與少年》并沒有一個悲慘的結局,甚至沒有結局,故事戛然而止,僅停留在那層“窗戶紙”將破未破之時……
三、嚴歌苓筆下的“花兒”與“少年”——個性鮮明、極具張力
不僅是《花兒與少年》一部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如此,縱觀嚴歌苓的作品,不難發現,其中滿是個性鮮明、極具張力的“花兒”和“少年”們,他們構成了嚴歌苓在不同時期或不同創作背景下的文學世界。
《金陵十三釵》中,秦淮河邊的十三位風塵女子,在1937年的南京,日軍殘暴,戰火紛飛,卻以最“下賤”的身份成為了保護教堂上下性命的英雄。十三位女子各有千秋,玉墨自有她的沉穩自重,作為娟妓領袖,她始終樹立著一種“淑女”形象,以扳正世人對風塵女子的看法;豆蔻也有她的俏皮純情,為了給浦生彈一曲琵琶,愿用生命換取琴弦……她們本是極盡風騷的艷麗佳人,卻在這大難臨頭之際,替那些還曾辱罵過她們的女學生慷慨赴難,人性的光輝由此從她們的身體中散發出來,可貴至極。
同樣,這部作品的“少年”也個個特色鮮明。
英格曼和阿多那多神父是這座教堂的守護者,他們本與戰爭毫無關系,卻毅然選擇守護這片凈土。盡管在一次次被人請求收容保護時猶豫,但這也毫不影響他們高尚的人格,因為他們心中一直堅守著保護教堂這群孩子的初心。只有一張洋人面孔的他們,能做的很少,但一直在做……
“你跪著,總是對一切痛楚和罪孽全身心接受,以一抹謎樣的微笑面對生活和苦難。”小說《扶桑》中的扶桑,被拐美國,雖只能倚門賣笑從事皮肉生意為生,卻以一種“容忍一切的脾性”終究沒有被社會給吞沒。暴亂中被強暴,竟也是以一種“苦難中偷歡”的心境待之,眼神“平實而真切”,不露任何淫蕩,露出的是“沉默而心甘情愿的笑”,這足以見得她柔弱寬厚之外的麻木放蕩,包容和容忍至極就是一種麻木。扶桑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弱者,命運不幸的現實和她內心本有的柔弱寬厚使得她寬容接納一切命運的不公。
不僅如此,小說《第九個寡婦》中的寡婦“王葡萄”也是一個個性極為突出的人物形象。就如同她的名字“葡萄”一樣,在她那嬌嫩剔透的外表中藏著“葡萄皮”般的堅韌。她既是扭秧歌時舉手投足間恰到好處的王葡萄,更是動用智慧和勇氣去抵擋騷擾和挑釁的王葡萄,“她的背是緊的,腰肢是會扭秧歌的,該凸的地方凸,該凹的地方凹,全身沒有一處敗筆、一處附庸,舉手投足充滿恰到好處的風致”。正是因為她的一生都處在社會的最底層,而這里又是實在夠得上兇險的,所有的困境和苦難方才磨練出了她的韌性。
再如《芳華》中的何小曼、《小姨多鶴》中的日本少女多鶴、《陸犯焉識》中的祖母馮婉喻、《一個女人的史詩》中的田蘇菲等等角色,她們都是嚴歌苓筆下充滿個性的女性,她們成為了這個時代和社會的主角。她打破了對女性單一、封閉的審美規范,建立了各種各樣的令人欽佩的屬于“嚴歌苓世界”的女性形象。
“兩性絕非是對立的存在,女性也會在一定的時代背景之下成為主角。”她的世界里,早已顛覆了女性在女性小說作品中千百年傳統固有的“弱勢”形象,甚至許多男性的人物形象都是依靠女性建立起來的,女性不再以單一面貌示人,而是從不同身份之中彰顯女性魅力,如作品《芳華》與《陸犯焉識》,逐漸擺脫了需要依靠男性“救贖”才能得以解放和生存的舊狀,取而代之的是把女性真正放在了時代的中心,由女性自我救贖、自我解放,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同花兒一樣自由綻放。
在嚴歌苓看來,“生而為人,被摧毀,被吞噬,有時是多么輕而易舉!但唯有堅若磐石,韌如蒲葦的人才能活下來?!?/p>
參考文獻:
[1]李敬澤.二十一世紀的《雷雨》[J].十月,2003(1).
[2]百度百科詞條:《花兒與少年》嚴歌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