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玉華 車子彤 戴孟
摘? ? 要 兒童政治理解及其教育問題是近現代世界各國政府關注的重要領域。本文對外國此領域的文獻資料進行了梳理和研究,自20世紀50年代以來,此方面的研究經歷了三大階段,形成了三類主題與領域。這些研究取得了較有啟發性的成果:如兒童在政治理解方面,呈現出五個階段的發展特征。此外,兒童在權力、寬容以及政治意識形態方面的發展也呈現出年段特征。
關 鍵 詞?兒童政治理解;國際進展;政治社會化;少先隊教育
在現代國家建制下,對兒童進行政治啟蒙教育是各國政府一直關注的領域。西方國家對兒童政治理解發展特點的集中研究始于20世紀50年代,持續至今,已取得了較豐碩的成果,這與二戰之后民族國家紛紛獨立的宏大背景有關。本文以文獻研究為主要研究法,以兒童的政治理解研究為主題,探討如下問題:國際上有關兒童政治理解的研究經過了哪些階段?有何研究發現?這對我國開展兒童政治教育有何啟示?通過對以上問題的回答,以期為我國科學化地開展兒童思想意識教育提供初步的科學依據。
一、兒童政治理解研究的國際進展
從關注兒童政治知識到關注兒童的政治理解,再到關注兒童的政治發展及教育,國際關于兒童政治理解的研究大致分為三個階段。
(一)20世紀50年代:兒童政治知識和態度研究
政治社會化是有關人的社會化的重要內容之一,是指社會成員在政治實踐活動中逐步獲取政治知識和能力,形成政治意識和立場的過程。[1]20世紀50年代起,政治科學逐漸成為一門獨立學科,研究者對公民政治知識的研究也逐漸在美國與歐洲等國家興起。這一時期,研究者們對兒童政治知識和政治態度展開了廣泛調查,這與研究者們對兒童政治學習的假設有關。一方面,他們認為童年和青春期早期是政治社會化的關鍵期,這一階段“發展出的政治認知與情感結構對個體成年后的政治選擇、態度和行為有著重要影響”[2]。如格林斯坦認為,在個體發展的早期階段,大部分學習是無意識的模仿形成的,他們對父母權威認同度較高,對父母的教育通常能全盤接受,如果這一時期兒童能進行政治社會化的學習,其成果將成為兒童基本心理結構的一部分。[3]另一方面,他們認為兒童的政治社會化狀況受社會環境的影響較大。兒童政治知識和政治態度的發展不僅受父母和教師的政治態度與行為的影響,也受各種社會經濟變量,如種族、階級、性別的影響。[4]
研究方法上,問卷調查法因覆蓋面廣、簡單高效而被廣泛用于兒童政治理解研究,但這種方法無法全面而徹底地了解兒童的政治理解,也使年齡較低的兒童(8—9歲以下)被排除在研究以外。此外,系統功能理論、心理分析理論和學習理論是理解兒童政治知識與態度的主要框架。
(二)20世紀60—80年代:兒童政治認知研究
20世紀60年代以后,世界各國處于政治冷戰期,各國政府更為關注兒童的思想意識形態。同時,心理學研究為理解兒童政治理解的階段性特征提供了豐富的理論基礎。皮亞杰的認知發展理論和科爾伯格的道德發展階段理論雖然沒有直接指向兒童政治理解的主題性研究,但相比政治科學,它們更關注兒童本身,更科學地揭示了兒童思維發展的普遍規律。埃里克森的人格發展八階段理論還將人的政治理解研究帶入到了終身發展的視野之中,平衡了影響個體政治理解的內在心理因素與外在環境因素的關系。這一時期,兒童政治理解的研究有了較大的進展。
首先,研究對象范圍有所擴大。兒童政治理解的研究對象在年齡范圍上向后和向前都有所擴展。向后研究,是隨著西方社會中各種抗議運動的興起(如反越戰運動、民權運動、女權運動等),研究人員將焦點集中在抗議運動中最具代表性的年齡段—青春期后期和成年早期;研究發現這一時期是個體政治地位和政治承諾發生重大變化的階段。[5]在此之前,受皮亞杰認知發展理論中的個人訪談法和科爾伯格道德理論中的兩難故事法的啟發,研究者發現對小學低段及學前兒童的認知發展的評估成為可能,于是這方面的研究也逐漸拓展開來。
其次,研究主題更加豐富。先前的研究只是簡單地考察兒童的政治知識,而這一階段的研究范圍較廣,有宏觀主題的研究,如兒童對階級結構、職業聲望的理解;也有兒童對國家和種族觀念獲得特點的研究[6];還有聚焦更為具體的政治要素理解,如兒童對政治人物(總統、市長)、政治標志(國歌、國旗)、政治機構(國會、黨派)以及政治思想(不同黨派的政策)等方面理解的研究。此外,研究者們還開始超越對現實問題的研究轉而探索兒童的政治哲學。[7]
然而,到了20世紀80年代,兒童政治社會化的研究急劇下降。[8]圖列爾提出了社會認知領域的研究法,認為個體對社會事件的推理是在不同的領域概念內進行構建的,如道德領域由一般化的、永恒的概念與社會規則所規定,傳統的規則領域由情境性的、可變的規則所規定,私人領域則由個體的私人生活所影響,不受社會監管。[9]雖然圖列爾沒有明確聚焦政治領域,但他的研究方法激發了與政治相關的話題研究,例如對社會規則、權威及其界限,個人和公民權利以及兒童、青少年和年輕人自由問題的研究。[10]
(三)20世紀90年代至今:兒童的政治發展與教育研究
20世紀90年代后,社會政治環境與主流研究方法的交互作用再次影響了兒童政治社會化研究的發展方向。冷戰結束以及全球化進程的推進加大了各國政治環境不確定性狀況,人們對自由經濟和文化的追求,導致了利己主義、享樂主義盛行,而西方國家大多數年輕人的政治冷漠更是直接刺激了國家和研究機構的警惕。有關公民政治認知與情感的早期狀況、政治承諾的影響因素、低政治興趣和低政治參與的風險評估等成為研究焦點。這些研究的核心目標指向發展促進公民政治參與的政策與教育措施。[11]這一時期,心理學家布朗芬布倫納的個體發展生態理論、維果斯基的社會文化理論以及政治科學等成為兒童政治發展研究的主要理論框架。同時,人類學、教育學、社會學的研究也逐漸為兒童政治理解的研究帶來了新的活力。
這一時期的研究表明,家庭、學校、媒體都在以不同的方式作用于兒童的政治發展。其中,學校作為正式教育的場所,在兒童的政治社會化方面發揮著主導作用,具體表現在促進兒童政治知識的掌握、政治思維方式與態度的獲得,尤其是系統性政治知識的傳遞作用最為顯著。[12]研究者們還發現,除課程、教科書以外,學校的儀式及日常生活實踐使兒童體驗并生成著權威概念與國家意志。[13]
進入新世紀,隨著全球化、信息化的迅速推進,有關兒童政治發展的研究再次面臨新的考驗。一方面,網絡大大擴寬了兒童獲取政治信息的渠道,同時增加了控制不良信息的風險。另一方面,世界范圍內經濟、政治與文化風貌的整體變遷及多元化也改變著兒童對政治的認知和體驗方式。因此,對兒童政治發展的研究也日益關注信息化背景,并注重文化比較。[14]
二、兒童政治理解研究的內容維度
目前,有關兒童政治理解的研究成果豐富。本部分簡要陳述兒童在不同年齡段的政治理解特征,從不同維度梳理主主題化研究成果。
(一)兒童政治理解的年齡特征研究
5—6歲:政治理解的前奏期。研究認為,5—6歲是兒童有了政治理解的起始年段,也是教育所能考慮的最低年齡段。第一,5—6歲的兒童開始能夠識別有限的政治權威,如在兒童眼中,警察和總統是首先被認可的權威形象,也是兒童對更廣泛的外部權威產生理解的第一個思維接觸點。借由警察的角色,兒童可以初步理解家庭以外的規則,這為兒童以后進入政治領域做好了初步準備。[15]研究還表明,警察也是最容易被兒童認為是政府工作的職業。[16]第二,5—6歲的兒童在家庭、學校和同伴群體內都建構了一系列關乎規則、權威與私人問題等相互關聯的概念,這些概念分別是法律、政治權威以及公民自由和個人權利概念的理解基礎。
這個年齡段的兒童還無法將政治權威與電視上出現的其他人物角色以及他們認為特別重要的人物角色區分開來。[17]他們不能明確地區分公共領域與私人領域,常常混淆個人與社會的角色,不了解政治人物與政治體系之間的關系,也仍未獲得政治、國家等體制性的概念。克納爾認為這一階段的兒童處于“政治序幕期”[18]或“政治前奏期”,其核心特征是對政治領域和非政治領域無差別的理解,對政治領域內的抽象類別缺乏認識與整合感。[19]
6—7歲:社會角色和經濟交換概念的形成期。兒童對制度化角色的初步理解是在6—7歲。在此年齡段,他們開始能夠認識到某些角色有著正式的職責和義務,不同于普通個人。[20]這標志著兒童不再混淆個人與社會角色差異。同時,兒童也開始獲得最基本的經濟交換概念,他們知道:人們從事某項活動以此謀生獲得工資,工資則由客戶或者老板支付。此外,兒童也獲得了基礎性的法律觀念,通常還會將法律和規則劃上等號,認為法律規定了社會禁止的事情,違反法律意味著要接受懲罰。在此階段,社會角色和經濟交換概念的出現使兒童理解某些政治要素成為可能,但理解能力仍有限,具體表現為:兒童還不能很好地區分私人和公共機構,也不甚了解社會組織機構的功能,正如他們認為所有人都是為自己工作的一樣,兒童還未充分獲得個體以上的組織概念。在政治領域中,兒童已能識別出一系列政治人物(總統、市長等),而對政治性活動(選舉)、政治性機構(議會)尚不清楚;兒童對政治人物的理解往往限定在基本的經濟領域內,他們要么不知道政治人物需要做些什么,要么將他們所做的歸于一般的良性行為,例如幫助人們、做好事等。因此,在兒童眼中,政治人物與其他職業具有很強的相似性。
7—9歲:政治角色理解期。兒童政治理解的轉折點發生在7—9歲,表現為基本等級結構觀念的出現。這涉及兒童對兩類對象的理解:一類是對下達命令的理解,另一類是對服從命令的理解。在經濟領域,這兩類對象分別對應著老板與員工。同時,兒童也逐漸將這種觀念延伸到其他領域的工作崗位,從而出現了組織觀念的進一步理解,并開始知道一個組織中通常包含著一個或多個領導及成員。然而,兒童對組織的構想仍然十分有限,還無法充分理解像國家這樣的大型組織是什么意思。在此階段,兒童對領導有了初步理解,并已經知道一些特殊的或重要的人物,產生了“政治角色”的觀念。[21]當然,同前一階段類似,兒童似乎還不能將政治人物與其他領域的人物加以區分,也不能明確地認識政治人物所對應的職責。在伊斯頓的研究中,小學二、三年級的兒童認為最能代表政府的是“華盛頓總統”,且法律由總統制定,這表明兒童的權威觀念仍集中于單獨的個人。隨著年齡的增長,政府的符號代表也逐漸從權威個人轉向權威機構,即從總統轉向議會。這一階段,盡管兒童的政治認知還不夠準確,卻能對政府表現出積極的情感傾向,認為政府是“仁慈的”,政府“會保護我們,幫助我們,在需要的時候關心我們”。這些發展可以被認為是成年后兒童支持政治制度的根源。[22]
10—12歲:政治范疇萌芽期。10—12歲時,兒童對政治范疇的理解開始萌芽。首先,全面出現了以民族國家為核心的政治理論的樸素理解。兒童不僅僅能從自然特征(領土、人口)和文化特征(風俗)定義國家,也能逐漸意識到國家的政治特征。例如,兒童可以將民族國家想象為一個擁有中央權力的領域,法律在該領域內普遍實行;兒童也能依據領土大小與權力多少區分中央和地方的政治地位,并將不同的地位納入同一個權威體系當中進行比較。[23]其次,兒童對政治概念理解的豐富性和準確度也大大提升。在10歲后,兒童開始發展出標準的政黨概念,如認為政黨與選舉相關,其目的在于培養領導人,與政府也相關聯;也知道法律是由議會而非總統制定的。[24]當然,兒童對于政黨之間的沖突原因還并不理解,對于法律的認識依舊局限在其預防犯罪類的功能上。這一年齡段的兒童政治理解還有著自我中心的特征,會將首先建構的政治概念(通常是本國的)應用于任何他們聽到的其他國家。例如,意大利的兒童表示,選舉在很多年前就開始使用了,且除了少數特殊情況,這些選舉在各個地方都可以使用,即使是涉及戰爭的國家或非常原始的國家。顯然,這與兒童對政治多元性和差異性的理解不足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