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樹芳
【摘要】切片法用在語文教學上,就是對文本相關細節深入剖析,加深學生對文本的整體印象,提升學生的思維品質,從而形成對文本整體的再閱讀。以《林教頭風雪山神廟》為例,將小說的標題切片成林教頭、風雪、山神廟三個元素,對各個切片元素的深入分析,有利于從整體上把握作者的創作意圖,品味文本情節構思之妙和人物形象刻畫的匠心獨運之處。
【關鍵詞】切片法;語文教學;運用
【中圖分類號】G633 【文獻標識碼】A
切片法是將欲觀察的材料切成極薄的薄片,再制成裝片的一種制片方法。這本身是一種生物學制作標本的方法,但在語文教學中也常用。散文的形與神,文言文的字詞句與文本內涵,詩歌的結構和意象,小說的三要素,都被教師細細地切割后交給了學生,結果卻衍生出“碎片化閱讀”這一詞語。很多人擔憂,此種模式下學生獲得的閱讀體驗是不完整、斷斷續續的。碎片化閱讀將導致學生缺少思考,長此以往將不利于學生思維能力的提升。
這種擔憂也許并不是杞人憂天,但是在筆者看來,使用切片法教語文和碎片化閱讀的產生并不具有絕對的因果關系。換句話說,切片法的運用前提是對文本本身先期已有了通盤的了解,它是建立在整體閱讀基礎上的;切片法是對文本相關細節的深入解析,力圖通過教師的強調、點撥、引領幫助學生完成自身與文本、與作者的心靈對話;切片法是將文本切割成了碎片,但最終的目的卻是通過對典型關鍵切片元素的剖析加深學生對文本的整體印象,提升學生的思維品質,從而形成對文本整體的再閱讀。
以《林教頭風雪山神廟》為例來說明。這是一篇小說,常規的教法是從小說的人物、情節、環境這三個要素講起,筆者選擇的是將小說的標題切片。《林教頭風雪山神廟》這一小說標題可以切片成林教頭、風雪、山神廟三個元素,既交代了主要人物形象及其特征(形象),高度概括了林沖風雪之日在山神廟手刃仇人的主要事件(情節),又渲染了環境氣氛,奠定了文章的感情基調。從標題切片分析,切口小,可供挖掘的意義卻深。
需要強調的是,對標題的切片只是開始,對構成標題的三個元素再切片觀察才是鑒賞解讀的關鍵。這需要教師精心設計活動,或提出有價值的、可供學生思索的問題。
為此,筆者讓學生在通讀全文的基礎上完成第一項作業:用示意圖標出以下四個地點的位置——滄州城、山神廟、草料場和市井,用帶箭頭的線分別標出林沖及陸虞候的行蹤。學生很輕易地可以看出,林沖從滄州到草料場、山神廟、市井是一路向東,陸虞候等人是追趕林沖而去,理論上來說和林沖是同向的,林沖在明,陸虞候等人在暗,殺人的陰謀本該是天衣無縫的。但是作者在地理位置細節上巧設了伏筆:滄州城和草料場相距十五里,草料場和市井相距二里路,草料場和山神廟只離了半里路。這樣一來,在紛紛揚揚的大雪中,到山神廟借宿是林沖的必然選擇,陸虞候等人到山神廟避雪亦是合情合理。正是古語所說“不是冤家不聚頭”“不是時候不聚頭”,供奉著山神、小鬼的恐怖陰森的山神廟成了林沖手刃仇人、報仇雪恨的修羅場。一味忍氣吞聲,妻子受辱也不敢聲張,看似憨厚窩囊的林沖化身成了怒目金剛,嚴懲惡人,不正是“天理昭昭不可誣”的真實寫照嗎?作者特意安排林沖在“山神廟”報仇殺人,若換成別的場所,如一座涼亭、一所廢棄的客棧等,效果就會大打折扣了。閑筆不閑,文中“東門外十五里”“投東大路去三二里”“二里路外”“離了這半里路上……”俱是匠心獨運之處。學生想通了“山神廟”這一地點設置的巧妙性,就理解了小說構思的精巧。
“風雪”是第二個切片元素。綜觀全文,林沖走上反抗道路其實是有很多偶然因素的。如果林沖的妻子沒有那么漂亮,如果林沖沒有遇到李小二而早做提防,如果沒有那一場紛紛揚揚的能壓塌草料場的大雪,林沖的命運就會有明顯不同。風雪是最重要的偶然因素。文中,作者也用了相當多的筆墨來描寫風雪:“正是嚴冬天氣,彤云密布,朔風漸起,卻早紛紛揚揚卷起一天大雪來。”(直接描寫),“那兩間草廳,已被雪壓倒了”(借物描寫襯托),進入山神廟后林沖“先取下氈笠子,把身上雪都抖了……早有五分濕了”(借人物動作襯托)。通過對文中多處描寫風雪的語句的分析品味,學生能掌握景物描寫在渲染氣氛、推動故事情節發展方面的作用。這時再結合文本原先章回題目的下句“陸虞候火燒草料場”,展示火燒草料場時沖天的火焰視頻圖片,學生很容易聯想到乍聽毒計后林沖心中熊熊燃燒的怒火,這也就使學生理解了景物描寫在烘托人物心理方面的作用。
最引人深思的切片元素是林教頭。筆者曾問學生,可不可以將標題中的林教頭換成林沖。有學生說不行,他知道小說原本題目的下句有“陸虞候”三字,從對仗角度否定了使用“林沖”二字。有學生認為可以,林教頭本身就是林沖,兩者可以進行等量代換。這本是學生沒有細思細想的問題,也是他們不以為意的地方,卻正是切片教學中值得細挖深挖之處。林教頭就是林沖,林沖卻不完全等同于林教頭。林教頭更強調的是林沖的社會屬性、身份地位。林沖本來是受了陷害,還說“惡了高太尉”,雖然也知道前途渺茫,但是對目前的囚犯生活并沒有什么不滿,而且處處以“罪囚”自居,唯恐玷辱別人;到了草料場后還想著“去城中喚個泥水匠來修理”,幻想著能這樣平安無事地過下去。這時的林沖一味忍辱茍安,看似平庸軟弱、缺少血性,和后文的怒喝大罵、剜心割頭、手刃仇人顯現出的勇猛暴烈截然不同。究其原因,是林教頭的身份束縛了他,壓抑了林沖的本性。作者在設標題時使用“林教頭”而非使用“林沖”也是頗有深意的。人物的性格受其生活的環境和社會地位的影響,每個人的行為處事都帶有階級的印記。一個有地位,有高強武藝的槍棒教頭尚且不能保全自己和妻子,更何況普通百姓呢?林教頭被逼上梁山,更好地體現了《水滸》“官逼民反”的主題。
“一個真正的藝術品,它敘事的每一點都是一個完整的結構中蘊含著特殊意味的一點,它所蘊含的意味、意義或哲學,都最終在結構的完整性中獲得說明。”一個地點(山神廟)、一個典型環境(風雪)、一個稱謂(林教頭),在切片教學中放大、深挖、不斷審視。孤立來看,這三個切片元素時能掌握小說人物、環境、情節的三要素。當這三個切片元素相互勾連、相輔相成時,我們又會意識到他們構成了一個極其完整嚴密的網絡,各自在自己的結點上發揮著必不可少的作用,它們使文本成為“一個可以進行內在分析的獨立存在”。從實際教學來看,切片教學法并不會截然導致“碎片化閱讀”,一線教師實在不必畏之如虎。對各個切片元素的深入分析更有利于從整體上把握作者的創作意圖,品味文本情節構思之妙和人物形象刻畫的匠心獨運之處。
參考文獻
[1]熊榮.懸念與伏筆的妙用——談《林教頭風雪山神廟》的情節設置特點[J].語文建設,2011(9).
[2] 楊義.楊義文存[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
(編輯:馬夢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