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十三刺客》引發的思考

楊斌喬

[摘要]由三池崇史導演，役所廣司等聯合主演的電影日本《十三刺客》講述了御目付役島田新左衛門秘密帶領12名武士暗殺殘暴的明石藩主松平齊韶的故事。影片自上映以來獲得了一系列大獎。該片在對日本武士道文化進行深刻反思的同時，對其糟粕也進行了無情的批判，同時謳歌了島田等人身上那種顛覆傳統武士道的精神。盡管他們身上那耀眼的光芒只是曇花一現，但他們畢竟顛覆了盲目的效忠。盡管在日本當今政壇的一些要客身上還殘留著武士道的糟粕，軍國主義思想仍在滋生和蔓延，但最終會受到顛覆。

[關鍵詞]《十三刺客》；武士道；思考

由三池崇史導演，役所廣司、山田孝之和伊勢谷友介等聯合主演的電影《十三刺客》由日本朝日電視臺和東寶映畫聯合制作，東寶映畫發行，于2010年9月25日在日本上映。該片講述了御目付役島田新左衛門秘密召集另外12名武士，暗殺殘暴的明石藩主松平齊韶的故事。該片自上映以來獲得了金獅獎系列16項最佳，包括最佳編劇、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影片等。

1844年3月，明石藩江戶家老間宮圖書，在老中土井家宅邸前切腹自殺。間宮之死是為了控訴生性殘暴枉殺無辜的明石藩主松平齊韶。齊韶是當時將軍德川家慶同父異母的弟弟，次年將就任老中。這起自殺事件，震驚幕府內外。土井認為此事極大地影響了幕府在日本人民心中的威望，也關乎國家的存亡，于是他密令御目付役島田新左衛門暗殺齊韶。新左衛門受命后，開始秘密聯絡他的心腹之中的劍道高手，召集到御徒目付組頭倉永、劍豪浪人平山，還包括他的侄子新六郎等11位一流的武士。暗殺計劃正在秘密準備著的時候，被齊韶的心腹鬼頭半兵衛發現了蛛絲馬跡。鬼頭曾與新左衛門是習劍時候的同門師兄弟，兩人劍術不分伯仲，只是偶爾島田略占上風。可是二人卻選擇了不同的道路。鬼頭成為殺人魔頭的心腹，誓死保護魔頭；新左衛門誓死也要取下魔頭的人頭。最后兩軍對壘，他們各自成為所代表隊伍的統帥。

按照新左衛門等人的判斷，他們的暗殺行動只能是在齊韶從江戶參勤交代結束后，返回明石的路上設下埋伏，襲擊的地點定在了交通要塞落合。條件是尾張藩阻止明石藩一行經過藩內，明石藩就必須要經過落合宿。為此，新左衛門派人帶去口信，懇請尾張藩的木曾上松御陣屋詰牧野靱負出力相助。他的兒子與兒媳都是齊韶害死的。牧野靱負假傳藩主旨意，親自帶人把齊韶一行阻止在了尾張藩外，這樣齊韶就必須繞道而行，鉆人島田等人設計的口袋。齊韶繞道，牧野靱負切腹，一人承擔了所有責任。13名刺客如約在落合聚集，于是與兩百人兵團的生死之戰即將拉開序幕。影片從先前的殘忍令人發指，到后來的英雄壯舉令人肝腸寸斷，引發了無盡的思考，讓人們重新審視日本武士道文化。

一、將軍的縱容——武士道惡根

將軍德川家慶的胞弟明石藩主松平齊韶生性殘暴，所犯下的罪惡行徑罄竹難書。一次去江戶覲見將軍的路上，路過尾張藩，牧野韌負代表藩府好生招待齊韶一行。當齊韶見到相貌出眾的牧野靱負之子牧野妥女之妻千世，不由分說地就將其強暴，并二話沒說地將不久后隨之而來的牧野妥女刺死。牧野韌負目睹悲慘一幕，卻敢怒而不敢言。作為藩主，齊韶橫征暴斂，殘酷地剝削農民。農民不堪重負，揭竿而起。齊韶殺了帶頭人的全家，把他的大女兒四肢砍掉，并進行殘酷蹂躪，之后丟向當街，令其當眾蒙羞。對于齊韶的所作所為再也看不下去的當值家老間宮圖書在老中土井家宅邸前切腹血諫。齊韶就把間宮的家人抓到自己的官邸親手用箭一個個地射向她們，看著她們在痛苦中慢慢地死去……

將軍德川家慶對此事不是不知道。他不僅不聞不問，甚至還打算提拔齊韶做幕府的老中，掌管整個國家的行政大權。將軍縱容了齊韶的殘暴，鼓勵了殘忍事件的屢屢發生。這樣殘暴的統治不會持續很久。齊韶一行被13人組成的刺殺團隊打敗。齊韶本人也被新左衛門砍了頭。將軍為自己的過度縱容自食其果。1844年5月，幕府宣布松平齊韶于參勤交代途中病殉，默默地喝下了自己釀造的苦酒。101年后，日本裕仁天皇，在經過廣島長崎遭受了兩顆原子彈的轟炸之后，也不得不痛苦地宣布投降，接受失敗的命運。歷史驚人地相似。究竟是藝術家在戲弄政治家還是政治家在重現歷史，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觀此影片，令人不寒而栗。這讓人們聯想起那場發生在70多年前的戰爭。日本武士的后代們制造了一場又一場的慘案和大屠殺。在南京大屠殺等一系列的事件中殺死了無數的中國人。他們殺人如麻，沒有一點人性。在日本侵略者身上，我們看見了齊韶的影子。盡管齊韶被島田新左衛門殺死了，但是他的血液似乎還在日本新一代武士身上流淌著。不能不說侵略者的殘暴行徑是因為長期以來受軍國主義思想的支配。但是他們的裕仁天皇和鈴木首相等國家和政府的最高首腦也同樣難辭其咎。他們的縱容和鼓勵，至少內心的期待是日本侵略者給亞洲國家人民帶來無法彌合的創傷最為根本的原因。而今天那些罪惡制造者的靈位還供奉在東京的靖國神社，接受著日本百姓和一些官員的祭拜。而他們的朝野上下，不僅沒有深刻反省戰爭，甚至還在加緊擴軍，試圖對周邊國家帶來新的傷害。武士道毒根未拔，毒瘤仍在，這讓鄰國怎么能夠接受這樣一個國家？這是日本至今無法真正融入亞洲的真正原因。

二、武士的效忠——武士道的沃土

齊韶在射殺間宮的妻女時，旁邊站著他的衛士們，還有身邊的工作人員。一邊射殺無辜，齊韶一邊向旁邊的人說：“懲罰一些官員，把他們的土地交給將軍是主人的職責。為主人死才是武士的本分。我們必須保持這種傳統和權力。我不會讓他們（不聽齊韶命令的人）逃脫懲罰。”他的近侍衛隊長鬼頭半兵衛等人連連點頭。看來“為主人而死是武士的本分”早已滲入到許多武士的骨髓之中，麻醉了他們的精神。

對老中土井和御目付役島田所策劃的在齊韶進入明石界地之前謀殺他的計劃有所察覺之后，鬼頭半兵衛迅速地集結了一百三十多人，為他們賣命。先前出發時隨行護衛隊只有70名武士。鬼頭之所以很容易地召集了那么多的人就是那些流浪在各藩的無主武士，即浪人，都把能夠獲得為主人效忠的機會看成是他們的人間正道。他們都認為，能夠效忠主人武士才有出頭之日。武士的天職就是執行藩府的任務，效忠主公。對于武士來說，“忠義”具有至高無上的重要性，它是存在于各種境遇中的人們關系的紐帶。盡管“忠義”是武士文化的本質內涵，但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正是“忠義”的惡魔將武士文化逼向極端。忠于自己的主人是武士必須恪守的信條，它是武士之魔咒。武士可以說是寄生于主君，喪失了經濟上的獨立。所以這些被臨時募集來的武士在接下來保護齊韶的戰斗中也都個個恪盡職守。在廝殺到最后只剩下幾個人的時候，鬼頭和新左衛門終于可以直接面對面地講話了。鬼頭說：“放棄吧，新左衛門，我會誓死保衛我的主公的。我們都是武士之命，我們的宿命就是用性命來服從。不管如何，別想讓我低頭，鬼頭半兵衛必盡武士之本分。”幾秒鐘后他死在了新左衛門的劍下。齊韶還嫌棄他無能，鄙視地踢了一腳他那剛剛落地的頭。盲目效忠的武士就是這個下場。

所有齊韶的隨行人員對齊韶的暴行了如指掌，因為他們大多數都是親眼目睹，但是他們同樣也是視而不見。不論正義善良，還是仁義道德，這些對于那些被極端狹隘的武士道精神所麻醉的武士來說如同糞土。他們把主人奉若神靈，把他們的安排看成天意。這才是為什么他們寧愿豁出性命也要保護那位無道的昏君的真正原因。然而新左衛門等13名刺客還是更勝一籌，打敗了這支臨時拼湊起來的隊伍。最后，兩百多名武士死在了英勇的13名劍客的刀下。他們死得毫無意義，他們是武士道的犧牲品。

在戰爭中那些為日本軍國主義分子充當炮灰的日本軍人不就是這些武士的后代嗎？他們繼承了武士道盲目效忠的基因。這種無原則的盲目效忠，這種不問正義的盲從是日本與鄰國關系緊張的癥結所在。只要這種基因得不到修復，整個亞洲就無法容納和接受日本。

三、武士的醒悟——武士道的顛覆

明石藩家老間宮圖書的切腹血標志著那個時代武士的覺醒，拉開了顛覆武士道的序幕。他的血諫發生在當時將軍幕府老中土井大炊頭利位的官邸門前。所以他的死最先喚醒了這位良知未泯的當朝執政官。盡管將軍不想處罰自己的弟弟，希望能夠息事寧人，土井還是決定要過問此事。他找到了島田新左衛門，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他打算下令斬殺齊韶，因為齊韶這樣殘暴的藩主他日成為老中必將禍害整個國家，早日將其斬殺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但是這件事畢竟沒有得到將軍的認可，所以必須秘密地進行。

在募集人手的過程中，早已經對幕府制度心懷不滿的島田新六郎——新左衛門的侄子，從他與叔叔的交談中得到了此訊之后，回家與妻子交代了后事：“如果我一直沒有回來，以后的每年中元普渡，我就會回來。”（中元普渡，日本的鬼節，這天是死者靈魂回來訪問家人的日子）然后他就趕到叔叔的住處，暗殺組織的集結地，與暗殺小組其他成員會合。他向全體暗殺成員說了一句話，就令叔叔立馬同意接受他為組織成員：“自從拿起刀劍，我就知道有那么一天我的武藝要回報蒼生，如果你拒絕，現在我就自行了斷。”壯士不能為國效力緣何茍且偷生？他要以必死之心來為民除害，報效國家。他的豪言壯語感動了在場的所有人。他被接受成為第12名謀殺成員。他的身上折射出了武士道精神積極的一面。那就是在一些武士身上，仍然流淌著正義之血，閃爍著俠膽義肝的光輝和赴湯蹈火的大無畏犧牲精神。這是武士道自我修復的希望。

在趕往落合的崎嶇山路上，暗殺團隊迷失了方向。恰巧他們遇到了木賀小彌太。他的祖先曾是戰敗了的武士，他因與自己所在藩藩主的女兒阿雪之間的戀情，遭到了藩主的反對和追殺，跑到山上成為山賊。他為暗殺組織帶路，并要求加入他們：“我早就受不了他們的迫害了，為了蒼生，我也加入。”這是一個落魄武士，位卑未敢忘國憂，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他的加入使暗殺團隊增加到了13人，他們不僅順利地到達了目的地，還增加了一份力量。

在得知齊韶和他的二百人的衛隊已經趕到，做好了充分戰斗準備的島田新左衛門向在場的所有成員發表了最后的講話：“我們奉天命在此集結，時間已經到了，為了成就大業，我們必須有死的決心，做好覺悟，準備好赴死了嗎？”他們每個人都是抱定必死的信念才參加此次謀殺行動的。他們就沒想著要活著回去。這樣我們就不難明白為什么在殺死齊韶之前新左衛門選擇讓對方先刺自己一劍。因為他只想把所有責任攬到自己身上，為土井老中開脫，不想讓為國家前途做出英明決斷的重臣承擔暗殺齊韶的責任。他選擇了死，本來他可以選擇生。他的死是為了讓更多的人更好地活。

島田新左衛門和他的武士們身上所閃爍的光輝足以遮蓋傳統武士道糟粕的黑暗，實現了對它一時的顛覆。盡管他們還只是少數，而且也只是曇花一現，但這足以讓人們眼前一亮，看見了未來和希望。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四、結語

這部電影之所以能夠得這么多的大獎，主要還是因為主創人員在對日本武士道文化進行深刻反思的同時，對武士道的糟粕進行了無情的批判，同時也謳歌了島田等人身上的那種顛覆傳統武士道的精神，對正義的匡扶。他們身上那耀眼的光輝，讓人們看見了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他們告訴了我們不是所有武士都是盲目效忠的，武士道的糟粕必須根除。盡管在日本當今政壇的一些要客身上還殘留著武士道的糟粕，新的軍國主義思想還有蔓延的趨勢。但正義終究會勝利，日本人民還是有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