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守核心價值，在固本守正中推動學校的改革發展

【摘要】教育是在遺傳和進化中不斷發展的，通過適應社會需要不斷發展壯大，在堅守自身核心價值中保持了其獨特性。作為現代教育實施機構的學校，基本形態和運行模式一直處于變革中，但其核心價值和辦學追求并沒有發生根本性的變化。在強調變革和創新的當今社會，學校教育思想觀念和組織形態、運行機制都在發展中，這就更需要辨析和堅守學校核心價值，在“固本守正”中推動自身的改革發展。

【關鍵詞】核心價值;學校文化;特色發展

【中圖分類號】G40-0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6009（2015）11-0029-04

【作者簡介】戚業國，華東師范大學教育領導研究中心（上海，20062）主任，教授、博士生導師。

教育是在遺傳和進化中不斷發展的，通過適應社會需要不斷發展壯大，在堅守自身核心價值中保持了其獨特性。作為現代教育實施機構的學校，基本形態和運行模式一直處于變革中，但其核心價值和辦學追求并沒有發生根本性的變化。在強調變革和創新的當今社會，學校教育思想觀念和組織形態、運行機制都在發展中，這就更需要辨析和堅守學校核心價值，在“固本守正”中推動自身的改革發展。

一、教育價值與現代學校的核心價值

學校是實施正式教育的組織機構，學校的核心價值首先來自對教育價值的認識和選擇，學校的辦學追求體現在實現教育價值和組織發展價值。因此，對現代學校核心價值的認識需要從教育價值選擇、學校組織價值的分析中開始。

教育的核心價值是在歷史發展中不斷積累“疊加”形成的。古代教育是圍繞知識和經驗的傳承產生的，早期教育的價值和意義就是知識經驗延續。隨著教育的發展，其對社會影響越來越大，傳遞道德與規范的“生產關系再生產”占據主流，進入“教化”時代。工業革命使得知識與技術成為生產力，教育進入到系統學習知識與技術、推動生產力發展的時代，成為“生產力”的重要組成部分。20世紀初針對工業化帶來的問題，教育又被賦予“改造社會”意義。后工業時代關注人本身，教育成為推動人的自我價值發現、創造生命價值的活動。當今時代教育已經從社會邊緣走向社會中心，其意義與價值體現在社會發展、人的發展和組織發展中。

現代學校的核心價值是現代教育核心價值的延伸和實現，如果做一個概括和梳理就會發現，現代教育是各種社會利益、各種意識形態、各種文化倫理共同交織、匯合、沖突的整合，現代教育的核心價值體現出多維度、多層面的特點。從總體看，現代教育的價值可以分為本體價值和工具價值，本體價值體現了教育自身的認知、思考和價值選擇，工具價值體現了教育滿足不同利益主體需要的特征。

現代學校的核心價值和追求同樣可以區分為本體性的價值和工具性的價值，與教育價值不同的是，學校價值還包括了組織的價值，對此我們將在本文第二部分討論。結合當今社會的時代特點，我們可以把源于教育價值的學校核心價值具體概括為以下七個方面：

1.現代學校是實現社會知識與經驗再生產的重要機構。傳遞知識與經驗是教育“與生俱來”的功能，也是學校基本的價值選擇，雖然互聯網學習形式在迅速發展，但通過傳授知識和經驗推動社會進步和人的發展仍然是現代學校的基本價值與追求。

2.現代學校是維系社會關系、傳承和發展文化、實現“生產關系再生產”的重要機構。教育對社會倫理道德、規范秩序的影響是不言而喻的，其對社會的“教化”作用從來就沒有減弱，現代學校始終擔負著社會價值和倫理、社會文化和秩序傳承的重任，雖然學校也是文化變遷的重要力量，但其價值更多體現在傳承和維系中。

3.現代學校是實現人的價值的重要途徑和手段。現代社會已經進入知識化時代，社會生產和生活都建立在知識信息基礎上，教育已經成為每一個人正常社會生活、參與社會生產不可或缺的手段，現代學校是幫助學生實現社會價值的重要途徑和手段。

4.現代學校是社會治理的重要基礎、社會經濟發展的發動機。現代社會秩序的維系、治理體系的順利運行都需要以學校教育為基礎，人力資源的開發也是主要通過學校教育實現，現代學校應當把推動和諧社會建設、促進人力資源發展作為自身重要的價值追求。

5.現代學校是國家民族競爭力的重要來源和依托。當今時代的競爭越來越體現出創新人才的競爭，提升國民創新素養、培養卓越創新人才最為重要的依托是學校教育改革創新，培養和提升民族的創新精神和實踐能力、提升國家民族核心競爭力是學校的重要價值追求。

6.現代學校教育是家庭的希望寄托、社會流動的燈塔。公平優質的學校教育是實現社會合理流動的基礎，學校帶給家庭希望、帶給個人實現社會階層流動的機會，因而是維系社會的穩定器、是家庭的希望、實現個人夢想的精神燈塔，這同樣應當是學校的價值追求。

7.現代學校為教育者和受教育者提供了一種共同的生活方式。現代教育同樣是一種生活方式，學校為教育者和受教育者提供了一種共同生活的場所和機會，提升教育者和受教育者共同的教育生活質量，推動師生和諧、健康、幸福地生活，在幸福生活中實現不同的夢想和追求，這是現代學校的應有之義，也是學校的價值和追求。

二、公共組織價值與現代學校核心價值

現代學校的核心價值和追求首先來自于現代教育的核心價值與追求，但學校畢竟是一個社會組織，盡管學校的主要意義和價值是實施教育，但作為一個社會組織，學校是有自己的價值和追求的，這樣的基本價值和追求就是實現組織的生存與發展。

歸根結底，學校的生存發展建立在其教育價值尤其是工具性教育價值實現的基礎之上，但學校生存發展與教育價值的實現并不等同，教育價值實現帶給學校生存發展的影響經常是滯后的，教育價值的實現未必直接對應學校更好地生存發展，同樣，違背教育價值未必立刻帶來學校生存發展的影響，如何處理兩者關系是對學校辦學境界和追求的直接考驗。

學校作為一個公共組織，其運行的直接基礎是滿足利益關系人的現實需要。現代公立學校屬于公共組織，以公共財政作為辦學的支撐，以服務公眾利益為其基本價值原則，辦學過程中需要接受公眾的監督，因此組織生存發展的關鍵是發揮其公共職能。私立學校雖然投資舉辦者是私人機構或個人，但其公共屬性同樣是關鍵特征，雖然運行受到的公眾監督會少一些，但服務公眾利益、體現社會價值和需要也是其運行的基本原則。

無論公立學校還是私立學校，在追求學校組織自身生存發展中，其基本價值原則是公共性，體現公眾利益、服務社會發展、成為推動社會文明進步的重要力量。這樣的價值選擇應當是學校組織核心價值與辦學追求的重要內容。

現代學校的核心價值與追求通過其組織的性質和特點進行體現，我們在把握現代學校的核心價值和追求時，需要結合學校組織屬性，需要充分體現以下特征：

1.政治性，我國學校要求培養建設者和接班人，堅持一定政治方向、重視意識形態教育，這是現代學校的基本特征，也是學校需要堅持的價值準則。

2.事業性，學校教育是社會的事業，以服務國家發展、提升競爭力、建設美好社會為目標，把實現社會和國家的需要作為自身的價值追求。

3.公共性，現代學校是一個公共組織，基于公共資源、服務公民利益、接受公眾監督，公共屬性和公共價值是學校核心價值的重要內容。

4.服務性，現代學校是一個服務性機構，關系當今社會最大的民生問題，滿足學生及其家長需要，體現服務機構特點，堅持服務的價值取向，這應當是現代學校核心價值的重要內容。

5.公益性，現代學校是具有公益性的機構，必須堅持教育公平、實現和維護教育的基本權利，把建設美好社會、實現教育基本權利作為自身重要的價值追求。

6.教育性，現代學校是一個教育機構，教育性是其根本屬性，一切以學生發展為本，立足學生的進步和提高，這是學校的核心價值。

7.私益性，教育是現代青年發展的機會之鄉，現代學校事關千百萬家庭和個人的切身利益，實現學生及其家長的教育利益是現代學校的重要價值追求。

三、義務教育學校的價值追求——筑牢社會第一道防火墻

義務教育是社會再生產的最低基準教育（正常社會生產和生活所需要的最低的教育），因為義務教育涉及到每一個人、關系到全社會的正常生產和生活需要，因而接受義務教育是受教育者的權利，同樣也是個人的義務（不接受義務教育就有可能成為社會負擔、對社會和他人造成不利影響），為此義務教育體現普及性、強制性、免費性的特點。

義務教育本質上是基本公民的教育，主要任務是培養合格公民，在此基礎上培養創新人才、關注人的發展。對義務教育學校而言，堅持“一個都不能少”，把每個學生培養成為合格公民是首要的任務，其次才是培養各類優秀人才。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義務教育是“底線教育”，“不培養什么人”比“培養什么人”更重要，義務教育的核心價值是發揮好社會和諧穩定第一道防火墻的作用。

義務教育是基于每個學生天賦與基礎的“增值”教育，需要充分尊重每一個學生的條件和天賦，在達到義務教育基本質量要求的基礎上，使每個學生的個人天賦和潛力得到最大程度的發揮。對義務教育學校而言，更應該關注“相對發展高度”而不是“海拔高度”，使每一個學生在原來基礎上有最大、最充分的發展進步是義務教育的核心的質量觀。

公平的義務教育是社會和諧的最重要保障，也是我們每一個人未來安定和諧生活的重要基礎，支持義務教育是對我們未來生活的重要投資。義務教育的價值選擇體現在：公平先于卓越，均衡先于優質;尊重每一個人的基本權利，平等對待每一個學生，堅持權利第一的原則。

義務教育的學校首先是為國家政府辦人民滿意的教育，其意識形態教育、基本社會道德和倫理教育、行為習慣養成都要堅持基本政治方向、堅持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義務教育的學校是為學生而存在的，堅持以人為中心的人本價值，尊重人、包容人、發現人、成就人是基本價值;義務教育是涉及千百萬家庭的教育，家長是基于對學校的信任把孩子送到學校的，辦讓家長放心的教育，保證每一個學生的安全健康、快樂成長是義務教育學校的基本責任。

四、普通高中學校的核心價值與追求——滿足多樣化需要

“高中階段教育是學生個性形成、自主發展的關鍵時期，對提高國民素質和培養創新人才具有特殊意義”。與義務教育強調共同基礎不同，高中階段學生迅速分化，需要通過多樣化的辦學滿足不同學生多樣化的需要，這是高中教育的基本定位。

高中階段教育除了具有教育共同的價值外，還具有這個教育階段的獨特的價值內涵：關注學生個性發展、為學生多樣化成才提供最大支持，滿足升學、就業、素質提升、分流等多方面的需要，體現與升學和就業相適應、相銜接的要求。

這樣的價值體現出高中教育的不同功能定位：高中教育屬于基礎教育，“基礎性”要求全面推進素質教育;高中階段教育屬于預備教育，“預備性”要求為讀大學和工作做好準備;高中階段是個人社會身份分化的關鍵時期，對人的社會分工產生關鍵影響，“配置性”體現了人們對于高中配置社會地位作用的重視。

高中教育價值的基本特點是多樣性，這樣的多樣性不是同時疊加在一所學校上的，而是通過高中階段不同學校對教育價值的不同選擇實現。換言之，高中教育的多樣性是具體學校自身價值選擇的堅定性和整體呈現多樣性的統一，應當是以學校為單位來辨析和選擇確立自身的核心價值和辦學追求，而不是作為總體來確定核心價值和追求。

當前我國高中教育發展中的困難和問題，從根本上講是“基礎性”“預備性”“配置性”三項功能矛盾沖突的結果，不同功能對辦學的要求是不同的，本來應當由不同高中學校承擔的功能卻不加區分地強加到一所學校，這就導致一方面學校負擔過重、疲于奔命而每一個方面都只能淺嘗輒止無法深入，另一方面不同學校“千校一面”缺少特色。普通高中學校未來發展的關鍵和根本是回歸以學校為單位的核心價值與追求的選擇，通過不同學校確立不同的辦學定位，實現特色化多樣化發展。

高中學校的核心價值與辦學追求應當是以學校為單位選擇和確立的，每一所高中學校除了共同價值追求外，都需要明確自己獨有的學校核心價值與追求，圍繞這樣的價值追求實現學校功能、特色多樣發展。因此，分類發展、各自定位，選擇自己的核心價值，立足在自己價值與追求中做得最好，這才是高中學校的發展方向。縱觀國內外高中發展，無不是要求“明確定位、分類發展”。

現階段我國高中學校可以按照四個方向選擇自己學校的核心價值與辦學追求，并據此確定自己的類別和發展的戰略重點。

①英才高中學校與英才教育價值。建設英才教育體系、培養拔尖創新人才是世界各國提升國家競爭力的重要途徑，中國需要建設自己的英才教育體系，其中高中承接義務教育，是分化的第一個階段，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這與教育公平并不矛盾。國內的一批以尖子學生為生源對象的高中，應當堅持為拔尖創新人才奠基，堅守英才教育的價值與追求，選拔資優學生，立足培養“各行各業的領軍人才”。

②大眾的高中學校與專業教育價值。在“領軍人才”之后，一個社會的專業人才隊伍是社會發展的中堅力量，大眾高中學校匯集了英才高中生源之后最好的學生，其天賦在英才之后，但也在平均水平之前，這些人才是未來專業人才的最為重要的來源。因此大眾層次的高中學校應當立足升學預備教育，為學生成長為專業人才奠定基礎，這類學校的核心價值和辦學追求應當是專業興趣、專業能力、專業基礎的追求和培養。

③普及的高中學校和素質提升價值。我國已經進入普及高中階段教育時期，普及的高中教育具有更加顯著的基礎屬性，培養合格公民、提升學生綜合素質、做好升學和就業準備、讓每一個學生快樂成長，這是這類學校的基本使命。因此，普及的高中學校其核心價值和追求應當是以素質提升為重點、強調升學和就業預備、培養優秀的公民。

④特色高中學校與個性發展價值。我們的社會正在進入個性化生產和個性化消費時代，關注個性是時代的特征。個性發展也是當代教育的重要價值，招收具有顯著個性特長學生、培養特長人才的特色高中學校，應當選擇個性特長發展的教育價值。這類高中適應特殊學生、滿足社會特定需求、培養特色人才，尊重個性、張揚個性、發展個性特長應當是這類高中的核心價值與追求。

五、在矛盾與沖突中堅守現代學校的核心價值與追求

我們都熟悉“細節決定成敗”的說法，往往容易忽視前面的“戰略決定生死”，現代學校辦學需要充分思考學校的核心價值與追求，這是辦學的基礎和關鍵。學校的核心價值與追求根本上體現了“我們為誰辦學，辦什么樣的學校”“為誰育人，育什么樣的人”，這樣的思考建立在對教育、對學校意義與價值認識的基礎上，也在全面指導和影響著學校的辦學和發展，在今天梳理和明確學校的核心價值追求是教育的需要，是學校發展的現實需要。

現代學校具有廣泛的影響，有著眾多的利益關系人，每一個利益關系人都有自己的訴求，而不同的訴求有時是矛盾甚至相互沖突的，無視這樣的訴求就會成為阻礙學校發展的力量，而迎合不同利益需求就可能丟棄自己的核心價值與追求，最終失去自身。面對這樣的矛盾和沖突，可行的辦法就是梳理并明晰自己的核心價值與追求，在矛盾沖突中堅守學校自己的核心價值與追求，適度關照不同主體的利益訴求，辦“有精神、有堅守的學校”。

學校核心價值和追求的梳理選擇需要堅持協商凝聚共識的原則，其基本途徑是：從歷史發展中提煉學校核心價值與追求、從校友中概括學校核心價值與追求、從教職工的認識中凝練核心價值與追求、與利益相關者溝通交流中尋找共同價值追求。

學校核心價值與追求的概括需要充分結合教育價值、學校組織價值、當代教育的各種工具價值，堅持共同的價值，在共同價值基礎上選擇學校各自的具體價值，這樣的價值選擇需要建立在充分協商交流、取得廣泛共識的基礎上，更需要把形成的核心價值充分運用于學校發展中，成為指導學校發展的“主心骨”。

現代學校已經進入到了價值引領發展的新階段，討論學校的核心價值與追求，分析凝練和選擇確立各自學校的核心價值與追求具有更加突出的現實緊迫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