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網支付的跨行轉接清算模式及其前景

摘要：互聯網正在加速改變著人們的生活方式，與此同時，互聯網支付已經成為與卡支付并列的另一大支付市場，并且從發展速度來看，其具有更為廣闊的前景。本文以第三方支付機構為例，探討了在新技術的背景下，我國互聯網支付的跨行轉接清算模式及其發展前景。

關鍵詞：支付；清算；轉接清算；第三方支付；支付寶

中圖分類號：F830 文獻標識碼：Ａ〓文章編號:１００３－９０３１(２０14)06－００57－０5DOI:10.3969/j.issn.1003-9031.2014.06.12

一、互聯網時代的支付

隨著網絡經濟和電子商務的迅速發展，互聯網正在加速改變著世界，改變著人們的生產生活方式，其中網絡購物的普及是最為直觀的改變之一。現代社會的人們越來越多地體驗著網購帶來的便捷，小到衣服、書籍、火車票，大到家具、汽車，甚至房屋，越來越多的東西可以通過在線購買與支付。據艾瑞咨詢的研究數據顯示，2013年中國網絡購物市場交易規模達1.85萬億元，同比增速超過42%（歷年網絡零售市場規模占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比例變化情況見圖1）；2013年的“雙11”一天，僅阿里系的淘寶天貓銷售額就突破350億元，同比增長逾80%，由互聯網帶來的人們消費行為的改變，似乎還遠不能看到終點。

網絡購物日益繁榮，同時也催生了互聯網支付的快速發展（見圖2），以“支付寶”為代表的一批支付組織迅速成長起來。事實上，第三方支付也正是國內近兩年炒得最火熱的互聯網金融的一種重要業態。由于這些支付組織帶來交易成本的降低，使得便捷的支付服務可以覆蓋更多相對落后的地區，促進了金融的普惠。例如，支付寶2013年度對賬單顯示最熱衷于無線支付的是那些邊疆偏遠地區用戶，而三四線地區的支付寶用戶在2013年持續擴大，同時消費力量在縣域爆發。可以說至少在中國，互聯網支付目前已經成為與卡支付并列的另一大支付市場，并且從發展速度來看，互聯網支付具有更為廣闊的前景，同時互聯網支付也更能與未來基于可穿戴設備的經濟模式相吻合。

不過，由此帶來的一個新的問題是，傳統的基于銀行卡的跨行轉接清算系統似乎難以與日益普及的互聯網支付很好的銜接，這一方面導致了第三方支付機構的井噴式發展，另一方面也給傳統的銀行卡轉接清算組織（例如銀聯）帶來了挑戰。如果用更加長遠的眼光來看問題，卡支付遲早會被互聯網支付所替代，而基于卡支付的支付清算系統遲早也會被基于互聯網支付的支付清算系統所取代。由于支付清算系統是至關重要的金融基礎設施，因此有必要未雨綢繆，及早對適合互聯網支付的清算結算安排，尤其是跨行轉接清算模式的特點進行細致的考察，以利于在新技術背景下，在互聯網金融時代，建設更加健全高效的支付清算市場體系。本文以互聯網支付領域的領軍企業支付寶為例，來詳細考察互聯網時代跨行轉接清算模式的特點①。

二、國內互聯網支付跨行轉接清算模式產生的背景

（一）技術背景

新技術應用將從整體上改變原有的零售市場支付清算模式，將朝著“無卡支付+賬戶的網絡直接銜接+交易數據庫+增值金融服務”的完整模式轉變。

如果從廣義的虛擬支付的定義來說，銀行卡支付也應包含在虛擬支付的范疇內，而通過電子商務平臺發展支付平臺，則通過虛擬賬戶進一步替代了銀行賬戶，使得支付過程更加虛擬化，從而實現“無卡支付”。

而在“無卡支付”的過程中，一個根本的改變在于付款人和收款人賬戶的銜接方式，恰恰這是整個支付系統搭建的核心所在。表面上看，無論是在卡時代，還是在現如今向互聯網支付轉變的過渡時代，賬戶的識別都是基于銀行卡號，而賬戶的銜接則依托于識別卡號的卡支付系統。卡號一般包括：卡BIN代碼+段號+發卡順序號+校驗位。其中段號、發卡順序號、校驗位等都是由發卡行自己規定的，而卡BIN代碼則是由ISO負責分配，其目的是為了在跨行轉接中避免出現不同銀行賬號相同的情況。事實上，卡BIN代碼的分配為卡支付系統提供一種規則秩序。但是理論上講網上支付完全不需要這種規則秩序。在網上支付時，判斷賬戶屬于某銀行的依據并不是賬號中的某幾位數字，而是靠直接輸入的銀行名稱來識別。這時賬號事實上只是用來判別銀行內的賬戶，各銀行之間即便不用某一種統一格式的數字賬號，也能夠實現轉接清算。賬號卡號關系發生改變意味著整個支付系統的安排都會相應調整。

互聯網支付體系還是大數據的重要來源之一，由此形成的獨特的交易數據庫。與傳統的零售支付相比，互聯網支付形成的交易數據庫具有如下的特點。第一，數據體量巨大，并且產生信息的增長速度驚人。第二，價值密度低，商業價值高，即零售支付市場中產生巨大的交易數據中，可能有用的數據僅占很小一部分，但卻是這很小一部分數據中隱藏著巨大的商業價值。第三，數據挖掘與處理都需要極快的處理速度。基于這三點原因，原有的支付模式難以儲存及處理如此巨大的數據量，同時其數據處理技術也難以達到必要的速度要求，更重要的是由于數據體量巨大，并且有用數據比例很低，可謂是沙里淘金，因此在傳統支付模式下，忽視此類數據應是合理選擇。但是新技術應用將徹底改變這種狀況，基于互聯網支付的新模式可以迅速的處理如此巨大的數據量，從過去的樣本模式轉變為現在的全數據模式，并且從中甄別及發現具有巨大商業價值的信息。

支付機構在交易數據庫的基礎上可以提供大量的增值服務。從目前發展趨勢來看，相應增值服務大致分為三類。第一，通過對經濟行為的實時的監控以及全數據的分析，不僅可以有效地判斷市場主體的資金需求、還款能力及還款周期等，甚至還可以把握其行為偏好，從而可實現對資金支付事前、事中、事后的動態風控，并在此基礎上提供更為可靠的信用支持或者其他理財金融產品。第二，通過相應市場主體大量、全面的數據，得以挖掘潛在的市場需求。比如準確地對產品市場進行細分，并對不同用戶進行準確的細分市場定位；再比如分析市場的發展趨勢，從而為企業改進原有產品或服務，使之更有效的滿足用戶的需求變化提供強有力的指導。第三，與抽樣數據相比，使用實時的全數據，無論是進行宏觀、中觀還是微觀的分析，都將更容易揭示出隱藏在零散事實背后的典型化事實，從而為經濟管理決策提供更為可靠的數據支持。事實上，各國統計部門都在積極與相應的企業開展合作，探索大數據的開發利用。雖然這里強調從特點上將增值服務分為如上三類，但更有可能發生的則是不同特點增值服務之間的融合，因為互聯網時代創新的最大特點便是利用想象不到的方式，將原本不同類型的要素加以融合。

（二）經濟金融環境背景

經濟金融環境背景主要包括以下四點，其中前兩點具有普遍性，而后兩點則具有中國的特色，并由此孕育出國內以支付寶為代表的獨特的網絡跨行轉接模式。

第一，在互聯網支付日益發展起來的今天，卡組織在互聯網支付方面，實際上逐漸喪失了自然壟斷優勢。事實上，卡組織自身的線上與線下支付規則也是難以兼容的，這正是我們反復強調的卡規則在線上支付領域逐漸失效的表現。基于這種改變，意味著跨行轉接清算市場的結構將隨之有所變化，這里的結構并不僅僅意味著競爭或壟斷，而是整個零售支付體系中轉接清算模式的改變，即需要創新適應互聯網支付特點的新規則。

第二，在互聯網經濟時代，平臺的作用越發突出，體現在支付領域，則意味著電子商務平臺在跨行轉接清算市場上將扮演越來越重要的角色。另一方面，電子商務平臺的發展依賴于支付功能的更好實現。二者的共融共生將促使平臺不能僅僅停留在傳統支付系統中的交易環節，而要求其更深層次地參與到支付流程中。此外，大數據、動態風控等也依賴于電子商務平臺在支付流程中的深層次參與。

第三，是相比歐美發達國家，中國在信用體系建設方面相對落后，造成了中國的互聯網支付的發展，從一開始便與眾不同，進而促成了支付寶為代表的擔保交易模式。擔保模式不僅意味著需要支付機構更深層次地介入到支付流程中，更重要的是其造成的另一個外部效應，即使得支付機構沉淀了大量的備付金。

第四，與國外互聯網支付機構和卡組織的深度合作不同，由于國內的卡組織銀聯起初沒有與第三方支付機構合作，造成第三方支付機構紛紛與銀行直接溝通，自行建設網絡，又由于其不能利用央行的支付系統，只能通過在銀行建立賬戶的形式來完成支付流程。

上述幾方面合起來形成了一種獨特的轉接清算模式。但是，在這種模式的實際運行中，電子商務平臺對于支付流程的控制力大大增強，而銀行卻逐漸從前臺走向后臺。

三、國內互聯網支付跨行轉接清算模式的特點

本部分將以支付寶為例，詳細闡述中國的第三方支付平臺探索出的網絡平臺系統跨行轉接清算模式的特點，以及與原有的卡系統跨行轉接清算模式之間的差異。

支付寶的跨行轉接模式與銀聯線上模式基本一致。支付寶與134家（網站公布）金融機構接有API端口，實際合作的已有200多家，共有端口1100多個。在設置端口的過程中，支付寶需與相應銀行專線聯接，因此投入成本較高，相當于重新鋪設基礎設施，投入巨大。支付寶的業務主要是線上業務，2013年其線上筆數與銀聯線下筆數相當，但業務量卻是銀聯業務量的十分之一，由此可見支付寶網上支付較線下交易金額小，換句話說，線上支付的特點是小額多筆。

本文以如下例子來說明支付寶在銀行行間轉賬時的具體資金流向。如圖3所示，在A和B同時擁有支付寶賬戶的情況下，基于支付寶系統如何實現客戶A、B間的跨行轉賬。

例如，A（招行）轉向B（建行）轉一筆錢，資金的實際流動過程為：A在招行賬戶→支付寶在招行的備付金賬戶→支付寶在建行的備付金賬戶→B的建行賬戶。而外在表現出的資金流動過程為：A在招行賬戶→支付寶在招行的銀存賬戶（虛擬的）→A的支付寶賬戶→B的支付寶賬戶→支付寶在建行的銀存賬戶（虛擬的）→B的建行賬戶。

從拓展來看，若是A、B中只有一方擁有支付寶賬戶，比如A有支付寶賬戶而B沒有，同樣，A也是可以將資金從招行通過支付寶系統轉給B在建行的賬戶（見圖4）。

具體到跨行轉接清算環節，支付寶通過在各個銀行的備付金賬戶實現的各個銀行間的資金流轉，從而達到轉賬的目的，不僅執行清算功能，甚至在執行一種“準結算”功能。

在傳統的卡系統模式下，具體的跨行轉接清算組織形式如圖5。在跨行轉接清算過程中，銀聯在清分系統中會逐批將收單付單軋差后再從銀行在央行系統中的備用金賬戶扣款或入款。可見，銀聯在其中只承擔清算功能，結算功能則由央行系統來執行。由于卡系統必然需要統一的卡組織來實現銀行間的互聯，因此在卡系統模式下，從組織安排上講，圖5展現的組織結構確實是最簡化的結構，是最有效率的組織安排。

在支付寶的跨行轉接清算模式下，雖然由于支付寶不能使用央行的支付清算系統，因此必須自己在各個銀行建立備付金賬戶，從而表面上看是支付寶依托于各個銀行完成跨行轉接業務。但是如圖6所顯示的，事實上是支付寶在跨行轉接過程中處于控制地位。如果不考慮支付寶的備付金資金是存在A銀行還是B銀行的話，那么從邏輯上講支付寶完全可以使用其自己的備付金實現與各銀行之間的結算。新技術革命使得平臺有能力脫離卡系統組建自己的清算系統，而備付金的存在又使得其有能力實現結算功能。事實上現在的操作流程只是這種模式的一種變形，由于央行對于備付金管理的要求，實際的結算資金依然走的是央行的支付系統，這也是為什么稱其為“準結算”功能。但是如果只從效率角度考慮，那么圖6中虛線下的部分事實上對于網絡平臺系統跨行轉接清算模式來說并不見得是必要的，從組織安排上講，圖6虛線上方部分展現的組織結構才是一個網絡平臺支付體系中最簡化的結構。

四、互聯網支付跨行轉接清算模式的前景展望

至少在零售支付領域，目前國內形成的網絡平臺系統跨行轉接清算的組織安排并非是最有效率的。如果僅從效率角度衡量，或許有兩種可能的發展前景。

一種可能是平臺直接轉化為銀行，這是一種深層次的業務融合，不僅體現在支付流程各環節的融合，更是體現在實體交易中介、金融服務以及支付功能的整合（見圖7）。這種模式帶來的后果將使得現在的跨行轉接清算衍變為行內清算，使得未能發展平臺業務的A銀行或B銀行的支付業務逐漸被剝離，甚至使得那些銀行逐漸在市場競爭中被淘汰，這種趨勢將迫使銀行更多的嘗試參與實體經濟的運行，而不是如今天的高高在上。當然，平臺之間仍然需要轉接，或許仍然需要類似銀聯的組織來實現平臺間的轉接，當然由于技術的不同，該組織承擔的功能以及轉接清算的形式均會有所不同。當然也有可能由專門承擔儲蓄信貸業務的A銀行或B銀行，或者是其他金融機構來負責平臺間的轉接，恰似目前支付機構對于銀行間的轉接。

另一種可能如圖8，這種模式與現有模式更加接近，只是銀行在互聯網支付體系中的地位下降。與前面一種模式不同，這種模式使得平臺之間并不需要轉接，因為不同的零售支付業務會由不同的平臺來運作，并且平臺不承接傳統的銀行業務，而專注于電子商務與支付，或許更有利于提升整體的支付效率。并且對于平臺來說，支付業務只是為了支撐電子商務的發展，因此一方面更加符合支付系統建設的需求導向，另一方面避免了支付系統的公共品屬性帶來的諸多問題。例如搭便車問題或壟斷問題，或政府（或準政府）經營導致的缺乏創新動力等。值得注意的是，在這種安排下，央行將更多地扮演監督者的角色，至少在零售支付領域。

總體來講，第二種模式似乎更加符合效率原則，但其對原有市場結構的顛覆使得其實現要求政策上更大的魄力，短期內的可行性就相對下降。比較而言，第一種模式對于政策調整的要求則要更加漸進化。然而，不管支付體系變革前景為何，都意味著銀行在其中的作用將發生本質上的改變，或者是更加注重與實體經濟的融合，或者有可能在零售支付體系中原本無可替代的作用逐漸下降。

五、政策建議

由于是至關重要的金融基礎設施，跨行轉接清算組織的變革勢必取決于監管者的政策選擇。鑒于此，本文提出幾點建議。

第一，監管者應推動市場結構朝更合理的方向調整。新技術應用將使得原有交易、清算、結算分而置之的行業模式朝著“無卡支付+賬戶的網絡直接銜接+交易數據庫+增值金融服務”的完整模式轉變，這必然帶來交易、清算甚至準結算在一個機構內的融合。這意味不能簡單地以規制市場勢力為由，妨礙這種融合的發生，而應以效率作為判斷準則。

第二，監管者長期的政策選擇必須要重視需求導向。經濟活動中商業、工業和金融業的發展趨勢帶來新的支付需求的出現，對于支付體系改革至關重要，因為任何金融服務的發展，包括跨行轉接清算，歸根結底要滿足實體經濟的需求。

第三，監管者應以促進市場發展和鼓勵創新為導向。我們需要跨行轉接清算組織的變革趨向更加高效和更加安全，但是只有創新才能帶來更高的效率和更好的安全，而只有構建一個高效的市場，才能鼓勵更多的創新。

第四，監管者應建立新的監管規則以應對新型的跨行轉接清算模式，而不能抱定既有規則排斥市場創新。這便要求監管者充分把握新的轉接清算模式中的潛在風險點，建立更有效的系統性風險控制規則。事實上，監管者同樣可以利用技術的進步，利用互聯網技術以及大數據來改進傳統的監管。■

（責任編輯：張恩娟）

參考文獻：

[1]中國電子商務研究中心.2013年(上)中國網絡零售市場數據監測報告[EB/OL].[2013-08-13，]http://www.100ec.cn/z

t/2010bgdz/.

[2]易觀國際.中國第三方支付行業發展階段及模式研究（簡版）[EB/OL].[2013-03-14]http://www.eguan.cn/download/zt.php?tid=1691.

收稿日期：２０14－04－21

作者簡介：李鑫（1983-），男，河北石家莊人，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