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孤立主義戰略及其戰略下的“有所作為”

摘 要：孤立主義戰略是美國外交政策中執行時間最長的大戰略。除了短暫的幾次例外，從1789年至珍珠港事件、美國參加第二次世界大戰這段時間內一直主導著美國的外交政策。孤立主義戰略下的美國不是“閉關鎖國”，只是為了維護自己的生存和發展，不愿輕易卷入歐洲強國的紛爭。在孤立主義戰略的主導下，美國“韜光養晦，有所作為”，增加國家實力，擴張“勢力范圍”，朝著世界強國邁進。

關鍵詞：美國；孤立主義戰略；“有所作為”

中圖分類號：D80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2）27—0031—03

一、美國孤立主義戰略的確立

（一）華盛頓告別演說

美國孤立主義戰略的制定是由許多因素促成的。首先是美國優越的地理位置，美國遠離歐洲大陸，有3000英里寬的大西洋作為其“護城河”。在獨立戰爭中，美國的地理優勢無疑發揮了重大作用。其次是美國的歷史經驗也強有力地影響著其戰略選擇。13個英屬北美殖民地由于英國而多次被卷入歐洲戰爭。“七年戰爭”后英國對北美殖民地實行高壓政策。因此，13個殖民為擺脫宗主國英國的殖民壓迫而尋求獨立進行革命斗爭。再次，孤立主義在一定程度上還淵源于英國在歐洲奉行的孤立政策，實際上是北美人民希望擺脫宗主國而追求獨立精神的一種反映[1]。最后，美國獨立后太弱小，為了維護自己的獨立和生存，它不希望與歐洲發生政治和軍事聯系，避免再次卷入歐洲的戰爭。并且美國建立起了共和體制，華盛頓認識到對外的糾纏會對美國國內政治和穩定造成分化。為了維護美國這照亮世界的“自由燈塔”的生存和獨立，擺脫歐洲骯臟的政治斗爭，孤立主義不失一個很好的選擇。

孤立主義原則最早是在1796年由華盛頓在他的告別演說中確立的。他強調：“我們處理外國事務的最重要原則，就在與它們發展商務關系時，盡量避免與它們發生政治聯系。歐洲有一套基本利益，這些利益對于我們毫無或極少關系。歐洲經常發生爭執，其原因基本上與我們毫不相干。因此，如果我們卷入歐洲事務，與他們的政治興衰人為地聯系在一起，或與他們友好而結成同盟，或與他們敵對而發生沖突，都是不明智的”[1]165。

至此，孤立主義作為一項外交政策在美國確立下來，并在隨后的一百五十多年間一直壟斷著美國的外交政策。孤立主義也確實符合當時美國的利益、國際關系的現實情況以及美國人的理想。

（二）維護獨立（1789—1815）

美國在羽翼未豐的情況下，想通過孤立主義來保護自己。但孤立主義并沒有讓美國置身于戰爭之外，宣布孤立與保持孤立不是一回事，這并不奇怪，因為獨立后的美國還太弱小，不能保護自己或其商業。在1789—1815年期間，歐洲大陸發生了法國大革命及隨后的法國在拿破侖的統治下妄圖在歐洲大陸建立霸權，英國則組織反法同盟與之抗爭。為了維護獨立和商業利益，美國還是被迫兩次卷入歐洲的戰爭。

先是由于美國在1793年法國尋求幫助，想繼續維持美法同盟的時候，發表了一個中立宣言，使法美同盟不在起作用。1794年，美國為解決與英國的矛盾同英國簽訂了不平等的《杰伊條約》，維持了對英和平。但法國將其視為英美盟約，作為報復加劇了對美國商業的劫掠。最終導致了1798年開始、1800年秋結束的美法間的“準戰爭”，但其規模有限，雙方也并未宣戰，美國的軍事行動只限于攻擊法國的武裝船只。1800年9月，美法簽訂《莫特楓丹條約》，結束了這場準戰爭。

隨后，在1812年又發生了第二次美英戰爭。戰爭的主要原因是英國為對抗法國的大陸封鎖，頒布了樞密院令，訴諸傷害中立國商業的經濟戰，這直接打擊了美國的商業利益。1812年的美英戰爭是在歐洲大陸反法戰爭達到最高潮時進行的。這種國際形勢對美國有利。戰爭的結果雖然是美國戰敗，但由于英國更擔憂歐洲的緊張狀況，在1814年與美國簽訂了《根特條約》，結束了戰爭。這場戰爭在美國對外政策的歷史上有著極其特殊的意義，第二次同英國作戰，美國維護了自己的獨立和商業利益，加深了對自身力量的認識，而且在歐洲贏得了一定程度的尊敬。“戰爭使美國建立了經濟獨立，維護了領土完整。不管美國訴諸1812年戰爭在達到它的外交目標上冒了多大的危險，但戰爭的結果反而增加了美國的自信心并保證了歐洲對它尊敬。”

二、孤立主義戰略的發展（1815年—20世紀初）

（一）門羅主義的提出

19世紀20年代，拉丁美洲獨立運動又掀起新的高潮，歐洲“神圣同盟”企圖進行干涉，英國也乘機向拉美地區擴張。在這種情況下，1823年12月，時任美國總統的詹姆斯·門羅在致國會的國情咨文中提出了“門羅主義”。它主要有三個內容：反對歐洲國家再在美洲奪取殖民地；不許歐洲干涉美洲事務，同時美國也不會干涉歐洲；提出“美洲是美洲人的美洲”的口號。

門羅主義宣布后一開始并未產生多大的影響。歐洲各國拒不承認門羅主義有什么合法性，認為它不過道出了美國的野心。門羅主義在美國國內也沒有得到貫徹實施，原因很簡單，當時的美國并沒有力量去實踐它。在1833年英國奪取福克群島、1838年法國炮擊墨西哥的港口時，美國并沒有阻止和反對。此后一代人的時間里，門羅主義的各項主張幾乎沒有成為美國對外政策的指導原則。但門羅主義“永遠不會……失去原先那種無畏的、促使美國謀求世界政治領導地位的特性，這種特性在1823年確實是過早地形成了”[2]。門羅主義與其說是一個當時的文獻，不如說是一個關系將來的文獻[3]。當時，門羅也強調這些原則乃是出于防御目的—指出其他大國所不能做的以及美國所不愿做的，但在后來，它們卻成為美國擴張和保衛西半球的工具[3]。門羅主義實質上是美國企圖建立它在美洲地區統治并與歐洲列強爭霸的宣言[4]。門羅主義將孤立主義發展到一個新的高度，成為從半個世紀以來獨立同外國相處中建造起來的應予肯定的美國外交政策結構的一塊頂石。

（二）大陸擴張

孤立主義的外交路線使美國得以集中精力追求內向式的發展和大陸疆界的擴張，謀求國家的整合和民族身份的認同[1]166。1803年，美國以每英畝3美分的價格，用1 500萬美元從法國手中買下了面積達82.8萬平方英里的路易斯安那地區。在1845—1848年間，德克薩斯的兼并、俄勒岡邊界的劃定和在墨西哥戰爭中獲得的大片領土使美國的陸地面積增加到了300萬平方英里。1867年阿拉斯加的購買使美國的北美大陸版圖擴大到了今天的350萬平方英里。美國成為橫跨整個北美大陸的國家，有太平洋和大西洋作其屏障，加上廣闊的領土，美國的地理優勢越發明顯。

隨著領土的大量擴張，許多新州建立起來，但它們卻面臨著建立奴隸制度還是資本主義制度的問題，這最終導致了美國的南北分裂，內戰爆發。美國經受住了考驗，確保了國家的統一，為美國資本主義進一步的發展掃清了道路。內戰結束時，美國人口超過3 500萬，多于英國、法國，工業產量雖然大大落后于英國，但大體上與法國相當。到1865年年中，美國已具備了強國地位的先決條件：它如內戰所證明，將經久保持為一個單一的實體，擁有非常遼闊和自然資源極其豐富的領土、規模龐大的人口、無可匹敵的經濟實力，同時還顯示了產生巨大軍事力量的能力[5]。

（三）海外擴張

19世紀60年代后期，在美國完成大陸擴張，歷經內戰確保國家統一后，就開始將侵略矛頭指向海外，謀求確立自己的勢力范圍，搶占國外市場并推動美國的經濟擴張。首當其沖的當然是拉丁美洲。在向拉丁美洲擴張的道路上，美國需要面對兩大對手—英國和西班牙。海上霸權的優勢使英國長久地在南北美洲的貿易中占據主導地位，而西班牙這個老牌殖民帝國則日趨衰落。面對美國的挑戰，英國最終認識到了美國的力量。在調解英、委糾紛時，美國國務卿理查德·奧爾尼在給英國的照會中聲稱：“今天，美國實際上是美洲的統治者，它的命令就是法律。它的無限資源和孤立地位使它成了這個局勢的主人，任何或一切其他國家實際上都不能侵犯它的地位”[6]。

古巴、波多黎各都是西班牙的利益所在，美國要想奪取，和西班牙的戰爭在所難免。1898年美西戰爭爆發，美國打敗西班牙，如愿以償地成為了古巴的保護國，獲得了波多黎各、關島和菲律賓。隨著美國在拉美經濟和戰略利益的增長，美國竭力謀取在這一地區的優勢地位。在西奧多·羅斯福總統（1901—1909年在任）帶領下，美國對拉美實行“大棒政策”，即“說話要溫和一些，但要攜帶一根大棒，你就會成功”[6]282—283。隨后的威廉·塔夫脫總統則對拉美實行“金元外交”，大力向拉美國家進行資本擴張。到1913年美國在拉美的投資總額已達到12.4億美元。這個時候，拉美已然成為了美國的“后院”。

美國一直關注著太平洋，1867年就占領了中途島，1889年得到了阿留申群島、薩摩亞島，隨后就是在美西戰爭獲得的“戰利品”。菲律賓這一太平洋基地的獲得為美國實現“太平洋帝國”美夢奠定了基礎。當時美國一名國會議員就說道：“占領菲律賓是不會錯的。此后，我們最大的貿易將與亞洲進行。太平洋是我們的海洋……中國是我們的天然顧客……菲律賓是我們的基地，它正位于通向所有東方的門口”[1]173。但在美國忙完美西戰爭，把目光投向中國的時候，發現歐洲列強已經幾乎把中國瓜分完畢。美國為了分一杯羹，拋出關于中國問題的“門戶開放”政策，1899年和1900年兩次照會各列強，提出“商業機會均等”和“保全中國”的原則，實質是在承認列強在中國的一切既得利益的前提下，取得商務航運的平等待遇，為美國在中國的資本擴張創造有利條件。

三、孤立主義戰略的頂峰與衰退

（一）孤立主義戰略的頂峰

一戰早期，美國持中立態度，大西洋猶如一個天然屏障把歐洲戰爭同美國隔離開來。然而中立并不意味著割斷與歐洲的聯系，恰恰相反，美國利用中立地位，趁著戰爭，積極同交戰雙方進行貿易往來，大發戰爭財。同時，美國逐漸意識到它所持的中立會終將導致偏愛一方而疏離另一方。美國與協約國集團的貿易聯系更加緊密，德國的無限制潛艇戰也損害了美國的利益，最終美國站在協約國一方參加戰爭，并取得了勝利。

當戰爭結束后，威爾遜躊躇滿志，手拿“橄欖枝”，懷揣著領導世界的美好夢想，提出“十四點”，倡導建立國聯。但威爾遜的美好愿望在國內外的反對下破滅。英、法、意等實力猶存的歐洲大國當然反對美國的野心，結果威爾遜一再妥協，而對國內他則妥協得太少。威爾遜加入國聯的努力背離了孤立主義，自然遭到國內孤立主義者的反對，他們認為參加國聯會對美國國家主權帶來約束，限制美國的行動自由。最終，美國國會沒有批準凡爾賽和約。但在國聯盟約的定稿中特別提出的有關門羅主義的專門條款卻見證了門羅主義的極大成功。

隨后，美國又退回到了孤立主義狀態。戰后和平主義思潮興起，美國人從一戰血淋淋的經歷和沒有結果的和平中吸取了教訓，他們普遍認為參加一戰是一個悲劇性的大錯誤。為此，對和平主義的堅持、對戰爭的憎恨及其危害美國的可能性使美國努力避免再一次卷入歐洲的政治和軍事紛爭。美國的孤立主義在20世紀二三十年代達到了頂峰。這也促成了在德意日法西斯主義興起，歐亞大陸戰云密布的情況下，美國在1935—1937年制定了一系列的《中立法》，禁止美國向交戰雙方出售武器、貸款，甚至禁止美國人乘坐交戰國的輪船，反對武裝美國商船。

（二）孤立主義戰略的衰退與走向全球主義

隨著二戰的爆發，美國在羅斯福總統的帶領下逐漸艱難地擺脫國內孤立主義的困擾。羅斯福一直爭取修改中立法，終于在1939年11月，國會同意修改，授權以“現款自運”的原則向交戰國出售軍火。盡管仍然受到種種限制，但新的中立法卻成為一個劃時代的事件，標志著美國在世界沖突中的孤立主義的終結[1]。同時，美國還積極加強西半球防御、重整軍備，1940年9月通過了和平時期的第一個《征兵法》，12月宣布成為民主國家的兵工廠，1941年簽署《租借方案》，《租借方案》事實上是美國參戰前走向戰爭的最重要的一步。1941年8月與英國簽署了《大西洋憲章》，9月北大西洋與德國進行不宣而戰的海戰。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襲珍珠港使美國最終參戰。美國的參戰極大助推了國際反法西斯統一戰線的形成，并取得了最后的勝利。

用塞繆爾·比米斯的那句人們熟悉的格言說：“歐洲的災難”常常是美國的“機會”[2]237—238。一戰和二戰莫不如此。美國在參加一戰前，就從中獲利匪淺：它與歐洲各國加強貿易，并憑借其能力取代了歐洲國家成為亞洲和南美洲最大的出口國，并從債務國一躍而為債權國[8]。二戰期間，美國也同樣是大發戰爭財。美國遠離歐洲大陸的地理優勢也發揮了重大作用，它是各參戰大國中唯一本土沒有受到戰爭損害的國家。兩次世界大戰最終打破了歐洲傳統強權極力維系的舊格局和舊秩序，經過戰火的摧殘，英、法、德等強國都已虛弱不堪。美國卻趁機蓄積了世界最為強大的經濟和軍事力量，以及政治影響力，并最終奠定了世界超級大國的地位。

結論

孤立主義戰略的提出是美國為了擺脫與當時的歐洲強國政治和軍事上的紛爭，保護自己的生存和發展。但在大陸擴張，實力增強后，就倡導“門羅主義”，開始對拉丁美洲和太平洋進行海外擴張，爭奪“勢力范圍”。美國的孤立主義戰略是規避強者，欺負弱者，壯大自己。一戰、二戰期間美國的孤立主義戰略達到頂峰，但歐洲的這兩次重大的災難，卻成為了美國的機會，它使美國的經濟、軍事力量更加強大起來。隨著歐洲的衰落，美國成為了資本主義的世界霸主，站在了世界之巔。美國自然走向了全球主義，但孤立主義戰略作為一種美國的傳統戰略，時至今日仍在美國有著一定的影響力。

參考文獻：

[1]周桂銀，葛騰飛.美國政治發展與對外政策[M].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2004：165.

[2][美]孔華潤.劍橋美國對外關系史（上）[M].北京：新華出版社，2004：173.

[3][美]S.F.比米斯：《美國外交史》（上）[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7：228.

[4]王繩祖.國際關系史：第2卷[M].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1995：68.

[5][美]威廉森·默里等.締造戰略：統治者、國家與戰爭[M].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2004：255.

[6]王繩祖.國際關系史：第3卷[M].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1995：265.

[7][美]孔華潤.劍橋美國對外關系史（下）[M].北京：新華出版社，2004：152.

[8][美]羅伯特·阿特.美國大戰略[M].郭樹勇，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246.

（責任編輯：石 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