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網絡“職業殺手”到現實殺人犯

福建省永春縣3名經常玩網絡殺人游戲的瘋狂玩家，竟在現實中將一位母親和她6個月大的兒子殺死，把現實中的殺人行為當做一場不負任何責任的虛擬游戲……面對警方的問訊，其中一人竟然問民警：“殺人要罰款嗎？”

2011年10月，隨著4名罪犯在福建省漳浦縣法院分別被判處死刑、死緩和無期徒刑，有關中學生網游的沉重話題再次浮出水面……

沉迷網絡暴力游戲，陽光少年蛻變成不良少年

2008年6月底的一天晚上9點半，離永春四中不遠的一家網吧外面，掛著一塊紅色的“禁止未成年人入內”的警示標牌。網吧內燈光昏沉，空氣污濁，到處是噼里啪啦的鍵盤敲擊聲。

角落的一臺電腦前趴著一張青澀的面孔，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屏幕里一個人物一邊狂奔，一邊拿著機關槍瘋狂地朝對手掃射……電腦旁是一碗方便面和一個書包。他就是永春四中高二學生徐一輝，此時，他的同學們正在學校里上晚自習，緊張地準備著即將到來的期末考試。10點整，徐一輝依依不舍地離開了網吧，跨上自行車朝家騎去。

剛推開門，看見爸媽一臉陰沉地坐在沙發里。徐一輝剛放下書包，爸爸一個健步跑過來，一聞到兒子身上的煙草味，就罵道：“你放學倒準時，我剛從你們學校回來，你不在教室里，我讓你又去打游戲！”說著，抓起書包就朝兒子的頭上砸去。徐一輝哭著跑回了自己的房間，徐一輝躺在床上，腦海里閃現著混亂的畫面，一會是爸爸暴怒的雙眼和有力的拳頭，一會是游戲中自己的絕地反擊。他越想越熱血沸騰，游戲中的自我才自由、才強大。

徐一輝無法控制住自己不進網吧，而且玩的游戲也越來越刺激。為了讓自己的級別更高，徐一輝開始花錢買裝備，提升“武力”。隨著一層層地晉級，徐一輝的花銷也越來越大，他把爸媽給的零花錢全用在了買游戲金幣和裝備上了。

2009年2月的一天，徐一輝坐在電腦前，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由于沒錢買金幣和裝備，自己已經很多天沒晉級了，老是在原地踏步，一點都不刺激。這時，有人輕輕拍了一下徐一輝。回頭一看，是學校高三年級的學長鄭浩然。鄭浩然在學校里是有名的小混混、游戲高手，他們經常在網吧里見面，有時切磋一下技藝。

鄭浩然給了徐一輝一個信封，把他拉到了網吧外面一個狹窄的巷子里，又給他點上一根煙，說：“你知道理科班的那個戴眼鏡高個子家伙嗎？他在追我的女朋友，你稍微教訓教訓他一下，千萬不要下手太重，太重了大家可能遇到麻煩。”徐一輝正猶豫，鄭浩然又拿出500塊錢，塞給他，說：“信封里是1000，這是500，事成后，再給你500。”徐一輝摸著錢，心里不禁竊喜，這2000塊錢來得真是時候，夠眼前自己在游戲里提升幾個級別了。

幾日后下晚自習，徐一輝和其他兩個人把“高大個”攔住了。徐一輝看到眼前嚇得魂不守舍的“高大個”，不禁笑了，他就像游戲里赤手空拳的小兵一樣，哪有資格跟自己這個武林高手對決。他二話沒說，上去一番拳腳，把他打倒在地……

游離于網絡與現實之間，首次嘗試“殺人”未遂

漸漸地，徐一輝的級別越來越高，還給自己取了個網名叫“寒光”。5月的一天，徐一輝玩得正酣，一個叫“赤血玫瑰”的玩家主動到網上聊天室跟他說話。徐一輝見是位級別比自己高得多的“前輩”，頓時肅然起敬。兩個人越聊越投機，隨后互相加了QQ。

徐一輝了解到，“赤血玫瑰”是位女玩家，山東人，年齡30歲左右。一次，“赤血玫瑰”對“寒光”說：“我遇到一個勁敵，需要雇兇殺人，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寒光”欣然同意，因為幫別人殺人，可以提升自己的級別。而且只有買家認可你實力并信任你品質的情況下，才會把任務分配給你。隨后，“赤血玫瑰”按了“雇兇殺人”按鈕，“寒光”瞬間出現，勇敢果斷，沖鋒陷陣，遇神殺神，遇魔殺魔，出色地完成了任務。從此，“寒光”經常在游戲中幫“赤血玫瑰”殺人，級別也突飛猛進，“完美職業殺手”的聲名鵲起，只要他一出現，總受到玩家的擁戴。

2009年10月的一天，“寒光”在QQ問“赤血玫瑰”：“最近有沒有殺人的任務？”赤血玫瑰停了一會才回話：“就怕這個任務你接不了。”“寒光”不屑地一笑：“還有我接不了的任務？”“赤血玫瑰”說：“這個任務很重大，要殺的這個人在山東煙臺。”“寒光”不解地問：“這個人不在游戲里，怎么在煙臺？”“赤血玫瑰”忙解釋說：“現實和游戲都是江湖，都一樣！”徐一輝的腦子剎那間出現空白，他望著電腦，不知到底哪是現實哪是游戲？“赤血玫瑰”見他不出聲，說：“你考慮一下吧。”

幾天后，“赤血玫瑰”在QQ上主動問徐一輝：“怕了吧？”徐一輝說：“殺人有什么可怕呢，我正殺著呢。”“赤血玫瑰”說：“你可不能反悔，說殺就得殺。”徐一輝說：“行，你就分配任務吧。”

“赤血玫瑰”說：“要殺的人，叫陳麗麗，33歲。”徐一輝問為什么殺她，“赤血玫瑰”不高興地說：“不問原因是當殺手的準則。”接著又對徐一輝說：“使用什么方法，你自己決定。事成后，報酬為4萬塊錢。”隨后她又發過來陳麗麗的工作單位和家庭住址。原來，“赤血玫瑰”的真名叫黃敏敏，陳麗麗是她已分手情人的老婆。

10月26日，徐一輝利用父母外出的機會，偷偷溜到煙臺，開始踩點。

10月29日晚上，徐一輝正在想辦法，突然接到父親打來的電話，問：“你在哪里，為什么不在家？”徐一輝忙說：“我這幾天都在同學家住。”爸爸說：“哪個同學家？我這就去接你回來。”徐一輝忙說：“我現在已經睡下了，明天晚上就回去。”這時，他母親又接過電話說：“我們這些天不在家，你受委屈了。明天我給你加點餐。早點回家，兒子。”

一聲親切的“兒子”，把徐一輝猛地拉回了現實，這幾天自己活得迷迷糊糊的，就像在另一個混亂的世界里。現在一下子清醒了，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他掛上電話后，給“赤血玫瑰”發了一條短信，然后關機，退掉房間，直奔火車站。

殺死嬰兒后問“殺人要罰款嗎”

回到家后，徐一輝開始老老實實地去上學，爸媽也沒有發現他有什么不對的地方。但幾天不上網，徐一輝萬分難受，心里像貓抓一樣。第五天，他再也忍不住去了網吧，一登陸游戲，他很快又變回了“寒光”。

打開QQ，“赤血玫瑰”說：“你這個膽小鬼，把‘完美殺手’名譽毀了。”“寒光”忙解釋說：“這是意外。”“赤血玫瑰”并沒有過多地責怪他，但要報復陳麗麗的想法并沒有就此消失。

就在這時，“赤血玫瑰”又在網游結識了另一個玩家“午夜”，兩人常在QQ上談論一些殺手殺人的話題。“午夜”的真名叫李華，河南濟源市人，21歲，在西安工作。“赤血玫瑰”為了讓“午夜”了解更多殺手殺人的資料，她把收集的一些信息放在QQ空間里，還留下警語：“殺手要有毅力，不能退縮。”2010年1月中旬，“午夜”到煙臺踩點。就在這時，“午夜”的女朋友從網上知道了他要殺人的消息，立即勸他回到老家。

“赤血玫瑰”見兩個人都沒有把事情辦成，心里有些惱火。就在這時，一個命運跟“赤血玫瑰”有些相似，名叫“XY”的女網友看到“赤血玫瑰”放在QQ空間里的資料，也提出了雇兇殺人的要求。女網友叫李蘭蘭，1987年生，福建漳州漳蒲縣人，做駕駛證代辦中介服務。2008年，李蘭蘭在KTV唱歌時認識了一個叫陳光漢的男子。陳光漢從事修車和二手車交易，兩人很快成了生意上的好伙伴。不久，兩人發展為情人。陳光漢多次許諾跟妻子離婚，與李蘭蘭結婚。2009年8月，陳光漢兒子出生了，他便打消離婚的念頭，并慢慢疏遠李蘭蘭，兩人發生了爭執。李蘭蘭認為這一切都是陳光漢的兒子和妻子造成的，于是想除掉她們，愿意拿出6萬塊錢來買兇。

兩個女人同病相憐，“赤血玫瑰”說，她來幫“XY”找殺手。她首先找到了“寒光”和“午夜”。“赤血玫瑰”給“寒光”許諾，任務完成后，報酬是2萬塊錢人民幣或2萬塊錢游戲金幣。“寒光”不假思索地說，我要游戲金幣。2萬塊錢的金幣足以讓自己坐到江湖老大的交椅。此時的“寒光”，成天在游戲里幫助別人殺“人”，倒在他手下的已有成千上萬條“人命”。他腦海里現實和網絡的界限早已消失，區區一條命，算得了什么？

2010年2月17日，正是大年初四，寒光跟爸媽說到一個朋友家住幾天，然后前往福建漳浦和“午夜”李華匯合。兩人先住到了賓館里，在陳光漢所住的綏安鎮朝陽花園附近踩點，決定19日動手。

19日中午12點，兩人商量好以送奶粉的名義將門叫開，然后進入房間將陳光漢妻兒殺死。隨后，兩人在超市買了一把水果刀、兩箱奶粉、一袋米粉。晚上10點40分，徐一輝和李華一步步朝目的地走去，就像網絡里一對并肩戰斗的戰友，共同期待一個有用武之地的戰場，可供自己盡情拼殺。

門開了，陳光漢的妻子正要接過奶粉，李華猛地擠了進去，左手摟住了她的脖子，右手拿出水果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徐一輝迅速將門關上，然后進入臥室。6個月大的嬰兒睡在搖籃里，“寒光”一見，頭有些蒙了，自己殺的都是有刀有槍武功高強的殺手，現在面對一個沒有任何防御和攻擊能力的嬰兒，自己該怎么殺呢？

客廳里，李華和女人搏斗起來。很快，女人就沒有了動靜。

李華沖進臥室，見徐一輝還不知所措地站著，就對他說：“用手，用手捂死他。”徐一輝終于反應過來，走上前去，一手捏著孩子的鼻子，一手捂著他的嘴巴，直到孩子不再掙扎……

2月22日，兩人被警方抓獲，“寒光”抬起茫然的雙眼，問：“殺嬰兒會減少多少金幣？殺人要罰款嗎？”警察用一把冷冰冰的手銬回答了他。

2011年10月，此案在漳浦法院進行一審判決，李蘭蘭和李華被判死刑；徐一輝被判死刑，緩期2年執行；“介紹人”黃敏敏被判無期徒刑。法院宣判后，李蘭蘭表示不再上訴，其他3人都表示將上訴。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責編：馮 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