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之閑話

中國人歷來重視孝道，歷朝歷代的統治者們都聲稱“以孝治天下”，但這些基本上都是靠不住的，因為皇帝老兒自己往往家門不幸，不孝之事經常發生。為了坐上那把龍椅，兄弟之間爭得你死我活不說，那些有希望當繼承人的皇兒們更是恨不得皇上老子立馬駕崩，好盡快繼承大統。實在等不及了，就想方設法送老頭子去西天，絕不會容忍他“萬歲”的。縱觀歷史，這樣的悲劇不知發生了多少。所以，即使統治階級中有些許“孝”的舉動，也顯得不那么真實，就像現在明星的“曬幸福”，總有一種作秀之感，遠沒有平民百姓的孝行來得純樸自然。

《左傳·隱公元年》記述一則與“孝”有關的故事。鄭莊公的母親姜氏喜歡自己的小兒子共叔段，總想讓段取他哥哥而代之。但鄭莊公是個假仁假義、老謀深算的人，他欲擒故縱，誘使其弟野心膨脹，在母親協助下舉兵謀逆，結果自然落入莊公設下的圈套，敗亡境外。可莊公仍氣憤難平，對自己的母親姜氏發下狠誓：不及黃泉，無相見也。也就是說，除非姜氏死了，否則與她永不相見。但過后又覺失言，因為古人對“孝”還是很看重的，一旦被人扣上不孝的帽子，甭管是國君還是平民，都是很嚴重的問題。恰在此時，有個叫潁考叔的人幫他策劃了一次“危機公關”，替莊公解了“套”：他讓莊公派人“掘地及泉”，就在地下挖一個地道，直到挖出水來，然后在“黃泉”之下與母親相見。這樣一來，既沒有違背自己的誓言，又實現了與母親見面“盡孝”的愿望，可謂“兩全其美”，別人自然也就無話可說。如此曲折有趣，可算得上是自編自導自演的一出以“孝”為主題的經典作秀喜劇。

自古道，家貧出孝子。古代二十四孝中的故事，主人公大多是貧寒人家的子弟，說明富而能孝是一件比較困難的事。可是貧而能孝，又飽含了太多的人生辛酸，可謂“此事古難全”。而究竟怎樣才能稱得上是“孝”，又有著不同的角度和標準。

在《論語》里，很多人向孔老夫子請教什么是“孝”，他一會兒說“孝”是“無違”，就是不違背子女對父母應有的禮節；一會兒說“父母惟其疾是憂”，就是除了疾病，不讓父母在其他方面擔憂；一會兒又說“色難”，就是侍奉父母，始終有一個愉悅的表情，但做起來很難；還說“能養”不算孝，犬馬也得飼養。實際上這幾個方面都是“孝”的應有之義，把它們總括起來，就是一個較為完整的“孝”的概念：不違背侍奉父母的禮節，不給父母臉色看，不讓父母憂慮不安。所以，孔子在這里說的“孝”，基本上超越了物質的層面，可稱之為一種高層次、高境界的孝。

孝敬父母，雖是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但經常上演的現代版的故事，是老人含辛茹苦地拉扯大了若干子女，卻要為討要每月幾十元的生活費而與子女們對簿公堂。而子女們在電視鏡頭面前個個理直氣壯，振振有詞，有一大堆自己不能“盡孝”的“理由”和“困難”，讓人嘆為觀止。

孔子以為，只是滿足父母的基本生活需要，無異于養犬養馬，何孝之有？可現實中不少人對寵物所付出的財力、精力甚至情感，已遠勝于對爹媽的付出。所以，對一些人而言，能夠做到像對待寵物一樣使父母“有養”，已經很不錯了，夫復何求？

但是，倘若父母有能力自給自足，最好能讓他們“惟其疾是憂”，不要再給父母增加任何負擔，更不要反過來要求父母對自己“有養”，成為“啃老”一族。如果不止于此，還要招惹事端，麻煩不斷，讓父母以年邁之身而四處奔波，操心受累，憂懼難安，則犬馬不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