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開學,我們從陰暗潮濕的舊平房搬進了寬敞明亮的新樓房。新教室窗戶大,采光條件特別好。開學一段時間后,我總覺得教室內缺些什么,后來我恍然大悟,原來是缺花,缺盆花。到哪兒去弄花呢?我想,就讓學生從家里端吧,有花的同學每人端一盆,教室窗臺就擺滿了。于是,我在班里做了動員工作。不幾天,好多學生的家長陸續把花端來擺在了窗臺上。別的同學的花都枝繁葉茂,唯有張妍端了一盆鵝掌木,很纖細矮小。我說:“張妍,你這端的是盆還是花?”張妍怯怯地說:“老師,我媽媽說,花會長大的!”聽了這話,我心里一震,臉猛地發起燒來。我知道,張妍的媽媽有心臟病,她家經濟狀況很差。我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又不想當著那么多學生的面向張妍道歉,只好歉意地向她笑了笑。
張妍端來的這盆花,花盆是新的,土也是新培的,我想,這花肯定是新移的,它能活嗎?便把這盆花從窗臺上移到地上。但從這天起,“老師,我媽媽說,花會長大的!”這句話好像一直回響在我耳畔,所以從這天開始,我每天到教室都要看看這盆花,有時給它澆水,有時用冰棍棒給它松松土。十多天后,我早晨把它放在窗臺上曬曬太陽,中午放學時把它端下來放在暖氣片下。就這樣,這盆鵝掌木竟也一天天枝繁葉茂起來。
我不知自己當時是一種什么樣的心理,只覺得那花與張妍的媽媽有什么特殊的關系,只要那盆花活著,張妍就會有一個溫馨快樂的家。從這以后,每隔一段時間,我都要問張妍她媽媽的身體狀況,每次她都說,媽媽還好。有時她會伸著腳讓我看看她媽媽給她做的花鞋,有時她會歪著小腦瓜讓我看她媽媽給她梳的“三爪怪頭”,她的眼里充滿了快樂,我的心里也充滿了快樂。張妍和她的同學慢慢長大了,那盆當初不足2分米高的小花也長到了1米多高。張妍小學畢業這年,因為工作出色,我也被評為了縣級優秀教育工作者。聽說,張妍的媽媽在親友的幫助下到北京把病治好了。畢業典禮后,我把張妍叫來,對她說:“花長大了,也好養了,你也要畢業了,把它搬回家養吧。”她說:“老師,這盆花是你養大的,就放在你的辦公室吧,就當留個紀念!”我很是感動。張妍,她的媽媽,還有她們的花,教會了我怎樣做一位合格的人民教師。
去年我離開了原來的那所小學,我把那盆花放在了學校會議室里。今年春天,我回娘家時,順便去了張妍家,是她媽媽接待了我,這是一個善良、純樸、面色紅潤的中年婦女,家里收拾得干凈整潔,好像他們生活也寬裕了。當年的張妍也已經是初三的學生了。
是啊,這么多年來,當學生們出現各種問題的時候,我總想,花會長大的,孩子會長大的,我們都會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