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可供性視域下陜西非遺文化的國際傳播研究

非物質文化遺產作為文化傳承的重要載體，蘊含著豐富的文化價值和歷史意義。我國獨特的非遺文化深刻印證多元一體的民族文化基因，通過活態傳承形成非遺體系，以范式化的文化表達向世界詮釋著中華文明的演進。截至2024年12月5日，我國共有44個項目列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非遺名錄、名冊，總數居世界第一[1]。陜西非遺蘊含深厚的文化底蘊，具有秦腔、皮影戲等非遺項目，彰顯濃郁的地域特色和民俗風情，是我國對外文化傳播的寶貴資源。然而，陜西非遺文化的國際傳播面臨諸多挑戰。有關研究指出，外部環境因素下的文化差異和語言障礙以及主觀能動因素下的傳播方式局限性等均是有關主體亟須解決的問題[2-3]。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積極推動中華文化走出去，著力提高國際傳播影響力、中華文化感召力、中國形象親和力、中國話語說服力、國際輿論引導力[4]。陜西非遺文化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國際傳播不僅有助于促進國家非遺文化的保護與發展，增強文化自信，也有助于提高國際社會對中華文化的關注度，提升國家文化軟實力與國際話語權。近年來，媒介可供性理論為文化傳播研究提供了新視角，其強調媒介技術特性賦能受眾行動的可能性。隨著數字媒介技術的不斷發展，非遺文化傳播與數字技術融合，具有多樣性、內涵性和技術創新性特征[5]，呈現多元化的載體和形式。有關主體亟須通過媒介技術和平臺機制，實現陜西非遺文化的國際傳播，滿足不同受眾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需求。

一、媒介可供性理論及其框架

可供性理論濫觴于心理學與設計學領域。吉布森的生態心理學概念經由諾曼的技術哲學改造，形成“感知一行動”的二元框架。在傳播學領域，Nagy和Neff等提出“想象可供性”，強調受眾認知與技術特征的互構性[6-7]。在國內學界，潘忠黨于2017年提出“媒介可供性”概念，指出媒介可供性體現媒介技術對信息傳播的賦能作用，分為生產可供性、社交可供性和移動可供性三類[8]。喻國明等進一步指出，媒介可供性理論框架適用于分析新興傳播形態和傳播機制，是理解媒介融合趨勢的重要視角[9]

在媒介可供性視域下，生產可供性體現為媒介在信息生產上的靈活性和賦能。它包含編輯性、審閱性、可復制性、可伸縮性和可關聯性等特征[10]，這些特征說明新媒介技術能夠簡化創作過程，提高內容再利用效率，賦予受眾更大的創作自主權。在非遺文化傳播中，數字創作工具的模塊化界面與開源素材庫能使非遺文化的內容再創作更為便捷，呈現協作化。社交可供性強調媒介對情感表達和社會關系網絡構建的支持。它包括媒介的可致意、可傳情、可協調和可連接等特征，便于受眾在社交網絡中表達心意、傳遞情感并建立聯系。在非遺文化傳播中，這種特性促使粉絲社群等微觀文化共同體通過多樣化互動方式維系聯系并擴展其影響力。移動可供性體現為媒介環境的場景化和移動化屬性[9]。它包括可攜帶、可獲取、可定位和可兼容等特征，使信息傳播突破時空限制。在非遺文化傳播中，基于LBS與場景推送技術，傳播內容能夠實現更為精準的情景化觸達，增強受眾的沉浸式體驗。上述的可供性維度共同構成媒介技術與受眾之間的交互關系，可以為非遺文化創新傳播提供理論基礎和新視角。因此，文章立足媒介可供性視域下的生產可供性、社交可供性、移動可供性三個維度，探究陜西非遺文化的國際傳播。

二、生產可供性：技術賦能與平臺矩陣式傳播

（一）技術賦能跨文化內容傳播

在生產可供性視角下，短視頻等新型傳播方式實現傳播權從傳統主流媒體向受眾的轉移，大幅降低內容生產的門檻，提升傳播效率[11]。具體到陜西非遺文化的國際傳播，有關主體通過短視頻將華縣皮影戲內容拆解為可編輯的數字模塊，利用人工智能驅動多語種彈幕系統，實現皮影戲的實時跨文化互動。隨著技術工具簡化生產流程，有關主體通過Canva國際模板庫，將安塞剪紙以紋樣融入節慶電子賀卡，形成精巧美觀的剪紙貼紙來吸引受眾主動了解陜西非遺文化。在媒介可供性視域下，新媒體的可編輯性、可復制性、可伸縮性、可關聯性等技術特性與文化傳播深度耦合，促使陜西非遺文化的國際傳播實現內容的動態調整與媒體的資源共享，適應受眾多元化需求，擴大受眾覆蓋面，強化受眾感知，增強平臺矩陣效應，實現跨文化傳播，推動文明對話。例如，通過VR技術，西安都城隍廟鼓樂與異國樂器演奏實現實時合奏，創造出跨文明音樂對話的場景；利用生成式人工智能，榆林剪紙的窯洞紋樣被轉化為符合中東審美范式的幾何窗花，實現陜西非遺文化的國際傳播。

（二）平臺矩陣重塑跨文化表達形式

新媒體的技術可供性重構了非遺文化國際傳播的生產與傳播范式。有關主體利用TikTok國際版等短視頻平臺提供的智能剪輯工具、AR特效模板及實時互動功能，突破傳統手工制作的物理限制，將皮影戲、鳳翔泥塑等非遺內容轉化為數字形態的可編輯素材，并通過平臺算法，分析受眾畫像，根據標簽系統進行內容精準化分發，實現受眾的精準觸達，從而形成跨文化傳播機制，推動陜西非遺文化的國際傳播。有關主體通過大數據和智能算法，更精準地定位受眾，將秦腔虛擬偶像“秦筱雅”與搖滾樂手王建房的破次元聯動事件相結合，便于受眾生成自身角色的秦腔虛擬人造型，利用搖滾樂與秦腔合奏帶來的反差感觸發二次創作內容與傳播，使這種蘊含濃厚地域特色的陜西非遺文化與代表青年亞文化的搖滾音樂形成風格碰撞，從而進一步推動陜西非遺文化的國際傳播。相關數據顯示，2022年TikTok國際版平臺上非遺文化相關視頻播放量超過300億次，其中包括諸多陜西非遺文化相關內容[12]。此外，新媒體的技術可供性還有助于非遺文化國際傳播基礎設施的構建。有關主體通過技術工具將地域性文化符號轉變為可編程、可交互、可跨境流通的數字文化資本，進一步打造“模因生成一共創裂變”的鏈條，在放大傳播勢能的同時將地域性文化符號升級為受眾的情感連接點，從而達成“文化共謀”，為陜西非遺文化的國際傳播開辟新的元技術路徑。例如，有關主體基于大數據分析的動態創作系統自動生成多語言字幕，通過人工智能繪畫工具將安塞剪紙的紋樣轉化為動態數字藏品，利用5G、VR等技術支持受眾通過云端非遺工坊參與實時創作，從而搭建陜西非遺文化的國際傳播專題頻道，進一步擴大受眾覆蓋面。可以說，技術賦能跨文化內容傳播，平臺矩陣重塑跨文化表達形式，創作新生態催生文化生產新模式，這助力陜西非遺文化的國際傳播。

三、社交可供性：跨文化社群與受眾參與式傳播

（一）身份建構與跨文化互動

網絡社交平臺賦予非遺文化新的身份建構和跨文化傳播互動特征。具體到陜西非遺文化的國際傳播，有關主體利用網絡社交平臺突破傳統組織化模式，凸顯“互動實時化”“分發民主化”“傳受一體化”等特點，呈現社交平臺“可傳情”與“可致意”的可供性，從而實現傳播范圍的有效拓展與受眾的多元互動。例如，有關主體利用TikTok國際版平臺的算法推薦系統，將鳳翔泥塑制作技藝等非遺內容進行流量分配，繞過傳統傳播的科層制壁壘，直達受眾。受眾通過評論、點贊、轉發等數字實踐共同參與陜西非遺文化的討論，形成以陜西非遺文化認同為紐帶的虛擬社群。例如，受眾通過YouTube的Shorts功能發布西安鼓樂演奏視頻，吸引其他受眾發起“唐代燕樂譜解碼挑戰”，進行陜西非遺文化的數字禮物交換，這既是“傳受一體化”產消者身份的體現，更在跨文化互動中構建起以絲綢之路文化記憶為基底的微觀文化共同體。此外，有關主體通過Meta、TikTok等平臺的流量傾斜、創作激勵扶持傳播陜西非遺文化，這印證Jenkins提出的參與式文化理論的核心命題，以公眾參與式創新為主體的傳播模式正在成為非遺敘事的主流[13]。有關主體鼓勵受眾進行參與式創新，以秦腔“吼唱”式改編、社火馬勺臉譜數字貼紙等共創內容和泥塑“麒麟送子”圖騰、皮影“忠孝節義”敘事母題等文化符號系統，重構陜西非遺文化的國際傳播，增強陜西非遺文化的價值觀念在跨文化互動中的文化認同。

（二）內容再造與參與式傳播

受眾參與機制使非遺文化傳播內容不斷被再造與創新。具體到陜西非遺文化的國際傳播，受眾不僅是陜西非遺文化的接收者，也是內容的生產者和再傳播者。有關主體通過抖音、快手、YouTube等網絡社交平臺，打造“粉絲經濟”與“社群文化”，促成以興趣驅動的“粉絲式傳承”。例如，有關主體將剪紙、皮影戲、秦腔等非遺內容通過在短視頻與直播場景進行展現，使年輕受眾與非遺傳承人協作創作、共情表達，實現內容的跨文化再演繹。這種新型受眾共創模式不僅豐富了陜西非遺文化的表現形式，也為傳統技藝注入當代審美與敘事元素。抖音平臺發布的《2024非遺數據報告》顯示：過去一年，抖音上平均每天有5.3萬場非遺直播，平均每分鐘有37場非遺內容開播；共有1428名非遺傳承人，其中30歲以下的有199人，同比增長72% ；95后、00后成為傳承、傳播非遺的生力軍。可見，非遺文化以更具親和力的方式走向年輕受眾。有關主體引導非遺傳承人借助直播的互動功能，通過結合現代敘事來展示剪紙才藝、說書才藝等陜西非遺文化，促成受眾互動與關注。此外，有關主體利用網絡社交平臺的開放性使不同文化背景的受眾自發參與陜西非遺文化的內容再創作。例如，在TikTok國際版中，受眾模仿陜西腰鼓動作、分享學習皮影戲制作短視頻，進行文化再表達，衍生特效與話題創作潮。可見，社交可供性驅動的內容再造與受眾參與，本質上是通過互動儀式鏈，點贊、分享、二次創作等形式將陜西非遺文化轉化為跨文化社群的“社交貨幣”，最終實現從文化接觸到價值認同的躍遷[14]。這種跨文化的演繹推動陜西非遺文化在全球語境中的多元呈現，也反映媒介可供性所帶來的“協作傳播”與“情境適應”效應。因此，受眾通過互動、分享與二次創作等參與機制，重塑陜西非遺文化的敘事結構與傳播路徑，并在媒介可供性的支持下，為陜西非遺文化的國際傳播注入新的生命力，拓展文化認知與理解的全球語境。

四、移動可供性：在地化嵌人與內容場景化傳播

（一）跨平臺、跨地域的媒介流動性

在媒介可供性視域下，移動可供性指向媒介內容在時間與空間維度上的高度可攜帶性與靈活嵌入性，強調傳播的隨身性、流動性、兼容性。隨著5G、人工智能和大數據等技術的不斷演進，陜西非遺文化的國際傳播正從傳統的線性媒介路徑轉向跨平臺、跨地域、多渠道的融合。這種演進不僅反映技術發展的推動力，也體現受眾媒介使用習慣的代際變遷與全球化趨勢的互動共振。在移動互聯網和社交媒體高度融合的語境下，微信、微博、抖音、快手、小紅書、TikTok等網絡社交平臺構成多元傳播場域。具體到陜西非遺文化的國際傳播，剪紙、皮影戲、秦腔等非遺內容借助移動端平臺的多平臺兼容性，在本土與國際平臺之間自由流動。同時，移動可供性中“可獲取”與“可兼容”的特征，使陜西非遺文化能夠適配不同平臺標準，在多語言、多時區、多文化的語境中實現內容的無障礙傳播。這意味著陜西非遺文化能夠在全球信息基礎設施中實現技術層面的“去中心化”傳播，從而有效規避傳統傳播中對特定傳播渠道的依賴。此外，移動可供性中“可定位”能力和“可攜帶”的特征，使內容傳播不再局限于固定場域，而隨時隨地穿梭于受眾的生活空間與交往場景。由此，陜西非遺文化實現從“在地”向“全球”的流動轉化，不僅擴大內容傳播半徑，也促成受眾的跨地域互動與文化認同，為全球共享中國非遺文化尤其是陜西非遺文化提供現實可能。

（二）多維度、多元化的傳播模態重塑

移動可供性不僅改變內容的傳播方式，也深刻影響受眾的認知邏輯與接收路徑。移動終端的普及以及多媒體功能的集成，使陜西非遺文化的內容呈現更加便捷、個性化與沉浸化，促使其進入受眾的日常生活場景。智能手機、平板電腦等設備的可攜帶性，讓受眾能夠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接觸非遺內容，如陜西皮影戲的虛擬展演、剪紙教學視頻、秦腔唱段的沉浸式舞臺復原等，在移動終端上實現高清、多角度、多語言呈現。在這種媒介環境下，受眾不再被動地接收陜西非遺文化內容，而主動選擇觀看時間、語言形式與交互方式，體現傳播場景的高度靈活性。此外，基于移動終端的多模態呈現能力與人工智能的嵌入，陜西非遺文化得以實現多語種轉換，增強受眾的沉浸式體驗。例如：有關主體通過生成式人工智能，可將陜西非遺文化內容自動轉化為英語、法語、阿拉伯語等文本或語音，使其適應更廣泛的受眾；有關主體通過AR、LBS等技術的結合，可定位推送內容，將陜西非遺文化嵌入城市旅游與文化場景，集成陜西非遺文化展示AR特效，使受眾通過指引掃描特效二維碼，即時沉浸式欣賞西安鼓樂、陜北剪紙、華縣皮影戲、陜西社火等陜西非遺文化，強化在地感與即時感。由此可見，移動可供性為拓展陜西非遺文化進入現代生活場景提供可能性，彰顯多語種、多場景、沉浸式的傳播能力，不僅提升非遺內容的可達性與可理解性，也塑造受眾對陜西非遺文化的認知路徑與情感連接方式，為陜西非遺文化的國際傳播構建更為立體、多元的媒介生態系統，并使陜西非遺文化不再是靜態文化符號，而是可被觀看、被參與、被體驗和被再創作的“活文化”，真正實現國際傳播從“可見”到“可感”的躍遷。

五、結語

在數字技術深度重構全球傳播生態的背景下，非遺文化的國際傳播已超越簡單的文化輸出邏輯，成為技術賦能、多元共創與場景適配的復合性實踐。文章以媒介可供性理論為框架，從生產可供性、社交可供性、移動可供性三個維度系統探討陜西非遺文化的國際傳播。研究發現：首先，生產可供性通過數字技術賦予陜西非遺文化動態化、可編程的技術特征，使其從靜態保護轉向全球共享的“數字文化資產”；其次，社交可供性驅動陜西非遺文化形成參與式傳播機制，打破單向傳播壁壘，通過跨文化社群的互動與受眾共創將陜西非遺文化轉化為連接全球受眾的“社交貨幣”；最后，移動可供性通過場景化適配與多模態嵌入，推動陜西非遺文化融入受眾的日常生活，實現從文化“在地性”到“流動性”的躍遷。這一傳播范式的創新表明，媒介技術與文化傳播的深度融合，能夠有效彌合文化差異，激活陜西非遺文化的當代價值。陜西非遺文化的國際傳播不僅為中華文化“走出去”提供典型案例，也為全球非遺文化的數字化保護與傳播貢獻中國經驗，推動陜西非遺文化從“文化輸出”向“價值共鳴”的深層跨越，為中華文化的全球傳播注入新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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