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對應分析的金融從業人員學科交叉知識需求研究

［摘 要］ 提升學科交叉培養水平是當前高校金融專業建設的重要方向之一，如何優化金融專業學科交叉課程體系，關鍵在于能否反映行業實際需求。對5類金融行業從業人員學科交叉知識需求進行問卷調查，比較各金融行業學科交叉知識獲取時在問題、目的、所屬學科和途徑上的差異。結果表明：（1）各金融行業拓展學科交叉知識面臨知識廣度和深度上的障礙；（2）課程設置既要滿足傳統業務所需的專業能力，也要滿足新興業務所需的創新能力；（3）專業界限將被進一步打破；（4）需要多元化授課模式。從行業實際需求出發，提出了未來優化金融專業學科交叉人才培養機制的建議。

［關鍵詞］ 學科交叉；人才培養；課程體系；金融學；對應分析

［基金項目］ 2021年度北京市高等教育學會課題“跨學科人才培養模式改革創新研究”（YB202128）；2022年度北京工業大學教育教學研究課題“交叉學科人才培養模式及課程體系研究”（ER2022RCB12）

［作者簡介］ 鄔 龍（1988—），男，北京人，博士，北京工業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講師，主要從事能源環境經濟和課程建設研究；付建文（1966—），男，山東煙臺人，碩士，北京工業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副教授，主要從事教學管理與評估研究；紀登梅（1977—），女，河北定州人，碩士，北京工業大學研究生院辦公室主任，主要從事研究生培養研究。

［中圖分類號］ G646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674-9324（2025）08-0166-07 ［收稿日期］ 2023-11-13

近年來，隨著人工智能、大數據、碳中和、數字經濟等領域的發展，在金融行業中，金融科技、綠色金融、虛擬貨幣等新業態層出不窮，這使得金融各分支領域的從業人員需要在具備傳統證券交易知識的基礎上，深入掌握經濟學理論、計算機數據方法、數學模型和相關行業知識。這對金融學專業各層次學生培養和課程體系建設提出了新要求。如何提升金融學專業學科交叉培養水平以及金融復合型人才培養能力，是金融教育和研究領域的熱點話題之一。

當前，很多大學已經開始推行金融學專業的學科交叉培養計劃，例如北京大學、浙江大學等知名高校通過設立交叉學科研究院、學位點等方式開展多學科交叉研究生培養實踐。金融學專業學科交叉培養已經成為國內外高校金融教育的重要趨勢，受到了廣泛關注。學科交叉培養的課程體系不是單純地將多個專業課程合并，而是需要結合實踐崗位需求，在有限的課時總量下全方位系統設計，避免出現“學而不專”和“學而太專”兩種極端現象。從事金融相關工作的金融專業畢業生主要去向包括銀行、保險、證券、非金融企業中的金融部門和科研機構等，各類從業人員對學科交叉知識有哪些需求、現有課程體系是否與需求相匹配，是本文關注的重點。

一、文獻綜述

（一）金融學科交叉研究現狀

目前，國內外對學科交叉人才培養的重要性已達成共識，對很多學科專業的學科交叉培養均有研究［1-2］。金融專業也不例外，現有關于學科交叉培養模式的研究主要聚焦于課程設置、授課方式及考核方法等。Corbacho等［3］從學術動機和團隊合作多角度設計了學科交叉課程結構，教學策略主要關注提升團隊合作能力、問題導向的學習和學術動機培養等。梁循［4］認為當前金融專業學科交叉課程設置中的教學深度把握不足，“多而不精”導致學生不重視學科交叉課程。以“金融數據挖掘”課程為例，設計了“傳統理論方法—前沿理論算法—金融場景應用”三個課程模塊，為交叉學科課程的授課方式提供了新思路。趙曉娟［5］提出了基于學科交叉融合的“行為金融學”課程實驗教學體系，在考核方式上加入實驗成績，便于考核學生的過程表現和基本能力表現。此外，一些研究也關注了學科交叉的組織機構［6］、導師聯合指導制度［7］以及學科交叉演進階段特征［8］等。

（二）金融學科交叉知識需求研究現狀

學科交叉或交叉學科的產生依據科學技術自身的演化邏輯或社會產業的真實需求，根本上還是出于人們面對綜合復雜問題而對多學科協同攻關的需求［9］。例如，區塊鏈技術的發展使得相關金融行業需要計算機科學、信息安全、供應鏈管理等學科知識的交叉。數字經濟的發展，要求金融專業人才具備數據分析與挖掘的數據素養，實現金融理論知識、數據分析與挖掘技能和計算機編程能力的“三元融合”［10］。碳中和的提出使得碳金融和碳市場迅速發展，催生了金融專業與能源、環境、會計、工商管理等多學科的交叉協同［11］。這些新業態的發展對金融數據信息、智能化、監管等方面提出了新的要求，需要與其他學科知識進一步交叉融合［12-13］。有研究對學科交叉知識需求進行了實地調研：向云［14］對金融專業學生的問卷調查顯示，學生認為存在實踐應用課程較少而理論講授過多、與計算機等專業融合度不高、核心課程學時較短等問題；牛華偉等［15］對5所高水平大學金融工程專業的調研顯示，業界需求不斷向掌握大數據挖掘與分析、機器學習、區塊鏈技術等金融科技知識的金融工程人才傾斜，但國內高校課程中較少涉及這些金融科技需求，導致金融工程專業畢業生與業界當前和長遠需求無法有效匹配。

（三）文獻述評

綜觀現有研究，在金融環境復雜度提升和新業態不斷出現的背景下，金融專業學科交叉人才培養問題是學者關注的焦點問題。現有研究對學科交叉課程體系、授課方式、考核機制等提出了改革方向，這些人才培養方式是否符合行業和學科發展需要，應實地深入調研。已有研究對在校學生進行了問卷調研，但鮮有對具體金融從業人員分行業進行需求調查。本文對銀行、保險、證券、非金融企業中的金融部門和科研機構等五類金融從業人員進行了問卷調研，分析不同金融從業類型對學科交叉知識的需求，根據其與現有培養體系的匹配程度提出課程體系改進方向。

二、數據收集與方法

參照Uto等［16］問卷設計內容，本文金融從業人員學科交叉知識需求問卷內容包括：（1）學科交叉知識獲取時遇到的問題；（2）學科交叉知識獲取的目的；（3）目前主要使用的學科交叉知識所屬學科；（4）未來預期會增加應用的學科交叉知識所屬學科；（5）當前學科交叉知識獲取的途徑；（6）未來預期會更多使用的學科交叉知識獲取途徑。自2023年1月至4月，調研了中國工商銀行、中信證券、東興證券、安邦保險等知名機構從業人員和高校金融方向教師等共計118人，其中高校科研院所36人（30.5%）、銀行業36人（30.5%）、保險業12人（10.2%）、證券業22人（18.6%）、其他非金融行業企業中的金融相關部門12人（10.2%）。使用對應分析方法比較各細分行業學科交叉知識需求的差異，分析軟件為SPSS 20。

三、結果分析

（一）金融相關工作中學科交叉知識應用的現狀

首先，對各金融從業人員對其他學科知識的使用情況進行了分析，表1中各列給出了問卷中不同行業人員使用各學科知識的比例，最后一列是Fisher精確檢驗的p值，代表不同行業應用某類學科知識是否存在差異。總體來看，應用最多的學科知識依次為“經濟學、管理學”“計算機、大數據、人工智能”“統計學”“會計學”“心理學、社會學和行為科學”和“法學”，這與當前學校金融學專業課程體系基本一致。從p值來看，各行業對絕大多數學科知識使用比重基本一致，“心理學、社會學和行為科學”和“經濟學、管理學”差異比較明顯，高校、科研院所和證券業使用比例明顯較高。通過進一步深度訪談發現，科研領域對這兩個學科領域使用較多毋庸置疑，證券業更加關注交易者的實際行為，很多機構有專門的行為金融部門研究投資者的情緒等行為因素的影響。銀行業以傳統業務為主，存貸款、基金理財和合規工作對經濟管理基本理論、會計學、統計學和法學知識要求較高。其他企業金融相關業務部門被調查者選擇與銀行業類似，被調查者的工作主要集中于投融資業務和行業分析，因此對基本理論和數據分析方法要求較高。保險業被調查者的選擇比較分散，一部分主要從事產品、銷售的被調查者選擇“法學”“心理學、社會學和行為科學”以及為獲得相關行業背景知識的其他工程學科；另一部分從事精算工作的被調查者側重于保險定價、隨機模擬和分析利潤來源等，因此主要選擇“會計學”和“統計學”。

（二）學科交叉知識獲取面臨的問題

對各金融從業人員所屬行業與其學科交叉知識獲取存在的問題進行對應分析，如圖1所示，各維度對應的百分比為方差解釋百分比。維度1解釋百分比為83.7%，對應維度得分較高的行業為銀行業和其他非金融業企業中的金融部門；維度2解釋百分比為15.9%，兩個維度累計解釋百分比為99.6%。證券業、保險業和科研院所在獲得學科交叉知識時主要存在的問題是“缺少相關教材或學習材料”“沒有適合的講授教師”；銀行業從業人員更多存在的問題是“沒有足夠時間安排學習”。在調查樣本中，銀行業從業人員以銀行傳統業務為主，而證券業和保險業中從事量化、精算等業務的從業人員接觸新問題、新技術、新業態更加頻繁，對于一個全新的領域很難找到現成的知識和經驗應對。

（三）學科交叉知識獲取的目的

從圖2可以看出，科研院所與“仿真模擬實驗”“模型建立”的關聯最為密切；銀行業和保險業與“獲得相關行業背景知識”“未來趨勢預測”的關系最為密切；而證券業更傾向于“數據處理”“未來趨勢預測”。隨著金融與其他學科的不斷融合，金融市場中更多實際數據被納入實證和預測模型，實驗室環境中研究人員在金融市場中的行為，即實驗金融領域，也在發展壯大，這些理論和方法研究主要集中在高校和科研院所。銀行業、保險業和證券業被調查者工作中較少直接接觸理論模型。例如，在進行深度訪談時，一名在券商債銷崗位的被調查者表示，業務部門確定債券發行價格和窗口會參考研究所的分析報告，但除了特定研究和技術崗位外，很少直接使用教材和論文中的定價理論模型，在進行行業分析時，需要使用統計學、會計學等知識處理宏觀經濟數據和會計報表等。

（四）學科交叉知識所屬學科

圖3（a）和圖3（b）分別為各類金融從業人員當前主要使用和預期未來會更多使用的學科交叉知識所屬學科。當前，證券業和科研院所學科交叉知識比較相似，與“心理學、社會學和行為科學”“統計學”關系最為密切；銀行業與“計算機、大數據、人工智能”“法學”關聯較密切；而保險業與其他金融部門沒有特定對應的學科類型。這一特征與（三）中一致，行為金融等領域和各類前沿的量化模型在科研院所和證券業中率先得到發展，銀行業從業人員使用其他學科交叉知識，主要用于傳統業務和合規工作等。

在回答“在您所從事的金融相關工作中，您預測哪些學科的知識未來還會進一步加深與金融的學科交叉？即當前沒有交叉應用但未來極有可能大量應用，或當前已經應用但未來還會進一步加強”這一問題時，各類金融從業人員所選學科的分布相比當前特征產生了較大變化。“計算機、大數據、人工智能”“會計學”“統計學”與科研院所、證券業、銀行業的關系都非常密切；證券業與“心理學、社會學和行為科學”“統計學”繼續維持了緊密的聯系。金融科技的發展不斷沖擊著傳統金融業務，未來復合型金融人才需要具備更多的數據處理、計算機編程和行業分析能力。在進一步深度訪談中，多個不同金融行業的被調查者都表示，未來將需要更多會計學知識來讀懂愈發復雜的財務報表，同時需要前沿統計學和計算機知識來處理復雜的數據并預測走勢。此外，傳統的定價和預測等模型多為建立在完全理性假設下的數理模型，心理學、認知科學等學科發展使得人為因素在模型中愈發得到重視，未來這些學科知識將更多在證券業和其他金融行業中被使用。

（五）學科交叉知識獲取的途徑

圖4（a）和圖4（b）分別為被調查者當前獲取學科交叉知識的途徑和預期未來使用的途徑。銀行業和證券業與“專題培訓”“案例研究”和“手把手教學”關系較為密切，這幾種知識獲取途徑有明顯的問題導向特征，而其他行業當前使用的途徑比較分散。“課堂系統講授”的方式能夠使學生完整且系統地獲取某一領域知識，但需要投入較多時間。從（二）的分析中可看出，銀行業和證券業學科交叉知識獲取存在沒有足夠的時間安排學習和沒有適合的講授教師等問題，因此該途徑當前使用較少。在無法及時獲得學科交叉知識或問題較為復雜時，一些被調查者選擇直接與其他機構合作，這種途徑主要集中在科研院所。對于未來預期學科交叉知識獲取途徑，很多證券業、銀行業和科研院所選擇了“課堂系統講授”，其他途徑與當前情形基本一致。這進一步表明，被調查者需要系統學習其他學科知識，僅依靠短時間問題導向的學習方式不足以獲得所需知識。

四、結論與建議

金融行業的發展對學科交叉知識的需求日益增加，學科交叉人才培養也已成為金融及相關專業教學改革的重要方向之一。未來金融學專業如何提升交叉復合性以及哪些課程應納入教學計劃以提升金融專業畢業生的綜合能力，須深入實際行業對從業人員進行調查，才能真正適應經濟社會發展對金融人才的需求。本文通過對各類金融從業人員的問卷調查中得到了如下特征和人才培養啟示。

首先，從各金融行業被調查者學科交叉知識獲取存在的問題來看，金融學科交叉面臨著拓展知識廣度和深度的障礙。一方面，學科交叉知識積累相較單一學科而言需要更長時間，在工作崗位上很難有足夠時間從零開始學習某一領域的基礎知識；另一方面，對特定學科交叉領域知識有深度的要求，而一些細分交叉領域仍處于探索階段，在解決實際問題時難以及時找到相應深耕領域的人才或研究成果。在拓展知識廣度上，高校應承擔更多責任，為學生提供滿足未來學科交叉趨勢的各學科基本原理和方法。在拓展知識深度上，高校并不能為畢業生提供滿足未來新形勢的全部知識，應提高學生知識獲取和整合的能力，與企業合作組建交叉創新人才培養師資力量，以實際需求為導向，深化具體學科交叉領域的發展。

其次，從各金融行業被調查者的學科交叉知識獲取的目的來看，金融學科交叉既要滿足傳統業務所需的專業能力，也要滿足新興業務所需的創新能力。新興業務與多學科交叉理論方法相互催生，金融業數據化、智能化的特征也使傳統業務面臨知識體系重構，僅靠單一金融學科的傳統理論無法為解釋金融現象和未來發展趨勢提供指導。以經濟學和數學理論為基礎的金融學順應了近若干年復雜金融衍生產品設計的需要，但并不足以指導未來人工智能、大數據等業務場景。因此，在未來高校金融課程體系建設過程中，并不是單純需要增加其他學科課程內容，而是要全方位順應金融業態發展，重建金融學科理論基礎。

再次，從各金融行業被調查者學科交叉知識獲取的內容來看，金融學科交叉的專業界限將被進一步打破。各金融行業用到了越來越多的會計、計算機等其他專業知識，金融科技、行為金融等領域的發展也使得心理學、機器學習等以往課程體系較少涉及的內容與金融學融合成為新的方向。僅靠增加課程數量已無法滿足金融行業對學科交叉知識的需求，未來金融專業課程體系設置須順應知識更新的高頻節奏和知識邊界的開放特性，根據國家戰略、學科前沿和行業發展需求設定方向，按每一方向的知識相關性形成知識網絡并設定相應課程群。這些課程可能來自不同專業甚至不同學院，選擇該方向的學生修完對應課程即可。專業壁壘的打破使得學生在有限的課時總量下既有較寬廣的理論基礎，又在某些交叉領域有所擅長。

最后，從各金融行業被調查者學科交叉知識獲取的途徑來看，金融學科交叉需要多元化授課模式。高校傳統的授課是“傳授—接受”模式，注重知識的系統傳承，強調“教”；在工作中主要采用的專題培訓等方式是“問題—發現”模式，注重問題導向的個性化知識定制，強調“學”［17］。大學的定位正在改變，知識的壟斷不復存在，行業、社會的知識生產也在向高校流動。從調查結果來看，傳統的課堂系統講授方式仍受到重視，這表明在金融學科交叉人才培養中，扎實的理論基礎和前沿的知識應用同樣重要。未來，高校在學科基礎理論知識系統傳授上的核心作用不會改變，也需要與社會、行業深入融合，搭建平臺式學科交叉培養機制，探索與全社會分工合作完成知識創新與傳授的個性化人才培養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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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rvey on the Interdisciplinary Knowledge Needs of Financial Practitioners

Based on Correspondence Analysis

WU Longa， FU Jian-wena， JI Deng-meib

（a. School of Economic and Management， b. Graduate School， Beiji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Beijing 100124， China）

Abstract： Improving the level of interdisciplinary education is one of the important directions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financial major in many universities. How to optimize the interdisciplinary curriculum system of financial major should reflect the actual needs of financial sectors. This paper conducts a questionnaire survey on the interdisciplinary knowledge needs of practitioners among 5 types of financial sectors， and compares the differences in questions they encountered， purposes， disciplines and approaches in acquiring interdisciplinary knowledge among different kinds of financial practitioners. The results indicate that： （1） People in each financial sector face obstacles in both scope and depth when expanding interdisciplinary knowledge; （2） The curriculum should not only cultivate the professional abilities required for traditional business， but also cultivate the innovative abilities required for emerging business; （3） The major boundaries will be further broken; （4） Diversified teaching techniques are needed. Based on the actual needs of every sector， suggestions have been put forward for optimizing the interdisciplinary talent training mechanism of finance in the future.

Key words： interdisciplinary; talent training; curriculum system; finance; correspondence analys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