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嚴明的紀律是中國共產黨在長期奮斗實踐中鑄造的組織品格。從黨的建設歷程來看,紀律建設從建黨伊始就是明確的組織意識,也是黨加強自身治理的重要內容。在百余年發展過程中,中國共產黨從完善紀律法規、加強紀律教育、優化紀檢機構、嚴格紀律執行等方面不斷延展與深化紀律建設,在遵循黨章、依規治黨、紀律治黨中推進黨的紀律建設。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將紀律嚴明作為組織嚴密的堅強保障,奠定了革命勝利的基礎;在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為適應執政黨的角色和國家治理的需要,黨的紀律建設內容內核愈發清晰,“紀律與黨的中心任務”“紀律與團結統一”的關系進一步凸顯,彰顯了紀律在維護黨的團結統一和推進中心任務中的重要作用;在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從嚴治黨、嚴肅黨紀成為黨內治理的基本要求,黨在反腐倡廉制度體系中突出紀律,紀律建設逐步制度化;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黨的紀律不僅成為維護黨內秩序、規范黨員行為的治本之策,也在全社會形成強大的紀律震懾力,推動黨內法規與國家法律的有機銜接,確保黨的紀律規矩嚴明,推動全面從嚴治黨向縱深發展。
[關鍵詞]紀律建設;黨內法規;從嚴治黨;紀律治黨
[中圖分類號]D262.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7608(2025)01-0044-12
黨的紀律是中國共產黨在長期實踐中逐步形成的統一全黨思想和行動的規范和規則,對維護黨的團結統一、貫徹落實黨的路線方針政策、保持黨的先進性和純潔性起重要保證作用。自成立以來,黨一直以嚴明紀律及其嚴格執行推進自身建設。這不僅表現為歷次黨代會通過的黨章和議決案等重要文獻對紀律的明確規定,也表現為黨的主要領導人對紀律重要性的反復強調,更表現為不同時期黨的紀律建設的豐富實踐。黨的不同歷史時期,由于面臨的形勢、黨的任務、工作重點的差異,黨的紀律建設的內容和形式呈現出多樣性的特點。時間性是黨的紀律建設演進歷程的重要特征,有助于形成標識政黨組織品質的認知結構與框架。基于此,本文將采用歷史敘事與制度分析相結合的方法,系統梳理黨內法規視域下紀律建設的歷史軌跡,揭示各個歷史階段黨內法規的完善與紀律建設之間的互動關系,分析不同時期黨內紀律建設的演進特點及其對紀律治黨的探索,探討新時代黨內法規在深化紀律建設中的制度保障作用。
一、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黨的紀律建設的奠基
建黨伊始,紀律就被視為黨生存與發展的重要條件。“加強紀律性,革命無不勝”[1]。革命戰爭年代,鐵的紀律一度成為黨領導革命得到民眾認可的名片標識。黨內法規作為黨的紀律建設的重要載體,不僅規范了黨員行為,還在完善紀律建設的內容和豐富紀律處分方式上發揮著重要作用,提升了黨的組織效能和執行力。這一時期,黨先后頒布了一部黨綱和六部黨章,并根據實踐需要以黨章為依據制定實施了一系列黨內法規,涵蓋了政治紀律、組織紀律、群眾紀律、廉潔紀律、保密紀律等方面,規范立規、教育、監督和執行全過程的紀律管理機制。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將紀律嚴明作為組織嚴密的堅強保障,奠定了革命勝利的基礎。
(一)紀律規范實體性黨內法規的逐步建立
通過黨綱和黨章明確紀律建設的基本框架。黨的一大通過的《中國共產黨第一個綱領》有6條涉及黨的紀律,規定了黨員應遵循的政治紀律、組織紀律和保密紀律,在政治立場上“必須與企圖反對本黨綱領的黨派和集團斷絕一切聯系”,同時規定“黨的重要主張和黨員身份應保守秘密”[2]。黨的二大通過的第一部黨章專門設置“紀律”一章,包括9條專門規定紀律的內容,突出了全黨服從中央的政治紀律,強調在重大原則問題上與中央保持一致,詳細規定了少數服從多數、下級服從上級、黨員服從中央的組織紀律,體現了民主集中制的思想[3]。黨的二大在紀律建設方面大大前進了一步。黨的三大、四大通過的黨章修正案中,不斷嚴格入黨條件,強化了保密紀律、組織紀律,建立財經紀律。1927年6月,由于受革命嚴峻形勢的影響,黨的五大委托中央政治局制定的黨章修正案明確了以“黨部的指導原則為民主集中制”的組織紀律[4]。六大黨章為民主集中制規定了三條“根本原則”。黨的七大通過的黨章形式則變成“總綱—分則”形式,規定全黨在政治路線、政治立場、政治言論上團結一致,進一步完善了民主集中制,將“四個服從”寫入黨章,增寫黨員義務,強調政治紀律、群眾紀律、工作紀律等[5]。自此,民主集中制作為組織紀律的基本原則、紀律建設的根本要求在黨章中得到確立。
通過決議案、通告、決定等黨內法規進一步明確紀律建設的具體要求。在建黨初期和大革命時期,黨通過發布《組織問題決議案》《堅決清洗貪污腐化分子》等文件加強紀律建設。黨的二大通過的《關于共產黨的組織章程決議案》明確闡述了紀律的重要性,“凡一個革命的黨,若是缺少嚴密的集權的有紀律的組織與訓練,那就只有革命的愿望便不能夠有力量去做革命的運動”[6]。這一時期,黨發布《組織問題決議案》,強調嚴格的政治紀律、組織紀律、統一執行中央命令;同時,各決議案根據具體情況和任務,側重于加強組織建設、支部工作和強調政治紀律等不同內容。其中1927年的《組織問題議決案》在黨的歷史上首次明確提出“政治紀律”的概念,明確“黨內紀律非常重要,但宜重視政治紀律”[7]。而《中共中央擴大會議通告——堅決清洗貪污腐化分子》則表明了黨對反腐敗斗爭“零容忍”的態度,強調了對黨員生活紀律和廉潔紀律的要求[8]。 八七會議通過的《黨的組織問題議決案》細化了嚴守黨的秘密紀律,明確黨轉入秘密狀態之際,嚴守黨的紀律是生存之必要條件。黨的擴大的六屆六中全會通過的《關于中央委員會工作規則與紀律的決定》和《關于各級黨部工作規則與紀律的決定》進一步要求各級黨委遵循民主集中制,反映了黨對高度集中統一和組織紀律嚴密性的重視。解放戰爭時期,黨發布的《關于建立請示報告制度》進一步強化了黨的紀律觀念,反映了黨對統一決策與嚴密執行的高度重視,并體現了糾正無紀律、地方主義傾向的堅定決心。
(二)在優良作風鍛造中形成紀律教育實體性黨內法規
紀律教育是培養黨員自覺遵守紀律精神,鍛造黨的優良作風的關鍵一環,也是黨性修養的重要內容、提升戰斗力的基礎。從黨內法規的發展演進來看,紀律教育的方式經歷了從依靠嚴厲處分違紀行為以震懾黨員,逐步轉向堅持“懲前毖后、治病救人”。這反映了黨對紀律功能認識的深化,即從單純的懲戒威懾擴展到包括教育引導在內的多重功能。
在建黨初期,黨對違紀行為多采取嚴厲處分,通過懲戒威懾來達到教育黨員的目的。比如,1927年11月,黨的擴大會議通過的《政治紀律決議案》主要側重于對違紀黨員的懲處,導致黨內氛圍緊張。隨著黨對紀律建設規律的逐步認識,黨意識到僅依靠懲戒無法實現紀律自覺,亟須完善教育和引導機制。1928年6月30日,周恩來在中國共產黨第六次全國代表大會上作組織問題的報告時指出了黨的組織工作在紀律問題上存在的不足,“紀律問題在八七前是一個死的紀律辦法,錯了就開除或察看”,“在十一月擴大會上說出了我們過去沒有政治紀律”,但是地方機械式運用,“我們過去沒有帶教育性的紀律”[9]。1938年,黨的擴大的六屆六中全會提出了“四個服從”,并通過《關于各級黨部工作規則與紀律的決定》等黨規文件予以確認,成為黨在紀律教育方面的重要實踐,增進了黨的團結統一。在張國燾嚴重破壞黨的紀律行為后,黨更加重視對黨員及干部的紀律教育,并將其提升到黨性的高度予以認識。1941年,《中共中央關于增強黨性的決定》明確指出:“要在全黨加強紀律的教育,因為統一紀律,是革命勝利的必要條件。”[10]此后,黨在黨規中不斷加強對紀律教育的規范和要求,注重通過紀律教育監督領導干部行為,強化黨性修養,糾正教條主義和主觀主義傾向,并促進理論聯系實際,逐步將鐵的紀律內化為黨員干部的日常習慣和行為準則,成為鍛造優良作風的根本途徑。
(三)紀律檢查實體性黨內法規的確立與發展
為保障黨的紀律要求落到實處,黨通過一系列黨內法規明確紀律監督機構的設立和職責,強化了黨的整體組織架構。從黨的一大到四大,黨通過黨內法規客觀上逐步構建出黨的紀律監督機制。中央通過特派員、中央委員巡視及特派巡行指導員等形式對地方進行包括監督在內的工作指導,地方黨委則通過自我監督及派人監督基層黨部日常工作。其中1925年《組織問題議決案》規定中央委員會“應當增加中央特派巡行的指導員”,地方也應“派人到所屬各處監督日常的黨的工作”[11]。 隨著黨員人數迅速增加,黨內紀律監督需求愈發迫切。黨的五大黨章在紀律一章第一次提出“嚴格黨的紀律是全體黨員及全體黨部最初的最重要的義務,黨部機關之決議,應當敏捷的與正確的執行之”[12]。這就在黨章中明確了黨員和黨的組織要把遵守黨的紀律當作自己應盡的責任,這是對于紀律認識的深化。黨的五大黨章還設立監察委員會一章,規定其選舉方式和處分意見分歧解決機制,以確保其權威性和獨立性。
1928年7月,黨的六大黨章將“監察委員會”改為“審查委員會”。同年10月,中央發出第五號通告《巡視條例》以及后續1931年制定的《中央巡視條例》,規范了巡視工作的時長、巡視員的職權、教育與紀律等要求,將巡視工作制度化。這些黨規反映了中央和地方各級巡視指導制度及各級監察委員會紀律監督制度的初步形成。黨不僅在中央和地方層面逐步完善了紀律監督機構的設置,還將監察機構拓展到蘇區,顯示出黨在復雜環境中保持純潔性和先進性的決心與能力。1933年8月,中共中央作出《關于成立中央黨務委員會及中央蘇區省縣監察委員會的決議》,規定中央黨務委員會及省縣監察委員會的職責是“以布爾塞維克的精神,維持無產階級政黨的鐵的紀律……檢查違反黨的總路線的各種不正確的傾向、官僚主義及腐化現象等,并與之作無情的斗爭”[13]。黨的七大黨章重新設置“黨的監察機關”一章,明確監察機構“在黨委指導下工作”,對后來的紀律檢查體制產生了重要影響。通過扎緊監督的籠子,層層推進紀律監督,不斷完善和強化紀律監督制度。
(四)紀律執行程序性黨內法規的初步規定
執紀程序規范對于保證紀律建設的效度、促進從嚴執紀作用重大。這一時期,黨從事關黨的路線方針政策的科學制定和有效執行出發構建執紀程序,進行具有開創性意義的探索。黨的二大黨章規定了以黨委為執行主體,紀律處置權歸屬于地方執行委員會的執行規范,規定黨員開除情形和處分種類,明確開除黨籍“必須報告其理由于中央及區執行委員會”的義務[14]。黨的五大黨章將黨員的紀律處分細化為警告、留黨察看、開除黨籍三種類型,新增“臨時取消工作”的組織處理,并明確黨組織的警告、改組和解散等處分措施,規定支部大會和省監察委員會擁有黨員開除決議權,省委員會擁有批準權,在批準前應進行組織處理,暫停其工作。這次黨章關于紀律處分的規定,在處分的方式和內容上都比以前的黨章有了很大的改進,初步形成以紀管黨、治黨的制度規范。同時,黨章還要求執行紀律的責任主體在審查環節必須“依合法手續審查之”[15]。這一規定十分必要,有助于對黨組織和黨員處理采取慎重的態度,防止對紀律處分的濫用。
黨的六大黨章完善了違紀處分程序和開除程序,新增申訴機制,規定被開除黨員有權上訴至最高黨的機關,保障黨員申訴權[16]。隨著組織不斷壯大,黨規也逐步完善了黨員在紀律處分中的申訴保障機制。比如,1933年,中共中央作出的《關于成立中央黨務委員會及中央蘇區省縣監察委員會的決議》中規定,由于“區一級暫不設立監察委員會”,被處分者可以逐級上訴,“區委或支部收到申明不服處分的意見,無論是口頭或書面的,即須轉送縣監察委員會”[17]。執紀程序在黨的七大黨章得到進一步完善。黨的七大黨章通過新增候補黨員開除程序、中央委員或候補中央委員開除程序,實現了黨員開除程序規范全覆蓋,通過完善被處分者的申辯權、申訴權和復議權,保障黨員權益。同時,規定執紀主體應秉持審慎處理的執紀態度,堅持“懲前毖后、治病救人”的處分運用原則[18]。
隨著革命形勢發展與黨的建設推進,嚴明紀律和加強集中統一領導成為黨內法規制定中的重要內容。這一時期黨內法規突出了紀律與組織的緊密聯系,以“鐵的紀律”強化黨的組織建設和組織能力,體現了“黨的紀律”作為組織品格的鮮明特質。通過黨綱和黨章的制定與完善,初步構建了以黨章為核心的紀律建設的法規支撐。同時,紀律教育從單純依靠懲戒威懾逐步轉向教育引導,推動紀律意識內化為黨員行為準則,鍛造出優良作風和自覺守紀的精神。紀律監督機制也不斷健全,通過設立紀律檢查機構和巡視制度來保障紀律執行的嚴肅性和有效性。這一時期制定的紀律建設法規,為新中國成立后進一步完善紀律的具體內容和規定奠定了堅實基礎。
二、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黨的紀律建設的曲折發展
新中國成立后,中國共產黨為了適應全國執政黨角色轉化的需要,更加重視紀律建設。這一時期,“紀律與黨的中心任務”“紀律與團結統一”的關系進一步凸顯,紀律建設兼具目的屬性和手段屬性。黨的紀律建設內容內核愈發清晰,彰顯了紀律在維護黨的團結統一和推進中心任務中的重要作用。
(一)紀律規范實體性黨規的擴展與充實
中國共產黨在全國執政以后,從領導人民為奪取全國政權而奮斗的黨轉換成為領導人民掌握全國政權并長期執政的黨,使其在黨的領導與黨的建設上面臨新的挑戰與考驗。黨的八大黨章總綱指出:“黨是以一切黨員都要遵守的紀律聯結起來的統一的戰斗組織;沒有紀律,黨決不能領導國家和人民戰勝強大的敵人而實現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19]通過總結新中國成立以來反腐蝕斗爭和反對高饒反黨聯盟的斗爭的經驗教訓,黨的八大把嚴格黨的組織紀律看作維護黨的團結和統一、實現黨的任務的重要保證。這一時期,黨內存在著紀律松弛、濫用職權、對重大違紀行為重視不足等現象[20]。針對上述問題,黨以指示、規定、決議等黨規形式,從兩方面著手推進紀律建設,致力于強化紀律約束和維護黨的團結與統一。
一方面,以嚴格紀律解決損害黨性的突出問題,主要聚焦于政治紀律、工作紀律和財經紀律等方面。具體表現為:通過《關于實行精兵簡政、增產節約、反對貪污、反對浪費和反對官僚主義的決定》等規定,嚴格黨員干部的紀律約束。1954年,《關于增強黨的團結的決議》規定,黨員干部特別是高級干部必須維護黨的團結利益,貫徹集體領導原則,始終堅持和擁護黨的領導[21]。另一方面,提升黨員標準,完善黨員義務。1951年,《關于整頓黨的基層組織的決議》明確了黨員必須具備的八項基本條件。黨的八大對執政黨的紀律建設進行了積極探索,從民主集中制、黨員權利義務等多個方面闡述了黨的建設框架下的紀律要求,盡管相關內容十分豐富,但在黨的八大通過的黨章中并未將紀律建設單獨陳列而是納于位于首章的“黨員”一章。黨的八大黨章進一步充實黨員義務,強調違背義務就是違反紀律。此外,黨的八大黨章在闡述民主集中制的內涵時指出:“沒有紀律,黨決不能領導國家和人民戰勝強大的敵人而實現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22]強調紀律是有效集中的重要保障。這表明黨充分認識到紀律在權力結構中的基礎性作用、在黨內權力動態中的核心作用。這些黨規展現了黨在汲取革命時期管黨治黨經驗的同時,積極探索全面執政條件下紀律建設的新路徑。
(二)在整黨整風運動中充實紀律教育實體性黨規
面對革命勝利后黨員干部中存在的脫離群眾、作風不純以及對黨的紀律缺乏重視等問題,時任中央紀委書記的朱德在1950年7月17日致函毛澤東:“建議全黨應加強對黨員干部的政策教育和紀律教育,抓緊對執行政策和遵守紀律情況的檢查,發現問題,及時處理。并注意總結經驗,在黨刊或報紙上公布,以教育黨員和廣大人民。”[23]這一建議明確了加強紀律教育與檢查的重要方向。這一時期,為解決黨內思想作風不純的問題,黨在整風運動中強調紀律教育,賦予紀律檢查委員會教育職責,以提升黨員的紀律意識。通過《關于在全黨全軍開展整風運動的指示》《關于整頓黨的基層組織的決議》等文件,明確了紀律教育在整風運動中的地位和作用,要求通過批評與自我批評、作風整頓和教育培訓,規范黨員行為和組織生活。通過《關于“三反”斗爭必須大張旗鼓地進行的指示》《中共中央關于反對官僚主義、反對命令主義、反對違法亂紀的指示》等文件,進一步將紀律教育擴展到具體違紀行為的整治,強調其在思想引導與行為規范中的作用。
同時,《關于成立中央及各級黨的紀律檢查委員會的決定》《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工作細則》等黨規明確了紀律檢查委員會的教育職責,規定在檢查違紀行為時,不僅要分析其性質與原因,還要啟發違紀黨員自我批評,改正錯誤,并將這些案例用于教育全黨和群眾[24]。這些規定表明,黨認識到紀律教育的廣泛性和層次性,不僅關注全體黨員的紀律意識,也重視對犯錯黨員的教育,并通過案例分析和教育材料將教育延伸至黨外。黨的八大黨章進一步明確,對于因思想局限而犯錯誤的積極黨員,應主要通過教育方式處理。“對于犯了錯誤的黨員,只要所犯的錯誤可以在黨內改正,并且本人愿意改正,黨就應當采取治病救人的方針,把他們留在黨內加以教育,幫助他們改正錯誤”[25]。這一規定體現了黨將教育啟發與紀律處分相結合的理念,努力形成“又有紀律又有自由”的黨內政治局面。
(三)紀律監督實體性黨內法規的規范化推進
為保障黨的中心任務順利實現,黨出臺實施一系列黨規,進一步完善了黨的紀檢監察機構。1949年11月,《中共中央關于成立中央及各級黨的紀律檢查委員會的決定》要求從中央到縣委均設立紀律檢查委員會,由黨委任命委員并指導其工作,賦予上級紀委修改或撤銷下級紀委決定的權力[26]。1950年,《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工作細則》《中共中央關于各級黨的紀律檢查委員會隸屬各級黨委領導的指示》等黨規規定中央紀委應“與黨中央組織部及中央人民政府人民監察委員會黨組,保持密切的聯系”[27],以監督黨員干部行為;強化黨委對紀委的領導,上級紀委對下級紀委的業務指導。1952年,《關于加強紀律檢查工作的指示》規定黨委對紀委工作應予以重視和支持,可酌情與各級人民監察委員會合署辦公[28]。這些黨規表明,黨在積極探索紀委和國家監委相互合作的紀律監督體系。
1955年,《中國共產黨全國代表會議關于成立黨的中央和地方監察委員會的決議》決定通過選舉成立各級監察委員會,由監察委員會取代紀律檢查委員會,工作職責由紀委主要處理“違犯黨的紀律的行為”[29],轉向監委從事先防范的角度,負責“經常檢查和處理黨員違反黨章、黨紀和國家法律、法令的案件”[30]。這一決議是黨在構建全面的紀律監督制度方面邁出的重要一步,標志著黨從紀律檢查到監督執紀的延伸,并在黨的八大黨章中予以確認。1962年,《關于加強黨的監察機關的決定》要求加強監委建設,創設由中央監委領導的常駐國務院各部門的監察組制度,以“加強對同級國家機關的黨員的監督工作”[31]。此后,相關工作條例和守則的出臺和規范,使派駐監督成為重要制度安排。然而,由于“文化大革命”影響,黨的九大黨章取消了“黨的紀律”專章,撤銷了監委設置,直到黨的十一大黨章才重新設立紀律檢查委員會。
(四)紀律執行程序性黨內法規的規范化發展
黨的紀律是執行黨的路線的保證,嚴格的執紀程序是確保違犯黨紀的黨員和組織得到及時處理和糾正的關鍵措施。黨內紀律教育與嚴格執行黨的紀律相輔相成。黨從服務總路線和總任務的原則出發,秉持著“以思想教育為主,同時以執行紀律為輔”[32]的理念,既重視黨員干部思想教育與紀律意識培養,又嚴格規范執紀程序。1950年,《中共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工作細則》規定,以“啟發自我批評教育”為方法和目標,保障違犯紀律的組織或黨員在接受處分前的申辯權和處分后的申訴權,并提供復議渠道。同時,“除黨內的處分外,凡涉及行政處分及刑事處分者,則建議由中央人民政府監察機關或司法機關處理之”[33]。表明黨致力于構建紀法銜接的工作程序。1954年,《中共中央關于處分黨的組織及黨員的批準權限和手續的規定(草案)》和《中央紀委關于處理控告、申訴案件的若干規定》出臺,分別明確了對黨員和黨組織紀律處分的程序、批準權限和處分取消條件,規定處理控告、申訴案件的范圍,明確紀委辦案原則、批準權限及結案手續,體現了“嚴肅又慎重”的執紀方針。這兩個規定是黨史上在執行和維護紀律方面第一次作出較為系統的成文規定,對正確開展紀律檢查工作產生了重要的作用。同年,《中共中央關于處理受刑事處分的共產黨員黨籍問題的規定》發布,明確受刑事處分的黨員必須接受開除黨籍處分的情形。黨的八大黨章明確了黨的紀律處分制度,將紀律處分種類首次劃分為警告、嚴重警告、撤銷黨內職務、留黨察看、開除黨籍并沿用至今。此外,黨時刻注意紀檢干部隊伍建設,并在黨規中作出明確要求,以確保紀律檢查工作的嚴肅性和公正性。
新中國成立后,中國共產黨從規范黨內政治生活、強化紀律監督機制、提升黨員標準和義務、嚴格執紀程序等四個方面入手,推進黨的紀律建設的完善和充實。黨的八大黨章明確了民主集中制與紀律的內在聯系,強調違背黨員義務即為違反紀律。同時,紀律監督機制日益規范,通過設立紀律檢查委員會和監察委員會,明確其教育監督職能,為全國執政條件下維護團結統一和提高紀律執行力提供了重要支持。然而,受“文化大革命”影響,黨的紀律受到嚴重破壞,致使紀律監督機制癱瘓,雖然在黨的十一大后予以恢復,但依舊存在諸多亟待解決的問題。
三、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黨的紀律建設向制度化推進
改革開放之后,紀律建設逐漸恢復并發展到一個新階段。鄧小平指出,我們這么大一個國家“一靠理想二靠紀律才能團結起來”[34],重新點明了紀律建設對提高黨的執政能力、領導能力的迫切意義。中國共產黨在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同時,著力構建反腐倡廉制度體系,注重強化黨的紀律,從而把黨建設成為領導社會主義現代化事業的堅強核心。在這一過程中,從嚴治黨、嚴肅黨紀成為黨內治理的基本要求,紀律建設逐步制度化。
(一)紀律規范實體性黨內法規的健全與發展
改革開放以來,黨將紀律建設作為反腐倡廉制度體系的重要內容,通過不斷加強和完善黨內法規,逐步形成了以黨章為根本,以準則和條例為主干的紀律內容體系。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黨將制度建設作為黨內治理的關鍵,紀律成為確保政策執行和組織生活規范的重要基礎。1980年出臺的《關于黨內政治生活的若干準則》針對黨內問題,重申堅持黨的思想政治路線和民主集中制原則,以制度化形式維護黨的紀律[35]。隨后,黨的十二大將堅持四項基本原則的政治紀律寫入黨章,強化以民主集中制為核心的組織紀律[36]。同時,中央紀委出臺《關于嚴肅黨紀,杜絕“關系戶”不正之風》和《堅決糾正干部隊伍中行賄受賄徇私舞弊的歪風》等規定,形成了以嚴肅政治和組織紀律為主,嚴厲打擊不正之風和腐敗現象的紀律建設格局。
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黨逐漸將反腐敗從作風建設中剝離出來,賦予紀律更為關鍵的作用,既規范黨員行為,維護黨內團結,又有效監督公權力以鞏固執政地位。從政黨治理的模式看,治黨存在一個“自律”與“他律”的關系問題。管住紀律、看住權力是提升自我監督效能的有效途徑。在此過程中,黨聚焦腐敗易發環節,特別是在領導干部選拔任用方面,制定嚴格紀律規定。1990年,《黨內法規制定程序暫行條例》的出臺,奠定了黨內法規制定的程序性基礎。1995年,《黨政機關領導干部選拔任用工作暫行條例》嚴肅了選人用人的紀律。1997年發布的《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試行)》推動了紀律處分的科學化和規范化,隨后出臺的《中國共產黨黨員領導干部廉潔從政若干準則(試行)》及其實施辦法,針對領導干部的特殊化問題,強化紀律約束。紀律建設形成了以黨章為根本,以準則和條例為主干的紀律內容體系雛形,朝著法治化、制度化方向穩步推進。21世紀以來,黨的紀律逐步成為維護黨的先進性和鞏固執政地位的重要保障。黨的十七大將“建設反腐倡廉制度體系”的要求寫入黨章后,紀律在規范、監督、懲治方面的作用更加突出。紀律建設朝著強化執政能力方向推進,通過《建立健全教育、制度、監督并重的懲治和預防腐敗體系實施綱要》等文件明確建設方向,以《中國共產黨黨內法規制定條例》的出臺為契機,推動制度化進程。隨著《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和《中國共產黨黨內監督條例(試行)》等重要黨規的修訂制定,黨的紀律內容體系得到進一步充實。
(二)在反腐敗斗爭中強化紀律教育實體性黨內法規
黨在探索思想教育與制度建設的關系過程中,逐步深化了對紀律功能的認識,并通過制定和修訂黨內法規,推進了紀律教育的全面展開。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黨認識到思想教育與制度建設的緊密關系,推動兩者有機結合。1982年,黨的十二大黨章明確要求各級紀委“要經常對黨員進行遵守紀律的教育”[37],強調紀律教育的經常性和制度化。隨后,中央紀委發布《關于加強黨性、黨風、黨紀教育的通知》,進一步凸顯了紀律教育的重要性。隨著改革的深入,黨認識到單靠思想教育難以徹底解決黨內的腐敗和不正之風,而僅靠制度建設也難以激發黨員的自覺性和積極性。為此,黨從實際出發,實事求是地提出了“走出一條靠教育、靠法制搞好黨風和廉政建設的路子”[38],并在1994年通過《黨風廉政教育工作綱要》規范了包括紀律教育在內的黨風廉政教育,彰顯了制度的保障支撐作用。2005年,《建立健全教育、制度、監督并重的懲治和預防腐敗體系實施綱要》將紀律教育正式納入反腐敗體系,推動了紀律教育的制度化和規范化,實現了思想教育與制度建設的有機結合。
同時,黨對紀律的預防和激勵功能認識逐漸深化,推動紀律教育從側重違紀教育和引導轉向注重預防和自律,并與他律相結合,全面保障了紀律建設的推進。理論的深化在黨規中得到了體現,并在黨的反腐敗戰略中得到落實。比如,《中國共產黨黨員領導干部廉潔從政若干準則》的制定與修訂,始終聚焦廉潔自律的要求,通過強化預防腐敗的自律機制,凸顯了紀律教育在預防為主理念中的基礎地位。此外,《關于黨政機關厲行節約制止奢侈浪費行為的若干規定》通過弘揚艱苦奮斗、勤儉節約的精神,鞏固了紀律教育在黨的思想道德防線中的重要作用。這些黨規不僅強化了紀律教育在反腐敗“兩道防線”戰略中的地位,也在“標本兼治”的反腐敗方略中彰顯了其作為源頭預防和系統治理的關鍵作用。
(三)紀律監督實體性黨內法規的逐步完善
為了糾正黨風不正和懲治貪污腐敗問題,黨從權力監督和制約的角度出發,致力于構建黨內監督制度,并將紀律監督作為其中的重要內容予以發展。黨的十二大黨章通過擴展紀委職權,新增“檢舉監督權”,加強其在黨的監督中的作用[39]。1986年,《中共中央關于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指導方針的決議》首次提出“黨內監督”概念,要求建立黨內監督制度[40]。為落實這一要求,1987年,中央紀委發布的《關于對黨員干部加強黨內紀律監督的若干規定(試行)》明確紀律監督的職責,強調“黨內紀律監督在黨的建設中,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和作用”[41]。此后,在《中共中央關于加強黨同人民群眾聯系的決定》和《中共中央關于加強黨的建設幾個重大問題的決定》中,紀律監督在黨內監督制度中的作用愈發顯著。黨的十六大黨章明確要求聚焦領導干部權力監督,進一步指明了紀律監督的建設方向。2003年,《中國共產黨黨內監督條例(試行)》頒布,標志著紀律監督進入規范化、制度化階段。黨通過《關于重申和建立黨內監督五項制度的實施辦法》《中國共產黨黨內監督條例(試行)》《中國共產黨巡視工作條例(試行)》等黨規的頒布實施,規范了各層級的紀檢監察工作,建立了巡視制度,完善了派駐監督,強化了同級監督,初步形成了黨的紀律監督的制度。
制度演進是體制變革的前提,而體制變革則是制度演進的具體實現。為增強紀律監督的執行力和獨立性,黨在紀檢監察體制方面進行了多次改革。十二大黨章確立了紀委在同級黨委和上級紀委的雙重領導下進行工作的領導體制。1993年,中央下發《關于中央紀委、監察部機關合署辦公和機構設置有關問題的請示》,推動了紀委的體制改革。此外,《關于加強中共中央紀委、監察部派駐紀檢、監察機構管理的意見》和《關于加強和改進派駐機構工作的若干意見》進一步鞏固了中央紀委和監察部的領導地位,并完善了派駐機構的管理體制。
(四)紀律執行程序性黨內法規的健全
以改革的思路推進黨內監督專門機關領導體制和工作機制的程序化,讓制度條款在執行的過程中有效地運轉起來,從而保證紀委監督權的有效行使。黨在制定與完善紀律執行相關程序性黨規時,貫徹“懲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方針,逐步健全執紀程序,確保依法依紀開展執紀工作。1982年,黨的十二大黨章對普通黨員、領導干部和黨組織紀律處分的種類、時限、職權、程序等作出了明確規定,并對紀律處分的申訴程序進行了補充和完善,為后續黨規的制定和完善奠定了基礎[42]。程序嚴密是推進黨的紀律建設制度化的重要抓手。1993年的《中國共產黨紀律檢查機關控告申訴工作條例》進一步規范了控告申訴程序,并強化了對黨員合法權利的保護。在案件檢查程序方面,1988年,《中國共產黨紀律檢查機關案件檢查工作條例(試行)》及配套制度推動了程序化,并在1991年的《中共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關于查處黨員違紀案件中收集、鑒別、使用證據的具體規定》中進一步規范了證據的收集與使用。1994年,《中國共產黨紀律檢查機關案件檢查工作條例》及其實施細則則對案件檢查程序作出了更為具體的規定。在案件審理程序方面,1987年,《黨的紀律檢查機關案件審理工作條例》規范了審理程序,1991年,《關于審理黨員違紀案件工作程序的規定》進一步細化了受理、審理、復查和備案的程序,并明確了案件審理的監督工作。在違紀處理程序方面,1997年,《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試行)》統一了量紀標準,為各級紀檢機關處理違紀行為提供了基本依據。2003年,《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摘掉了“試行”的帽子正式發布,進一步細化了執行程序并強化了責任追究。至此,黨的紀律建設制度化、規范化走上科學軌道。此外,2005年,中央紀委出臺的《關于紀檢監察機關嚴格依紀依法辦案的意見》作為原則性要求,強調了紀檢監察機關在辦案過程中依紀依法行事,要求完善辦案措施的適用條件,并保障被調查人和被處理人的合法權利。
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黨逐步健全了紀律執行的各項實體性和程序性黨內法規,黨的紀律建設走出了一條制度建設的新路。通過加強黨內法規建設,逐步形成以黨章為總源頭和基礎,以準則和條例為主干的紀律建設內容體系,明確紀律的約束力和規范性。同時,黨內監督在權力監督體系中的重要作用進一步凸顯,管住紀律、看住權力是長期執政條件下黨提升自我監督效能的有效途徑。在此過程中,紀律教育的預防和引導作用日益突出,注重黨員干部紀律自律意識養成。此外,執紀程序逐步規范化保障了執紀工作的公正性和嚴肅性。經過這一時期的努力,紀律建設作為黨的治理機制逐漸完善,為黨在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中的領導核心地位提供了堅實保障。
四、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黨的紀律建設體系化完善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嚴明的紀律為鞏固黨在推進強國建設、民族復興中的堅強領導核心地位提供了有力保障。在這一過程中,傳承黨在長期奮斗實踐中鑄造的紀律嚴明的組織品格,紀律建設被納入新時代黨的建設總體布局,并得到體系化和制度化發展。從紀律規范到執行程序,從監督體系到教育內容,各方面的實體性和程序性制度法規不斷完善,推動了黨內法規與國家法律的有機銜接,充分彰顯紀律建設在新時代推進黨的自我革命的關鍵作用。
(一)紀律規范實體性黨內法規的深化與新突破
首先,聚焦識別和解決短板,紀律規范與時俱進。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將紀律建設作為推進黨的自我革命的重要環節,通過科學設計和動態調整,出臺并修訂了一系列黨內法規。《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分別于2015年和2018年的修訂實現了紀法分開,將以往繁雜的違紀行為歸納整合為“六大紀律”,解決了在黨的建設具體內容方面負面清單不明確的問題,這項建樹是空前的。2023年,《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再次修訂,黨從以自我革命引領社會革命的高度出發,增強了對推進強國事業中的統計造假、機構編制違規,在推進領導干部能上能下工作中搞好人主義,在工作中搞形式主義、官僚主義等行為處分規定的針對性。又如,2016年出臺的《中國共產黨問責條例》填補了問責制度的空白,加大了對黨員干部的責任追究力度。正是堅持問題導向,黨內法規不斷補齊短板,才確保了黨內法規的有效性和適應性。同時,《關于新形勢下黨內政治生活的若干準則》《中國共產黨黨內監督條例》等系列黨內法規的出臺,覆蓋涉及黨的紀律各個部分,極大拓寬了紀律建設的內容體系。
其次,注重頂層設計,確保紀律建設的系統性和協調性。在以黨章為總源頭和基礎的“1+4”框架下,逐步形成了六大紀律體系,紀律建設內容更為系統全面。以政治紀律為首位嚴明紀律執行,以嚴肅的政治紀律和政治規矩配合紀委執紀監督的有效落實。通過連續出臺的《中央黨內法規制定工作規劃綱要》明確紀律建設的具體進程和目標。這些頂層設計安排是應對全面從嚴治黨新形勢新任務的創新成果,并通過連續修訂的《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進一步得以具體落實。該條例的分類和細化措施,使得頂層設計從理念轉化為可操作的紀律標準,確保每項紀律都有明確的執行標準和操作細則。此外,紀律建設的體系化要求各項黨規之間應具有內在協調性與一致性。以2015年修訂的《中國共產黨廉潔自律準則》和《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為例,前者重在立德,倡導積極的道德規范;后者則通過列出負面清單,著重立規。兩者相輔相成,共同構成了紀律建設中的“剛柔并濟”的協調體系,充分發揮了整體效能。
再者,形成黨內法規“立、改、廢”工作的代謝機制,實現減量提質增效。一是嚴格紀律建設相關黨規制定規范。通過《中國共產黨黨內法規制定條例》嚴格黨規制定,確保黨規的嚴肅性、權威性和穩定性。二是從實踐出發,及時做出調整。比如,2023年新修訂的《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為激勵干部干事創業,落實“三個區分開來”,系統規范了免予處分、不予處分、不追究黨紀責任的情形,為推動黨員干部改革創新消除顧慮。三是清理不再適合的黨規,防止新舊黨規交叉并存、沖突矛盾。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先后進行了兩輪黨內法規集中清理,并在各省、區、市同步推進,實現了黨規“瘦身”。同時,著力提升新修訂黨規的質量。新時代黨內法規制度化水平不斷提高,針對復雜違紀情形所提煉出的共性問題表述更為精準,確保每項紀律都有明確的執行標準和操作細則。
(二)在全面從嚴治黨中完善紀律教育實體性黨內法規
一是以經常性紀律教育作為基礎,覆蓋日常學習和組織生活,構建了由黨中央領導、各級黨委主導、紀委牽頭的全覆蓋紀律教育體系。新時代黨的紀律教育在堅持思想建黨與制度治黨相統一的基礎上,突出紀律教育抓“關鍵少數”和管“絕大多數”的全覆蓋。通過制定《黨委(黨組)落實全面從嚴治黨主體責任規定》和《中國共產黨紀律檢查委員會工作條例》明確了黨委的經常性紀律教育的主體責任和紀委的重要職責。通過制定《黨員教育管理工作條例》和《干部教育培訓工作條例》等黨規,強化和突出對黨員干部進行黨章黨規黨紀教育,規范日常學習、組織生活和培訓的要求。
二是通過主題教育和專項學習,針對特定問題進行深入整改,強化黨員的紀律意識,補充經常性教育的不足。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開展了多次主題教育,特別是2024年的黨紀學習教育是加強黨的紀律建設、推動全面從嚴治黨向縱深發展的重要舉措。《關于在全黨開展黨紀學習教育的通知》要求黨員深入學習新修訂的《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強化黨員、干部學紀、知紀、明紀、守紀的紀律意識,增強政治定力、紀律定力[43]。通過經常性與集中性教育相結合,構建了覆蓋全黨、動態平衡的教育系統,確保紀律教育的制度化、常態化。
三是依托“四種形態”反饋機制,根據黨員表現動態調整教育方式,確保教育的針對性和有效性。依據《黨委(黨組)落實全面從嚴治黨主體責任規定》《中國共產黨紀律檢查委員會工作條例》和《中國共產黨紀律檢查機關監督執紀工作規則》等黨規的規定,對有苗頭性、傾向性問題或輕微違紀的黨員進行提醒與批評,發揮預防性教育作用。在審查調查期間,安排學習黨章黨規黨紀促使其反省認錯交代,在作出紀律處分后,通過教育引導幫助其改正錯誤并警示他人。對嚴重違紀行為予以嚴肅處理,并將典型案例轉化為經常性教育材料,確保紀律教育的系統化和持續性,推動風清氣正的政治生態建設。
(三)紀律監督實體性黨內法規的創新提升
一是明確紀律監督的黨委主體責任和紀委監督責任。2016年的《中國共產黨問責條例》及其2018年修訂版完善了問責機制,強化監督責任落實。2020年,《黨委(黨組)落實全面從嚴治黨主體責任規定》明確了責任清單和邊界。黨的十九大黨章首次提出“強化管黨治黨主體責任和監督責任”[44], 黨的二十大黨章要求“強化全面從嚴治黨主體責任和監督責任”[45],鞏固了“兩個責任”的制度化建設。
二是完善派駐監督和巡視巡察機制。創新運用政治巡視、派駐監督等制度方式實現紀律執行的組織全覆蓋。通過《關于加強中央紀委派駐機構建設的意見》《紀檢監察機關派駐機構工作規則》等黨規,逐步強化派駐監督機制;通過《中國共產黨巡視工作條例》《中國共產黨黨內監督條例》等黨規,規范巡視巡察工作,明確政治巡視的重要性,推動巡察工作向基層延伸。隨著派駐監督和巡視巡察機制改革的深化,黨章也隨之修訂完善。黨的十九大黨章將派駐監督工作從“根據工作需要”派駐,升級為全面派駐,將巡視制度作為黨的組織制度單列,增加中央部委和國家機關黨組開展巡視,要求巡視全覆蓋,并首次提出市、縣黨委建立巡察制度,推動基層延伸。黨的二十大黨章進一步擴大派駐范圍,明確要“按照規定向有關國有企業、事業單位派駐黨的紀律檢查組”的要求[46]。2023年發布的《中央巡視工作規劃》則為未來五年巡視工作制定目標,強調巡視與巡察上下聯動,實現全覆蓋,打通全面從嚴治黨“最后一公里”。
三是健全雙重領導體制,加強對紀檢監察隊伍的約束監督。自2014年起,中央紀委實施下級紀委向上級紀委報告制度,推行“查辦腐敗案件以上級紀委領導為主”。2016年,《中國共產黨黨內監督條例》進一步強化上級紀委對下級紀委的領導。黨的十九大黨章首次明確規定“上級黨的紀律檢查委員會加強對下級紀律檢查委員會的領導”,對雙重領導體制改革的成果以根本法形式予以確認[47]。同時,為了確保紀檢監察機關自身的廉潔和高效,2019年通過的《中國共產黨紀律檢查機關監督執紀工作規則》對紀檢監察機關內部監督作出詳細規定,旨在把紀檢監察隊伍打造成“讓黨中央放心、讓人民群眾滿意的紀檢監察鐵軍”[48]。
(四)紀律執行相關程序性黨內法規的發展與創新
從“提高紀律執行力,維護紀律嚴肅性”出發,規范紀律執行和完善紀律建設的制度體系,發揮紀律建設標本兼治作用。在黨的紀律建設中,黨中央嚴格規范紀律執行程序,做到施治有序。監督執紀的“四種形態”是“懲前毖后、治病救人”執紀原則的具體化和再發展,形成了從輕到重、從日常監督到嚴重處理的全方位監督執紀體系,旨在“懲治極少數、教育挽救大多數”。這是黨在紀律執行中的重要理論創新。自2016年《中國共產黨黨內監督條例》首次將“四種形態”寫入中央黨內法規以來,這一體系不斷得到完善和細化。黨的十九大黨章將其正式納入第四十條,并在2018年《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2019年《中國共產黨紀律檢查機關監督執紀工作規則》及2023年修訂的《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中,對其適用范圍和操作程序作出更為明確的規定。尤其是最新修訂的《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進一步充實了第一種形態的內容,并優化了第四種形態的表述,使紀、法、罪的遞進關系更為清晰,確保“四種形態”在實際工作中的有效運用。
同時,黨中央通過推進紀法分開與紀法貫通,進一步提升了紀律執行的嚴肅性和規范性。2015年修訂的《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首次提出紀嚴于法、紀在法前的原則,明確了黨紀與國法的分工與銜接,2018年和2023年的修訂版則進一步細化了紀法銜接的程序,新增了黨紀政務處分相匹配的內容,通過《中國共產黨紀律檢查機關監督執紀工作規則》和《監察機關監督執法工作規定》等黨規的完善,系統化推進了紀法貫通的機制,確保紀律執行的嚴肅性、規范性和高效性,進一步推動了反腐敗工作的法治化進程。
進入新時代,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對紀律建設的認識與實踐達到新的高度,紀律建設的科學化、系統性進一步提升。黨在對紀律建設的規律性認識和實效性探索中,堅持嚴的基調,全面加強黨的紀律建設,在全鏈條全周期全覆蓋上持續用力,從根本上扭轉了管黨治黨寬松軟的狀況,為黨和國家事業取得歷史性成就、發生歷史性變革提供了有力保障。以鐵的紀律推進黨的自我革命,充分體現了新時代紀律建設的創新發展和重大成就,為黨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實現長期執政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五、結語
總而言之,黨內法規視域下紀律建設的歷史軌跡清晰地展示了中國共產黨在不同歷史階段根據時代要求不斷深化紀律建設的進程,特別是將紀律建設納入黨的建設總體布局這項重要拓展是在黨的建設新鮮經驗的基礎上取得的原創性理論成果,突出了紀律建設這個管黨治黨的治本之策,促進了黨的建設取得突破性進展。通過系統梳理黨內法規的演變與實施,揭示了紀律建設在全面從嚴治黨中的關鍵性作用。正如習近平所強調的:“全面從嚴治黨,重在加強紀律建設。”[49]中國共產黨逐步深化并明確了紀律建設是實現黨的自我革命、破解歷史周期率的重要手段。新時代,黨中央堅持制度治黨、依規治黨,持續完善黨的自我革命制度規范體系,確保黨在應對復雜形勢和新挑戰時,始終保持旺盛的生命力和強大的執政能力。展望未來,紀律建設將繼續發揮其治本作用,為中國共產黨在新的歷史征程中提供堅實的制度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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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張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