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教學生要“留面子”

臨近期末，學生們大多都埋頭復習。但班上總有那么幾個貪玩的孩子喜歡忙里偷閑，尋點“樂子”。這不，下課后，他們聚在一起玩起了拍卡片的游戲，有的蹲著身子觀看，有的則跪趴在走廊上用力拍打地面。巴掌落下的瞬間帶起一陣風，地上的卡片竟然翻了個身，然后就有人開心地叫起來……

我想走近再細看，一個眼尖的男生發現了我，叫了聲：“老師來了！”其他人像驚醒了似的，快速收拾好卡片站起身來散去。

“收起來干嗎？”我對他們說：“現在是下課時間，繼續玩嘛。”他們有些詫異，有的走回教室，有的還在猶豫。我當然知道他們在猶豫什么——復習時間多么寶貴，老師真會允許我們玩嗎？

他們大概沒想到的是，老師也是從小孩子過來的。那時候，我們也拍過卡片，丟過田螺殼，玩過跳房子，并樂此不疲，還常常在上課時就期待早點下課。所以，作為“過來人”，我很能理解孩子們的心情，也鼓勵他們課后玩一玩，放松身心。

但令我沒有想到的是，他們竟然在廁所里玩起卡片來。有一回，上課鈴響后，按慣例要點名。我掃視全班，發現少了幾名男生，這在以前是少有的事。我還沒開口問，一個男生就迫不及待地告訴我：“老師，他們幾個在廁所里拍卡片呢。”其他男生也應和。在廁所里？！我腦子里一下子就浮現出幾個人圍在廁所里拍卡片的情形……

一名學生自告奮勇去廁所叫人——對于這種“好戲”，他自然是不愿意錯過的。不光如此，班上的學生似乎也都在期待一場“暴風雨”。

不一會兒，幾個男生都進來了。看到我，他們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試圖溜回座位。我哪里能就這么放他們走？下面的同學都等著看我怎么處理呢。雖說不能做到“殺一儆百”，但至少也要教育一下呀！

“你們不能把一身臭味帶過來熏人！”我故意板著臉，冷聲說道。他們停住了腳步，瞅著我。

面對他們疑惑不解的表情，我笑了：“沒教育好你們，是我的責任。現在你們站在黑板前用臭味來熏熏我吧！”

臺下有些學生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待臺上這幾個小子都站好了，我又換上一副嚴肅的面孔說：“知道為什么請你們站在講臺上嗎？”

一個男生說：“我們在廁所玩卡片，耽誤了上課的時間。”

“還有呢？”

他們面面相覷——這是還沒有認識到錯誤呢。

臺下一名學生站起來說：“他們在廁所里玩卡片，太不衛生了！”

“是啊，在廁所里肯定沾染了不少細菌，要在太陽下曬一曬才能殺菌呢。但是，現在外面天這么熱——”我故意頓了一下，“同學們說一說，這件事怎么處理呢？”

“老師，”小高幾乎喊了起來，“讓他們打掃一天廁所！”其他學生聽了，哄堂大笑。小高平時看上去和臺上幾個男生關系挺好的，關鍵時候居然落井下石！只見講臺上的小明朝小高瞪起眼睛。

“老師，”比較穩重的班長站起來說，“讓他們寫一份保證書，保證以后不再犯了。”

“沒收他們的卡片！”一個平時貪玩的男生喊道。果然，同是愛玩的人知道怎么戳別人的“死穴”。

對這個提議，我表示贊許，同時不忘征求講臺上幾個男生的意見：“你們覺得呢？”

他們一開始有些不情愿，手指在口袋里摳，不能爽快地將卡片拿出來。直到看到我雙手端著一張紙放到他們面前，他們才勉強掏出卡片放到紙上。其他學生仿佛也不理解我的做法。

我用紙包裹起卡片，收了起來。學生們這才恍然大悟。

我讓臺上幾個男生到水池里去洗手，教室里也安靜了下來。學生們以為我還會花時間說教，但我并沒有再多講了。

但我以為，我的教育目的已經達到了。我既教育了那幾個在廁所里拍卡片的學生，也給班上其他學生提了醒——你可以玩，但要講衛生，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玩的。事實也確實如此，自那以后，再沒有學生在廁所里拍卡片了。

我沒有用粗暴的手段去處理學生拍卡片的問題。不光如此，學生如果沒有完成作業或者不寫作業，只要他們能給出合理的解釋，我都會因為他們的誠實而坦然接受。就算他們不給一點理由，只要他們補寫好了，我也不會批評他們。結果我發現，不寫作業、沒有完成作業的學生反而少了。對于學習有困難的學生，如果他們作業不會寫或錯誤太多，我會單獨給他們輔導。我從來不會說他們“笨”，反而常常因為他們后來認真努力地完成作業而表揚他們。因為我知道，每個生命都有尊嚴，每個孩子都要“面子”，需要我給予他們尊重。

前段時間，復旦大學法學院畢業典禮上學生拳打老師的視頻引起了人們的關注。有不少網友認為，這名學生很沖動，做法愚蠢，更有“吃瓜群眾”想探尋老師被打的真相……在信息發達的今天，學生打老師、家長投訴老師的新聞已不鮮見。該類事件反映的教育問題，也是當下教育者必須面對的重要課題，即如何處理好師生關系。

不可否認，當下師生關系的緊張已經給一些老師帶來了困擾，讓他們變得焦躁，甚至情緒失控。不少教師覺得現在的孩子比過去難教。“自以為是，自控力差，不服管教。”這是一名從教近20年的教師對班級調皮學生的評價。不過，從另一個角度說，教師的價值也正在于此。歐陽修在《吉州學記》中寫道：“教學之法，本于人性，磨揉遷革，使趨于善。”這就是在說，教育學生要依據其本性，通過教師引導，使其發生改變，走上正道。學生就像小樹苗，教師要給他們修剪“多余的枝丫”，讓他們長得更茁壯。但在修理時，教師要順應其天性，使其樂意接受。否則，不光達不到目標，還會引起學生的抵觸情緒。

當你在其他學生面前大聲訓斥犯錯的孩子時，雖然他并未反駁，但他大概率并不認同你的處理方式；當你因為某個學生不寫作業就罰其再抄寫10遍20遍時，學生不僅會馬虎應付，還會對你產生反感；當你打電話給家長控告孩子的“惡行”時，學生指不定在心里恨著你……在日趨緊張的師生關系中，有些教師只看到學生的“不懂事”，抱怨學生不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卻沒有好好想想，自己是否站在學生的角度去考慮他們的感受，自己管教學生的方式真的恰當嗎？學生再小，他們也有尊嚴。如果教師管教學生時不給學生面子，學生也不會給老師“面子”。這樣下去，師生關系難免僵持，甚至惡化。

師生關系也是一種人際關系。中國傳統文化中，人們在處理人際關系時喜歡給對方留面子，所謂“人情留一線，日后好相見”。其實，在師生相處過程中，教師管教學生時給學生“留面子”也很重要。因為在學生眼里，教師給自己“留面子”，就是給了自己一份關愛、一份尊重、一份信任。

教育是一場溫暖的充滿智慧的修行。30年的從教經歷告訴我，學生的成長是需要等待的。因為每個學生的稟賦和成長歷程各不相同，他們對知識的掌握和道理的領悟也各不一樣。這就要求我們心存善意，以包容之心對待學生成長中出現的各種問題。這種包容絕不是縱容，更不是放任不管，而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在糾正學生不當行為的同時，懷有愛心與溫暖，給學生留一份情面。如此，學生才會“親其師，信其道”，師生關系才會融洽、和諧。

（作者單位：江蘇省濱海縣實驗小學）

（插圖：珈 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