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寧監察思想與實踐及其現實啟示

摘 要：列寧在繼承馬克思主義關于權力的本質、權力主體的異化和議行合一權力配置原則的基礎上，創造性地提出了通過監察對權力進行制約與監督的新形式，并在實踐中實施了一系列監察舉措：改組監察機構，強化監察機關權威性和獨立性；明確監察任務，嚴肅行使監察權；優化監察隊伍，提高監察能力；建立制度保障，提升監察效能。這對新時代我國深化監察體制改革具有重要的現實啟示：堅持黨的領導，建立集中統一和權威高效的監察體系；增強對公職人員的監督，抓“關鍵少數”與“全面覆蓋”相統一；加強監察隊伍建設，提升專業素養與履職能力；堅持人民主體地位，構建權力監督的群眾路線運行機制。

關鍵詞：列寧；監察；權力；監督

中圖分類號： A82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9170（2024）04-0067-11

權力制約與監督，是人類社會的核心課題。列寧作為布爾什維克黨的創始人以及蘇維埃政權的奠基人，在繼承馬克思主義關于權力的本質、權力主體的異化和議行合一的權力配置原則的基礎上，進一步提出了要通過監察確保權力的正常運行、充分發揮人民的選舉權和罷免權、加強對黨和國家最高權力的監察，并在蘇維埃政權建設中推進監察體制機制建設，積累了豐富的實踐經驗。研究列寧的監察思想，對于新時代我國深化監察體制改革、推進國家治理現代化，具有深遠的理論及現實意義。

一、列寧監察思想的理論溯源與創新發展

馬克思主義權力觀是列寧關于蘇維埃官僚主義問題研究的起點。列寧通過對馬克思主義關于權力的本質、權力主體的異化和議行合一的權力配置原則的繼承，提出了權力制約與監督的新形式——監察，由此形成了系統的監察思想。

（一）列寧繼承了馬克思恩格斯關于權力會異化的觀點，提出了資本是權力異化的助推劑，必須通過監察確保權力的正常運行

馬克思恩格斯在論述權力由公共權力演變為國家權力或者政治權力時得出了權力的異化本質。在馬克思恩格斯看來，原始社會的公共權力發端于氏族社會，本源上是服務于全體社會成員的共同利益。酋長和酋帥作為氏族中公共事務的領導者，公共權力在其手中是“純粹道義”的，他們“都不能要求任何優越權”①處于全體社會成員的普遍監督之下，異化在這種情形下根本無從談起。隨著生產力的發展推動了社會的階級分化，私有財產及私有利益誕生了，私有制逐漸登上了歷史舞臺，以私有制經濟為基礎的階級社會也開始出現，公共利益與私人利益的對立逐漸顯現，原本用來維護全體社會成員共同利益而產生的公共權力不可避免地演變成為一種“特殊的公共權力”，成為了壓迫其他人的工具。隨著利益爭奪的現象越發嚴重，階級矛盾日益激化，為了緩解利益沖突，國家隨之誕生了，原始的公共權力徹底被異化為國家權力。國家是相互沖突的階級之間經濟利益的對立斗爭，國家的出現就“是以一種與全體固定成員相脫離的特殊的公共權力為前提的”②；它是進行階級統治和階級壓迫的暴力機器，這就造成植根于公共利益的公共權力也開始轉變為維護統治地位階級的“特殊的公共權力”。這種“特殊的公共權力”本質上就是一種政治權力，即國家的權力。這是因為，“凡是階級對階級的斗爭，其斗爭的直接目的都是政治權力”③。但是，馬克思恩格斯從國家與社會的關系角度指出了政治權力實質上是要滿足市民社會需要的，“國家、政治制度是從屬的東西，而市民社會、經濟關系的領域是決定性的因素”④。當國家政權為了追求個人利益背離公共利益的發展目標時，便會出現國家自己“管理自己，反對市民社會的全權代表”⑤的現象。這就造成國家成為“表面上高高凌駕于社會之上的國家政權，實際上正是這個社會最丑惡的東西，正是這個社會一切腐敗事物的溫床”⑥。換言之，只要階級和國家存在，公共權力就不可避免存在異化的可能性。因此，馬克思恩格斯揭示了權力異化的本質屬性和政治風險，強調必須要對異化的權力進行制約，使發源于社會的公共權力回歸社會。

列寧在《國家與革命》中通過引述馬克思主義的國家學說，充分肯定了馬克思恩格斯的權力異化理論。列寧在援引恩格斯關于“國家力量”的論述中，對這種“力量”作了進一步闡釋。他指出：“任何國家所具有的公共權力已經‘不再直接就是’武裝的居民，即同居民的‘自動的武裝組織’了。”⑦在這里，列寧實際上明確指出了國家作為階級斗爭的工具，其本身所具有的公共權力已經演化為維護階級統治的政治權力。基于此，列寧思考了國家政權機關中的官吏特權問題，即究竟是什么東西使他們居于社會之上。列寧對此明確指出了是資本的無限權力方法的推動，因為“它不依賴政治機構的某些缺陷，不依賴資本主義的不好的政治外殼”①。列寧通過揭露俄國實行民主共和制時期帕爾欽斯基、切爾諾夫、策列鐵里之流淪為資本附庸的事實，指出：“‘財富’的無限權力在民主共和制下更可靠。”②為了避免國家帶來的“禍害”、防止公職人員由“社會公仆”變為“社會主人”，列寧設想了無產階級國家將變成一個大“辛迪加”。對于“國家”與“監督”的關系，列寧指出：“計算和監督——這就是把共產主義社會第一階段‘調整好’，使它能正常地運轉所必需的主要條件。”③通過“計算”與“監督”的雙重保障，國家公共權力能夠按照基本規則運行，避免權力異化。這就是列寧監察思想的雛形。

（二）列寧繼承了馬克思恩格斯關于權力主體會異化的觀點，提出以權利制約權力是防止社會公仆變為社會主人的有效策略，必須充分發揮人民的選舉權和罷免權

馬克思恩格斯從現實的人出發，指出了權力的異化必然會引起人的異化。馬克思恩格斯認為，在階級社會中，作為客觀工具的權力，需要通過權力主體即統治階級的共同體來實現。權力異化也推動權力主體與權力本身發生異化。一旦權力被視為己有，權力便被私有化，權力主體之所以會異化，是因為權力的工具化使官職、金錢和權勢等物品商品化了。因此，“擁有令人傾心的官職、金錢和權勢”，就“變成了統治階級中各不相讓的黨派和冒險家們彼此爭奪的對象”④。在馬克思看來，權力拜物教的重要表現就是權力主體的異化。同時，馬克思還通過對比巴黎公社政權中權力的運行，揭露了資產階級政權運行中掌權官員對權力的私有化及濫用現象。為了避免走資產階級的老路，恩格斯也從民主選舉的角度，對無產階級奪取政權后加強國家政權建設進行了說明，“應當保證本身能夠防范自己的代表和官吏，即宣布他們可以毫無例外地隨時撤換”⑤。巴黎公社作為無產階級建立政權的初次嘗試，它通過實行民主選舉來防止權力主體的異化，“以隨時可以罷免的勤務員來代替騎在人民頭上作威作福的老爺們，以真正的責任制來代替虛偽的責任制，因為這些勤務員總是在公眾監督之下進行工作的”⑥。馬克思恩格斯通過對權力主體異化的分析，從理論和實踐兩方面明確了要依靠民主選舉和罷免來預防權力異化的出現。

列寧首先分析了權力主體的異化在蘇維埃政權中的表現，其中最突出的是官僚特權階層。列寧指出：“官僚仍然保持著不少特權，他們往往是人民的主人，而不是人民的公仆。”⑦官僚特權階層的滋生蔓延，嚴重危及新生的蘇維埃政權。對此，列寧明確指出：“共產黨員成了官僚主義者。如果說有什么東西會把我們毀掉的話，那就是這個。”⑧現實的困境使列寧開始思考如何消除國家政權中存在的嚴重官僚現象。列寧認為，社會主義民主是人類歷史上最高類型的民主，“真正民主制的基本原則”應當是發揮人民的監察主體作用。列寧指出：“立刻轉到使所有的人都來執行監督和監察的職能，使所有的人暫時都變成‘官僚’，因而使任何人都不能成為‘官僚’。”⑨選舉權和罷免權是人民執行監督和監察的重要方式。列寧特別強調，作為新型的國家機構，“蘇維埃的成員不是經過官僚主義的手續而是按照人民的意志選舉產生的，并且可以撤換”①。人民擁有選舉權，能夠使人民選舉出代表人民意志和利益的人，有效防范國家公職人員謀取“社會主人”身份的發生。一旦國家公職人員由“社會公仆”變為“社會主人”，人民便可以行使罷免權，清除官僚分子，從而使人民代表真正代表人民、服務人民。

（三）列寧繼承了馬克思恩格斯議行合一的權力配置原則，提出要加強對黨和國家最高權力中心的監察，必須防止權力濫用和異化

短暫存在的巴黎公社政權沒有采取“三權分立”政權制度，而實行了議行合一的權力配置原則。議行合一基于人民主權原則，其目的在于防范公共權力異化。馬克思在《法蘭西內戰》中指出：“公社是一個實干的而不是議會式的機構，它既是行政機關，同時也是立法機關。”②公社委員會是集立法行政于一體的最高權力機關，有權決定一切重大問題、指揮執行各項法令和決定。公社委員具有人民代表和政府官員的雙重身份。恩格斯在《〈法蘭西內戰〉一書導言IHGA8LuK5tM8xcb68Qvt2kDZ7itxBmJY4WZBgMkel7M=》中總結公社防范權力異化的經驗之一是把“一切職位交給由普選選出的人擔任，而且規定選舉者可以隨時撤換被選舉者”③。公社委員是由人民選舉產生的，必須對人民負責，必須隨時接受選民的監督、檢查和撤換。馬克思恩格斯通過對巴黎公社政體實踐模式的總結，提煉出了基于人民主權原則，通過代議機關行使國家權力，從而建立起國家權力機關與人民之間的“權為民所賦、權為民所用”的關系。也就是說，人民通過擁有對代表、代議機關以及行政機關的監督、檢查和撤換的根本權力，從而保證權力正常運行。

列寧高度認可巴黎公社的經驗，認為議行合一的權力配置原則具有許多優點。它“把代議機構由‘清談館’變為‘工作機構’”，“體現了國家一切權力屬于人民的原則”等。對此，蘇俄也在列寧的領導下實踐議行合一的權力配置原則。1918年蘇維埃憲法明確規定了全俄蘇維埃代表大會及其常設全俄中央執行委員會為國家最高“立法、號令及監督機關”，人民委員會為蘇維埃一切政務的“總的管理”機構。但是，在戰時共產主義時期，為了應對來自多方面的壓力，蘇維埃黨政一體化和集中制不斷被強化。列寧在1919年3月召開的俄共（布）第八次代表大會上指出：“共產黨給自己提出的任務是，在勞動者的一切組織 （工會、合作社、農業社等）中起決定性的影響和掌握全部領導。”④這種高度集權政治體制在使蘇維埃政權得到鞏固的同時，也使得黨和國家機關的權力過分集中，官僚主義嚴重盛行。對此，列寧明確提出了必須“對我們的政治制度作一系列的變動”⑤。一方面，權力過分集中導致工農檢查院形同虛設。列寧認為：工農檢查院是蘇維埃的國家監察機關，必須成為改革的重點。列寧指出，工農檢查院“成了這些中央委員的‘附屬品’，或者在一定條件下成為他們的助手”⑥，“大家都知道，再沒有比我們工農檢查院這個機關辦得更糟的機關了”⑦。列寧提出了工農檢查院改革的三個目標：模范的、為大家絕對信任和證明中央監察委員會不愧為高級機關。另一方面，黨內最高權力的爭斗影響黨的團結與統一。列寧對黨內可能產生的分裂一直深感憂慮，并指出這種分裂的因素在于斯大林和托洛茨基“中央兩位杰出領袖的這兩種特點會出人意料地導致分裂”①。列寧認為，托洛茨基雖有才能但過分自信，斯大林則“急躁”和“憤恨”，而“憤恨通常在政治上總是起極壞的作用”②。列寧特別憂慮的是，黨內的最高權力爭斗嚴重影響著黨的團結，“如果我們黨不采取措施防止，那么分裂是會突然來臨的”③。因此，必須建立一個強力、有效的黨的中央監察委員會，加強對黨內“一把手”的監督。

二、列寧監察思想在蘇維埃政權中的實踐運用

在監察實踐方面，列寧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改組監察機構，強化了監察機關的權威性和獨立性。監察機關承擔著服務黨的中心任務、領導機關和主要領導干部監察的多重任務，必須嚴肅行使監察權。為了適應監察工作的需要，必須精簡監察人員，挖掘優秀監察人員，提高監察人員的監察能力。制度體系是監察工作的重要保障。列寧探索制定了監察法律法規，構建起了多元化的監督體系，提升了監察效能。

（一）改組監察機構，強化監察機關的權威性和獨立性

合并黨政監察機構，增強監察機關權威。在改革之初，蘇維埃存在著工農檢查院和中央監察委員會兩套并行的監察機構，共同行使監察權，使得工農檢查院與中央監察委員會的工作存在一定的重合之處，導致工作職權和管理范圍分工不明確、監察權行使混亂和機構龐大臃腫等問題。特別是工農檢查院還承擔著形式上審核國家各機關出納文據的正確性、參加一切常設機關的會議等大大小小的工作，導致其工作效率低下，難以適應監察工作的需要。為此，列寧提出了要整合黨政監察機構，必須采取一種“特殊的形式把黨的監察機關同蘇維埃的監察機關合并起來”④。對于合并黨政監察機構存在的質疑，列寧指出：“這是我們政策的巨大力量的泉源。”⑤列寧同時指出，合并黨政監察機構，對于兩個機關都有好處。一是加強了工農檢查院同群眾的聯系，能獲得更高威信。二是提升了中央監察委員會的地位，增強了對中央委員會的監督權力。三是“中央委員會里純粹個人因素和偶然情況的影響會減少，從而分裂的危險也會減少”⑥。1923年4月，俄共 （布） 第十二次代表大會決定把黨和國家的監察機關結合起來，成立了中央監察委員會——工農檢查人民委員部。

明確隸屬關系，強化監察機關獨立性。俄共（布）的監察機構實行單一垂直領導，建立起了從中央到區再到省的三級監察委員會，各級監察委員會同本級黨的代表大會平行，并由中央監察委員會統一領導。列寧指出：“黨的代表大會選出的監察委員會應有權接受一切申訴和審理（經與中央委員會協商），必要時可以同中央委員會舉行聯席會議或把問題提交黨代表大會”⑦，“新的中央監察委員……也像一般中央委員一樣……也應享有中央委員的一切權利”①。也就是說，中央監察委員會由黨的全國代表大會選舉產生，與中央委員會處于平行的地位，可以同中央委員會“平等地行使職權”，即行使監察權。此外，列寧認為，應當有一定數量的中央監察委員出席政治局會議，必須嚴格辦事、不留情面，時刻保持獨立性，“并使各項事務嚴格按照規定辦事”②，“中央委員會就會同中央監察委員會一起最終走上變成黨的最高代表會議的道路”③。此外，列寧還設計了由中央監察委員會對政治局、組織局、各書記、部長的監督權、檢查權和質詢權。監察委員會擁有相對獨立的地位和相當的權力，能夠保證監督監察作用得到有效發揮。

（二）明確監察任務，嚴肅行使監察權

監察工作要服務于黨的中心任務。列寧指出，工農檢查院的工作要圍繞黨的中心任務展開，“它的活動應毫無例外地涉及一切國家機構：地方的、中央的、商業的、純公務的、教育的、檔案的、戲劇的等等——總之，各機關無一例外”④。因此，列寧提出要把工農檢查院的地位提得特別高，“使它的領導具有中央委員會的權利”⑤。工農檢查院地位的提高，使得其監察職權行使也會更加順暢、有力，更好地服務于黨的中心任務。

加強對領導機關和主要領導干部的監察。中央政治局是蘇維埃的領導核心，掌握著至高無上的權力，是重點監察對象。一是必須有一定人數的監察委員出席政治局會議。列寧指出：“中央監察委員會應有一定人數的委員出席這種會議。”⑥監察委員通過出席會議的形式，將監察權的行使貫穿到政治局決策與執行的全過程。二是要把經常審查政治局的一切文件作為中央監察委員會的重點工作。列寧指出：“中央監察委員會委員必須在自己主席團的領導下，經常檢查政治局的一切文件”⑦，“凡與政治局會議有關的文件，一律應在會議前24小時送交中央委員會和中央監察委員會的各委員”⑧。三是中央監察委員要嚴肅行使監察權，不畏強權、秉公辦事。列寧指出：“應該注意不讓任何人的威信，不管是總書記，還是某個其他中央委員的威信，來妨礙他們提出質詢、檢查文件，以至做到絕對了解情況并使各項事務嚴格按照規定辦事。”⑨通過中央監察委員會對政治局工作各個環節的監督，既保證了政治局工作的正確性，也能夠防止因個人的專斷獨行而造成重大政治錯誤。

（三）優化監察隊伍，提高監察能力

精簡監察隊伍，挖掘優秀監察人員。改革之初，蘇維埃工農檢查院的人員數量曾高達九千人，人事浮腫導致了工作效率嚴重低下。為了解決這一狀況，列寧提出了精簡監察人員數量，“寧可數量少些， 但要質量高些”⑩。一是裁減多余人員，提高監察人員流動性。列寧指出，監察人員的配備要合乎實際，在人員選拔上不應固步自封，“應該立即堅決沖破一般的職員編制標準”①。二是選拔優秀的監察人員充實監察隊伍。列寧指出：“把具有真正現代素質的人才，即同西歐優秀人才相比并不遜色的人才集中到工農檢查院里來。”②監察委員應當具備良好的品行和職業操守，他們應當“最有修養、最有經驗、最大公無私并能夠嚴格執行黨的監督”③。三是要對監察人員進行嚴格的政治審查。列寧指出，在從基層農民、工人和富有經驗的黨員干部中選拔監察人員時，要通過嚴格的選拔程序，以檢驗他們是否忠誠于黨和人民，防止非無產階級分子和投機分子混入其中。四是監察委員由同級代表大會民主選舉產生，不能由各級黨委直接指派，且在任滿之前不能兼任其他黨務和行政工作。五是監察委員還必須經過推優、通過國家機關相關考試。列寧指出：“必須有幾名共產黨員推薦”“必須通過關于我們國家機關知識的考試”“必須通過有關我們國家機關問題的基本理論、管理科學、辦文制度等等基礎知識的考試”④。

多措并舉，提升監察人員業務能力。監察人員的業務能力必須要經過極其嚴格的考核和培養，主要有三種方式。一是成立專門委員會負責監察委員的選拔和能力測試。列寧指出：“成立一個委員會來草擬工農檢查院職員候選人和中央監察委員會委員候選人的考試的初步綱要……同時還要成立一個籌備委員會來物色中央監察委員會委員的候選人。”⑤二是對監察人員進行長期培養，掌握業務技巧。列寧指出，要“使他們學會各種方法和勝任工作任務，還應該對他們進行長期的培養”⑥。三是要強化理論學習，增長業務素質。列寧指出，改革蘇維埃監察機關“第一是學習，第二是學習，第三還是學習，然后是檢查，使我們學到的東西真正深入血肉，真正地完全地成為生活的組成部分，而不是學而不用，或只會講些時髦的詞句（毋庸諱言，這種現象在我們這里是特別常見的）”⑦。理論是實踐的前提，但列寧強調的并不是教條式學習，而是要在實踐中學習先進的機關管理經驗、實際工作方法、監察手段等等。此外，列寧還強調，為了增強蘇維埃監察人員推進監察機關改革的效能，要積極學習國外的先進經驗，可以不惜花錢派“幾個有學問的切實可靠的人到德國或英國去搜集圖書和研究這個問題”⑧。

（四）建立制度保障，提升監察效能

探索制定監察法律法規。法治化的制度構建是確保監察的權威性、獨立性和實效性的重要保障。列寧始終強調：“黨應當通過蘇維埃機關在蘇維埃憲法的范圍內來貫徹自己的決定。”⑨為了確保監察工作合理、合法并合規地運行，列寧先后組織召開多次全國代表大會，通過多部蘇維埃監察法律法規。1920年2月蘇維埃全俄中央執行委員會通過了《關于工農檢查院條例》、1922年5月第九屆全俄中央執行委員會第三次會議通過了《檢察監督條例》、1923年出臺了《關于檢察機關人員可以自由出入政府各機關》等，以法律規范的形式明確了監察機關的地位、職責權限，使監察機關在開展工作時更加權威、高效。俄共（布）也先后通過了《關于監察委員會》《關于監察委員會的任務和目的》《監察委員會條例》等決議，以黨內法規的形式明確規定了監察機關的職責權限。

構建起多元化的監督體系。列寧通過監察機關的自我監督解決了“誰來監督監督者”的問題。在自我監督方面，列寧否定了同級黨委對監察委員會的領導，肯定了監察機關的垂直領導體制，決定了監察機關在獨立行使監察權的同時，必須要向上一級的監察機關負責，向其匯報工作。從系統論的角度來看，實現了監察監督與工農大眾的監督和輿論監督等外部監督的有效貫通。列寧還強調了工農大眾的監督和輿論監督。他指出工農群眾是國家機關權力的授予者，整個國家機構應當接受工農大眾的監督。要積極吸引工農大眾監督國家機關及其公職人員的工作，提高監察工作實效。列寧還特別重視輿論監督作用，他強調要通過輿論的公開性，揭露、批判國家機關及其工作人員的失職違法行為，并及時指出錯誤。

三、列寧監察思想對實踐的現實啟示

列寧監察思想在理論上實現了對馬克思恩格斯權力觀的繼承和發展，在實踐中開辟了監察道路，形成了一套系統化的思想體系。在列寧逝世后，斯大林對列寧時期的監察制度做了原則性的修改，導致監察委員會成為了沒有實際監督權的“工具”。這也有力證明了列寧創立監察制度的科學性及正確性。當前，我國正在全面推進監察體制改革，這就需要從列寧監察思想中汲取改革智慧，完善和發展我國的監察體制。

（一）堅持黨的領導，建立集中統一和權威高效的監察體系

黨的領導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最本質特征和最大制度優勢。新時代深化我國監察體制改革，必須堅持黨的全面領導。國家監察體制改革是一項系統工程，涉及多方面利益，往往牽一發而動全身。只有堅持黨的全面領導，才能建立集中統一和權威高效的監察體系，才能確保國家監察體制改革沿著正確的軌道前行。

強化國家監察委員會的集中統一性。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指出要實現各級監察委員會同黨的紀律檢查機關合署辦公，履行紀檢、監察兩項職能。在黨委的集中領導下，各級監委實現了決策的統一、力量的整合和優勢的互補。但是，行政機構與黨的機構作為兩套班子，在合并后，思想理念、工作方式等方面還需要進行深度融合與磨合。因此，強化國家監察委員會的集中統一性，需要繼續在職權上科學劃分、在人員上合理配置、在部門上相互協調、在方式方法上實現共享等，避免重復工作，阻礙工作效率的提升。

建立權威高效的監察體系。必須要實現監察工作的貫通、協同和順暢，把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黨的十九大以來，深化國家監察體制改革穩步推進，出臺了一系列內部工作制度和外部銜接制度，形成了全覆蓋、全方位、全過程的監察體系。推動制度優勢不斷向治理效能轉化，建立權威高效的監察體系，一是要堅持黨對監察體制改革的全面領導。堅持黨的領導是國家監察體制改革的根本前提。國家監察體制改革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是推動全面從嚴治黨，維護黨中央的權威和集中統一領導，充分發揮黨的領導的根本制度優勢。二是建立嚴密的監察覆蓋體系。嚴密的監察覆蓋體系，首先是實現監察對象的全覆蓋，盯緊“關鍵少數”與“絕大多數”。其次，實現監察方式的全覆蓋。要堅持以黨內監督為主導，實現黨內監督與黨外監督的有機結合。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明確強調：“堅持和完善黨和國家監督體系，強化對權力運行的制約和監督。”①最后，實現監察處分的全覆蓋。要在處分規則的設計上，既規定適用于所有公職人員的普遍條款，也要有針對性地分別制定適用于不同類型公職人員和其他人員的處分規則。三是完善監察工作體制機制。健全監察法律法規，提高運用法治思維、法治方式監察的能力和水平；構建紀檢、監察、司法一體化的執紀執法運行機制，實現監察工作機制的高效運轉。

（二）增強對公職人員的監督，抓“關鍵少數”與“全面覆蓋”相統一

監察對象的范圍大小，直接影響到監察的閉合性和延展性。公權力的行使關鍵在于公職人員。對公權力的監督關鍵就是對公職人員的監督。對公職人員的監督，既要抓好領導干部這些“關鍵少數”，用“關鍵少數”引領“絕大多數”，也要對所有行使公權力的公職人員進行全面覆蓋，實現國家監察的“橫向到邊，縱向到底”。

要抓住領導干部這些“關鍵少數”。領導干部是黨的事業骨干，肩負著治國理政、鞏固黨的執政地位的重大使命。這些“關鍵少數”掌握一定的國家權力，擁有一定的社會影響力。權力一旦被濫用，將會造成惡劣的社會影響，黨的形象將被嚴重損壞。習近平總書記曾多次指出：“我們國家要出問題主要出在共產黨內，我們黨要出問題主要出在干部身上。”②要實現政治清明、干部清正，“關鍵是要抓住領導干部這個‘關鍵少數’”③。在監察過程中，抓住“關鍵少數”這個核心群體，也就抓住了解決監察問題的“鑰匙”。一是要補足領導干部精神之“鈣”，嚴明政治規矩。列寧曾經指出：“政治上有教養的人是不會貪污受賄的。”④堅定理想信念，才不會得“軟骨病”，才不會被各種腐朽思想所侵蝕。嚴明政治規矩，才能避免擅權干政，防止權力“自轉”不“公轉”。二是要加大對“關鍵少數”決策合法性的審查。要將監察貫穿到“關鍵少數”在涉及群眾利益重大事項決策和執行以及管人、管事的全過程，杜絕“一言堂”，降低公權力運行的隨意性。三是構建全方位的監督體系。監察部門要主動擔責，積極發揮人大監督、輿論監督等補充作用，形成強大的監督合力，保持對“關鍵少數”監督的高壓態勢。

要實現對公職人員監察的全覆蓋。《中華人民共和國監察法》明確規定了監察的對象：公職人員和有關人員。其他人員作為公職人員的補充，是兜底條款，旨在查漏補缺。實現對公職人員監察的全覆蓋，就是要把行使公權力的人作為重點監察對象，從普通辦事員到領導干部、從基層單位到最高領導機關，都要納入監察范圍之內。監督沒有禁區、沒有例外。實現對公職人員監察的全覆蓋，就要突出“常”和“長”，通過加強日常監督，構建監察監督、派駐監督、巡視監督等黨內監督格局，以主動出擊的形式，對于存在的問題、出現的偏差，及時抓早抓小、防微杜漸，抓牢“嚴”的主基調不放松。

（三）加強監察隊伍建設，提升專業素養與履職能力

監察主體的專業知識和業務能力是影響監察實效的關鍵因素。推進監察體制改革，必須高度重視監察隊伍建設，從監察人員的選拔、綜合能力提升入手，建設忠誠擔當的“監察鐵軍”。

要創新監察人員的選拔方式。當前，我國監察體制改革正處于過渡、銜接的關鍵時期，監察人員也在由機關轉隸、領導兼任轉向公開選聘、有序競爭和擇優上崗。因此，要進一步推進監察人員選拔的公開化、透明化和程序化，引入科學的競爭機制，創新監察人員選拔方式。一是要實行公開遴選與公開招聘相結合。公開遴選能夠選拔出來自基層的優秀監察人員，能夠達到能力素質與職位要求相適應的標準；公開招聘貫徹民主、公開、競爭、擇優的原則，充分釋放人才競爭活力，有效提升監察人員的整體素質。二是探索擴大國家統一法律職業資格的適用范圍，建立統一的監察官職業門檻。2018年4月，中華人民共和國司法部頒布了《國家統一法律職業資格考試實施辦法》，在原有基礎上進一步擴大了國家統一法律職業資格的適用范圍。因此，為進一步適應新時代我國監察體制的改革，需要將初任監察官也納入國家統一法律職業資格的適用范圍或探索實施國家統一監察官資格考試。

多措并舉，提升監察人員的專業素養與履職能力。一是要關心關懷監察人員，注重“崗位留人”。監察人員特別是派駐（出）機構的工作人員肩負多重使命，任務繁重、壓力較大、上升空間有限。要進一步釋放制度紅利，通過選調錄用、提升待遇、健全職業保障體系和推進崗位考核體系改革等方式，提升隊伍活力。二是加強作風建設，堅持“打鐵必須自身硬”。監察人員要把講政治擺在首位，加強作風建設，堅持廉潔自律、以身作則，堅守初心、不忘使命。同時，也要充分發揮上級監督、人大監督、政協監督、輿論監督等內外部監督作用，避免“燈下黑”。三是增強專業知識，促進業務磨合。要通過教育培訓、輪崗交流和境內外考察學習等方式，豐富業務知識，激發內生動力。四是提高執法執紀水平，強化監察能力。執法執紀是監察人員能力的重要體現。這就要求監察人員既要堅決查處違紀違法、失職失責行為，也要加強同紀檢監察等部門間的信息共享和協同辦案，把監察工作落到實處。

（四）堅持人民主體地位，構建權力監督的群眾路線運行機制

堅持人民主體地位，充分發揮人民群眾的監督作用，是我們黨深化新時代監察工作的首要原則和根本遵循。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我們黨有嚴密的組織性和紀律性，黨的根本宗旨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那么接受組織和人民監督就天經地義。”①人民具有強大的監督力量，必須發揮人民的這種力量，著力構建權力監督的群眾路線運行機制。

發揮人民的監督力量。民主監督是有效防止權力濫用、懲治腐敗的重要方式。之所以讓人民群眾監督權力，一是因為公權力姓公，也必須為公。習近平總書記曾對馬克思主義權力觀作過經典闡述。他指出，馬克思主義權力觀概括起來是兩句話：權為民所賦，權為民所用。這就明確了權力是人民群眾賦予的，必須為人民群眾所用。人民群眾對用權是否滿意，是馬克思主義權力觀的試金石。權力作為一種影響力、支配力和強制力，一旦權力觀錯位，就極易使“社會公仆異化為社會主宰”，導致權力發生異化和濫用，這就必然需要采取一定的形式來預防權力“脫軌”，而這一有效形式便是必須接受人民的監督。二是因為讓人民群眾監督權力，既是保障人民享有更多更切實民主權利的重要形式，也是我們黨的優良傳統和政治優勢。中國共產黨歷來重視人民群眾對權力的監督。黨的執政地位，決定了黨必須支持和保證人民通過多種途徑，依法對國家機關及其工作人員的監督。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任何人都沒有法律之外的絕對權力，任何人行使權力都必須為人民服務、對人民負責并自覺接受人民監督。”①人民監督是黨對執政人民的莊嚴承諾，也是黨和國家發展的根基和力量。歷史和實踐證明，人民監督是社會主義民主的力量所在，是黨的生命所在，也是權力正常運行的關鍵所在。因此，必須發揮人民的監督力量，始終堅持為人民謀幸福。

構建權力監督的群眾路線運行機制。讓人民監督權力，發揮人民的監督力量，就要緊緊依靠人民，建立權力監督的群眾路線運行機制。一是不斷擴大人民監督權力的參與度。調動人民監督權力的熱情、擴寬人民監督權力的渠道，是提高權力運行的公信力和人民滿意度的重要方式。權力之所以會被濫用，很大程度上在于人民未能有效接觸權力的運行狀態，導致在決策、執行中人民往往處于被動局面。這就要不斷擴大群眾參與度，讓人民參與到權力運行的全過程，保障人民對權力的事前制止、事中制約和事后監督。二是進一步擴大政務公開。政務公開是讓權力在陽光下運行的有效方式。權力濫用、以權謀私等權力異化行為很多時候都是在陰暗處進行，而陽光就是“防腐劑”，把權力暴露在陽光之下，權力腐化自然無所遁形。只有依法實行政務公開，保證人民群眾的知情權、參與權、監督權，才能營造風清氣正的權力運行政治生態。三是要做出科學合理的人民監督制度安排。制度是根本的、長遠的。要深化人民監督員制度，推行人民監督員接待日制度，實行人民監督員參與公益訴訟辦案、司法救助公開審查等制度，使人民監督權真正落到實處、得到保障。

責任編校 張煜洋

On Lenin’s Supervision Thought and Its Practical Enlightenment

Liu Zelan（School of Marxism， Hu’n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and Business， Changsha 410205， Hu’nan， China）

Abstract： Building upon Marxism’s principles concerning the nature of power， the alienation of the power subject， and the unified structure of legislative and executive power， Lenin creatively introduced a new form of power restraint and supervision through inspection. He implemented a series of inspection measures in practice： reorganizing inspection agencies to strengthen their authority and independence， clarifying inspection tasks and rigorously exercising inspection rights， optimizing the inspection teams to enhance their capabilities， and establishing institutional safeguards to improve inspection efficiency. This provides critical insights for China to deepen the supervisory system reform in the new era： adherence to Party leadership for establishing a centralized， unified， and authoritative supervisory system; enhancing supervision of public employees， ensuring a balance between focusing on key individuals and achieving comprehensive oversight; strengthening the supervisory workforce， improving their professional skills and capacity to fulfill their duties; upholding the people’s principal role， creating a mass line mechanism that facilitates public supervision of power.

Key words： Lenin; inspection mechanism; public power; supervis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