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蒼頡篇》是目前現存最早、最系統的小學字書類法帖,由秦李斯所作。它上承《史籀篇》,下啟《急就篇》,兼具名物、識字、習書、明德多重功能,可謂字學之淵藪,經學之津梁。漢時多有訓纂續編之作,自宋亡佚后,至清朝輯佚之風又盛。1914年,羅振玉、王國維首次將斯坦因所獲、沙畹整理蒼頡簡圖錄出版并作考釋,其后《蒼頡篇》簡牘墨跡相繼出土,學術視野也逐漸由地上典籍文獻轉向地下簡帛墨跡研究。但由于新出土簡牘文字古奧難解、材料散亂失次,目前學術界對《蒼頡篇》的整理和研究仍有闕遺。2015年以后,北大漢簡、懸泉漢簡、新見漢牘本及烏程漢簡《蒼頡篇》圖錄資料進一步整理出版和豐富。文章在對13個版本《蒼頡篇》圖錄資料分類梳理基礎上,結合歷史典籍及最新研究成果,旨在厘清《蒼頡篇》書體特征、小學與書學的原生關系等問題,從而對周秦兩漢蒙學教育制度、書學教育史以及學吏制度研究有所裨益,對當代書教觀念和方式亦有啟示指導意義。
關鍵詞:簡牘墨跡;蒼頡篇;書學;研究述評
基金項目:本文系陜西省教育廳2023年度一般專項科研計劃項目“簡牘所見《蒼頡篇》書帖整理與研究”(23JK0189)階段性研究成果
王國維在《蒼頡篇殘簡跋》中有言:“今茲所得,乃五倍于古人矣。”而今天較之王氏所見又五倍不止矣。20世紀初,英籍匈牙利人斯坦因第二次中亞考察,于敦煌漢代長城鄣燧遺址發現最早的《蒼頡篇》墨跡簡牘,其后居延舊簡、居延新簡、阜陽雙谷堆漢簡、敦煌玉門花海漢簡、敦煌馬圈灣漢簡、尼雅漢簡、水泉子漢簡、北大漢簡、烏程漢簡、懸泉漢簡及新見漢牘本陸續出土,至今已有13個版本之多。下面將通過史籍記載與新出土的13個《蒼頡篇》版本墨跡進行比較研究,對其版本著錄情況、文本內容及書學價值作分述探討。
一、《蒼頡篇》的出土與著錄綜述
在《蒼頡篇》綜合性研究著述中,屬梁靜《出土〈蒼頡篇〉研究》一書最為詳備,書中所涉《蒼頡篇》共10個文本,并大致分為“邊塞習字簡《蒼頡篇》”與“墓葬出土《蒼頡篇》”兩類。但由于資料的不斷出土和整理,今天看來,梁靜所掌握的《蒼頡篇》版本資料主要有兩處缺漏:一是北大本《蒼頡篇》資料掌握不全,二是對新出版的《蒼頡篇》資料的疏遺,即懸泉漢簡《蒼頡篇》、新見漢牘本《蒼頡篇》與烏程漢簡《蒼頡篇》3個版本。因此,筆者在梁氏分類基礎上,將圖錄資料分為“邊塞習字簡《蒼頡篇》”“墓葬出土《蒼頡篇》”和“新見簡牘《蒼頡篇》”三種類型,從而對其出土和著錄情況作出補充和論述。
第一類為邊塞習字簡《蒼頡篇》,按出土時間順序主要包括“流沙本”(1906)、“英藏本”(1906)、居延舊簡(1930)、居延新簡(1972-1974)、玉門花海漢簡(1977)、敦煌馬圈灣漢簡(1979年)和尼雅漢簡(1993年)共7個版本。“流沙本”與“英藏本”《蒼頡篇》均為斯坦因第二次中亞考察所獲漢文簡牘,此行共獲漢文簡牘三千多枚,其中七百多枚由沙畹整理,并在《斯坦因在東土耳其斯坦考察所得漢文文書》(1913)一文中公布了相應簡影和釋文。其中有關《蒼頡篇》內容的簡牘數量為5枚,合41字,這部分圖錄資料亦收錄于王國維與羅振玉合編的《流沙墜簡》。另外兩千三百多枚簡牘一直存放于英國國家博物館,后又移交英國國家圖書館,最終著錄于《英國國家圖書館藏斯坦因所獲未刊漢文簡牘》一書(圖版19—圖版121)。由于這部分簡牘內容多為斷章殘片,其涉及《蒼頡篇》的內容數量并未得到有效統計,只有胡平生《英國國家圖書館藏斯坦因所獲簡牘中的〈蒼頡篇〉殘片研究》(2006)一文有所涉及,但其中亦有很多含混模糊之處,如對于《蒼頡篇》殘片的認定中,是否包括“書人名姓簡”“干支表”及“類似《世本》文句”等內容。結合目前研究成果,“英藏本”中包含《蒼頡篇》內容的簡牘至少有75枚,284字。居延舊簡主要著錄于中研院歷史研究所編《居延漢簡》中,包含《蒼頡篇》內容的簡牘有15枚,128字(去重后計約110字)。居延新簡圖錄資料主要見于張德芳《居延新簡集釋》一書,其中包含《蒼頡篇》內容的簡牘有12枚,145字。新中國成立后所獲敦煌漢簡主要包括玉門花海漢簡和敦煌馬圈灣漢簡。玉門花海漢簡《蒼頡篇》圖錄資料亦見于《英國國家圖書館藏斯坦因所獲未刊漢文簡牘》一書,包括簡牘8枚,139字。朱鳳瀚在《北大漢簡〈蒼頡篇〉概述》一文尾注中提到玉門花海漢簡《蒼頡篇》“去重后,有35字”,并未將“書人名姓簡”(敦Y1462和敦Y1463)統計進去。而梁靜在8枚基礎上又增加了敦Y1451號簡(14字),亦為《蒼頡篇》“書人名姓”內容。馬圈灣漢簡《蒼頡篇》圖錄資料主要著錄于《英國國家圖書館藏斯坦因所獲未刊漢文簡牘》、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敦煌漢簡》及張德芳《敦煌馬圈灣漢簡集釋》三書中,共包含簡牘7枚,79字。而朱鳳瀚所說“17字”,只包括敦M844和敦M249B兩枚簡牘,而其他5枚“書人名姓”簡,亦未在統計范圍內。最后,尼雅漢簡《蒼頡篇》圖錄資料主要見于《夢幻尼雅》一書中,所涉簡牘只有1枚,13字。
第二類為墓葬出土《蒼頡篇》,按出土時間順序主要包括阜陽漢簡(1977年)、水泉子漢簡(2008)與北大簡(出土時間未知,2009年獲贈,2015年出版)共3個版本。《阜陽漢簡〈蒼頡篇〉》(1983)一文只附錄了阜陽漢簡七言本《蒼頡篇》44枚簡(C001-C044)的摹本,中國簡牘集成編輯委員會所編《中國簡牘集成》第十四冊(2011)收錄124枚加1枚殘破不可識的碎簡,合540余字,且為《蒼頡篇》原簡圖錄。后來朱鳳瀚、張標、梁靜、劉桓等學者進一步具體為541字。水泉子漢簡的圖錄資料主要見于《文物》2009年第10期雜志(10枚)、《文獻研究》第9輯雜志(43枚)及《水泉子漢簡〈蒼頡篇〉整理與研究》(50枚)中。朱鳳瀚在《北大藏漢簡〈蒼頡篇〉的新啟示》一文中進一步指出:“現存可釋讀的文字約970個,所包含的原來四言本的字數應約有五六百字。”[1]170北大漢簡《蒼頡篇》圖錄主要見于《北京大學藏西漢竹書》第一冊,諸家對其數量統計存在差異,但結合著錄資料可知,朱鳳瀚《北大藏漢簡〈蒼頡篇〉的新啟示》一文中的數據最為精確,即存簡87枚(包括完簡53枚,殘簡34枚),存字1337個(包括完整字1317個,殘字29個)。
第三類為新見簡牘《蒼頡篇》,按出土時間順序主要包括懸泉漢簡(1991)、新見漢牘本(出土時間未知,出版時間為2019年)及烏程漢簡(出土時間為2009年,出版時間為2022年)共3個版本。懸泉漢簡《蒼頡篇》的論述最早見于《敦煌懸泉漢簡內容概述》(2000)一文“從內容看,有《蒼頡篇》、《急就章》、《論語》、《日書》、《藏書》、《歷譜》、《醫藥方技》、《相馬經》等種”[2],但文中并未刊布相關圖錄資料。2019年,由甘肅簡牘博物館主編《懸泉漢簡》叢書,目前僅出版兩冊(計劃8冊),含有《蒼頡篇》首章內容殘簡約8枚,完整字30余個。新見漢牘本《蒼頡篇》圖錄資料主要見于劉桓《新見漢牘蒼頡篇史篇校釋》一書,著錄整牘43板,殘牘14板及一些碎片,完整字2160個。烏程漢簡最新出土,圖錄見于曹錦炎《烏程漢簡》一書抄書簡類部分,內容為首章,僅4枚,完整字40余個。
目前出土的圖錄資料多已著錄出版,相對完備,但對其數據的統計工作仍難于精恰。一方面對于有些文本是否屬于《蒼頡篇》內容有待推究,另一方面簡中包含大量殘字和重字現象,使字數統計難免缺誤。所以數據統計往往只能呈現大致面目,與文獻所載《蒼頡篇》總數(7380字)仍存在較大差距。
二、《蒼頡篇》文本與墨跡研究
《蒼頡篇》抄錄時所依據的底本多已失傳,目前所見《蒼頡篇》墨跡,均為漢抄本。漢興,閭里書師合《蒼頡》《爰歷》《博學》三篇,斷六十字以為一章,凡五十五章。學者對各版本《蒼頡篇》底本的研究也多以此為依據,并對其作出“斷章前本”與“斷章后本”的大致分界。在此基礎上,筆者根據“斷章前本”“斷章后本”及“暫時無法判斷”3種類型對13版《蒼頡篇》底本研究做進一步梳理總結。
第一類為斷章前本,即未經漢代閭里書師斷章前的版本,或可謂向閭里書師斷章本的過渡之本。根據研究整理,目前屬斷章前本的只有阜陽雙谷堆漢簡《蒼頡篇》與北大漢簡《蒼頡篇》兩個版本。胡平生在《〈蒼頡篇〉的初步研究》(1983)一文中根據文本用字上的“避諱”現象推斷阜陽漢簡為“以秦代《蒼頡篇》為底本的漢初抄本”[3],林素清在《蒼頡篇研究》(1987)一文中還提到簡中還存在一些秦方言用語及特殊秦文字形,進一步論證其依據斷章前的秦本抄錄的觀點。福田哲之論述更為具體,他指出阜陽漢簡《蒼頡篇》C032一簡,“游敖周章”一句位于章節中間位置,而分章后敦煌本1836號簡“游敖周章”一句為章首,從而得出“阜陽漢簡《蒼頡篇》與漢代‘閭里書師’之五十五章本在分章形式上有所不同”[4]的結論。此外,許多學者關注到阜陽本《蒼頡篇》C010號“爰歷”簡,如白軍鵬據此在《〈蒼頡篇〉的兩種漢代版本及相關問題研究》中推論漢初改《蒼頡篇》或有兩次,阜陽本為第一次,將《蒼頡》《爰歷》《博學》三本合并而未斷六十字為一章,而“斷章”應為漢人的第二次修改,言之有理。北大漢簡《蒼頡篇》底本研究屬朱鳳瀚《北大藏漢簡〈蒼頡篇〉的新啟示》一文最為詳備,通過與阜陽簡章節字數、文句避諱及字形寫法等方面的比較,他判斷“北大簡《蒼頡篇》這一本子與秦本接近,其形成的年代亦應當在西漢初”[1]170。此后,劉桓等不少學者進一步論述道:北大本底本成形于阜陽本之后。
第二類為斷章后本,即經漢代閭里書師斷章整理后的版本,最主要的特征是每章字數為整六十字。根據出土文獻及研究性資料,符合這一特征的《蒼頡篇》有“流沙本”“英藏本”“居延舊簡本”“水泉子本”及“馬圈灣本”共5個版本。
“流沙本”“游敖周章”簡(S299號),據羅、王二位在《小學術數方技書考釋》中所說“考第一簡,凡五句廿字,合三簡則得十五句六十字,正為一章,若以三棱之觚寫之則一觚正得一章,與班史所記適合”[5],可基本斷定為斷章本,上文福田哲之與阜陽簡C032比較者的敦煌簡(1836號),同為此簡。英藏本的底本研究較少,只見劉桓在《漢牘〈蒼頡篇〉的初步研究》一文中依據章首符號及與漢牘本的對校提到:“總的說來,《英斯》本與漢牘本相同之處很多,也應是五十五章本。”[6]敦煌馬圈灣M639A、M639B、M639C、M639D號簡,為一條四棱觚,保存良好,每面字數不等,但共合60字,有學者關注并推斷應也為“閭里書師”本的一個完整章節。居延舊簡《蒼頡篇》“第五”簡,即編號為9.1A、9.1B、9.1C的三棱觚,每面20字,三面60字正合一章之數,為斷章本無疑,勞干、梁靜、白軍鵬等學者均有論述。水泉子本《蒼頡篇》,每章一百零五字,除去每句后增的三字,每章亦合15句,60字,其研究最早見于張存良《水泉子漢簡發現七言〈蒼頡篇〉》(2010)一文。此外,保存字數最多,次序最為明晰的新見漢牘本《蒼頡篇》亦應屬斷章后本,但由于材料新出及真偽未定,尚未有太多專論,主要見于劉桓《漢牘〈蒼頡篇〉的初步研究》一文。他在文中提到“每章字數是否為整60字”并非判斷《蒼頡篇》底本信息唯一依據,還要考慮書體、簡文內容等多個方面。他從文字增益方面論證漢牘本為晚于五十五章后的一個增補本。
第三類為暫時無法判斷本,主要包括“居延新簡”“玉門花海漢簡”“尼雅漢簡”“懸泉漢簡”和“烏程漢簡”5個版本。這些版本或殘損失讀,存字較少,或面世較晚,缺少關注,暫時無法確定其底本信息。這些版本的書體特征與抄本斷代研究,同底本研究一樣,主要集中于阜陽簡、北大簡與敦煌簡幾個版本上,而對其他版本缺少關注和專論。
三、《蒼頡篇》“書學”性質與價值
對《蒼頡篇》的性質與價值的研究通常與秦漢時期的書法教育制度以及官吏考核制度緊密相關,這些研究在《蒼頡篇》的材料研究中占據了重要地位。根據整理和分析,這些研究主要包括四個類別:結合《蒼頡篇》的內容特征分析《蒼頡篇》的“蒙書”性質;結合古代官吏課試制度分析《蒼頡篇》的“字書”性質;結合小學與書學的原生關系分析《蒼頡篇》的“法書”性質;結合典籍所載皇家書法教育方式分析《蒼頡篇》的“史書”性質。我們認為,《蒼頡篇》的“蒙書”“字書”性質為學界普遍認知,在此基礎上深入挖掘其“法書”“史書”性質者更顯遠見卓識。
(一)《蒼頡篇》的蒙書性質
《蒼頡篇》首章開宗明義“幼子承詔,謹慎敬戒”,張懷瓘《書斷》引《七略》論《史籀》為“周時史官教學童書也”[7]159。文獻中論述詳細者如《漢書·藝文志》載“《易》曰:‘上古結繩以治,后世圣人易之以書契,百官以治,萬民以察,蓋取諸夬’”并進一步訓解“‘夬,揚于王庭。’言其宣揚于王者朝廷,其用最大也。”[8]顧實進一步將“夬”訓釋為“口訣”,其意更加顯明。《蒼頡篇》這種四字一句、協韻成文的形式特征符合童蒙習字的生理和心理階段,諸家多有論述,在此不加詳述。我們認為,把《史籀》《蒼頡》之屬看作童蒙識字課本是符合當時小學教育實際的,但《蒼頡篇》性質的真正內涵遠不止如此。
(二)《蒼頡篇》的字書性質
關于《蒼頡篇》字書性質研究,除史籍相關記載外,主要集中在文本內容、課試教材及對后代字書的影響三個方面。從《蒼頡篇》的句式排列形式和文本內容上看,其產生之初便有《急就章》篇首所講“羅列諸物名姓字,分別部居不雜側”的字書行文特點。朱鳳瀚在北大漢簡《蒼頡篇》研究中,對《蒼頡篇》相近、相類、相反甚至無關等“羅列式”的文字組合形式都進行了詳細說解,并分析了《蒼頡篇》“以類相從”的編纂思路對后世《爾雅》《說文解字》等字典編纂的啟示意義。對于此,王寧更有高論:“小學本來是起點很低的識字教學,兩漢今古文斗爭以后,古文經學的推崇,一下子上升為考證、釋讀儒家經典的橋梁,也就是講解古文書面文獻的工具,因而有崇高的地位。”[9]這在某種程度上就為經學的興起、推崇與小學字書性質、內容的演變建立了因果聯系。亦有學者關注到《蒼頡篇》續編訓纂之作在字書發展演變中所起的過渡作用。《史籀》《蒼頡》等始終作為古代課試教育的重要參考教材,同時也成為了訓解經學的重要工具,其中揚雄、杜林、郭璞、張揖等人所作訓詁、注疏無疑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
(三)《蒼頡篇》的法書性質
從文獻記載材料看,《說文解字·序》云:“《尉律》:‘學童十七以上始試,諷籀書九千字乃得為史。又以八體試之,郡移大史并課,最者以為尚書史。書或不正,輒舉劾之。’”[10]這一文獻記載材料說明了對《蒼頡篇》等識字之外的書寫性要求。就其書法實踐方面而言,彭礪志《從〈漢書·藝文志〉小學著錄看小學與書學的原生關系》一文從字學與書學的原始關系出發,探索《蒼頡篇》“法書”性質的確立和演變過程,即習字之書均由各代精善書法之人書寫,確立了具有法書性質的標準字樣,加之學吏考課制度的推動,揭示出《蒼頡篇》等性質轉變的根本原因。《蒼頡篇》的這種“法書”性質,進而影響《急就章》“以書巧名聞”的法書特征,立論高妙,見解深刻而獨到。而敦煌、居延等出土漢簡中的習書內容所反映的“法書”性質進一步被邢義田發掘出來,他在《漢代〈蒼頡〉、〈急就〉、八體和“史書”問題——再論秦漢官吏如何學習文字》一文中按圖索驥,通過列舉漢代邊塞吏卒學習文字留下的五種痕跡,證明“邊塞吏卒在實務所需的隸、草之外,竟然也去學習行政實務上基本少用的字體”[11],言之有據,頗為詳備。
(四)《蒼頡篇》的史書性質
“史書”一詞,多見于《漢書》《后漢書》等古代典籍中,如某某“善史書”“好史書”“能史書”云云,體現早期的小學教育只施教于皇室和貴族子弟,程舜英、華人德、朱建華等學者均有論及。從已有研究成果來看,《蒼頡篇》的“史書”性質,是基于《史籀》名實或施教者身份進行命名總結的。如張懷瓘《書斷》云:“以史官制之,用以教授,謂之史書,凡九千字。”[7]158彭礪志亦有“古者史官主文字書寫,以官名之,舉凡以《史籀篇》為代表的小學階段的習字之書,漢代以后通謂之‘史篇’或‘史書’”[12]之說。這就與作為學習階段的“蒙書”和課試教材的“字書”性質不同。筆者認為漢代文獻中所載“能史書”“善史書”,與漢代考核書體書寫的課吏制度密切相關,同其“法書”性質相類,所強調的依然是“古文字”書寫的一面,值得深思。
四、結語
書法藝術是中華傳統文化最為凝練的物化形態,在文化普及與推廣方面獨具優勢。對出土《蒼頡篇》墨跡資料的整理與分析不僅可補史之缺誤,也對古代小學教育、書學教育制度研究有重大價值。而《蒼頡篇》本身所建立起來的“識字與學書并行,識誦讀寫一體”的小學教育體系,對當下書教模式與學書方法具有重要的啟發指導意義,即要在書法教育和學習中認識到書法、文字與文化之間的密切關聯,真正做到以帖入學,以學養書,道藝兩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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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閆鎮,西安思源學院文學院書法學專業助教,研究方向為書畫美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