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域產教聯合體建設的賦能效應、實踐誤區與優化路徑

摘要：在辨析產教融合與市域產教聯合體相關概念、挖掘市域產教聯合體建設賦能效應的基礎上，通過分析市域產教聯合體的建設情況，發現市域產教聯合體建設存在重數量輕質量、重形式輕內容、重規劃輕落實、重共建輕共享等實踐誤區。研究認為，切實發揮政府主導作用、健全長效運行管理機制、重點打造協同創新項目、充分兼顧多元主體利益，有助于促進教育鏈與產業鏈、人才鏈與創新鏈緊密結合，打造兼具學校人才培養、企業技術創新、產業轉型升級、區域經濟發展等功能的產教聯合體。

關鍵詞：職業教育；市域產教聯合體；產教融合；協同創新

中圖分類號：G719.2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4289（2024）03-0006-05

建設市域產教聯合體，是全面貫徹黨的二十大精神、增強職業教育適應性和吸引力的重要舉措，是深化產教融合、服務區域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途徑，是促進教育鏈、人才鏈與產業鏈、創新鏈緊密結合的重要抓手。2022年12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深化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改革的意見》，明確提出了成立政府、企業、學校、科研機構等多方參與的理事會，集聚資金、技術、人才、政策等要素打造市域產教聯合體。2023年4月，教育部辦公廳印發《關于開展市域產教聯合體建設的通知》，提出堅持以教促產、以產助教，深化產教融合、產學合作，打造一批兼具人才培養、創新創業、產業升級等功能的市域產教聯合體。在職校發展面臨轉型、企業經營面臨困境、產業結構面臨升級、經濟發展面臨壓力的情況下，大力推進產教融合、建設市域產教聯合體，成為職業教育和社會經濟融合發展的有效路徑。

一、產教融合與市域產教聯合的概念辨析

產教融合是職業教育的基本辦學模式，也是職業教育發展的本質要求。從20世紀初“產教結合”思想萌芽，到2011年教育部提出“產教深度合作”，歷經了“工學并舉”“產教聯辦”“半工半讀”“產教融合”等發展階段。許多學者對“產教融合”的概念和內涵做過闡釋。陳年友等學者認為，產教融合就是產業與教育的深度合作，是企業為了提高生產效率、學校為了提高人才培養質量而進行的業務互補。楊善江認為，產教融合是一種經濟教育活動方式，是教育部門與產業部門依托各自優勢，以協同育人為核心的主體內部各要素的高度融合。王丹中等學者認為，產教融合是“生產性教學”與“教學性生產”的有機結合，目的是培養學生的專業核心能力與專業生產技術能力。2015年8月，教育部印發《關于深化職業教育教學改革全面提高人才培養質量的若干意見》，將“產教融合”理解為學校和企業創新校企合作育人的途徑與方式，以產業或專業（群）為紐帶，推動專業人才培養與崗位需求銜接、人才培養鏈和產業鏈相融合?；谝陨险撌?，產教融合主要是學校和企業之間的合作，校企雙方建立在教學與生產、學生與員工的相互轉化之上，目的是滿足學校的實訓教學需求、學生就業需求和企業的生產用工需求、職工提升需求。產教融合以“學校學生到企業實習、企業專家到學校授課”為主要表現形式，校企雙方通常關系疏離。

市域產教聯合不同于一般的產教融合。首先是參與主體多元，包括政府相關部門、行業組織、企業、大中專學校、科研機構等數十甚至數百個成員單位；其次是物理空間市域化，成員單位主要集中在一定的空間區域，人才和資源流動便利；然后是政府主導，由省級政府統籌組織，市級政府具體推進，相關職能部門協同配合；最后是服務面向，市域產教聯合體重點服務城市經濟社會發展，服務內容具有系統性、整體性、協同性和耦合性。2022年10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發布《關于推動現代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意見》，將“產教融合”的范圍擴大到城市、行業、企業，提出以城市為節點、行業為支點、企業為重點，建設一批產教融合試點城市，打造一批引領產教融合的標桿行業，培育一批行業領先的產教融合型企業。2023年10月，教育部公布第一批28個市域產教聯合體名單，將“產教融合”概念的范圍進一步擴大到政府、行業、企業、學校，加快構建區域聯動、多方協同的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新機制，推動形成產教良性互動、校企優勢互補的產教深度融合發展新格局。

二、市域產教聯合體建設的賦能效應

市域產教聯合體由政府、行業、企業、學校共同參與，對生產與教育資源統一整合與優化配置，滿足政府發展高質量經濟、行業積聚上下游產業、企業提高技術創新能力、學校培養技術技能人才的需要。因此，市域產教聯合體建設的價值邏輯始于政府、行業、企業、學校的內驅動力和原始需求。

（一）助力區域經濟發展

區域經濟發展受到產業、企業、人才等各方面的影響，人才更是其中的關鍵因素。保持區域經濟持續向好發展，大力發展職業教育、夯實技能人才基礎是必要之舉。市域產教聯合體與以往產教融合組織的明顯區別是政府統籌主導。無論是出于社會經濟發展目的，還是技能人才培養需要，政府都有更強的能力和動力匯聚資金、技術、平臺、政策等各類資源，實現教育與產業、科研、人才培養等領域的跨界融合，促進產業、教育、科技、人才等領域的協同發展。從系統性視角來看，市域產教聯合體建設體現了高等職業教育與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的緊密聯系，實現了政府、行業、企業、學校等多元主體的優勢整合，是一種具有跨界性和共生性特征的產教融合創新模式，有效助力聯合體所在區域經濟發展。

（二）促進產業多線鏈通

產業是指由利益相互聯系的、具有不同分工的、由各個相關行業所組成的業態總稱。在市域產教聯合體建設中，政府制定政策，社會和企業創造市場，學校培養技術技能人才，各參與主體一起構成產業生態圈循環體系。每個城市都有自己的重點產業，產業園區則是承載產業集群的載體。產業園區資源要素豐富、創新人才集聚、配套服務完善，契合了產業轉型發展所需的場地、設備、技術、人才、政策條件。從整體性視角看，市域產教聯合體建設以產業園區為基礎，充分考慮區域內各要素之間的結構關系和產業完善的配套條件，通過資源合作、優勢互補，加強產業與產業之間、產業與企業之間、產業與學校之間的緊密合作，促進產業聚合、產研結合、產教融合，實現相同產業上下游縱向貫通、不同產業之間橫向融通。

（三）推動企業技術創新

企業發展受到產業配套、產品質量、技術水平等方面的限制。在制造強國、科技立國背景下，企業紛紛轉向科技創新發展方向，投入科技創新人力、物力資源，積極參與生產項目、教學項目、研發項目，從之前的企校產教協同向現在的產教聯合共創轉變。市域產教聯合體建設為企業技術創新創造了有利條件，政府提供成果轉移轉化政策，產業園區提供產業配套和保障服務，學校提供技能人才保障和技術創新服務。從協同性視角看，市域產教聯合體中缺乏獨立技術創新能力的中小企業依附頭部企業，與政府、學校、園區共建協同創新平臺、共育科技創新項目，打通科技研發、技術創新、成果轉移鏈條，促進創新成果與核心技術產業化。

（四）提高人才培養質量

市域產教聯合體建設是由教育部門提出的，其落腳點和最根本的目的還是在于提高技術技能人才的培養質量。而提高職業院校培養技術技能人才的能力，離不開行業、企業的深度參與。市域產教聯合體有大量的行業組織、企業和科研機構，能夠全程參與職業院校的專業建設、課程建設、實習就業等環節，有效提升技能人才供需匹配度。從耦合性視角看，市域產教聯合體打通學校與行業、企業之間的壁壘，通過有效整合區域內、成員間產教要素和產教資源，實現人才培養中“育”與“需”的貫通，創新具有教育、人才、產業、創新等混合驅動功能的技術技能積累載體，提高市域職業教育與區域市場經濟的適應性。

三、市域產教聯合體建設的實踐誤區

（一）重數量輕質量

市域產教聯合體建設號角吹響后，省、市兩級政府迅速開展遴選建設工作，學校和企業聞風而動、御風而行，產教聯合體數量形成“井噴”局面。一些經濟發達地區以及創新型城市成為市域產教聯合體建設的主要推動者和示范區。據不完全統計，在教育部公布首批國家級市域產教聯合體前后，北京、上海、重慶、山東、四川、福建等省級政府認定并正式發文公示的省級市域產教聯合體已達76家，市級市域產教聯合體（含產業園區、行業企業、學校牽頭）更是數以千計。但其中存在職業院校借著職教改革之名，盲目申報產教聯合體的現象，追求同類“第一”、區域“唯一”、數量“最多”。在求大要全的同時，質量卻沒有跟上，導致建設成效不夠顯著，人才培養和產業發展水平不高。部分市域產教聯合體建設中，產業與教育之間的聯系松散、產教脫節，導致人才培養方案與產業需求不符，教育資源未能有效服務于產業發展。

（二）重形式輕內容

市域產教聯合體建設中最積極的是職業院校。圍繞市域產教聯合體申報的條件要求，職業院校主動聯系政府，聯合空間距離緊湊、利益關系緊密的大中專院校和大中小企業，以產業園區為基礎組織申報市域產教聯合體。進入2023年下半年，市域產教聯合體成立的新聞時常見諸網絡、報端。成立大會通常有地方政府站臺，有產業園區搭臺，有學校企業參與，但是卻沒有可行的建設目標、明確的建設內容、完善的運行機制。部分市域產教聯合體建設過于注重形式，生搬硬套“政府、產業、企業、學?！惫餐瑓⑴c的建設條件，追求基地授牌、建章立制，忽視產教融合項目挖掘和開發，導致聯合體開展市域產教融合工作或流于形式，或浮于表面。

（三）重規劃輕落實

市域產教聯合體享受“金融+財政+土地+信用”激勵措施等相應的產教融合優惠政策，這些政策的落實有賴于政府部門的大力支持，有賴于行業、企業、學校各方通力合作。這里的政府不單指教育行政部門，也包括發展改革委、科技、工業和信息化、人社、商務等部門?，F實的情況是，聯合體建起來了，地方政策、各方行動卻未跟上。一些地區還存在著政策出臺不夠及時、政策條款不夠實用、政策銜接不夠緊密等問題，存在著合作機制尚不規范、協商機制尚不健全、運行機制尚不暢通等問題，導致聯合體建設無策可依，空有建設規劃卻無法落實，影響合作參與方的積極性和合作水平。

（四）重共建輕共享

市域產教聯合體是基于各方利益建立起來的，需要一個長期的、探索的建設過程，也需要各方投人大量人力、物力、財力。不同個體的建設基礎和發展能力存在差異，投入的資源不等、利益的分配不均，從而使市域產教聯合體建設面臨利益各方責、權、利界限不清的現實挑戰。在建設過程中，市域產教聯合體各方過于關注自身需求，只關心、參與、重視能夠為自身帶來實際好處的項目，片面追求短期利益、局部利益、個體利益，而對與自身關系不大的項目敷衍塞責、應付了事，導致各方共建市域產教聯合體的內生動力不足，團隊之間各有盤算，應有作用發揮不夠，難以實現產教資源的優化配置和區域經濟的可持續發展。

四、市域產教聯合體建設的優化路徑

（一）切實發揮政府主導作用

國家明確了地方政府要牽頭統籌協調，依托產業園區，聯合企業、學校等各類主體，共建市域產教聯合體。在市域產教聯合體中，組成主體原本是松散式的、各自獨立的，這時地方政府的主導作用至關重要。

一是省級政府統籌推進。由省級政府出臺市域產教聯合體建設相關政策，制定建設目標，根據優勢產業鏈和特色產業分布情況形成建設方案，評選省級、打造國家級市域產教聯合體，從政策層面、執行層面、監督層面推進聯合體建設。省級政府首要工作是做好項目頂層設計，出臺市域產教聯合體建設的支持政策，制定金融、財政、稅費、土地、信用、就業和收入分配等方面的配套制度，讓建設工作有目標、有方向、有保障、有監督。

二是市級政府具體實施。由市級政府負責產教聯合體建設工作，選擇本區域成熟產業園區、重點支柱產業，建立由市級職能部門、行業協會、頭部企業、高新技術企業與職業院校、普通高校、科研院所等共同參與的產教融合共同體。具體實施過程中，由政府出面，收集市域產教聯合體政策支持清單、校企供需清單等，有效整合并動態更新清單信息，確保科學研究為企業技術創新服務，人才培養為企業用人需求服務，專業建設為產業轉型升級服務，提升政府對市域產教聯合體的管控能力。

（二）健全長效運行管理機制

市域產教聯合體建設不單是教育內部、院校內部之事，還涉及政府、產業園區、企業、科研機構等多方利益主體。聯合體各項工作的有序開展，成員單位之間的有效溝通，歸根結底要靠制度、靠機制。

一是組建政府、產業園區、企業、學校等共同參與的市域產教聯合體理事會，明確組織架構、運行機制、任務分工和各單位責任、權利與義務等，運用民主協商的形式探索建立科學有效的訴求表達和利益協調機制。聯合體理事會由政府部門負責指導和監督，以園區管委會為理事長單位，以牽頭職業院校、產業所在相關行業協會、頭部企業為副理事長單位，以職業院校為秘書長單位，推進市域產教聯合體實體化運行。

二是制定市域產教聯合體會商制度，建立健全以章程為核心的各項規章制度，明確參與主體的職責和權利，構建以集體會商、民主決策為手段的溝通、協調、推進機制，確保聯合體建設的科學性、合理性、有效性，形成協商共建的長效運行管理機制。會商制度體現了多元主體相互依存、互相信任，既可以為價值共創、利益共享的項目出謀劃策，也可以為內部矛盾、配合不順的問題排憂解難，為產教聯合體的可持續發展奠定制度基礎。

（三）重點打造協同創新項目

項目是市域產教聯合體建設的抓手，電是推動聯合體各方密切合作、一體聯動的紐帶。遴選聯合體、組建理事會、形成長效機制之后，各方就要思考如何協同開展技術創新、人才培養等產教融合項目。

一是遴選技術創新項目。集聚優秀教師和企業人員，聚焦企業技術創新和工藝革新，根據自身資源稟賦、區位條件，遴選產業鏈或企業生產中切合實際的項目開展聯合攻關，促進技術延伸服務，加快科研成果轉化。職業教育與產業和企業聯系緊密，職業院校也有足夠多的教學項目可以轉化為科研項目，有足夠多的專利技術可以轉化為生產實踐。以此為基礎，市域產教聯合體可以共同搭建“產、學、研、創”協同創新平臺，共同開展技術創新和成果研發項目。

二是拓展人才培養項目。校企聯合廣泛開展定向招生、訂單培養工作，以組建定向班、訂單班為載體，通過共商培養方案、共組教學團隊、共建教學資源，共同實施課程教學和考核評價，及時把新方法、新技術、新工藝、新標準引入教育教學實踐，協同培養高技能人才。在人才培養項目上，聯合體內中職、高職、本科開展技術技能人才貫通培養備受關注。待時機成熟，職業本科與應用型本科聯合開展專業學位研究生教育也是一種創新思路。

（四）充分兼顧多元主體利益

一是注重利益多方共享。命運共同體思維是推進產教聯合體建設的重要維系。激發產教聯合體多元主體的共生能量，首要是基于工作過程和工作績效評價考核，建立互惠共生、科學穩定的高韌性利益鏈接機制，以命運共同體思維推進產教聯合體建設。只有滿足多元主體的合理利益訴求，聯合體成員之間才能產生合作動力，增進彼此的信任關系，形成一致的發展愿景，才能維護產教聯合體的穩固運行。

二是兼顧利益分配差異?；趶碗s的合作關系，市域產教聯合體的利益分配很難做到絕對的公平。聯合體的建設成效很多，包括經濟效益、社會效益、政冶效益等多個方面。不同個體在不同維度上均享有一定的利益，但不一定是同時享受的，不一定是平均享有的。在個體與整體的利益博弈中，有的個體率先享受利益，有的個體較多享有利益，這些現象不可避免地存在，這些差異在一定的誤差范圍內也是被允許的。

到2025年，教育部擬建設150家左右的市域產教聯合體。而今，市域產教聯合體建設才開始起步，征程路遠，需要充分發揮政府統籌、產業聚合、企業牽引、學校主體作用。省級部門切實加強對市域產教聯合體的組織保障，產業園區不斷創新工作機制、健全制度體系，企業持續投入技術、設備、人才資源，相關院校緊密對接產業發展、深度參與企業生產。政、行、企、校應以服務區域經濟高質量發展為導向，以貫通產業上下游市場為引領，以服務企業技術創新為紐帶，以提高技術技能人才培養質量為核心，因地制宜建設市域產教聯合體。

（作者單位：成都工貿職業技術學院，成都6117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