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何謂海派”看“海派何為” —關于“何謂海派”藝術系列大展的思考

2023年12月24日下午，中華藝術宮（上海美術館）33米層展廳正在舉辦“京津海派文化面面觀”對談活動。本次活動從“歷史的星光—京津畫派和海派繪畫研究展”展覽談起，邀請滬上多位學者集聚一堂，從電影、出版、攝影、文學等不同文化視角，對京派和海派文化的特征和演進進行回眸，并討論其對當下文化發展的意義。本次展覽正是“何謂海派”藝術系列大展的第三個項目。

在代表國家形象的中華藝術宮（上海美術館）舉辦海派繪畫展覽，本身就具有不尋常的意義。2023年，上海美術館遷入2010年上海世博會中國館新址，以中華藝術宮（上海美術館）的新形象對公眾開放。站在新的歷史節點，面對新的發展機遇，為更好發揮國有美術機構在“上海文化”品牌建構中的作用，中華藝術宮（上海美術館）在上海市文化和旅游局的指導下，全新推出上海“大美術館計劃”，旨在依托上海美術機構的場館優勢、資源優勢、人才優勢、學術優勢，增強藝術資源的全球配置能力、社會美育能力、國際傳播能力和數字轉型能力，打造城市“藝術大客廳”“創意大平臺”“美育大課堂”，做好上海城市的美術代言人。

近兩年來，在“大美術館計劃”的指引下，中華藝術宮（上海美術館）依托自身豐富的藏品資源和學術研究優勢，創立了“何謂海派”和“海上觀潮”藝術系列大展品牌。其中，“何謂海派”展覽品牌專注梳理海派美術的源流、內涵及影響。關于“海派”的定義，在學界一直存在爭議。唯有梳理清晰“海派”的緣起和發展脈絡，回答“何謂海派”這一問題，才能更好理解上海的城市精神與城市品格，理解上海的過去、當下和未來。

在充分研究的基礎上，中華藝術宮（上海美術館）陸續舉辦“歷史的星空—二十世紀前期海派繪畫研究展”（以下簡稱“歷史的星空”）、“歷史的星辰—近現代海派書法研究展”（以下簡稱“歷史的星辰”）、“歷史的星光—京津畫派與海派繪畫研究展”（以下簡稱“歷史的星光”）等一系列重量級展覽。這些展覽首次嘗試以跨學科的多元研究方法，梳理海派繪畫的源流、內涵及影響，通過繪畫作品與文獻資料的雙線交織展陳，不僅清晰回答“何謂海派”這一問題，還重現了海派畫家、書家的社會身份、社交網絡、藝術生態，見證海派繪畫與上海這座城市的關系，海派繪畫和書法的發展與上海的工業化、城市化和現代化進程的關系，海派繪畫對全國乃至世界的影響，并由此衍生出海派文化、海派精神對上海這座現代都市發展與變遷的精神給養，給我們今天上海的美術發展、文化建設增加自信和啟發靈感。通過展覽回眸往昔，目的在于以史為鑒，啟發當下，放眼未來。可以說，展覽不僅回答了“海派”究竟是什么“派”的問題，還以“海派”為原點，試圖還原時代的藝術生態，為當下指明發展和前進的方向。

“何謂海派”藝術系列大展在展覽的策劃和組織方面進行了積極的探索與嘗試，主要有以下特點：

團隊制策展形成合力

“歷史的星空”和“歷史的星光”展覽一改以往單一策展人的模式，由陳翔任總策展人，組建策展團隊共同推進項目策劃，有效實踐了全新的策展模式。成員來自美術創作機構、美術院校、出版社等單位，目標一致、分工明確、溝通充分、推進有力。其中，上海市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張立行、澎湃新聞藝術評論主編顧村言、上海市美術家協會理論及策展委員會副主任湯哲明擔任策展人，上海中國畫院理論部主任王欣、編輯李玉，上海書畫出版社副編審王彬、張恒煙、編輯蘇醒，華東師范大學美術學院副教授汪滌、上海師范大學美術學院教授彭萊擔任各個板塊的學術主持。他們從各自擅長的領域入手，從不同角度和層面闡述海派繪畫及其內涵。“歷史的星辰”則特邀了海派書畫研究學者王琪森先生為策展人，輔以中華藝術宮（上海美術館）學術部的專業人員。

研究先行夯實策展基礎

在展覽舉辦前，策展團隊首先確定展覽主題，明確想要通過展覽向觀眾傳遞的信息。“歷史的星空”試圖說明海派繪畫是中國傳統繪畫轉型的關鍵點，它開啟了中國繪畫的現代化進程，海派繪畫的形成和上海這座城市的現代化歷程密切相關，它充實并承載了上海的城市精神。“歷史的星光”展覽以翔實的史料、豪華的陣容、精彩的作品，呈現二十世紀上海和京津地區中國畫的發展歷史、理論成就和大師風采，從而見證中國繪畫藝術由傳統向現代化的轉型。作為上海首次系統呈現京津畫派與海派繪畫，展覽立足于近現代藝術發展歷程中這兩個極為重要的畫家群體的研究，展覽著眼于藝術思潮的梳理與研究，從京派和海派概念的溯源出發，剖析在近代中國的現代化進程中，各文化階層面對劇烈的社會重整、文化轉型時不同的應對路徑。“歷史的星辰”是首次大規模地對海派書法進行代際梳理、藝術評析、學術研究及文獻呈現。傾力打造“雙百”的陣容這對海派書法在中國書法發展史上的作用、地位及影響，作現象級的詮釋與實物性的確認。如“1912年現象”“缶廬現象”“碑系帖學現象”等，使之具有藝術史述性、文化思考性與時代精神性。

大的主題確認后，先由各板塊學術主持人對各自主題進行深入研究，在此基礎上再進行展覽的策劃，更好地凸顯學術性。以“歷史的星空”展覽為例，策展團隊歷時一年有余，分析了1949年前將近1500人的海派畫家隊伍情況，撰寫了10多萬字的研究論文，每位學術主持已經撰寫了不少于一萬字的研究論文。在此基礎上，最終形成了策展方案。

跨學科研究視角新穎

海派的魅力就在于其勃發的審美創造力與強大的藝術包容性，以及開放的筆墨意識、創新的創作理念和活躍的社團群體。為此，“何謂海派”系列展覽擺脫了一般美術作品展覽的固有思路，除了美術學之外，還從歷史學、社會學、經濟學、統計學等角度切入，采用跨界方法對海派進行了整體審視與系統展示，尤其是從現代化理論的視角看海派。上述跨學科研究視角，正表明了“研究展”的特點。因此，除了展覽中的藝術敘事、筆墨認知與理論闡述為主體外，觀眾還可以看到海派繪畫與中國的現代化進程的關系，與上海這座城市的關系。通過研究，觀眾也可以發現，海派文化的重要特征就是與市民文化的關系。從早期海派的一些繪畫題材到后期發展，都印證了這個觀點，即走向通俗易懂的雅俗共賞。海派繪畫的平民化、通俗化、市場化、都市化，是中國繪畫開啟現代化進程的具體表現。

展品資源配置整合

“何謂海派”系列展覽共計展出繪畫作品近200件、書法作品100件。除了中華藝術宮（上海美術館）的藏品外，展覽還匯集了上海博物館、上海朵云軒集團、上海市文物交流中心、上海中國畫院、劉海粟美術館、嘉定博物館、北京畫院的珍貴館藏，許多作品是首次公開亮相。如“歷史的星辰”展覽匯集了多位近百年來影響中國畫發展歷程的名家作品，有京津畫派民國時期的畫壇領袖陳師曾、被稱為“北平廣大教主”的金城的作品，也有吳昌碩1899年創作的《紅梅圖》，此后月余吳昌碩赴任安東代理縣令，旋即辭職，“一月安東令”，從此走上鬻畫為生的道路，為其定居上海成為海派領袖埋下伏筆。

文獻資料翔實有趣

除了藝術創作本身，“何謂海派”系列展覽還關注當時的藝術生態和社會環境。為客觀還原歷史，策展團隊收集了大量歷史文獻，從報刊、書籍、照片里反復尋找，為勾勒當年海派繪畫、海派書法的原貌提供了可信的資料，展覽現場展出的文獻資料超過200件，比如海派畫家的潤例與當時市民生活水平的對比，海派畫家的籍貫構成顯示長三角地區文化的關聯，海派和京津畫派藝術地圖，上海美術專科學校的書法課表，吳湖帆當年在嵩山路梅景書屋的模型等。穿梭在展廳中，觀眾會有這樣一種強烈的感覺，那就是海派藝術家有一種生命的熱力。從他們的畫中可以感受到，他們沒有遠離生活，而是多了一點煙火氣。在“歷史的星空”研討會上，有學者提到，展覽別出心裁地將畫作的價格與當時物價進行對比并列，這一展示方式本身就有特殊的意義，實際上是告訴觀眾，藝術從來都是和生活一體的。長期以來，我們人為地將藝術和生活割裂開，現在是時候還原了。

學術研討貫穿始終

在展覽舉辦期間，中華藝術宮（上海美術館）策劃舉辦了多場學術研討會，邀請了一批海派研究相關領域的頂尖專家，其中不乏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原副主席毛時安、上海社科院文化經濟研究專家花建、上海市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胡曉軍等專家，通過跨學界視角圍繞海派展開探討。研討會將海派繪畫藝術的深層內涵挖掘出來，其意義和價值不再局限于繪畫藝術本身，而是從一個更廣闊的視角來重新審視歷史文化現象，并由此提出自己的觀點。這些跨界專家的參與為當下研究海派提供了全新的視角。在研討會舉辦前，中華藝術宮（上海美術館）認真準備議題，例如海派繪畫崛起的社會成因分析，海派繪畫群體構成的社會職能及文化貢獻、三代海派書法家的從藝取向與風格特征。值得一提的是，配合展覽編輯的三本圖錄，收入了多篇學術論文，充實了展覽的學術成果。

綜上可見，“何謂海派”藝術系列大展充分體現了中華藝術宮（上海美術館）在“大美術館計劃”中的資源配置與整合能力，體現出國有美術機構的社會責任與專業實力。這些展覽不僅僅展現了海派最有代表性的藝術家的作品和相關文獻，而是把海派繪畫、書法放在特定的歷史背景、城市場域、文化生態當中的重新審視，展現了當時的城市藝術生態，包含文化背景、社會生態、畫家群體、藝術面貌等方方面面，實際上是從繪畫出發，延伸到戲劇、建筑、電影，延伸到海派繪畫與上海這座城市的關系。展覽既是對大師前賢的致敬，更是為當下藝術實踐與理論研究的守正創新提供重要借鑒與有益啟迪。

2024年，“何謂海派”藝術系列大展的第四期“海派和嶺南畫派研究展”將與觀眾見面。作為上海地區唯一的國家重點美術館，中華藝術宮（上海美術館）將始終堅持“人民至上”的辦館理念，以“城·人知美”為使命和口號，積極投身上海文化和旅游深度融合高質量發展的卓越實踐，通過持續策劃舉辦“何謂海派”藝術系列大展，展示上海的城市精神和城市品格，為新時代海派藝術的發展創造良好的城市文化生態，振興上海的文化影響力，助力上海建設習近平文化思想的最佳實踐地。

作者" 中華藝術宮（上海美術館）副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