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康有為《新學偽經考》與《孔子改制考》,是否借鑒乃至抄襲自廖平,是百余年來一樁知名的學術公案,至今未有定論。在故宮博物院所藏的光緒十五年(1889)康有為致沈曾植信札中,康有為向沈曾植傾訴了讀到廖平《今古學考》之后的感受,對廖平其人佩服無已,對他的研究成果極為贊賞。此信札流傳有緒,真實可靠,內涵豐富,表達生動,是解讀廖平、康有為“學術公案”難得的新材料。
關鍵詞:廖平;康有為;沈曾植;王懿榮;公案
中圖分類號:K25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1-4225(2024)08-0052-05
引" 言
康有為所撰《新學偽經考》與《孔子改制考》,是否借鑒乃至抄襲了廖平的《辟劉篇》與《知圣篇》,成為百余年來一樁最知名的學術公案。持不同觀點的學者,從公案涉及的原始文獻、康有為經學思想發展脈絡、公案形成演變的學術史等角度,進行了全方位的精深研究。但直到今天,公案尚無定論,支持“抄襲說”“影響說”“獨創說”“半獨創半影響說”的學者們各持己見,誰也不能說服對方[1]。問題的關鍵,主要是光緒十六年(1890)春天康有為與廖平兩次在廣州會面時,康有為是否從廖平處看到《辟劉篇》與《知圣篇》的書稿。故宮博物院藏有康有為寫給沈曾植的信札1通,提到康氏閱讀廖平《今古學考》后的突出感受,是公案涉及的原始文獻,對廓清這一問題多有助益,現將其整理,并進行簡單考釋,以惠學林。
一、康有為致沈曾植信札
收信人沈曾植(1850-1922),字子培,號乙庵(盦),浙江嘉興人。光緒六年(1880)進士,歷官刑部主事、郎中等。光緒二十一年(1895)曾參與發起北京強學會;光緒二十六年(1900)與盛宣懷策劃過“東南互保”;后署安徽提學使、護理巡撫。民國初年避居上海,“張勛復辟”時受任為“學部尚書”。撰有《〈元朝秘史〉補注》《〈蒙古源流〉箋證》《海日樓詩文集》等。據康有為自編年譜記載,沈曾植第一次關注康有為,是在光緒十一年(1885)。此年康有為參加廣東鄉試,正考官為江蘇泰州人錢桂森,副考官為湖南江永人周鑾詒[2]1982。康有為雖然落第,但考題策問中有“《宋元學案》及蒙古事,場中無對者,皆來抄問,粵城傳之。策為沈刑部子培所問,知沈君以此也。”[3]13蒙古史及西北史地一直是沈曾植持續關注的學術畛域,雖然康有為遠在廣州,但他給其他考生講述宋元史事考題的情況,還是引起在京的沈曾植的留意。沈、康二人的第一次會面,則是在光緒十四年(1888)五月。當時,康有為應同鄉前輩翰林院編修張鼎華(延秋)之邀,進京參加順天鄉試,在黃紹箕(仲弢)家中遇見沈曾植,二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遂正式訂交[4]。沈曾植遂成為康有為此次在京期間往來最密切的朋友之一。光緒十五年(1889)七月,康有為離京返粵前夕,曾寫長信給沈曾植,向他傾吐自己平生的學術志向[5]275-278。
故宮博物院藏康有為致沈曾植信札,文物名稱為“康祖詒致蓮生、子培札”,文物編號為“新00151961-71/72”。這通信札與其他信札一起,裝裱成一部共包括72通信札的信札冊。信札冊中的寫信者有多人,收信人則以王懿榮(蓮生、廉生)為主,可知這批信札與王懿榮有關。光緒二十六年(1900)七月二十二日,八國聯軍攻入京城后,時任團練大臣、國子監祭酒的王懿榮在錫拉胡同宅中自盡殉難,夫人謝氏及兒媳張氏亦同時赴死[6]。這批信札可能就是在此時從王宅流散出來的。在這批信札的空白處,部分鈐有“游悔廬所藏名人尺牘”的朱文小方印,可知信札冊是陳時利的舊藏。陳時利,字劍秋,室名游悔廬,四川合江人,清末民初曾在北京警界任高官。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后,此信札冊由國家文物局收購,在20世紀50年代調撥故宮博物院收藏。從清末至今,這批信札流傳有緒,化私為公,保管得當,品相完好。康有為致沈曾植的信札共3開頁,每頁長24.7厘米,高20.8厘米,寫于“櫪園為繫盦主人作”的“托微波而通詞”(出自曹植《洛神賦》)特制箋紙之上。櫪園為廣東三水人鄧驥英,以工于繪事知名;繫盦主人待考。1982年6月15日,故宮博物院書法組專家整理此札時,在文物庋藏卡片備注欄特地標注說:“康祖詒(有為)致子培信中提到對廖君寫的《今學考》,十分欣賞,所謂聚訟二千年沒有解決的問題,在書中解決了。全信文字流暢,有些還不易全懂,但可另抄,好好研究一番。”故宮先輩已充分指出了此信的文獻價值,可惜限于當時的條件,未能作深入一步的研究。張榮華先生編校的《康有為往來書信集》一書中,有康有為致沈曾植信札7通[5]275-280,但并未收錄此信。信札全文如下:
廖君《今學考》即讀竟,不圖本朝經學垂盡,得此絕特之作,禮家聚訟二千年,鉅學魁儒輩出,若恒河沙,理之而愈亂,爭之而愈紛。廖君以從周損益部分之,雖不能無附會之少失,而勒伍就班,各有條理,摧陷廓清,比于武事。若禪家之有大鑒,儒家之有陽明,當為后世禮學開一大宗。且提舉大義,剪除瑣碎,其在本朝,非復胡、閻、惠、戴、無錫、高郵所能比。蓋將直奪許、鄭、紫陽之席。又其思慮周密,部署小大,舉無遺漏,可謂體大思精,若以治事,直是將相之才,非徒著述之能及矣。其體裁出于章實齋,而其志乃又欲翻二千年之注,狂如龔定庵,其精論卓裁,則駕軼二子遠矣,真覺前賢畏后生也。
向讀《五禮通考》,惡其繁博而無統,一思掇古今之精論再修之,然禮家舂駁,實不易定,得此則晰如。平生悉《王制》《周禮》二書,亦好言孔子損益之事,著有數論,但后來以禮為體例,隨時變易,非萬世之法,故稍輕之,未能晝夜沉思,非嘗疑《公羊》譏世卿之故。《谷梁》《孟子》誠與《王制》合,雖未敢信為孔子所著,然孔子必嘗有是論矣。得廖君貫串(穿)通之,為之釋然。又謂《成周》封建,城不止百里,《王制》選舉鑒世卿之弊,皆與愚所著《郡縣篇》《選舉篇》論合,誠可喜也。
若語古無祫祭,仆未遽信。《大宗伯》肆獻裸、饋食,追享、朝享,鄭司農以為即禘祫(公謂何如),不知廖君何以處之?其攻許、鄭,亦如柳子厚之《非〈國語〉》,所謂蟲生于木,還蠹其木,非極深者不能也。其好言質文損益,則與公合,想亦欣賞無已。如何幸教我也。祖詒白子培吾兄大人,十八日。
公識其人否?能約一談乎?其《谷梁》《王制》二書,可并覓一讀乎。吳獬識否?約一見亦佳。放翁所謂“每聞佳士輒心許”,權文公所謂“欲知天下士,未面己心傾”也。昨日本館黔使遄行,士友環入,仆揚言廖君此書,士友傳觀,還檢竟少一本,遍尋不得,聞觀者并未有攜去,實不可解。俟再從容尋覓。今先送《今學考》一本呈復,想兄亦借來,不知礙否?慚愧慚愧,悚息悚息。
此信內容,主要是講康有為從沈曾植處借閱廖平《今學考》后,向其還書,并大談閱讀后的感受。
對此信的寫作時間,可作如下考訂。光緒十四年(1888)五月,康有為進京參加順天鄉試,但應試落第。在此期間,康有為策劃了第一次向光緒帝上書之事,一直到光緒十五年(1889)九月初才離京南歸[3]18,此信就作于這一時期。從信中可知,當時康有為還未與廖平見過面,希望沈曾植能設法介紹廖平與其一談。光緒十五年(1889)是會試之年,廖平從四川進京參加。他出川后順江東下,經上海、天津由海路進京,因風雨滯留大沽口,到三月初一日才抵京,下榻于南城伏魔寺[7]84。四月初九日,會試發榜,廖平中貢士,但在復試時,因寫別字,被罰停殿試一科。六月,應曾任四川學政,現任兩廣總督張之洞的邀請,廖平離京南下廣州[7]91。此信落款有“十八日”,廖平三月至六月在京,作此信時,康有為得知廖平在京,想與其見面,則可知此信應作于光緒十五年(1889)三月到六月的某月十八日。具體來看,三月十八日,會試剛結束,還未發榜,廖平應無時間向人分送自己的著作;六月十九日時,廖平已到達天津,準備南下,并在此看望了王闿運[7]92,說明他在六月十八日之前已離開京城。除去三月與六月,則此信的寫作時間,只能是光緒十五年(1889)四月十八日或五月十八日。再進一步,信尾的“昨日本館黔使遄行”一句,也為我們提供了有用的信息。光緒十五年(1889),為慶祝光緒帝大婚禮成,朝廷下旨開當年秋天的恩科鄉試與來年春天的恩科會試。五月初一日,朝廷以翰林院編修陳如岳為貴州鄉試正考官,劉名譽為副考官[8]。陳如岳(1844-1914),字峻華、號鎮南,光緒九年(1883)進士,是康有為的南海同鄉,早年與康氏一起隨朱次琦學習于禮山草堂[9]162。此次康氏到京,兩人曾結伴游覽法源寺,并在光緒十四年(1888)除夕夜與康有為一起在南海會館對酌[9]161。陳如岳赴黔省之前,廣東同鄉聚集在宣武門外米市胡同南海會館為其餞行。而康有為在京期間,一直寄居在南海會館。在康有為的推薦下,送行同鄉紛紛傳閱康有為從沈曾植處借來的廖平著作,致使《今學考》不慎遺失一冊。鄉試時間安排在八月,鄉試考官選定之后,花幾天時間準備行裝之后,一般就會啟程赴任。為陳如岳餞行的時間在寫信的前一天,則此信只可能寫于五月十八日。四月十八日陳如岳還沒有被欽定為貴州鄉試考官;若是六月十八日的話,京城到貴州路途遙遠,按當時的交通條件,陳如岳不能在八月鄉試日期之前準時到達貴州。故此,可確定此信應作于光緒十五年(1889)五月十八日。
在信中,康有為主要談了自己讀到廖平《今學考》后的感受,對此書給予高度評價。《今學考》,即《今古學考》,光緒十三年(1887)刊行,是廖平經學思想初變,主張“平分今古”時期的代表作。后來廖平在《今古學考》的基礎之上進行經學思想二變,提出“尊今抑古”的觀點,寫成討論今文經學的《知圣篇》與古文經學的《辟劉篇》。康有為認為廖平對前賢大膽懷疑的精神,如柳宗元專門寫《非〈國語〉》一書,批判《國語》中不合儒道的論述,防止謬傳一樣;廖平的研究成果,為“后世禮學開一大宗”,堪比禪宗的大鑒(六祖慧能)與儒家的陽明(王守仁)。廖平從大處著眼,提舉大義的研究方式,超越了以瑣碎考據為特點的清代樸學家胡渭、閻若璩、惠棟、戴震、無錫秦蕙田、高郵王念孫王引之等人,其功績可與東漢的許慎、鄭玄,南宋的朱熹(紫陽)相比。康有為認為《今學考》的體裁與思路,是受到章學誠與龔自珍影響的結果,但廖平后生可畏,遠超章、龔,“駕軼二子遠矣”。
廖平對經學的研究,能“貫穿通之”,讓困惑康有為多年的一些疑問,“為之釋然”。康有為還不無驚喜地發現:廖平提倡的“成周封建,城不止百里,《王制》選舉鑒世卿之弊”的看法,與自己所撰的《郡縣篇》《選舉篇》的觀點完全一致。當然,廖平的觀點,也有康有為不贊同的地方,如廖平所說的“古無祫祭”,康氏就不完全“遽信”,并舉出鄭司農(鄭玄)對《周禮·春官》的注疏,給予辯駁。康有為推斷,沈曾植也一定和自己一樣,對廖平的《今學考》“欣賞無已”,急切希望通過沈曾植,能再讀到廖平的《谷梁》《王制》二篇,甚至是有機會與廖平進行面對面的交流,并引用放翁(陸游)與權文公(權德輿)的詩句,表達自己仰慕廖平,希望能拜會廖平的迫切心情。不過,廖平因被罰停殿試,心境大受影響,于六月匆匆出京南下,康有為與他面談的愿望,未能如愿。兩人正式見面時,已是光緒十六年(1890)初在廣州的事了[7]95-98。康有為想結識的另一位朋友吳獬(1842-1918),字子長,號鳳孫,一作鳳笙,湖南臨湘人,著名才子,此次來京參加科考,中二甲三十八名進士。
此信的重現,為研究廖平、康有為學案,提供了新的材料。對康有為獲得《今學考》的時間與來源,廖平在光緒二十三年(1897)尊經書局刊出的《經話》甲編卷一提到,康有為“戊乙間,從沈君子豐處得《學考》,謬引為知己”。張遠東、熊澤文在《經學大師廖平》一書中細加考訂后認為:“實際上當為‘戊子間,從沈君乙盫處得《學考》’,戊子就是光緒十四年戊子(1888),紀年中也沒有‘戊乙’的說法。‘沈君乙盫’的‘盫’字與‘豐’字因形似而在刊刻成書時誤寫。同時期沒有一個叫‘沈子豐’的人和康有為、廖平有交往。只有沈增植和他們交游。”[10]通過對此信的解讀,我們知道,正確的解讀應該是,康有為讀到《今學考》的時間是己丑年(1889)五月,并不是戊子年(1888),“沈子豐”雖然是沈曾植,但當為“沈子培”之誤,并非誤自“沈乙盦”。房德鄰先生曾撰文指出:康有為在光緒十四年(1888)末十五年(1889)初在京師時曾讀過廖平《今古學考》,并且接受了書中“平分今古”的觀點,但是他不提曾受到《今古學考》的影響,這是有意隱諱[11]。房先生的推斷不錯,康有為確實在光緒十五年(1889)五月讀了《今古學考》,但他并未隱諱讀過此書,只是以前沒有發現他的這篇“讀后感”而已。此信中康有為對廖平著作的高度評價與認可,對《新學偽經考》獨創說的支持者來說,是很不利的。用當事人康有為的書信說話,對廓清廖、康之間的學術公案,無疑是難得的原始材料。
二、康有為致王懿榮信札
信札冊內的72通信札中,由康有為所寫的,共有2通,除致沈曾植的1通之外,還有致王懿榮信札1通,也未被《康有為往來書信集》所收錄,今一并進行考釋,信札內容如下:
王城人海,才俊鱗集。思與俯仰二儀,錯綜人物者,竟無幾人。惟君游于道,窅然是用,屢詣悵甚相左,懊惘無已。望約清暇,賜一紙言,并瞻尊藏之富,不勝幸甚。
黃君再同,金玉淵海,為君至交,能約一見乎?不爾則望介紹焉。君隸法高古,獨出冠時。今建齋,額一(逍遙游館)、楹帖一,望賜藻翰,俾為光榮(速藻尤幸,十日內走領如何)。專候蓮生先生太史興居。二月十日,祖詒再拜。
康有為致王懿榮信札的尺寸大小、箋紙形式與致沈曾植信札完全相同,據此可推知,這兩通信札應作于同一時期。信札末尾有落款為“二月二十日”,說明此信應作于光緒十五年(1889)二月十日。光緒十四年(1888)五月,康有為進京應試,一直到光緒十五年(1889)九月初才離京南歸[3]18。在京期間,康氏與沈曾植、黃紹箕、屠仁守等人往來較多,還曾想法攀附徐桐、潘祖蔭、翁同龢、祁世長、盛昱、洪良品等人[12],并竭力夤緣京中各界名流。本信就是他寫給王懿榮,向其求字,并請其介紹自己與黃國瑾(再同)相識。旅京期間,康有為住在宣武門外米市胡同南海會館的別院,這里老樹蔽天,有“小室如舟”,康有為愛其幽勝,名之曰“汗漫舫”。康有為在這里“洗石為僮課,攤碑與客談。著書銷日月,憂國自江潭”,完成了《廣藝舟雙楫》初稿的寫作[9]164。康有為還將在京所作詩篇整理,以“出入京師,便道所游作者亦附焉”,編成《汗漫舫詩集》[9]154。康有為托王懿榮書寫的“逍遙游館”匾額與楹聯,或即為汗漫舫所題。
王懿榮(1845-1900),字正孺,號蓮生,一作廉生,謚文敏,山東福山(今屬煙臺)人,光緒六年(1880)進士,當時任翰林院編修,故康有為在信中以“太史”稱之。王懿榮以富收藏精鑒賞知名,是京城金石圈中的重要人物,與潘祖蔭、張之洞、吳大澂、盛昱等關系密切。康有為上書失利后,沈曾植勸其“勿言國事,宜以金石陶遣”。康有為遂“日以讀碑為事,盡觀京師藏家之金石凡數千種,自光緒十三年(1887)以前者,略盡睹矣”[3]16。康有為結交王懿榮,也有觀看其金石藏品的因素。不過,在王懿榮留下的相關記載中,并未提及康有為其人。對康有為的《新學偽經考》,王懿榮很不以為然,他在致好友王瓘的信中說:“《新學偽經考》一部七本奉閱,閱訖再擲地不忙。此子滿嘴胡說,特筆氣好耳。”[13]黃君再同,指黃國瑾(1849-1891),貴陽人,光緒二年(1876)進士。黃國瑾與王懿榮關系密切,就在康有為作此信的20天前,光緒十五年(1889)正月二十日,他們二人還與沈曾植等一起接受了潘祖蔭的宴請[14]。不過,光緒十六年(1890)十二月,黃國瑾之父黃彭年病逝于湖北布政使任上,黃國瑾悲傷過度,病甚重[2]2458。光緒十七年(1891)正月底,黃國瑾抱病出京奔喪,不久亦去世[2]2471。康有為在京期間,是否得見黃國瑾,就不得而知了。
三、余論
對廖平、康有為學術公案的癥結,吳仰湘先生指出:縱觀已有成果,普遍存在一個問題,即研究者不是從記載廖平、康有為“交涉之事”的原始文獻出發,而是采信廖平及其門生等層累失真的記述,以此為前提展開研究。新近的研究同樣忽視對廖平、康有為“交涉”直接材料的審辨,甚至概不取信,轉而借重羊城(廣州)之會前康有為的各種著述,仍未獲得突破。吳先生特別強調:廖平、康有為“交涉”的原始文獻,尤其是往返書信,經過彼此質驗,足資信賴。因此從其語境出發,解讀其本意,足以探悉真相,破解謎案[15]。吳先生所言的康有為書信,還是以前公開刊布的書信。本通康有為信札的公開刊布,是康、廖廣州會面之前康有為閱讀廖平著作的最直接的材料,將廖平對康有為的直接影響,從二人會面的光緒十六年(1890)初提前到光緒十五年(1889)五月,為公案的研究,提供了最新的原始材料,有識者若從康有為學術思想的發展演進層面給予細致而客觀的解讀,必將能推動廖、康公案最終解決。
(本文為英才計劃資助成果。故宮博物院英才計劃得到香港賽馬會全力支持,公益慈善研究院獨家捐助,在此特別鳴謝!)
參考文獻:
[1]何彬彬.“廖平、康有為學術公案”再探討——兼論康有為早期思想嬗變的內在理路[D].四川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21:4-7.
[2]翁同龢.翁同龢日記[M].翁萬戈,編.翁以鈞,校訂.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19.
[3]樓宇烈.康南海自編年譜(外二種)[M].北京:中華書局,1992.
[4]許全勝.沈曾植年譜長編[M].北京:中華書局,2007:94.
[5]張榮華.康有為往來書信集[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2.
[6]呂偉達.王懿榮集[M].濟南:齊魯書社,1999:494-495.
[7]張遠東,熊澤文.廖平先生年譜長編[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16.
[8]中華書局.清實錄:第55冊[M].北京:中華書局,1987:611.
[9]姜義華,張榮華.康有為全集:第12冊[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
[10]張遠東,熊澤文.經學大師廖平[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15:121-122.
[11]房德鄰.論康有為從經古文學向經今文學的轉變——兼答黃開國、唐赤蓉先生[J].近代史研究,2012(2):106.
[12]吳天任.康有為先生年譜[M].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2018:56.
[13]邱崇.王懿榮書札輯釋[M].濟南:齊魯書社,2022:509.
[14]潘裕達,潘佳.潘祖蔭日記[M].北京:中華書局,2023:528.
[15]吳仰湘.重論廖平、康有為“學術公案”[J].中國社會科學,2020(4):1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