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母子題材嬰戲圖類型研究

馮玉蘭　寧肖波　王霄煦　張寶鑫

摘 要：母子題材嬰戲圖是嬰戲圖的重要組成部分。文章在廣泛搜集母子題材嬰戲圖繪畫基礎上，對其進行整理和分析，并主要從母親與孩子相處內容、繪畫名稱及創作意圖上綜合分析，將該類嬰戲圖歸納為照料圖、親子圖、教子圖、祈愿圖和肖像圖五種類型。古代母子題材嬰戲圖類型的研究可應用于多種藝術形式的嬰戲圖中，并為進行細化類型的研究提供基礎。同時，該研究進一步豐富了古代女性和兒童形象，展現了其生活和教育等狀況。

關鍵詞：嬰戲圖；母子；題材類型；兒童教育；文化內涵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3.05.021

0 引言

《中國藝術圖集》將“嬰戲圖”解釋為：“嬰戲亦作戲嬰，是風俗畫的重要題材之一，從唐代描繪婦嬰的題材中脫胎而出。”嬰戲圖逐步發展為以兒童為主角，以表現其游戲、學習和生活為內容的繪畫，至北宋成熟，并在元、明、清不斷發展，深受宮廷和民間的喜愛，以多樣的藝術形式呈現在生活的方方面面。脫胎于婦嬰題材的嬰戲圖在發展中延續了母子題材的創作，并發展成為嬰戲圖的重要組成部分。本文搜集和梳理現存母子題材嬰戲圖繪畫71幅，對其類型進行分析和總結。

1 母子題材嬰戲圖概念

母子題材嬰戲圖是指以母親和兒童為繪畫主要人物形象的一類嬰戲圖。嬰戲圖中的人物形象，除了兒童以外，最重要的就是母親形象。母子嬰戲圖的創作主要受三方面因素影響：首先，在封建社會，相夫教子是母親的重要職責，母親是兒童最主要的照顧人與陪伴人，所以繪制與兒童有關的繪畫不可避免地出現母親形象；其次，皇家和官方的大力推行，母子題材嬰戲圖反映儒家禮制和孝道，具有母慈子孝的教化意義，人丁興旺也是封建社會的追求，這些因素促使母子嬰戲圖獲得皇家和官方的大力支持；民間也將多子多孫、母慈子孝看作和諧美好家庭生活的范本，所以祈求生子，表現母親教養、照顧孩子的繪畫也深受民間喜愛。在以上因素的影響下，母子題材嬰戲圖不斷發展繁盛。

本文總共搜集梳理了71幅母子題材嬰戲圖繪畫。主要從國內外博物館、藝術館官網、書籍等方面搜集查閱相關繪畫，書籍主要參考《宋畫全集》《宋代人物》《清代嬰戲圖研究》《不朽的林泉：中國古代園林繪畫》等。經搜集整理，五代時期母子題材嬰戲圖3幅，唐代1幅，宋代7幅，元代1幅，明代11幅，清代49幅（表1）。

2 母子題材嬰戲圖類型

畫家創作繪畫多源于生活，母親與孩子日常親密無間的相處成了畫家的創作源泉，依據母親與孩子相處內容，同時綜合考慮繪畫名稱和繪畫意圖等因素，并結合搜集整理的母子題材嬰戲圖，可以將其歸納為以下五種類型：反映母親在兒童生理方面照顧的照料圖；展現母親與孩子之間親子活動的親子圖；側重母親對孩子進行教導意義的教子圖；注重表達對孩子和生活美好愿望的祈愿圖；清代受西方繪畫的影響出現的母子肖像圖。

2.1 照料圖

照料圖側重于母親對孩子生理方面的照顧、照料，包括吃、穿、洗漱、睡覺等方面。李嵩《市擔嬰戲圖》和《骷髏幻戲圖》描繪有底層民眾中母親給孩子喂奶的場景，就相對含蓄的中國傳統文化而言相當大膽，但也說明哺乳這項偉大的母親職責在畫家看來是令人起敬的、可入畫的。相傳為周文矩作的《仕女嬰戲圖》、宋代的《仿周昉戲嬰圖卷》及其他浴兒圖均表現了母親為孩子洗澡的場景，母親形象端莊，兒童形象活潑可愛，場景溫馨、生動。五代王齊翰的《荷亭嬰戲圖》（圖1）展現的是夏天涼亭內一位母親一邊哄睡幼兒，一邊望向畫面右側正在模仿雜劇表演的兒童，作為一名多子女的母親，同時照看這么多孩子是切近生活現實的。右側五男二女出自周武王“五男二女”之說，宋時常繪印五男二女圖于紙箋或禮品上，祝福子孫繁衍、多子多福，此處也表達了祈求多子的美好愿望。宋代劉松年的《宮女圖》，畫面描繪一位母親形象的妃子正在切瓜，右側一小兒開心地撫摸漂浮在水盆里的瓜，眼睛望向正在切瓜的母親，旁邊有鐃鈸、棋盤等，推測母親剛陪孩子在庭院中玩耍，現在正在切瓜，準備給小兒吃，一幅生動的母親照料孩子日常生活的場景。

2.2 親子圖

親子圖側重于展現母親與孩子一起游戲玩耍等親子活動。通過這些親子圖可以看到母親與孩子的親切互動，如撲棗、泛舟、垂釣、陪伴嬉戲等。

宋代擊落棗子也稱“撲棗”，宋代的《撲棗圖》（圖2）和明人繪的《宋人撲棗圖》描寫的是母親與兒童一起撲棗的場景。清代吳求《豳風圖·八月剝棗》描繪六名婦女和一名童子打棗、收棗的場景。仇英（款）《采蓮圖》和潘鏞《母子圖》描繪母親攜帶幼子泛舟湖上的生動場景。冷枚《垂釣圖》描繪的則是岸邊一位母親與兩名兒童釣魚的場景。王樸的《嬰戲圖》描繪了母親和兒童玩捉迷藏的情景。金廷標的《歲朝圖》描繪一婦人由月洞門窺群嬰慶祝新年嬉戲的場景，其《戲嬰圖》則展現了一婦人從月洞門外觀看群嬰嬉戲、演奏樂器的熱鬧場景。從《虢國夫人游春圖》中兒童與仕女游春踏青，到清代姜壎《嬰戲圖》軸，游春也是嬰戲圖的常見主題。姜壎《嬰戲圖》軸描繪初春一名女子與二十余名童子在園林中嬉戲之景，女子倚靠著石桌端坐，望著嬉鬧的兒童，兒童有的在垂釣，有的游玩蹴鞠、舞獅、耍大刀、戴假面具以及扮演狀元游街、拜佛等，整體一派和諧溫馨畫面。親子圖中的母親形象最為生動活潑，表情豐富，肢體語言多樣，充滿動態感。

2.3 教子圖

教子圖側重于描繪母親教育孩子或具有典型教子等教化意義的嬰戲圖。臺北故宮博物院藏《調嬰圖》展現了母親在孩子嬰兒期即采取音樂啟蒙教育的場景。宋代《蕉蔭擊球圖》（圖3）展現了母親參與兒童體育教育，玩槌球的場景。清代《教子采桑圖》描繪了一名母親正在教導孩子采桑的場景。《教子圖》四屏則展示了母親在家中教子育兒的場景，每幅畫由一名母親和四名孩童組成，母親慈祥注視孩童玩耍。雖然從繪畫內容看，主要描繪孩子圍繞母親玩耍的場景，但是因其名稱及繪畫中特別凸顯的高聳慈母形象，表達母教之意，故歸為教子圖。教子圖中的母親通常形象端莊，體現母教的重要性，所謂“治國平天下之權，女人家操之大半，蓋以母教為本也”，家教之大以母教最要，母教涉及子女教育的方方面面。

2.4 祈愿圖

祈愿圖即以傳達祈子及望子成龍等美好愿望為主的嬰戲圖。通常借助諧音或富有吉祥寓意的植物、物件等表達愿望。

祈求多子多福的嬰戲圖常見有蓮生貴子圖、弄璋圖、百子圖和五男二女圖等。清代通過諧音表達寓意的畫作非常普遍，尤其在嬰戲圖中。“蓮”通“連”，“桂”通“貴”，“笙”通“生”，這些元素通過組合即達到祈求多子的心愿。另外像蓮花、葫蘆、石榴等具有多子生物學特征的植物也常被繪制于嬰戲圖中，用以表達祈子愿望。冷枚《蓮生貴子圖》、吳榖祥《天香桂子圖軸》明顯地表達了祈子的愿望。仇英（款）《采蓮圖》多處體現蓮花，湖中廣植蓮花，瓶插蓮花，兩位夫人戴荷葉帽，拱橋上兒童高舉盛開的蓮花，另外水榭處一兒童高舉葫蘆。蓮與葫蘆將祈求多子多福、人丁興旺的心愿表達得一覽無余。

孩子總是被寄予厚望，因而求取功名、科舉高中成了嬰戲圖吉祥寓意的重要組成部分。清代呂煥成《折桂圖》（圖4）主要描繪一名母親與家中三個長幼有序的孩子在庭院中的場景，大兒子手拿桂枝逗弄最小的孩子，幼子正伸手去取，中間的孩子正恭敬地將經書捧給母親。“折桂”取自《晉書·郤詵傳》，后將古代科舉及第稱“折桂”，圖中繪兄弟之間傳遞桂枝，正有兄弟接連折桂之意。中間孩子捧經書給母親對孩子進行學業上的教育和指導。“五子登科”則取自《宋史·竇儀傳》，其父竇禹鈞教子有方，五個孩子成狀元的故事，清代沈慶蘭《嬰戲圖》正取此意。

清代的《升平樂事圖冊·十二開》描繪宮廷中仕女和嬰孩歡慶元宵的場景，圖中借助各種吉祥寓意的花燈表達美好的愿望，如獨占鰲頭燈、蝙蝠燈、仙鶴燈、靈芝燈、太平有象燈等。徐揚《萬事如意立軸》和沈慶蘭《吉慶圖》更是將豐富的吉祥寓意融入畫作之中。

2.5 肖像圖

受西方繪畫影響較大，為畫肖像而生的一類母子圖歸為此類。清代郎世寧《乾隆帝妃與嘉慶帝幼年像軸》所繪場景為楠木裝修的室內，一孩童，應為嘉慶皇帝幼時與其母親魏佳氏立于樓下窗前的畫像。《孝全成皇后與幼子像軸》和《孝全成皇后與幼女像軸》描繪了清宣宗孝全成皇后與幼子、幼女的肖像。

3 討論

3.1 多內容涵蓋的嬰戲圖類型區分

在對母子題材嬰戲圖進行分類時會涉及一圖涵蓋多種內容的情況，因此需要從母親與孩子相處內容、繪畫名稱和繪畫意圖上統籌考慮，以作品側重表現的主題來確定，綜合評價來定義其類型。按這一原則可將母子題材嬰戲圖分為照料圖、親子圖、教子圖、祈愿圖和肖像圖。照料圖側重在對孩子生理層面的照顧，包括吃、穿、洗漱、睡覺等方面，以此將其與親子圖相區分。親子圖側重在母親與孩子之間存在親子活動的繪畫，其中展現了各種游戲活動等內容。教子圖側重在表現母親對孩子進行教導的場景。母子題材嬰戲圖多數表達了祈子等美好愿望，以融入蓮、璋、桂花、袞、五子登科等吉祥寓意要素為主，或在名稱上體現祈愿目的。肖像圖主要是受西方繪畫的影響，以肖像畫方式呈現的一類母子題材的嬰戲圖。以《荷亭嬰戲圖》為例，其中涉及多方面內容，一方面哄睡兒童，一方面關注嬉戲兒童，畫面也蘊含多子多福之意，但是從母親與孩子的互動內容看，最主要的是照料孩子，故將其歸為照料圖。《蓮生貴子圖》作品名稱特別凸顯祈愿的主題思想，故歸為祈愿圖。

3.2 母子題材嬰戲圖與園林文化的結合

由于母子題材嬰戲圖是相對小眾的繪畫主題，相關的研究資料較少。本研究對作品的搜集和整理分析，使母親形象與兒童形象越來越鮮活豐富起來，母親形象在端莊慈祥之余，還有調皮的、生動的、愜意的等多種形象。母親與兒童的互動涉及生活的方方面面，其活動空間也是多樣的，通常在園林之中。因此，通過研究可以提供更多的視角展現古代女性與兒童，進一步挖掘古代兒童教育，豐富中國古代兒童自然教育理念與實踐的研究。此外，透過其中描繪的活動空間，特別是對園林要素的進一步分析，可以從中探尋古代自然教育的蹤跡。

4 結論

在廣泛的資料搜集基礎上，本研究通過對母子題材嬰戲圖資料的搜集、整理和分析，認為從與孩子相處內容上可將母子題材嬰戲圖進行如下分類：照料圖、親子圖、教子圖、祈愿圖和肖像圖。古代母子題材嬰戲圖類型研究可以應用于繪畫、年畫、版畫、瓷器、漆器、玉器、牙雕等多種藝術形式的嬰戲圖中，并為進行細化類型的研究提供基礎，如針對親子圖開展親子活動的研究、針對祈愿圖中文化意蘊進行研究等。通過探析嬰戲圖中生活和教育情況，本研究進一步豐富了古代女性和兒童形象。

參考文獻

[1]薄松年.中國藝術圖集[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4.

[2] 劉樂君，方安豪.母慈子孝：雍正粉彩瓷母子圖像符號研究[J].山東陶瓷，2020（5）：17-21.

[3]洛梅笙.最喜小兒無賴 織繡中的嬰戲圖[J].紫禁城，2022（6）：36-59.

[4]鄭才旺，倪航宇.燦燦萱草花：南宋《荷亭嬰戲圖》的內外世界[J].中國美術，2020（1）：140-149.

[5]高居翰，黃曉，劉珊珊.不朽的林泉[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2.

[6][佚名].蕉蔭擊球圖[J].老年教育：書畫藝術，2013（1）：[頁碼不詳].

[7]王連海.升平樂事：《升平樂事圖》中的玩具[J].紫禁城，2006（6）：41-46.

[8]黃衛霞.清代嬰戲圖研究[M].鎮江：江蘇大學出版社，2016.

[9]李玉華.宋代嬰戲圖中女性形象的圖像學研究[J].藝術研究，2019（4）：1-3.

[10]蔣小溪.家庭題材的中國人物畫創作研究[D].長沙：湖南師范大學，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