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口結構失衡及其調整戰略
——基于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的分析

潘 石

（吉林大學 經濟學院，吉林 長春 130022）

進入21世紀20年代以來，中國跨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第一個百年奮斗目標即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已經實現，開啟了奮進第二個百年目標——2049年將中國建成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美麗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此時，中國人口又面臨新的挑戰，即出現了人口出生率下降趨勢，同時伴以人口紅利與廉價勞動力的紅利大幅下降，微觀企業與宏觀經濟遭遇巨大成本增加壓力。全國第七次人口普查結果清晰表明，中國人口繼續增長，總量高達14億多，同時呈現較嚴重的結構失衡狀態，概括起來是：總量偏多，結構失衡。基于這個判斷，本文專論中國人口偏多狀況下的人口結構失衡及其調整，希冀引起學界及有關部門的關注。

一、中國人口結構失衡的主要特征及表現

1.人口總量偏多

人口結構由一定人口總量的比例構成，沒有總量的構成是不存在的。對人口總量的科學正確判斷理念為：人口不是越多越好，也不是越少越好，關鍵看結構是否合理，是否適應與促進經濟社會協調一體化發展。在人口結構合理基礎上，總量多一些也無妨，它要比少好得多。

目前，中國人口已達14億多（14.1178億），比2010年人口總量（13.3972億）增長了7206萬，增長了5.38%。①本文未注明出處的人口數據，均來源于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公報，詳見2021年5月11日《人民日報》。問題是，這個增長和總量是在我國長期實行最嚴厲的強制性計劃生育政策控制下結構嚴重扭曲基礎上取得的，這個“多”就不能認為是“好”的標志。在結構不合理基礎上的“多”就是“偏多”或過多，當屬于控制之列。如果放松計劃生育政策的控制則總量更會加速增長，更在控制之列。中國今后一段較長時期的人口戰略即是：控總量，調結構。控總量是前提，調結構是重點；在控總量前提下調結構，在調結構中控總量。所謂控總量并不是總量不增長，而是將總量增長控制在“適度”范圍之內，是保證結構優化得以實現的增長。所以，優化人口結構是保障中國經濟社會高質量健康可持續發展的根本要求與惟一正確的選擇。

人口多對經濟增長與社會發展到底是“有利”還是“不利”，長期以來一直爭論不休。著名人口學家蔡昉認為：“相當長的時間內，相關研究并沒有得出確定的答案。”他經過研究得出自己的結論：“人口眾多是經濟增長的不利因素，”［1］多與少是比較與相對而言的，不能離開人口結構孤立地講人口總量好與壞，或“有利”與“不利”。在人口結構較合理基礎上的“多”，會對經濟社會發展有利，而在人口結構不合理基礎上的“多”，則會阻礙經濟社會發展。例如，無論在什么條件下，人口總量多，按人口平均的水平便會降低。中國2020年創造的GDP總量高達100萬億元，居世界經濟發展前列。但除以14億人口，按人口平均則只有1萬美元，這個水平僅相當于全球平均水平的2／3，美國的1／7，排在世界80位左右。我國的人均資源占有量也遠低于世界平均水平。維系人口基本生存的淡水、耕地、草地僅占世界的1／4、1／3、1／2，支撐經濟增長的石油、天然氣、煤炭、鐵礦石、銅和鋁等重要礦產資源，人均儲量只相當于世界平均水平的11%、4.5%、79%、42%、18%和7.3%。從總量上說中國是資源大國，但從人均資源占有上看，中國卻遠不是資源強國，尤其是資源利用率還遠低于發達國家水平，我國綜合能源利用效率僅為33%，單位產值能耗為世界平均水平的2倍多。［2］

2.性別結構失衡

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結果顯示，男性人口比女性人口多出3490萬人，男女性別結構嚴重失衡。在人口生產與再生產進程中，男女性別不可能絕對一致，出現某一方多一些或少一些屬于正常現象，算不上結構失衡。從數量上說，二者之差在一百萬之內，不應看作是比例失衡。但二者之間數量差超過千萬，肯定是失衡狀態，是不正常的。男性比女性多出三千多萬，無疑是結構嚴重失衡的。此種狀況絕非近幾年偶然出現的，這是我國人口生產與再生產近30～40年片面追求“生男不生女”不良行為所導致的一個必然產物，也是我國推行的“一孩”政策在一些地區被扭曲施行所帶來的一個負面結果。

男女性別結構嚴重失衡直接帶來一系列不良的經濟社會后果：（1）扭曲就業市場結構。市場對適齡勞動人口就業的需求，在男女性別上應一律平等。除個別行業、個別工種不能由女性擔任外，法律上規定不得排斥女性。若男性比女性就業供給大得太多，就會嚴重擠壓女性的就業，使女性就業更加困難。若男性的適齡勞動人口結構十分優于女性供給的結構，也會擠壓女性適齡勞動人口的就業。（2）引發社會性犯罪及其發展。多出的3490萬男人，從根本上來說，沒有相對應的女性，難以甚至是根本無法找到配偶，結婚組建家庭，生兒育女，繁衍后代，這潛藏著極大的性犯罪危險，并會使相當一部分風險變為行動，引發大量性犯罪。這不僅會引發一系列社會問題，而且可能會對中國業已成熟的婚姻制度及和諧美滿的家庭制度形成重大沖擊。這也是當今中國社會離婚率畸高，家庭危機擴大的一個重要原因。（3）給未來社會養老造成嚴重負擔。多出的3000多萬男性總要進入老年，在現行以家庭養老為主導的養老模式下，他們會因無妻無兒無女，無人來養老，這無疑會增加社會養老的負擔。

3.年齡結構失衡

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結果顯示，2020年中國人口年齡①本文將從事物質資料生產與再生產人口年齡劃定為14歲，與國家人口普查年齡相一致。5～6歲上小學，讀小學6年＋3年初中，14歲完成義務教育，成為適齡勞動人口，但現實生活中，有些人可能要到16～17歲成為適齡勞動人口。構成為：0～14歲占比為17.95%，15～59歲占比為63.35%，60歲以上占比為18.7%。由此可以理性地判定：中國人口發展已進入低生育率、人口紅利明顯減少、老齡化社會時期。

第一，0～14歲是人口生產與再生產的關鍵階段，15年以后，他們絕大部分會成為適齡勞動人口，成為物質資料生產的生力軍。17.95%這個比重看起來不小，且是從2010年的16.6%升上來的，這完全是近些年來計劃生育政策放松，允許生二胎的顯著成果，即多生二胎1000多萬人。但相對而言，0～14歲比重仍然較小，表明低生育率的存在與加重。這是中國生育率水平演進的結果。

第二，60歲以上人口比重提高，表明中國已經進入老齡化社會。按照國際慣例，60歲以上人口在總人口中所占的比重達到15%以上，即被認為進入標準的老齡化社會。我國的18.7%這個比重，雖然還不及日本的20%以上，但已經是老齡化程度比較高的了。我國60歲以上的老齡人口總數高達2.6億，這么多人退出勞動過程，無疑會大大加重15～59歲生產者的負擔與壓力。60歲以上老人所需要的生存資料、發展資料及享受資料都要由15～59歲生產者的勞動所創造與提供。他們必須提高全員勞動生產率，創造更多的GDP，否則，不僅60歲以上老人生活得不到保障，還會使全社會的生活水平下降。

第三，勞動力有效供給減少，使人口紅利明顯減少。所謂“人口紅利”是由勞動人口與非勞動人口的比例構成所帶來的“紅利”，通常用15歲以下及60歲以上依賴性或非生產性人口與16～60歲生產性人口的比率來表示，亦稱“撫養比率”。這個比率越高，帶來的“人口紅利”越多；這個比率下降或消失，說明“人口紅利”下降或消失。在這個比率變化過程中，只有在0～14歲人口增多，同時伴以60歲以上人口減少或降低，才會切實保證“人口紅利”的存續。蔡昉指出：“在整個改革期間，撫養比都在降低過程中，直到最近為止”。［3］有人認為，當今中國“人口紅利”已經完全消失，筆者對此判斷存疑。由于中國目前人口規模偏多，人口基數仍然很大，因而勞動力的供給仍明顯大于需求，這表現在：一是農民工的“打工潮”并未衰減；二是近些年高校畢業生持續增長，由過去的600多萬增長到2020年的900多萬；三是全國城鎮失業率并未大幅下降，一直保持在5%左右的水平。這可保證勞動力充分有效的供給。企業出現的“招工難”“用工荒”僅是個別暫時現象，還沒有形成潮流與趨勢，更主要的問題是需求結構與供給結構的錯位。每年“高學歷失業者”都在增加，目前全國累積“高學歷失業”者恐達上千萬。在勞動力供給比較充分、明顯大于需求的情況下，“人口紅利”是不會完全消失的，目前只是呈現出減少的趨勢。

4.城鄉人口比例失衡

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結果顯示，在全國人口中，居住在城鎮的為901 991 162人，占總人口的63.89%，居住在鄉村的為509 289 562人，占總人口的36.11%。與2010年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相比，城鎮人口增長236 415 856人，鄉村人口減少164 361 984人，城鎮人口比重上升14.21個百分點。這清晰地表明，近10年中國的城市化進程太快了！10年間便使城鎮人口比重增加14.21個百分點，城鎮化率由10年前的45.4%猛增到59.61%，逼近60%。10年間城鎮人口增長2.3億多，農村人口減少1.6億多，這種城鄉人口的劇烈變化顯然不太正常，表現出城鄉人口結構失衡的顯著特征。城鄉人口變化或城鎮化水平提高應是一個常規化、漸進化的過程，而不應是短期跳躍式劇烈上升的過程。我們之所以判定當前中國城鄉人口結構失衡，主要有以下兩個方面原因：

首先，從農村來看：一是農村青壯年勞動力基本流入城市。現在農村務農的主要是“6138部隊”，即60歲以上老人與婦女、兒童，有文化、懂農業技術的人大部分離開家鄉，外出打工或出國務農經商；二是農村青婦組織基本消失，以往輝煌的“鐵姑娘隊”“青年突擊隊”“種田能手”幾乎絕跡；三是許多地方產生了“無人村”“空心莊”，房前屋后的園子也無人耕種，無人管理；四是農村婚育率由過去很高的狀況急轉直下，轉為低婚育率，導致農村嬰幼兒人口大幅減少；五是農村中小學由于入學率降低，大批中小學撤并歸堆，直接影響農村基礎教育發展，甚至一些地方又重現新文盲。上述狀況表明，農村人口尤其是嬰幼兒、少年、青壯勞動力及有文化、懂技術的人員減少，已經直接影響了農村產業的發展和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

其次，從城市來看：一是大城市的承載力已嚴重超負荷。中國已出現北京、上海等超二千萬人的特大城市，超一千萬人的城市更在劇增。房地產、城市公共交通、公共衛生保健設施已嚴重超負荷，交通擁堵、空氣污染；醫院人滿為患，住院床位緊張。二是大中城市無節制擴張，占用大量農田進行開發建設，若不強力控制，全國18億畝農田的紅線遲早要突破。毫無疑問，中國城市化已經進入一個大誤區，那就是搞損傷農業基礎地位、損傷新農村建設、擠壓中小城鎮發展的大城市化，導致大城市繁華，中小城鎮凋敝。這不僅拉大了城鄉差距，而且擴大了大中小城鎮之間的差距。這不應是中國城市化所追求的目標模式。我們必須適當控制大城市人口與發展規模，走以發展中小城鎮為主要目標模式的道路。三是城市結構與布局不合理。目前中國的大中城市多集中于東中部，西部與邊疆少數民族地區較少，這種分布不合理直接導致人口分布東中部太多，而西部太少。并且大中城市經濟發達，現代化程度高，吸引人口流入程度高，而西部與邊疆少數民族地區由于經濟欠發達、現代化程度低，很難吸引科技人員及一般人口流入。這就愈發加劇了東中部地區與西部地區人口結構失衡，從而嚴重阻礙在高質量發展中促進共同富裕戰略的實施。四是中國的大中城市，尤其大城市要走控規模、提質量，以提高質量為主的發展道路。城市要控規模、調結構、重經營、提質量，這是一個重大轉型升級。大城市盲目擴張規模的現象不應也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對城市也要像對企業一樣，重要的是提高質量與效能。好的城市應該是經濟發達、文化進步、功能健全、文明健康、環境優美、和諧宜人的地域或場所，而不應是規模龐大、生活不便的地方。

二、中國人口結構何以失衡

中國人口結構失衡絕非是短期內形成的。由于人口生產與再生產與物質資料生產與再生產各自相對獨立運行，而物質資料生產與再生產只是人口生產與再生產中的一個必經階段，二者相互聯系，相互制約，相互作用，又有各自的發展規律，尤其是人口生產與再生產的運行周期與范圍要比物質資料生產與再生產長得多、廣得多，因此長期以來中國人口在各種規律支配下，在政府規制與政策指導的搖擺波動過程中，各種因素綜合作用，各種矛盾長期累積而逐漸形成當前的失衡結構。所以，造成中國人口結構失衡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既有理論認識上的偏誤，也有體制機制弊端的影響；既有人口政策方面的原因，也有社會倫理習俗等方面的因素。為了醫治人口結構失衡“病”，有必要細微認真地剖析“病因”，只有這樣才能取得上好的“療效”。

1.人口理論認識上的偏誤：導致中國人口結構失衡的重要理論原因

人類自身的生產與再生產，任何國家的人口發展，都是在一定理論思想指導下展開的。理論來源于實踐，并反過來指導實踐，成為實踐的指南。正確的理論指導會帶來正確的實踐，錯誤的理論指導必然產生錯誤的實踐。中國人口結構的失衡，無疑有理論思想指導偏誤的因素。

第一，與全面徹底否定與批判馬爾薩斯人口理論不無關系。馬爾薩斯（1766～1834年）是影響世界的最早研究人口與經濟關系的經濟學家和人口學家。他提出了著名的“兩個級數”說，即：世界人口是按幾何級 1、2、4、8、16……來增長；而糧食和食物的生產則按算術級數 1、2、3、4、5……來增長。［4］對馬爾薩斯的上述理論，馬克思進行了全面徹底的批判，認為他是仇視人類的最反動的經濟學家。因為他把資本主義制度造成的“人口過剩”，栽贓到工人階級頭上，認為是工人階級“過度生育”，工人人口增長過快造成的。“兩個級數”說在馬克思看來是“編造出來的”。［5］從階級立場與道義立場上說，馬克思是正確的。但作為后人，作為一個經濟學者，絕不能因為馬克思全面徹底的批判就全面否定馬爾薩斯人口理論的一切，更不應當妨礙我們理性科學地對待馬爾薩斯的人口理論。

理性地看，馬爾薩斯人口理論還是存在一些科學成分的：其一，闡明了人口與糧食及食物等生活資料的依存關系，指出人口生產與生活資料生產要保持一定的比例關系，二者要相適應；其二，警示人口不能盲目過快增長，一旦人口增長超過了生活資料生產的增長，就會使二者嚴重失衡，發生人口過剩危機；其三，隱含地指明人口增長與生活資料的增長都有各自的規律性，盡管“兩個級數”不是真規律，但卻道出了二者內在必然性；其四，“兩個級數”說并非憑空捏造，而是以當時資本主義的實際權威觀察為依據的。“馬爾薩斯采用了本杰明·富蘭克林的觀察：在資源充足的美洲移民地，人口大約每隔25年增長1倍。馬爾薩斯因此推論，除非受食物供給的抑制，人口的普遍趨勢是按指數（即幾何級數）增長，人口每隔一代人時間增長一倍。”［4］盡管他推定的不一定科學，但科學研究是允許在事實基礎上進行科學推定的，也允許推定不是百分之百的準確。實際上，馬克思在其巨著《資本論》中，大量地使用了類似的科學推定。馬爾薩斯的上述思想，還是具有一定的科學性與一定的積極意義的。

上述理論上的偏誤在中國的典型表現，就是在1950年代中期，把北京大學校長馬寅初先生的新人口論當做“新馬爾薩斯主義”來批判。在第一屆全國人大第四次會議上，馬寅初針對我國人口多增殖太快，資金少的現狀，明確提出為加速資金積累，加快社會主義建設，要堅決“控制人口”，［6］這一正確提議卻被當作“新馬爾薩斯主義”加以批判與否定。理論上的錯誤，導致了當時中國人口生產與再生產出現了放任自流的無政府狀態，自然發生盲目過度增長。

第二，與對馬克思人口理論的誤讀誤解有密切關系。馬克思的人口理論是中國人口生產與再生產的重要理論基礎與科學指南。對馬克思人口理論的誤讀和誤解，必然使中國人口生產與再生產偏離正確軌道，迷失正確發展方向。這主要表現在我國人口學界和經濟學界對馬克思關于人口不是政治經濟學研究對象的誤讀與誤解上。馬克思說：“在政治經濟學上從作為全部社會生產行為的基礎和主體的人口開始，似乎是正確的。但是更仔細地考察起來，這是錯誤的，如果我拋開構成人口的階級，人口就是一個抽象。如果我不知道這些階級所依據的因素，如雇傭勞動、資本等等，階級又是一句空話。而這些因素是依交換、分工、價格等等為前提的。比如資本，如果沒有雇傭勞動、價值、貨幣價格等等，它就什么都不是。因此，如果我從人口著手，那么這就是一個單純的關于整體的表象，經過更切近的規定之后，我就會在分析中達到越來越簡單的概念；從表象中的具體達到越來越稀薄的抽象，直到我達到一些最簡單的規定。于是行程又得從得來那里回過頭來，直到我最后又回到人口，但這回人口已不是一個單純的關于整體的表象，而是一個具體有許多規定和關系的豐富的總體了。”［7］102－103在馬克思看來，政治經濟學要從最簡單的經濟范疇開始，而“最簡單的經濟范疇，如交換價值，是以人口、以在一定關系中進行生產的人口為前提的。［7］103”綜上可見，馬克思是把人口作為物質資料生產既定的前提來看待的。而政治經濟學的研究對象是物質資料生產，正如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導言一開頭就講：“面前的對象，首先是物質生產。”［7］86“對象”與“前提”是兩碼事，不能混淆。人們的誤解就在于將前提與對象混淆了，以為不是“對象”就根本不研究了，這乃是天大的誤讀與誤解！這種理論上的誤讀與誤解直接導致了實際生活中對人口基礎理論問題的研究被弱化及邊緣化，這就必然在實踐上使人口結構運行迷失方向，走偏道路。

更為重要的是，沒有正確把握與處理好人類自身的生產與生活資料生產兩種生產的關系。恩格斯指出：“生產本身又有兩種。一方面是生活資料即食物、衣服、住房以及為此所必需的工具的生產，另一方面是人類自身的生產，即種的藩衍。”［8］這兩種生產是互相區別，各自獨立，又相互依存、相互影響、相互制約的關系。人類自身的生產是生活資料生產的前提條件，沒有人類自身的生產，便沒有人類社會存在，更不可能有生活資料的生產。而生活資料生產則是人類自身生產的物質基礎，如果沒有生活資料的生產，人自身的生產會因缺少衣、食、住、行等生活資料而難以存在與發展。所以，二者都是必不可少的，且要保持適當的比例關系，一旦二者之間的比例失衡，社會會出現兩種情況：或發生生活資料生產過剩與不足，產生生產危機；或發生人口過剩與不足，產生人類自身生產危機，即人口危機。并且，這兩種危機互相影響，互相促進危機的加深。在現實生活中，人們往往對生活資料生產危機研究及重視頗多，而對人類自身生產危機重視與研究極為不夠，尤其是存在重物不重人，孤立片面在物質資料生產上追求高產值，嚴重忽視人類自身生產的特殊性和質量。這都是導致人口結構失衡發生的重要原因。

2.對人類自身生產宏觀管控缺失：中國人口結構失衡的根本原因

改革開放前，我國物質資料生產實行計劃經濟，建立了一套較完整的計劃經濟體制，運用各種計劃機制，對生產過程進行高度集中與全面有效的監測管控。由于這種高度集權的計劃經濟管理體制，把微觀經濟活動用指令性計劃管得死死的，否定了企業的自主性與獨立利益，企業不能自主參與市場競爭，壓制了市場競爭與價值規律的作用，窒息了企業的生機與活力，使國民經濟長期停滯不前。所以，我國于20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果斷決定對這種計劃經濟體制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由計劃經濟改成市場經濟，原來那一套計劃經濟管理模式與手段都廢除了。

必須強調指出，人類自身的生產是不可以廢棄計劃管理體制模式的。因為這種生產具有與物質資料生產根本不同的性質與區別，那就是：物質資料生產的產品是物，而人類自身生產的產品是人，物是死的，人是活體；物質資料生產是商品生產，完全可以由市場調節，由市場自動配置資源，而人類自身生產不是商品生產，人不能當成商品來交換與買賣，由市場自行調節。我們的問題就由此而產生，那就是把人類自身生產的計劃管理體制模式，也一并同物質資料生產的計劃經濟管理體制模式一起廢棄掉了，這就從實際上導致了人類自身生產的計劃調節及有效宏觀管控的缺失與缺位。

對人類自身生產實行有意識有計劃的管控的缺失，必然造成人類自身生產的無序和無政府狀態，發生人口結構的失衡。毛澤東明確指出：“人類在生育上頭完全是無政府狀態，不能控制自己。將來要做到完全有計劃的生育，沒有一個社會力量，不是大家都同意，不是大家一起來做，是不行的。”并特別強調：“計劃生育，也來一個十年規劃。”［9］毛澤東這里主要講了四點：一是“有計劃”結束無政府狀態；二是人類要有意識地控制自己，不能盲目失控；三是全體人民一起來做，要全民行動；四是要施行計劃生育十年規劃。這些無疑是毛澤東對人類自身生產實行有效計劃管理體制思想的概括與體現，是實現我國人類自身生產健康均衡有序可持續發展的根本方針與可靠保障。正是由于在這方面的缺失，沒有做到毛澤東要求那樣真正使人類自己“控制自己”，施行“十年規劃”。須知，“十年規劃”實際上帶有全局性、戰略性、人類自己控制自己，落實計劃生育的總體方案，是國家實現對人類自身有意識有計劃管控最有效的手段與方式。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并沒有實行“計劃生育十年規劃”，而是對計劃生育出臺了許多行政命令及管制措施；為期五年的國民經濟發展規劃也很少對人口總量、平均增長率、發展目標、任務、存在問題及主要對策等做出詳細規定。而這種缺失，恰恰是造成中國人口結構失衡的一個根本性原因。

3.人口政策缺欠及其負面效應：中國人口結構失衡的政策原因

迄今為止，中國已實行計劃生育政策40多年，總體上說是成功的。其最大的成績就是少生了近六億人口，使人口迅猛增長的勢頭得到了有效遏制，國家的資金積累不斷增加，社會主義建設的速度大大加快，使中國跨進了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及中等收入國家的行列。

但是，應該承認我國的計劃生育政策還存在不少缺欠與偏誤，最根本性的缺欠是沒有堅決準確地按照毛澤東的指示來做。具體表現為：（1）毛澤東指出：對計劃生育“要進行試點，逐步推廣，逐步達到普遍計劃生育”。［9］這是毛澤東為我國實行計劃生育政策制定的根本指導原則，即“三步走”原則。第一步先行試點。這是取得經驗、檢驗政策實施效果的關鍵環節，也是保證計劃生育政策安全落地、取得長期可持續效果的必要步驟，更是檢驗人民群眾認可度、擁護率的重要措施。第二步逐步推廣。由點到面，逐步推開計劃生育政策，這是毛澤東辯證唯物主義的實踐論思想的集中反映與實際運用。然而，我國在實際中推行計劃生育政策顯然是過于急促，過于追求一步到位，缺乏“逐步到位”的漸進性，甚至根本沒有“逐步推廣”的過程。第三步，“逐步達到普遍計劃生育”。從“試點”到“普遍計劃生育”，需要一個較長的時間與過程，這個過程在不同地區、不同行業、不同領域以及城鄉之間都要有所不同，不能齊步走、一刀切，需要各級領導干部深入實際，調查研究，制定有針對性的符合本地區、本行業、本領域的具體實施方案。決不是從上到下一個“紅頭文件”下來，全國就“遍地開花”，各地都來執行那么簡單。因為生育問題涉及千家萬戶，涉及人類自身生產與再生產是否可持續問題，更涉及到子孫后代的未來大計，所以這個“過程”寧肯長一些，也絕不能過短，甚至取消。（2）毛澤東指出：“計劃生育，要公開作教育，無非也是來個大鳴大放、大辯論。”［9］這是毛澤東相信人民群眾、依靠人民群眾思想的具體偉大實踐。計劃生育政策關乎全國人民的切身利益，一定要依靠人民群眾來貫徹執行。只有作公開教育，大力宣傳，開展大辯論，讓人民群眾充分發表意見，深刻掌握政策精神實質與具體要求，才能變成億萬家庭的自覺行動。我國的計劃生育政策，正是由于缺少“公開教育”及“兩大”環節，才出現較多家庭對計劃生育政策不理解、不支持，甚至產生抵觸、反抗行為。（3）毛澤東認為：“將來要做到完全有計劃的生育，沒有一個社會力量，不是大家同意，不是大家一起來做，那是不行的。”［9］計劃生育不僅是適齡生育夫妻以及其家庭的事，還涉及或牽扯到社會各個方面，如醫療保健、托兒所與幼兒園建設、學前教育、小學、中學及大學等學校教育問題，需要社會相關部門參與，必須有社會力量的幫助與支持。我國實行計劃生育四十多年來，在動員社會力量廣泛參與，讓“大家同意”“大家一起來做”等方面，真可謂是差強人意，距毛澤東主席的要求相差甚遠。

4.傳統社會觀念及習俗：中國人口結構失衡的重要社會因素

傳統社會習俗，看上去是一種“軟”性的東西，但它一旦形成勢力，對經濟社會發展的影響與作用是很“硬”很大的，并且持續時間長久，短時間內難以克服與消除。

男女不平等的觀念與社會習俗，對我國人口結構的影響頗大，是造成我國現階段人口失衡的一個重要因素。其主要表現為：（1）在生育上重男輕女。在實行計劃生育政策允許一對夫妻生一個孩子的時候，眾多家庭只愿意生一個男孩，不要女孩。這在農村表現更為突出，因為男孩養家，好傳宗接代。男權思想、大男子主義正成為一種社會習俗，作為一種傳統勢力，無疑是造成中國人口男性多出女性3490萬人的一個重要原因。（2）在學習與教育上重男輕女。許多家庭在學習與教育上男性優先或男孩第一，尤其在落后地區或貧困家庭更為突出。一些女孩由于得不到基礎教育而淪為文盲與半文盲，陷于貧困之中。（3）在就業問題上重男輕女。就業是人生中最關鍵的一步，是人口生產與再生產的轉折性環節。它不僅標志著一個人開始成熟而步入社會，而且是勞動創造財富，以自身的體力與智力貢獻社會的開始，在這個關口存在的重男輕女，是違法違規的最大的不平等、不公平。許多單位在招工、用人上憑借種種借口，以各種堂而皇之的名義公開規定用男不用女。就業上的女性歧視，無疑阻斷了女性正常生活與成長之路。不僅影響女人的成長與未來，更關乎人類社會男女兩性人口能否均衡的大問題。

綜上可見，造成中國人口結構失衡的原因是多方面、多種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其中，主要原因有兩個：一個是政策上的原因，即強制計劃生育政策偏誤所致；另一個是宏觀管理上的原因，即對人類自身生產與再生產有效管控的缺失。當然，其它兩項原因亦不可忽視，尤其是理論認識與理論指導，這是方向性問題。因此，對中國人口結構失衡問題，要抓住重點，進行綜合強力治理。

三、中國人口結構失衡調整的基本戰略

由于中國人口結構失衡是在總量偏多條件下的失衡，因而面臨雙重任務，既要管控總量，又要調整結構。因為調整結構不能像物質資料生產與再生產那樣可以“取長補短”，而只能“補短”，無法“截長”（即不能讓“多余”的人口消失或死亡），這就難免使人口總量繼續增長，難以實現人口總量控制目標。而總量目標若不能得到有效控制，反過來又會使結構優化難以實現。這種總量控制與結構優化的“兩難”性矛盾，必然增大中國人口調整的復雜性與艱難性，一般性的調整肯定難以奏效。所以，必須采取針對性極強的政策舉措進行強力調整。

1.充分認識中國人口結構調整的極端重要性

在實際工作中，從思想理論上提高對人口結構調整重要性的認識極為重要。只有思想理論認識提高了，才會有行動的主動與自覺，只有人口結構調整的方向、目標、路徑及措施都清晰了，才會使調整工作取得更好的成效。

人口結構調整事關制度變革與社會變遷，事關國家的未來。按照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人口的生產與再生產與物質資料的生產與再生產這兩種生產都是“歷史中的決定因素”，但其地位與作用是不同的。物質資料的生產與再生產是人類社會存在與發展的基礎，而人口的生產與再生產則是基礎之基礎。因為它是物質資料生產與再生產賴以存在與發展的根本前提。正因為如此，人口結構不僅影響、制約甚至決定物質資料生產結構，還影響、制約乃至決定社會階級結構，決定制度更替及社會變遷。恩格斯在分析“歷史中的決定因素”——兩種生產時明確指出：“一定歷史時代和一定地區的人們生活于其下的社會制度，受著兩種生產的制約：一方面受勞動的發展階段的制約，另一方面受家庭的發展階段的制約。勞動愈不發展，勞動產品數量、從而社會的財富愈受限制，社會制度就愈在較大程度上受著血族關系的支配。然而，在以血族關系為基礎的這種社會結構中，勞動生產率日益發展起來；與此同時，私有制和交換、財產差別、使用他人勞動力的可能性，從而階級對立的基礎等等新的社會成分，也日益發展起來了，這些新的社會成分在幾世代中竭力使舊的社會制度適應新的條件，直到兩者的不相容性最后導致一個徹底的變革為止。”［8］可見，兩種生產如何有機結合與統一及其結構如何實現合理化，對制度變革與社會變遷具有決定性意義。所以，強力調整中國的人口結構失衡，乃是關乎國家前途命運的大事，切不可等閑視之。

2.加強對人口生產與再生產的有計劃管控

新中國成立以來，關于社會主義人口規律的爭論一直沒有停止。為了更好地掌握與運用社會主義人口規律，搞好對人口結構失衡的調控，迫切需要把對社會主義人口規律的認識，統一到馬克思上述論述上來。據此，我們認為，實現人口生產與再生產“有意識有計劃控制”是社會主義人口規律。這是因為：（1）只有人口生產與再生產的有意識有計劃，才能與物質生產過程的有意識計劃控制相匹配、相協調、相一致。有意識有計劃性是盲目無政府狀態的對立物，兩種生產都不可以在盲目與無政府的狀態中自行盲目發展。（2）“有意識有計劃控制”不能認為是純主觀的東西，規律都是客觀的。但必須明白，人類自身的規律與自然界和物質生產過程的規律是不一樣的，人有思想，人有主觀意識。站在人自身生產過程之外來觀察，“有意識有計劃”確實是貫徹于人類自身生產與再生產過程中的內在必然性。（3）人類自身生產（人口生產）不是商品生產，因為其產品——人口自身不是商品，社會主義是不允許人口買賣的。所以馬克思講的商品拜物教的“神秘紗幕”，在社會主義人口生產上是不存在的。（4）當今中國雖然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尚未進入發達社會主義社會，但是，人口生產與再生產實現有意識、有計劃管控的客觀條件已經具備。因此，按照社會主義人口規律的要求，要努力對人口生產與再生產實行有意識、有計劃的管控。

調整人口結構失衡，是當今中國實現對人口生產與再生產“有意識、有計劃控制”的一項重要任務。首先，要建立健全全國人口生產與再生產的專門管制機構，健全自下而上的人口生產與再生產的管理體系與機制。原有的機構叫計生委，專司計劃生育之職，并沒有把人口生產與再生產的相關職責都承擔起來，似有職責缺欠。但如今把人口這個中國最大的問題放在國家“健康委”這個籠而統之的機構之下來管，顯然不適應社會主義新時代人口發展戰略目標需要，更難以完成艱巨的人口結構失衡調整的目標任務。所以，成立專門的人口管控部門已勢在必行。應自下而上建立健全人口管控機制，使全國人口生產與再生產處于國家有意識有計劃的控制之下。其次，要制定國家人口發展與控制十年規劃。這應該包括近五年人口結構失衡調整計劃。計算機科學的發展及其廣泛應用，為對人口生產與再生產實行嚴格統計與監測，為實行更精準科學的人口中長期規劃提供了十分有利的條件與發展空間。最后，要切實強化計劃調節對人口結構失衡的作用。人口生產與再生產不能任由市場調節。人口生產與再生產的資源配置方式不能像物質資料生產與再生產那樣由市場機制起決定作用，而只能由政府來決定，計劃機制起決定作用。我國人口結構之所以出現目前的失衡，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在于錯誤地將人口生產與再生產同物質資料生產與再生產二者的資源配置方式及生產與再生產的調節手段混同起來，以為搞市場經濟，也包括人口的生產與再生產，這是一個重大誤區，必須從理論與實踐的結合上將其糾正過來。強化計劃調節，包括強化指令性計劃調節都是必要的。

3.變革單向城市化方式，實現城鄉雙向融合發展

城鄉人口結構失衡植根于城鄉矛盾。解決我國目前的人口結構失衡，必須處理好城鄉之間的矛盾。城鄉之間的矛盾對立本質上是利益的矛盾對立，是基于社會大分工產生的。馬克思指出：“某一民族的內部分工，首先引起工商業勞動和農業勞動的分離，從而也引起城鄉的分離和城鄉利益的對立。”［10］

資本主義促進了社會分工的發展，使城鄉對立加劇，造成了城市對鄉村的掠奪和統治。馬克思指出：“資產階級使鄉村屈服于城市的統治。它創立了更大的城市，使城市人口比農村人口大大增加起來，因而使很大一部分居民脫離了鄉村生活的愚昧狀態。”［11］社會主義制度的建立消滅了城鄉對立，但利益矛盾并沒有消失。處理好這個利益矛盾，始終是社會主義國家的一項重大而艱巨的任務。如果處理不好，矛盾激化還是有可能轉化為矛盾對立的。建國以來，我國一直為縮小城鄉差別而大力推行城市化和工業化，并取得了亙古未有的成績。城市人口迅猛增加，農村人口急劇減少。辯證地看，城市化水平提高的大方向是正確的。但在城市化快速推進過程中，也暴露出一個突出問題，那就是盲目過度追求單向城市化。所謂單向城市化就是以犧牲農村與農業的發展為代價，只鼓勵農村人口進城，而不倡導城市人口下鄉，孤立片面地追求城市化。這正是造成我國城鄉人口失衡的癥結所在。

城鄉雙向融合發展，是改變我國城鄉人口結構失衡的正確路徑選擇。所謂城鄉雙向融合，即是在推進城市化進程同時，一定要以新農村建設與農業產業振興為前提，達到城市與鄉村雙向繁榮。為此，要進一步深化戶籍制度改革，不僅要放開城市戶籍，也要放開農村戶籍。在鼓勵農民工進城同時，也應鼓勵城市居民下鄉，尤其應鼓勵城市居民帶資本、技術、知識、信息及家屬和相關人員下鄉，發展農村一、二、三次產業。為解決城市下鄉人員的占地問題，有必要在確保18億畝耕地的前提下，放開農村閑置土地及宅基地的使用權，允許已經進城的農民轉讓其宅基地及閑置土地的使用權，讓城里人下鄉將“空心村”“無人莊”變成人丁興旺、產業發達、環境美麗、生活幸福的樂園。

4.促進區域人口合理流動，縮小區域差距

由于我國區域間人口結構失衡的原因之一是人口在不同區域間的不合理流動，因而必須針對“病因”對癥“下藥”，那就是大力度引導人口在各地區之間合理流動與遷徙。

首先，要縮小發達地區與落后地區經濟發展水平的差距及收入差距，促進區域經濟協調發展。由于我國各個地區的自然條件、人口與資源狀況以及資本、技術等不同，經濟發展速度各異，必然導致經濟發展水平大不相同。經濟發展水平不平衡，是經濟發展不平衡規律作用的必然結果。但是，經濟發展水平差異過大，由此而產生的收入水平及福利差距過大，這會導致人口的大量非合理流動與遷徙。目前，我國經濟社會發展是東部地區十分發達，中西部地區及東北地區欠發達，人民的收入水平相差很大。受物質利益規律支配與驅使，經濟欠發達地區勞動力，尤其是科技人才、大中專院校畢業生連同家屬一起“孔雀東南飛”，造成了東南沿海地區，尤其是京津冀地區、“長三角”“珠三角”、大灣區等各類打工者和科技人才的過度聚集，而中西部地區、東北地區、西北地區由于經濟欠發達，資源枯竭，經濟滑坡，下崗失業人員劇增，生活水平下降，大量家庭舉家南遷，使得人口顯著下降。本來經過70年的支援“三北”及邊疆少數民族地區、經濟落后地區建設，全國人口大量向這些地區遷徙。現如今這種好景象、好局面已不復存在了。為了扭轉這個不良局面，在高質量發展中促進共同富裕，國家必須統籌經濟發展全局，統籌各方資源，盡可能縮小各地區經濟發展水平差距，尤其是縮小收入及福利水平差距，才能在物質利益機制上保證區域之間人口的不合理流動與遷徙得到有效的控制，從而扭轉區域人口結構失衡，保障區域經濟的健康協調可持續發展。

其次，加大財政轉移支付力度，促進各區域人民共同致富。如今中國人民共同脫貧目標業已實現。但共同富裕目標還遠未達到。實現共同富裕，從根本上使從貧困地區向富裕地區的大規模人口流動與遷徙趨于平穩及合理化。因為無論生活在什么地區，若大家富裕程度差不多，就沒有必要東跑西奔。追求高收入、高福利的盲目人口流動與遷徙就會自動衰減。這樣，區域間的人口結構失衡，就可能得到緩解與消除。所以，加速實現共同富裕實乃是解決中國人口結構失衡的治本之策。

那么，怎么加快實現共同富裕？正確的途徑是“先富幫后富”。鄧小平指出：“先富起來的地區多交點利稅，支持貧困地區的發展”，并強調說：“在本世紀末達到小康水平的時候，就要突出地提出和解決這個問題……逐步順利解決沿海同內地貧富差距的問題。”［12］2020年，在中國已全面建成小康社會之后，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認真貫徹落實鄧小平的指示，決定全面深化改革，邁開向共同富裕目標前進的步伐。共同富裕不是“起點”富裕，也不是“終點”富裕，也不是分配的平均主義，而是一個收入水平和富裕程度逐步提高的漸進過程。就全國來說，東南沿海地區同內地的貧富差距已經拉大的情況下，解決的途徑與辦法，就是先富起來的地區多交稅利，由國家財政集中起來，再以財政轉移支付的方式，“支持貧困地區的發展”。黨的十八大以來，這種轉移支付一直在做，但支持貧困地區發展的力度尚有待加大。財政轉移支付，不僅只是資金支持，更重要的是要有配套的技術、人才等方面的支持。要像精準扶貧那樣，搞產業幫扶，鄉村振興，讓落后地區更快富裕起來。

第三，建立區域間人口流動與遷徙機制，監測與管控各地區之間人口流量、流向，減少盲目流動與遷徙。這是解決當前人口區域結構失衡不可或缺的舉措。各個省區應該建立人口監測總站，省區下屬各縣、鄉建立人口監測分站，設有專職人員負責所屬區、縣、鄉的人口流動與遷徙狀況的數量登記，標明流動遷徙人數、性別、年齡、家庭狀況等信息，并加以匯總，實行日報、月報及年底總報，逐級上傳。這些工作雖然具體繁瑣，但運用計算機很容易做到。各個省區有關機構便可很快掌握本區的人口流動與遷徙的規模、增長速度、人口流入、流出及流向等，便于制訂適當的人口監測與管控計劃，減少人口流動與遷徙的盲目性，實現本區人口流動與遷徙的科學管理。

5.調整人口政策，完善人口制度

治理與調整中國人口結構失衡，具有決定性作用的對策是要有一個好的政策及制度。我國自20世紀70年代末實行的計劃生育政策總體來說是一個好政策，但它存在一定的偏誤，即強制長期實行“一對夫妻一個孩子”的政策以及與此相關的配套政策。有偏誤的政策，必然對人口的生產與再生產發生重大負面影響，損傷與削弱政策的生命力和作用。正因為如此，調整中國人口結構失衡，必須調整人口政策。當務之急是要調整生育政策，鼓勵多生女孩，為提高女孩生育率制定一系列配套措施，以盡快改變男女性別結構失衡。同時，還要及早調整養老政策，變居家養老為主模式為社區養老為主模式。今后每建一個社區，都要配套養老院，老舊社區也要設法改擴建養老院。由于政策具有靈活性、多變性，它遠不如制度具有長期性、穩定性。基于此，解決中國人口結構失衡，使人口生產與再生產長期均衡可持續發展，從根本上說還是要靠科學的完善的人口制度。制度優于政策，制度是治國興邦之本。制度治人，則人丁興旺；制度治家，則家庭和睦；制度治國，則國長治久安。

目前我國的人口制度還很不完善，尚需要進一步改革與完善。其一，我國已經確立了人口普查制度，但現實中普而不查及漏查的現象大量存在；其二，我國已建立比較嚴格的戶籍管理制度，但現實中存在一些特殊人員有多個戶口及改戶口現象；其三，我國早已建立了人口遷移管理制度，但改革開放以后，涌現大量“人走家搬，但戶籍仍在原地”的現象。農民工早已進城變成了實實在在的城市人，但戶籍仍在本地，且享有當地農民的一切權利與待遇，如農業補貼、土地出租金等；其四，我國曾有一段時間實行嚴格的婚前及孕前檢查制度，但由于各種原因，貫徹落實的并不好。一些制度規定形同虛設，許多結婚男女（尤其在農村），并沒有做婚前及孕前檢查，結果導致一些怪胎、病胎，畸形嬰孩出現。須知，這是把好人口出生關口，保證與提高人口質量的關鍵環節；其五，優生優育本應該成為一項重大的人口管理制度，加以法制化，但在現實中卻一直被當作一般性政策，并且沒有穩定的長效機制來保障其貫徹落實。事實表明，我國的人口制度必須站在新時代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戰略高度，通過深化改革，將人口結構的性別結構失衡、年齡結構失衡、城鄉結構失衡、區域結構失衡等不良狀態調整過來，讓我國的人口生產與再生產處于穩健均衡態勢，為我國高質量發展中扎實推進共同富裕奠定堅實的優質的結構合理的人力資源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