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玉 妹 林 善 浪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深入實施區域協調發展戰略,推進京津冀協同發展、長江經濟帶發展、長三角一體化發展、黃河流域生態保護和高質量發展、粵港澳大灣區建設。區域一體化是中國不斷完善市場經濟體制的必然結果,國家大規模投資建設高速公路、高速鐵路等交通基礎設施也加速了中國區域一體化進程。
從經濟角度看,區域一體化本質上是促進要素和商品流動,實現區域資源優化配置和合理分工的過程,而要實現要素和商品在區域間的自由流動,就需要克服功能性和制度性的區域分割。因此,區域經濟一體化也分為功能性一體化與制度性一體化。功能性一體化以經濟活動本身的密切聯系為基礎,不依賴于政府之間的法規和政策協調的一體化。制度性一體化指的是地方政府之間以一定的區域協定和組織形式為框架的一體化,是由政府機構推動的一體化。功能性一體化和制度性一體化互相促進、相輔相成。區域一體化已經成為推動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手段。京津冀、長三角、粵港澳大灣區等國家重大戰略區域,19個國家級城市群,各種層次都市圈等,全國各地多層次、多形式的區域一體化如火如荼地發展,既有功能性一體化,也有制度性一體化。我國加速推動市場體制改革,先后推動京津冀、長三角、粵港澳大灣區等國家重大戰略區域的體制機制創新,完善政策支持,各地政府也采取相應的行動計劃和措施,為區域一體化發展創造制度性條件。
關于國內區域一體化問題的研究,可以追溯到古典學派亞當·斯密的分工理論。在市場機制作用下,商品和生產要素流動的結果就是原有資源錯配的地方得到糾正,新的資源配置到最適合的地方。由于不同地區的資源稟賦和區位條件存在差異,不同的產業對資源稟賦和區位條件的要求也不一樣,區域之間的產業合理分工,各得其所。通過分工與協作,可以實現區域間的優勢互補,進而提高生產效率。馬克思和恩格斯在《費爾巴哈》中精辟地指出:“生產力的發展水平最顯著地體現在分工發展水平上。”[1]20世紀90年代,國內外學者開始對區域一體化問題進行理論研究。Bayoumi和Rose指出:“貨物和資本流動的內部邊界障礙是不可忽視的。”[2]Gunessee和Zhang對國內區域一體化測量方法進行梳理和回顧,將其劃分為三種主要方法,即貿易流法、資本流法和價格法等[3]。關于國內區域一體化經濟效應問題的研究,Bekaert等人認為,國內區域一體化有助于各國生產力的增長和縮小區域差異[4]。面對中國區域之間的關系,學者們研究發現中國區域之間的市場分割現象比較嚴重。鄭毓盛和李崇高認為區域間市場分割導致效率損失很大[5]。陸銘和陳釗認為市場分割有利于區域經濟增長但損害宏觀經濟效率[6]。付強認為在產業高度同構環境下市場分割有利于區域經濟增長,是否對宏觀經濟增長產生損害則取決于產量競爭和價格競爭條件的差異[7]。關于國內區域一體化與產業的關系問題,現有文獻較少涉及,且主要集中在產業分工方面,較少涉及產業協同發展領域。范劍勇研究了長三角一體化,認為區域之間會形成制造業專業化分工,并帶動制造業區域轉移[8]。Lin認為,隨著高速鐵路網絡的建設,中國區域一體化得到發展,促進了城市之間知識密集型服務業、旅游服務業、其他服務業和制造業的專業化分工[9]。
產業分工和合作是區域一體化的關鍵,但現有文獻研究還不充分。長三角一體化是國內最早、最成熟的樣板之一。《中國統計年鑒2022》數據顯示,2021年長三角三省一市的常住人口占全國的16.7%,GDP占全國的24.1%,在全國經濟格局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長三角超大城市上海與特大城市杭州、南京的直線距離分別約為165公里和270公里,孕育了一批大型城市,這在發達國家尚無先例。在長三角這樣的大城市、特大城市密集的區域內推動產業協同發展,構建產業分工協作發展格局,不僅對中國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具有現實價值和戰略意義,也對其他發展中國家實現現代化具有參考價值。
從1982年國務院成立上海經濟區規劃辦公室,到2019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長江三角洲區域一體化發展規劃綱要》,長三角一體化經過了近40年的發展歷程。近年來,在區域一體化過程中,長三角跨區域產業協同發展呈現出下面五個特點。
1.優化二、三產業的跨區域空間布局
長三角一體化使得生產要素和人才流動更為便捷,推動產業空間布局的持續優化。上海和蘇、浙、皖省會城市隨著商務成本上升,第二產業在國民經濟中的比重呈現持續下降趨勢,第三產業占比逐年攀升。其中,杭州、南京和合肥三個省會城市第三產業占GDP比重超過60%,上海超過70%。相應地,非省會城市搶抓機遇,采取政府引導與市場推動相結合的方式,大力發展先進制造業,并通過聯合招商、政策支持、稅收共享等方式,不斷探索共建園區、產業飛地、一體化示范區等合作模式。以上海和嘉興共同建設的張江長三角科技城為例,上海負責推進產業項目的引進,而嘉興主要在土地、人才等方面提供資源。浙江蕭山和安徽宣城合作共建宣城新塘羽絨產業園,政府通過引導頭部企業入駐,吸引相關配套企業落地,打造新的羽絨產業集聚區。在蘇、浙、皖省內各地區之間也加強了協調。例如,浙江寧波、紹興、嘉興、舟山、衢州通力協作,共同打造綠色石化先進制造業集群;江蘇連云港、泰州和無錫共建生物醫藥產業集群;江蘇蘇州、無錫和南通協同發展高端紡織集群,先進地區開發區與26個山區縣建設以先進制造業為主的“產業飛地”。安徽出臺了《皖北承接產業轉移集聚區建設實施方案》,選定皖北6市、滁州和六安開發區(園區)、其他符合條件的園區作為承接產業轉移的主要平臺,推動皖江8個地級市和其他部分地區的皖江城市帶承接產業轉移示范區建設,重點對接沿滬寧產業創新帶和G60科創走廊。整體上看,長三角初步形成了以上海為核心、以杭州和南京為重點的服務中心以及以京滬沿線、沿江和滬杭甬沿線為重點的制造業聚集帶,皖北和蘇北成為承接產業轉移的主要集聚區。
2.構建跨區域分工協作的制造產業鏈
推動制造業轉型升級已經成為滬、蘇、浙、皖各地政府的重要任務。一是淘汰落后產能,推動企業進行技術改造升級,實現高端化、智能化、綠色化、品牌化發展;二是推動上海、蘇南、浙東、浙北地區制造業向皖北、蘇北或其他中西部地區轉移;三是重點推進關鍵產業鏈和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在具體工作上,上海以“一極三帶”、“3+6”新型產業體系布局,聯動長三角,打造全球卓越制造、具有國際競爭力的高端產業集群。浙江實施“畝均論英雄”,對開發區(園區)進行深度整合,其中全省開發區(園區)總數由1059個整合為134個,以大開發區支撐制造業升級。浙江設立寧波前灣新區、杭州錢塘新區、紹興濱海新區和湖州南太湖新區,作為承接上海非核心功能轉移、浙滬合作、對接長三角一體化的前沿平臺。江蘇設立虹橋—昆山—相城、嘉定—昆山—太倉、南通滬蘇跨江融合試驗區等對接上海的前沿平臺,設立頂山—汊河、浦口—南譙、江寧—博望和蘇、浙、皖交界地區的長三角產業合作發展區,推動產業跨界轉移和分工協作。到2020年,江蘇規模以上高新技術企業超過1萬家,占全省規模以上工業企業總數的26.9%,產值占全省規模以上工業企業總產值的38.3%,利潤占全省規模以上工業企業總利潤的50.0%以上。安徽一手抓傳統產業高端化,一手抓戰略性新興產業,出臺首臺(套)重大技術裝備、首批次新材料、首版次軟件發展的“三首一保”政策,推動建設國家新型工業化產業示范基地,積極引導制造業向高端化發展。三省一市通過制造業轉型升級和結構調整,主導產業優勢愈發明顯,朝著區域專業化分工新格局發展。在長三角41個地級市中,規模最大的5個產業占全部制造業比重超過70%的城市有8個,分別是銅陵、舟山、亳州、淮南、池州、合肥、連云港、馬鞍山;占60%—70%的有4個,分別是蕪湖、衢州、無錫、上海。
3.構筑多層次的生產性服務業聚集區
隨著產業結構的不斷優化和升級,服務業逐步成為長三角經濟的主導產業。《長三角年鑒》數據顯示,除了上海以外,2020年第三產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蘇、浙、皖分別達到52.5%、55.8%和51.0%,分別比2016年增加2.0、4.8和4.6個百分點,呈加快發展的態勢。其中,2020年上海服務業增加值達到28307.54億元,2016—2020年年均增長率為6.8%,高于第二產業增加值的2.8%、工業增加值的3.0%;2020年上海第三產業固定資產投資的比重達82.1%,實際利用外資的比重達94.5%。除了上海之外,浙江除了嘉興和湖州,其余9個地級市第三產業占GDP比重超過50%;江蘇有5個地級市超過50%,安徽有6個地級市超過50%。國際經驗表明,生產性服務業具有不受地域限制、易于復制擴張、資源消耗低、附加值高等特性,在經濟增長中扮演著較為重要的角色。根據生產性服務業在第三產業增加值中的占比,長三角地區大體上分為五個梯隊,第一梯隊的城市有上海和南京,第二梯隊是杭州和合肥,寧波、舟山、蘇州為第三梯隊,第四梯隊包括無錫、六安、蕪湖、揚州、連云港、嘉興、馬鞍山、泰州、臺州、常州、淮安、南通、湖州、衢州、池州、金華、宿遷、銅陵等。第一、第二梯隊主要依托省會城市綜合優勢,第三、第四梯隊主要依托港口和制造業聚集的優勢。其中,上海市政府較早重視和扶持生產性服務業的發展,“十一五”期間就設立了9個生產性服務業聚集區。近年來,上海市設立了一批服務業創新發展示范區。《上海市生產性服務業發展“十四五”規劃》數據顯示,2016—2020年,上海生產性服務業重點領域營業收入從22062.37億元增加到30552億元。不僅如此,隨著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等的發展,數字技術與服務業深度融合,服務業朝著知識、技術密集型方向發展。《長三角年鑒》數據顯示,2020年上海和杭州的金融、信息服務、租賃和商務服務、科學研究和技術服務四個行業增加值的占比超過50%,南京這一占比為45%,合肥、蘇州、無錫和常州也超過30%。
4.建設“一極兩核多點”的跨區域原始創新策源地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加快打造原始創新策源地,加快突破關鍵核心技術,努力搶占科技制高點。”[10]科技創新策源地既要產出原始創新成果,又要具備成果輻射功能,其根本任務是突破核心技術,搶占科技高地。因此,建設科技創新策源地,要以提升原始創新能力和創新成果輻射能力為核心。科技創新中心是創新策源基礎,大學和科研院所是策源動力,科技企業孵化是策源重要輻射通道,側重于“0—1”的科學新發現、技術新發明。長三角區域聚集了全國1/3的研發經費、研發人員和重大科技基礎設施,1/5的“雙一流”高校,2/5的專利授權量,1/3的國家級高新技術企業。其中,滬、蘇一流大學建設高校分別有4所和2所、浙、皖各1所;滬、蘇一流學科建設高校分別有10所和13所,浙、皖各3所。滬、蘇中科院研究院所分別有16個和9個,浙、皖各1個[11]。根據滬、蘇、浙、皖三省一市《2020年科技經費投入統計公報》,從研發經費投入看,2020年江蘇投入3005.9億元,浙江投入1859.9億元,上海投入1615.7億元,安徽投入883.2億元。從城市看,蘇州研發經費為761.59億元,杭州為578.8億元,南京為515億元,寧波為354億元。從發明專利授權數看,上海為24208件,杭州為17343件,南京為14904件,蘇州為9909件,合肥為7593件。目前,長三角區域基本形成了以上海為一極、杭州和南京為兩核、蘇州和合肥等多點的策源地空間格局。在前沿領域研究上,滬、蘇、浙、皖各有側重,錯位協同。例如,上海市和中科院合作成立了量子科學研究中心,整合相關科研院所,聚焦新型量子材料、關鍵量子器件等前沿領域的研究;江蘇南京大學專攻超導量子計算和模擬等領域,研究水平走在全國前沿;浙江阿里巴巴達摩院聚焦可控量子比特、量子電路模擬器等領域,在全國范圍內首次完成了可控量子比特的研發制作;安徽中國科學技術大學聚焦量子通信等領域,研究成果全球領先。
5.打造跨區域協同創新共同體的示范樣板
共同體的概念最早出現于社會學,指具有共同價值認同和共同利益、相互關聯的主體按照一定的方式和規范組成的正式和非正式組織。建設創新平臺、創新要素和創新政策跨區域共商、共建、共享的跨區域協同創新共同體,是推進長三角一體化發展的重要任務,現已取得一定的成效。在跨區域協同創新機制方面,科技部與三省一市聯合設立了長三角科技創新共同體建設辦公室,共同出臺了《長三角科技創新共同體發展規劃》等文件。在跨區域協同創新環境方面,“長三角科技資源共享服務平臺”集聚了大型科學儀器36959臺(套)[12],實現各類科研資源的開放共享,并推動創新券跨區域互認互用。在跨區域協同創新策源方面,上海聯動三省積極探索,以“揭榜掛帥”等方式開展科技聯合攻關,在集成電路、生物醫藥等關鍵領域取得許多突破性成果。在成果轉移轉化方面,長三角國家技術創新中心已實體化運作,國家技術轉移東部中心在長三角地區設立了19個分中心網絡[13]。在跨區域協同創新空間的建設方面,G60科創走廊已經成為跨區域協同創新共同體的樣板模式。長三角G60 科創走廊包括G60 國家高速公路和滬蘇湖、商合杭高速鐵路沿線的上海松江區,江蘇蘇州,浙江杭州、湖州、嘉興、金華,安徽合肥、蕪湖、宣城9 個市(區),最早由上海松江區政府提出構建,如今已納入國家“十四五”規劃綱要,是基層實踐上升為國家戰略的典型案例。“科創飛地”是G60科創走廊跨區域協同創新的重要形式,即依托本地優勢產業引入異地的創新資源,或者到人才資源優勢地區設立“飛地孵化器”,鼓勵資金、技術成果、品牌、管理等多要素進行跨區域合作。
長三角跨區域產業協同發展是一個長期的、漸進的過程,并隨著長三角區域一體化水平的提升而逐步演進。目前,長三角跨區域產業協同發展不可避免地存在著一系列深層次問題。
1.跨區域產業協同發展體制機制不健全
現有的跨區域產業協同發展機制大多屬于導向性機制,其實際效果有限。局限于地方自身利益,一些跨區域產業協同發展機制沒有很好地落實,有的缺乏具體協調和操作機構,有的責任主體不明確。地方政府對企業空間布局的干預力度比較大,存在惡性競爭現象,嚴重干擾了要素市場化流動,導致資源不能按照區位優勢進行合理配置。對大企業,尤其是高新技術產業、戰略性新興產業的頭部企業,各地政府爭相引進;對產能落后企業,有的地方政府采取“一刀切”辦法驅趕,而不是引導企業通過技術改造進行轉型升級。
2.部分地區跨區域產業協同效果不顯著
2019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了《長江三角洲區域一體化發展規劃綱要》,國家有關部門和三省一市各級政府出臺了相應的配套政策,制定了專項行動計劃,對推動跨區域產業協同發展發揮了積極作用。但是,部分地區制定的政策脫離實際,政策效果不顯著,甚至流于形式。例如,有的地方要求每個縣市都要與上海各個區結對子,定期開展活動,引進產業和資源,但效果不明顯。一方面,資源流動和產業布局更多地受市場機制驅動,地方政府的影響有限;另一方面,上海各級政府面對外地眾多結對子的活動,大多疲于應付,難有實際效果。
3.地區之間產業素質參差不齊
總體而言,長三角地區以上海為中心,沿京滬交通帶、沿長江、環杭州灣地區生產性服務業和高技術產業占比高,而浙西南、蘇北、皖北和皖西地區產業素質比較低,生產性服務業和高技術產業占比較低,承接的產業多數是傳統產業,技術含量低、污染比較重、企業規模小、技術能力弱。例如,皖北、皖西和蘇北地區承接了不少蘇南和環杭州灣地區的傳統的、小規模的化工企業和機械制造企業。一方面,這是由于皖北、皖西和蘇北地區的產業基礎比較弱,產業鏈配套不完善,人才支撐不足;另一方面,上海和蘇南、環杭州灣地區對長三角欠發達地區的產業輻射能力有待提升。
4.跨區域產業布局存在“路徑依賴”
目前,長三角各地產業結構雷同現象較為普遍。一方面,部分地方政府制定的產業發展規劃和扶持政策,不能很好地反映本地的區位條件和資源條件,區域之間產業定位不準確,難以形成合理分工;另一方面,20世紀90年代中國進入重工業化階段,一些重工業布局不是資源稟賦的選擇,而是政府上項目、搞補貼、追逐GDP的結果,而重工業普遍投資大、回收期長,產業升級和布局調整面臨很大的沉淀成本。多方面原因導致長三角三省一市之間存在著普遍的結構雷同現象,上海、浙江和江蘇之間更為明顯,汽車制造業、電子設備制造業和化工業是三地主導產業(見表1)。
5.跨區域科創產業融合存在著體制性障礙
在長三角地區,中小型民營企業、外資企業數量較多,對技術創新投入的動力和能力不足,以企業為技術創新主體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現階段,技術創新資源主要集中在國有科研院所,特別是中科院系統和“雙一流”建設高校,如授權的專利就主要來自中科院系統和“雙一流”建設高校。國有科研院所受體制機制制約明顯:一是受短期化考核和學科評估壓力的影響,普遍不重視基礎性學科建設,難以實現重大原始創新,普遍存在技術創新重數量、輕質量的現象;二是人才、知識、技術、資金等創新資源跨地區、跨部門開放共享的動力不足、體制性障礙多,缺乏長效機制,產學研關聯性的質量不高,創新資源利用效率低。三是知識和技術創新成果的轉化能力弱,跨區域轉化難度更大,技術轉讓、市場中介等技術成果轉化機制尚未健全,缺乏全覆蓋的有效的信息管理和信息共享平臺,許可的專利占同期授權量的比例不到1%[14]。地方政府對技術創新的重復投入現象較為普遍,地區之間科技規劃與產業規劃差別不大,優勢科技創新資源未能實現深層次聯合與互補,碎片化特征較為突出,區域創新尚未形成較為完整的分工與合作格局。

表1 2020年長三角三省一市制造業中產值/營業收入最大的五個行業
為了進一步提升長三角跨區域產業協同發展水平,需要采取以下措施。
1.提高政府跨區域治理能力
制度性一體化是推進長三角區域一體化發展的重要前提,長三角區域內各地政府的決策、政策和運行機制存在很大差異,如果沒有協調發展的制度機制,就會阻礙長三角一體化進程。目前,長三角實行“上下聯動、三級運作”的協調機制。“上下聯動”主要是中央層面成立的領導小組,聚焦頂層設計,下設辦公室,推進具體工作。“三級運作”包括:審議、決定重大事項的三省一市主要領導座談會;協調推進重點難點事項的長三角區域合作與發展聯席會議;以及負責戰略決策研究謀劃、統籌協調和督促檢查等工作的聯席會議辦公室和12個重點專題合作組。提高政府跨區域治理能力,一要強化協商機制,完善產業規劃、企業登記、市場監管、環境保護、公共服務等重點領域重大政策的溝通協調機制,建立重點領域地方法規和標準規范的協同機制,提高法規、標準規范和政策制定的統一性、規則的一致性和執行的協同性,促進區域間要素自由流動和區域統一大市場建設;二要進一步強化聯席會議辦公室和12個重點專題合作組的職能,推動各地方政府職能部門貫徹落實主要領導座談會、聯席會議的決策精神,建立督查機制。
2.推進跨區域創新鏈和產業鏈銜接聯動
長三角區域是我國創新資源最富集、經濟最有活力的地區之一,但創新資源分布不均、區域經濟不平衡問題突出。由于行政區劃和體制機制障礙,區域資本、技術、成果、人才等創新資源難以有效流動,嚴重影響跨區域科創產業融合。上海科技教育發達,江蘇實體經濟基礎好,浙江市場活力強,安徽在新技術方面有后發優勢。如何培育多層次科創產業融合機制,更好地發揮三省一市的比較優勢,推動跨區域科創產業融合,是一個十分重要的課題。具有優勢產業集群的地區,可以根據產業鏈的薄弱環節,有針對性地引入異地創新鏈,支持具有優勢學科、技術創新團隊的科研院所異地設立產業技術研究院等功能性平臺、科技成果轉化中心或基地;創新資源富集、高水平科研院所密集的地區,可以根據創新鏈的優勢環節,有針對性地引入“飛地”孵化器。支持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及各類開發區、園區建立戰略聯盟,開展合作互動。支持大型企業牽頭建立跨區域的技術創新聯盟、產業技術聯盟等民間科創產業融合組織。嚴格落實國家有關支持科研人員兼職和創新創業的政策,推動科技人才柔性流動。
3.優化跨區域協同創新共同體
原始創新以建設大科學裝置為基礎,中央政府和省(市)政府要根據長三角學科優勢,加大對大科學裝置的投資力度,加大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建設力度,加快形成國家級大科學裝置集群。加強大科學裝置等創新資源管理和使用立法,依法推進公共重大科技創新平臺、大型儀器設備、科技文獻、科技成果轉讓等公共科技資源開放共享平臺建設,搭建三省一市科技創新公共資源和公共服務的平臺總門戶。支持長三角區域各學科、各領域進行研究合作以及技術創新合作。以任務為導向,構建“固定+流動”的人才組織網絡,依托重大科技項目組織等平臺,促進研究人員的跨區域流動,推動人才的區域合作。大力發展科技金融,鼓勵在長三角區域跨省(市)開展科技風險投資活動,推動科技金融創新。
4.創新跨區域科技成果轉化機制
科技成果轉化率低是國有科研院所長期存在的問題。要創新體制機制,提升長三角技術交易平臺的運作效率,建立長三角技術交易市場聯盟,提升長三角技術轉移和成果轉化效率,加快科技成果轉化。扶持壯大一批集技術信息服務商、成果交易平臺運營商和成果轉化服務商“三商一體”的營利性科技成果轉化互聯網平臺和市場化運營主體。支持互聯網平臺運營主體有效聯動和銜接各地生產力促進中心、評估咨詢機構、科技信息中心、知識產權法律中介機構等專業服務機構提供線下定價咨詢、合同擬定、資料交付、交易行為公證、款項支付等專業化咨詢服務以及交易代理經紀服務,形成技術交易全流程保障體系。
5.培育分工協作的創新產業集群
立足長三角各地區實際,推動優勢互補,在創新的投入、產出、擴散、支持各個環節進行深度合作,實現創新產業在區域間的聯動,共建全球性的創新產業集群。加強創新產業規劃編制和指導,強化跨區域溝通協調,對創新產業相關規劃進行編制和調整,對產業鏈進行深度梳理,對協同創新的空間進行布局,形成分工合理、優勢互補的區域創新產業發展格局。上海圍繞戰略性新興產業打造與產業鏈配套的研發體系和工業體系,形成具有全球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積極融入全球創新產業分工格局。江蘇、浙江發揮自身優勢,建設創新產業集群,實現知識、技術、產業的協同發展。安徽積極對接長三角其他地區,承接產業轉移,打造特色鮮明的創新產業體系。
推進區域一體化發展是國家重要的區域發展戰略,而產業分工合作是其中的關鍵。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堅持把發展經濟的著力點放在實體經濟上,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在區域一體化過程中,產業如何分工和合作始終是各地政府面臨的難題。要解決這個難題,既要尊重市場一般規律,也要積極發揮政府的積極作用。在長三角一體化過程中,三省一市推動產業協同發展的創新性做法,值得其他地區借鑒。當然,在區域一體化過程中,產業分工合作格局的構建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不可避免地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本文分析了長三角產業協同發展存在的問題并提出建議,也可供其他地區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