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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華簡《系年》與千畝之戰結局再考察*

2022-12-07 07:11:34
中州學刊 2022年11期

劉 偉

《國語·周語上》云:“宣王即位,不籍千畝。虢文公諫。”“王不聽。三十九年,戰于千畝,王師敗績于姜氏之戎。”[1]此言宣王不行籍田禮,且不聽勸諫,最終釀成了千畝之戰的敗局。《國語》中的這條記載是后世學者討論籍田禮和千畝之戰的核心史料,各種學術觀點均是以此為基礎,再結合其他資料而提出的。清華簡《系年》公布后,其中關于千畝之戰的敘述又引起一些學者關注,對相關問題如“千畝”的稱謂、千畝所在地、千畝戰役是一次還是兩次以及其發生的具體時間等均有較多研究,并產生了一系列新成果,推動了相關研究的進一步深入①。劉國忠先生指出,“清華簡中所發現的眾多與西周史有關的文獻,為研究西周史開辟了一個新的天地。其中不少記載都為傳世文獻所無,或與傳統看法不同,為我們揭示了西周許多不為人知的歷史真相,也為認識一些聚訟不休的歷史事件提供了重要依據”[2]。新出文獻對古史研究的促進作用,由此可見一斑。筆者此文,擬在學界現有成果基礎上,對千畝之戰的戰果進行再考察,希望得出一些可以參考的新認識,并請方家指正。

一、“敗績”與“有功”:傳世文獻歧說源流縷析

《國語》所載“王師敗績于姜氏之戎”之事,是相關文獻中記錄此事較早者,歷代注家基本未作解釋,可見對此戰果沒有太大疑問。《史記·周本紀》說:“宣王不修籍于千畝,虢文公諫曰不可,王弗聽。三十九年,戰于千畝,王師敗績于姜氏之戎。”[3]183明顯是沿襲了《國語》中的說法。而《史記·趙世家》則云:“自造父已下六世至奄父,曰公仲,周宣王時伐戎,為御。及千畝戰,奄父脫宣王。”[3]2148這里只關注了與趙氏先祖奄父有關的細節,但從“脫宣王”一語可以推知,宣王在千畝之戰中曾處境危險,幸得奄父救助而脫險,則此戰結果應該與《國語》和《周本紀》所說之“敗績”相類。與上舉幾處記載相比,在《晉世家》和《十二諸侯年表》中,關于此戰的描述則有非常明顯的差別。《晉世家》述其事云:“穆侯四年,取齊女姜氏為夫人。七年,伐條。生太子仇。十年,伐千畝,有功。生少子,名曰成師。晉人師服曰:‘異哉,君之命子也!太子曰仇,仇者讎也。少子曰成師,成師大號,成之者也。名,自命也;物,自定也。今適庶名反逆,此后晉其能毋亂乎?’”[3]1979《十二諸侯年表》記載比較簡略,只提到穆侯七年“以伐條生太子仇”和穆侯十年“以千畝戰,生仇弟成師”[3]662-663。可以看出,《晉世家》和《十二諸侯年表》說晉侯在千畝之戰中“有功”,且給其子取名“成師”以紀念,顯然與《周本紀》和《國語》“王師敗績”的結果不同。但這種不同究竟該做何解,尚有進一步討論的空間。

上引各條中的歧異,是后世學界聚訟不已的主要來源。可以肯定的是,司馬遷在撰寫《史記》時,根據各卷的不同主題而對千畝之戰的相關史料進行了剪裁,而在各卷中所記載的千畝之戰的不同描述,其實皆有所本。

前文已述,《周本紀》中所載本于《國語》,而《晉世家》所載則本于《左傳·桓公二年》:“初,晉穆侯之夫人姜氏以條之役生太子,命之曰仇。其弟以千畝之戰生,命之曰成師。師服曰:‘異哉,君之名子也!夫名以制義,義以出禮,禮以體政,政以正民。是以政成而民聽,易則生亂。嘉耦曰妃,怨耦曰仇,古之命也。今君命大子曰仇,弟曰成師,始兆亂矣,兄其替乎?’”[4]91-92兩相對比,可見《晉世家》所載是司馬遷根據《左傳·桓公二年》的敘述改寫而成。這樣說來,《史記》中的兩種描述分別是以《左傳》和《國語》中的記載為史料來源的,孰優孰劣確實難以論定,則學界各執一端也就很好理解了。

西晉時發現的《竹書紀年》中也有對千畝之戰的記錄,姑且不論古本與今本的真偽紛爭,當今學界所見兩本也有差異,可由表1得到證明:

表1 古本、今本《竹書紀年》所載千畝之戰相關史事比較②

古本《竹書紀年》敘述了宣王時期王室及諸侯軍隊與戎人之間發生的歷次戰爭及其結果,可以看出這樣一個特點:在有諸侯軍隊參戰的時候,周軍勝利較多,而在只有王室軍隊參戰的時候,則勝少負多,非常慘淡。但值得注意的是,具體到宣王三十九年(公元前789年)之戰,書云“王征申戎,破之”,其結果與《晉世家》《十二諸侯年表》所說似乎更加接近,但未明確說是千畝之戰。而今本《竹書紀年》所載三十九年千畝之戰結果是“王師敗逋”,與《國語》《周本紀》一致,而與古本《竹書紀年》不同。于是,與《左傳》和《國語》記載的歧異類似,古本與今本《竹書紀年》似乎也站到了不同的陣營之中,分別成為《左傳》和《國語》的支持者。那么,究竟應以誰為是?在清華簡《系年》公布之前,歷代已有不少學者直接或間接論及,或從不同角度提出了不同看法。如錢穆先生通過比對《左傳》《國語》《史記》中的記載,認為晉穆侯在千畝之戰中取得了勝利,“千畝之役,王師失利,而晉軍則有功”③。裘錫圭先生也認為錢說“不失為一種合理的解釋”[5]37,進而推測宣王千畝之戰本有勝有敗,《周語》為表明宣王不籍千畝之非,故強調其失敗一面,或者竟是硬將勝利說為失敗,猶如今本《竹書紀年》宣王四十一年條,硬將古本所記“王征申戎破之”改為“王師敗于申”[5]。顧頡剛先生也猜測說:“或許這次戰事,周師雖大敗,晉師尚得全師而退,所以晉穆侯生第二個兒子時就題名作成師了。”[6]

至于其中最具爭議,也是造成后世諸多爭議之源頭的問題,筆者以為是《左傳》杜預注中“西河介休縣南有地名千畝”的說法。由此出發,學界便提出了不籍千畝之“千畝”與千畝之戰之“千畝”非一地,而千畝之戰也有勝敗不同的兩次等觀點,沈長云先生辨之甚詳,可以參考。而其對千畝之戰勝負問題的論述,也是清華簡《系年》公布之前相關研究中最系統的。沈長云先生認為,《周本紀》言戰敗取材于《國語》,《晉世家》言戰勝取材于《左傳》,而古本《竹書紀年》也說戰勝,“三占從二,似乎千畝之戰周室方面取得勝利更符合于歷史真實,而《國語》言千畝之戰王師敗績的話則有問題”。在提出《國語》所載為“誤記”這一觀點之后,沈先生從幾個方面分析其原因:首先,宣王不籍千畝事關籍禮,與周室之與姜氏之戎發生沖突并在千畝之戰中招致敗績,似乎并無直接的因果關系。所謂“戰于千畝,敗績于姜氏之戎”,不過是《國語》作者主觀尋找出來的顯示宣王不納諫務農以致敗弱的“證據”。其次,由于宣王時期確實有過一次千畝之戰,《國語》作者便將這兩個有關“千畝”的事件聯系在一起,又因它處有宣王在千畝之戰中“既喪南國之師,乃料民于太原”的記載,聯想到此必是宣王在千畝之戰中招致失敗的結果,并從而將此認識作為歷史“證據”綴在了“宣王不籍千畝”一節之后,由是造成了對于千畝之戰之勝敗結局不同于《左傳》和《竹書紀年》的記載。再者,“宣王既喪南國之師”一語,并非如韋昭注所云,是“敗于姜戎時所亡”的王朝之師,《國語》作者將其理解為宣王在千畝之戰中因遭敗績而喪失軍隊,是完全錯誤的[7]。盡管《國語》作者是否如沈先生所說把“宣王既喪南國之師”理解為“宣王在千畝之戰中因遭敗績而喪失軍隊”還可繼續討論,但沈先生將千畝之戰相關問題與《國語》一書的編纂意圖聯系在一起來考察,也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不過,清華簡《系年》公布之后陸續發表的多篇研究成果告訴我們,關于千畝之戰勝負問題的爭論還沒有達到“畫上句號”的程度。

二、清華簡《系年》與千畝之戰結局研究新說平議

如前文所說,清華簡《系年》公布后,學界投入了極大的熱情,研究論著層出不窮,關于籍田禮、不籍千畝和千畝之戰的論著屢見紙端,與本文所關注的千畝之戰結局相關的成果也有不少,其中可見頗多新意,大大推動了相關研究的進一步深入。為便于行文與討論,先將《系年》相關文字以通行字體引述如下:

昔周武王監觀商王之不恭上帝,禋祀不寅,乃作帝籍,以登祀上帝天神,名之曰千畝,以克反商邑,敷政天下。至于厲王,厲王大虐于周,卿士、諸正、萬民弗忍于厥心,乃歸厲王于彘,共伯和立十又四年。厲王生宣王,宣王即位,共伯和歸于宗。宣王是始棄帝籍弗畋,立卅又九年,戎乃大敗周師于千畝。④

《系年》說宣王三十九年“戎乃大敗周師于千畝”,與《國語》《史記·周本紀》一致,為宣王戰敗說提供了一條新材料。而有的學者由此段文字出發,對千畝之戰的進程與結局提出了新觀點,為進一步認識千畝之戰提供了新思路。

千畝之戰究竟發生了一次還是兩次,王師、晉師在其中發揮了什么作用?這一問題在《系年》公布后又有不少討論。贊成兩次說的,如許兆昌、劉濤根據《系年》中周武王“乃作帝籍,以登祀上帝天神,名之曰千畝”的記載,贊成千畝有兩地,千畝之戰則發生了兩次,一次是宣王三十九年之失敗,另一次則是晉穆侯十年大獲全勝[8]。劉成群也堅持千畝之戰有兩次的說法,且并非發生在同一年,主導者也非同一人,戰爭結局也不一致。而《系年》的出現,與《國語》等傳世文獻一同印證了前輩學人關于籍田應在周之畿內的推測,同時也證明了宣王三十九年千畝之戰敗于戎這一史實的存在[9]。也有學者支持千畝之戰只有一次的說法,如杜勇認為司馬遷本人并未將千畝之戰視為兩次不同的戰役,而古本《竹書紀年》也證明戰役只有一次,過去學界對《史記·十二諸侯年表》的誤差估計不足,過于相信司馬遷對晉國紀年的推定,以致誤判有兩次戰役。戰爭起因于周王室與姜戎的尖銳矛盾,進而升級為武裝沖突,王師敗績,天子奔逃,共主地位一落千丈,無形中助長了犬戎長期覬覦宗周的政治野心[10]。劉光勝、王德成認為不同史料對戰爭結果之所以記載不同,可能與史官選取史料的角度、所持立場的差異有關。舉例來說,《竹書紀年》說兩周之際二王并立,而《系年》站在攜王的立場上堅決否認此事。宣王三十八年與晉穆侯聯合伐戎,但今本《竹書紀年》只說“王師敗逋”,不提晉國。《系年》和《國語》記千畝之戰失敗的宣王,而《晉世家》言勝利者是晉穆侯等等。兩位先生由此猜測當時的情況或許是周宣王迎擊姜氏之戎于千畝,王師敗績。晉穆侯遠道前來,增援宣王,擊潰姜氏之戎,正與《晉世家》“有功”一語切合。《系年》《國語》以宣王為主角,突出他廢除籍田禮的惡果,所以言敗。如果同時記載晉穆侯勝利,則不能凸顯宣王廢除籍田禮的危害。《晉世家》取材于晉國的史書,只記晉穆侯,不涉及王師的情況,所以言有功[11]。雷曉鵬也認為千畝之戰只發生了一次,認為千畝之敗固然和周宣王“不籍千畝”沒有直接的因果關聯,周代史官將二者聯系起來,反映了當時人的天命鬼神“禍福善淫”觀念,將千畝之敗視為上帝天神對宣王“棄帝籍弗畋”這種大不敬和失德之舉的懲罰和降禍[12]。

縱覽幾位學者在《系年》公布后的再討論可以看出,千畝之戰發生的次數爭議,關涉到相關史料的解讀,且和對王師在戰爭中勝負問題的認識密切相關。謝乃和、付瑞珣兩位先生也從幾個方面對戰爭結局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其一,《系年》與《國語》《周本紀》都認為周宣王“不籍千畝”導致了千畝之戰的失敗,《系年》中一個“乃”字道出了二者的因果關系,這種認識與周代籍田禮所蘊含的天下興亡的禮義一致,可見“千畝”帝籍的神道設教作用在西周當時以及東周時代影響至大。其二,對于周王室而言,千畝之戰固然是失敗了,但隨從周王作戰的一些諸侯國在這場戰爭中的表現卻有可圈可點之處,相關文獻多以“諸侯有功”述之,晉國便是其中之一。晉穆侯很可能與趙國先祖奄父類似,只是在王師千畝戰敗之時幫助周宣王脫離險境,使王師或晉師主力得到保留,晉穆侯才因此得到了嘉獎而命名其少子為“成師”,“成師”在《左傳》中本義為建制完備的軍隊,不能只理解為勝利之師。太史公將戰果誤解為晉國取得千畝之戰的勝利,所以在《史記·晉世家》中運用“伐千畝”“有功”這類措辭,使得后世學者誤認為發生了兩次千畝之戰:一次是周王師敗績,另一次是晉師勝利。其三,古本《竹書紀年》“王征申戎,破之”和“千畝之戰”不是一回事,宣王三十九年可能是面對同一個敵人的兩次戰爭。宣王為三十八年“戎人滅姜侯之邑”之事“征申戎,破之”,同年,申戎(姜氏之戎)又在帝籍千畝附近打敗了王師。《竹書紀年》所謂的“破之”是王師“征申戎”取得勝利,而千畝之戰則是王師敗績,兩次記載并不發生抵牾。其四,謝、付兩位先生還由此出發討論了不同文獻相關記載與認識歧異的原因,認為是諸種典籍不同編纂原則——宣揚神道、諸侯有功和編年史體例所致。總而言之,從諸侯有功的角度記錄千畝之戰與千畝之戰失敗的結果并不矛盾,反而使這場戰役的書寫更為豐富,有助于更多地了解千畝之戰的細節[13]。

由上舉諸位學者的研究可以看出,清華簡《系年》對千畝之戰相關問題研究的作用,主要體現在以下幾點:其一,《系年》云“周武王監觀商王之不恭上帝,禋祀不寅,乃作帝籍,以登祀上帝天神,名之曰千畝”,為我們認識“千畝”的功能、稱謂、地望等提供了新材料,并有學者申述“千畝”有兩地說。其二,綜合利用《系年》與傳世文獻的記載,對千畝之戰的次數及其結果進行進一步論述。“一次說”者都認同宣王失敗,而晉穆侯在其中“有功”,“二次說”者將其區別開來,認為宣王失敗,而晉穆侯在另一次中獲勝。其三,《系年》中的相關記載為認識宣王在千畝之戰中的失敗原因提供了新資料。此前學者多根據《國語》中宣王不籍千畝、虢文公諫阻不得、王師敗績的線索,認為千畝之敗和宣王廢棄籍田之禮、不敬上天有因果關系。而《系年》中“周武王監觀商王之不恭上帝,禋祀不寅,乃作帝籍,以登祀上帝天神,名之曰千畝”以及“宣王是始棄帝籍弗畋”之語,一定程度上進一步驗證了這種看法。其四,《系年》也對《左傳》《國語》《竹書紀年》《史記》中關于千畝之戰結局記載差異的解釋提供了一些新的線索。

需要指出的是,盡管學界利用《系年》進行的相關研究已經取得了不少新成果,但關于千畝之戰結局的認識并沒有達成一致意見,分歧仍然存在。因此,充分利用傳世文獻的記載,結合新出《系年》的線索,對這一問題進行再審視,將為問題的解決提供更大的可能性。

三、千畝之戰結局相關問題新論

前文已經引述《左傳》和《國語》中的相關記載,《左傳》云晉穆侯給兒子取名“成師”以紀念千畝之戰的勝利,《國語》則非常清楚地說“三十九年,戰于千畝,王師敗績于姜氏之戎”。面對兩種重要文獻的差別,司馬遷并沒有輕易選擇采信某一種,而是在《史記》不同篇章中留下了不同的記錄。古本與今本《竹書紀年》對宣王三十九年戰事結果的不同記載,使早期文獻中的差別被后世學者放在聚光燈下反復審視,從不多的幾條記載中衍生出諸多不同的觀點,以至于看起來難以調和。清華簡《系年》的公布,非但沒有消弭相關問題的爭議,反倒是喚醒了沉寂多年的學界,并將這一爭議持續推進到更細致的程度。面對這種局面,筆者以為,要解決學界在千畝之戰結局問題上的爭議,還需要從產生爭議的源頭入手,對《左傳》《國語》乃至《史記》和《竹書紀年》中的歧異進行重新認識。

此處需要明確提出的是,上舉幾處早期文獻中關于千畝之戰結局的記載其實并無差別,宣王時期只發生過一次千畝之戰,其背景和戰爭進程大體如下:自從西周中期以來,周王室與北方戎狄的爭斗就非常頻繁,且互有勝負。宣王時期與戎人沖突不斷,三十九年時姜戎侵入王畿,王師敗績。晉穆侯率軍勤王,打退姜戎,遂有成師之名,也有破戎之載。《竹書紀年》等所載千畝之戰之最后勝利,實際上是晉軍的戰果。這一猜測以及史書因立場角度不同而留下不同說法的解釋,與前引劉光勝先生之文所說頗有相似之處,但筆者以為不同記載存在的另一原因在于,由于此次戰爭是一個整體,盡管王師敗績,但此戰也有諸侯軍隊參加,且宣王最終脫險、姜戎被打退,也算取得了最后勝利。再考慮到宗法與分封體制下的尊王觀念,有些史書把勝利記在宣王名下也是可以理解的。上面的論斷從表面上看似有彌合兩種記載的差異之嫌,但若仔細考察這些造成歧解的史料,便可發現有其合理性。以下試申述之。

被學界視為造成歧異最早的史料來源,是《國語》和《左傳》中的記載。姑且不論《國語·周語上》“宣王即位,不籍千畝”與“三十九年,戰于千畝,王師敗績于姜氏之戎”之間是否存在因果關系,其對千畝之戰的描述是非常清晰的,也為世人普遍認可。而《左傳·桓公二年》雖然提到了千畝之戰,但沒有提及王師之敗,只說晉穆侯次子“以千畝之戰生,命之曰成師”,這就給人留下了想象空間。不過,通過對《春秋》和《左傳》這一時間段的敘事進行比對就可以看出,《左傳·桓公二年》中對千畝之戰的記載語焉不詳是非常正常的,其主要目的是引出曲沃并晉這一重大歷史事件的歷史背景與發展過程,并為《左傳·桓公三年》春“曲沃武公伐翼”之事做好鋪墊。因此,《左傳》中的記載實質上與《國語》并無矛盾。而把這一差別從源頭上弄清之后,《史記》諸篇中的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周本紀》援引《國語》,《晉世家》當然也會吸收《左傳》中的說法,至于《趙世家》中“及千畝戰,奄父脫宣王”之說,正印證了《國語》中王師敗績的記載。趙氏始祖造父在周穆王時深受器重,“穆王使造父御,西巡狩,見西王母,樂之忘歸。而徐偃王反,穆王日馳千里馬,攻徐偃王,大破之。乃賜造父以趙城,由此為趙氏”[3]2147。此后,趙氏一直服務于周王,在奄父時又在千畝之戰中為保護宣王脫險立下大功。而直到奄父之子叔帶時,趙氏才投奔晉文侯,并在春秋時期成為晉國政壇上的重要力量。由此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這一事實:司馬遷在撰寫《周本紀》《晉世家》《趙世家》時,根據每卷的主題而對相關史料進行了剪裁,只保留了和主題有直接關系的內容,以展現不同寫作對象的主要事跡與貢獻。至于《竹書紀年》記載的“王征申戎,破之”,則如上文所說,描述的不是王師之敗這一階段性戰果,而是戰爭的最終結果,且符合王道尊尊之大義。其實,不僅《竹書紀年》,類似的各國編年體史書,包括孔子編訂的《春秋》也都有很多為周天子和各國諸侯掩飾負面形象的記錄,最典型的例子當屬僖公二十八年(公元前632年)《春秋》經所云“天王狩于河陽”。而據是年《左傳》,“是會也,晉侯召王,以諸侯見,且使王狩。仲尼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訓。’故書曰:‘天王狩于河陽。’言非其地也,且明德也”[4]473。所謂“明德”,實是為天子諱的“尊王”之舉。《穀梁傳》于此也說:“全天王之行也。為若將狩而遇諸侯之朝也。為天王諱也。”[14]再如桓公五年《春秋》經云:“蔡人、衛人、陳人從王伐鄭。”是年《公羊傳》曰:“其言從王伐鄭何?從王,正也。”何休注:“美其得正義也,故以從王征伐錄之。蓋其時天子微弱,諸侯背叛,莫肯從王者征伐,以善三國之君獨能尊天子死節。”[15]甚至剛公布不久的清華簡《系年》也有類似現象,如肖鋒先生就曾指出,《系年》與《春秋》經傳在記載國君死亡事件時采取了不同的記述方式。《系年》在記述一國之君殺另外一國之君時均用“殺”字而非“弒”字,基本句式為“某殺某”,這與《春秋》經傳的記載類似。但《系年》對孺子王被靈王所殺,靈王被公子比所殺均未非常明確地采取“某殺某”的記述方式,這可能源于《系年》的記述者為楚國人,所以對本國國君的遇害采取了“內諱”的方式。對“弒君”事件的不同處理,可從另一側面佐證孔子對《春秋》確實進行了修訂及“《春秋》筆法”的存在[16]。

這樣看來,學界所認為的《國語》《左傳》和《史記》中看似不同的記載,其實是具有內在一致性的。而后世之所以有學者將其割裂成兩次結果不同的戰爭,若追根溯源,則如前文所提及的那樣,要歸于杜預對《左傳》相關敘述的注釋“西河介休縣南有地名千畝”,后世學者遂由此對千畝的地望產生了諸多解釋,并由此出現了千畝之戰有兩次的推測。然正如很多學者所說,千畝之戰實則只有一次,其地望也當如多數學者所言在王都近郊,沈長云先生曾結合閻若璩、孔晁、蒙文通等學者的研究做過進一步討論[7],此處不贅。而若從西周后期包括戎人在內北方各少數民族的活動區域等諸方面考慮,更可以進一步驗證此說法的合理性。

《詩經·小雅·六月》詩云:“六月棲棲,戎車既飭。四牡骙骙,載是常服。狁孔熾,我是用急。王于出征,以匡王國。”“狁匪茹,整居焦獲。侵鎬及方,至于涇陽。”“吉甫燕喜,既多受祉。”《序》云:“《六月》,宣王北伐也。”[17]此詩記載的是宣王時期,狁已經攻入了周王室腹地。又據虢季子白盤銘文,周宣王十二年時狁入侵了王畿之內的“洛之陽”[18],子白雖取得了戰役的勝利,但狁對周王室的威脅之大也可見一斑。與狁屢次侵入王畿相比,戎人的威脅也不遑多讓。如上引古本《竹書紀年》云“宣王立四年,使秦仲伐戎,為戎所殺”,宣王三十八年“晉人敗北戎于汾隰,戎人滅姜侯之邑”等。那么,王師敗績于姜氏之戎,晉穆侯能否快速趕來勤王呢?這其實也不難得出答案。古本《竹書紀年》又載:“后五年(三十六年),王伐條戎、奔戎,王師敗績。后二年(三十八年),王師及晉穆侯伐條戎、奔戎,王師敗逋。”[19]可以看出,在千畝之戰之前的幾年間,周宣王一直是與晉穆侯聯合對戎人作戰的,那么在王師不利的危急時刻,晉軍趕來救援便是非常合理的事了。

結 語

由上舉學界的相關研究,結合本文的分析,可以得出如下認識。

其一,《國語》和《左傳》是研究千畝之戰相關問題的基本依據,《史記》不同篇章中的不同說法是由各卷主題需要所決定的,古本《竹書紀年》中的記錄體現了尊王觀念,這些關于千畝之戰結局的記載實際上并無矛盾。杜預關于千畝地望的解釋目前不知何據,但對后世千畝之戰發生兩次說以及兩次戰果不同說的出現具有重要影響。

其二,《國語·周語上》記載“宣王即位,不籍千畝”與“三十九年,戰于千畝,王師敗績于姜氏之戎”之事,主要是為突出周人的重農傳統,記載千畝之戰中王師之敗這一事實是為了證明宣王不行籍田禮帶來的嚴重后果,具有極高的史料價值,也被后人所重視,故而歷代研討甚多。然縱觀歷代學者的研究與闡發,我們可以看到不同時期不同學者對同一問題的不同認識與看法,反映出史學研究的個性與時代性特征。

其三,從清華簡《系年》公布后學界的相關研究來看,《系年》中所載千畝之戰的結果驗證了《國語》中記載的可信度,這是《系年》對這一問題研究最大的價值所在。遍覽相關論著也可以看出,《系年》中的記載只是學界用于從事相關研究的“引子”,主要研究思路和所用資料并沒有明顯的變化。由此可見,新出文獻究竟如何推動相關問題研究的進一步深入,尚待學界進一步探討。

其四,由于籍田禮是歷代沿用之制,故唐、宋、明、清諸學者的著眼點主要在于其禮制之存廢、禮儀之流程。近代以來學者的研究視角有所拓展,與甲骨金文資料的發現、西方研究和經濟與社會形態理論的影響有關。至于千畝之戰,清華簡《系年》的公布無疑進一步推進了相關問題的研究,但不可能超越史料基礎,也不可輕易以此否定或改變此前的既有認識。

注釋:

①以清華簡《系年》文字考釋為主的論著,可參看李松儒:《清華簡〈系年〉集釋》,中西書局,2015年;馬楠:《清華簡〈系年〉輯證》,中西書局,2015年;劉成群:《清華簡與古史甄微》,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年;羅運環:《清華簡〈系年〉前四章發微》,《出土文獻》第七輯,中西書局,2015年。對“不籍(藉)千畝”和千畝之戰相關問題進行專門研究的論文可參看沈長云:《關于千畝之戰的幾個問題》,《周秦社會與文化研究——紀念中國先秦史學會成立20周年學術研討會論文集》,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2年;杜勇:《千畝之戰析疑》,《中原文化研究》2021年第5期;許兆昌、劉濤:《周代千畝地望考》,《古代文明》2014年第2期;謝乃和、付瑞珣:《從清華簡〈系年〉看“千畝之戰”及相關問題》,《學術交流》2015年第7期;雷曉鵬:《從清華簡〈系年〉看周宣王“不籍千畝”的真相》,《農業考古》2014年第4期;劉光勝、王德成:《從“殷質”到“周文”:商周籍田禮再考察》,《江西社會科學》2018年第2期;路懿菡:《清華簡〈系年〉與周宣王“不籍千畝”原因蠡測》,《遼寧師范大學學報》2018年第5期;馬文增:《清華簡〈系年〉首章新研——兼及“國人暴動”、“共和行政”問題》,《殷都學刊》2018年第2期。上舉論著以及其他論著中提及的相關觀點,筆者將隨文引述。②本表資料來源:方詩銘、王修齡:《古本竹書紀年輯證》,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第56—58頁;王國維:《今本竹書紀年疏證》,浙江教育出版社,2010年,第279—280頁。③錢穆:《西周戎禍考》(下),《禹貢》1935年第2卷第12期。又載《古史地理論叢》,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4年,171—172頁。④此釋文以李學勤先生主編之《清華大學藏戰國楚簡》(貳)(中西書局,2011年,第136頁)為基礎,參考了李松儒《清華簡〈系年〉集釋》(中西書局,2015年,第1頁)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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