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碳”目標下的我國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現狀、不足及優化路徑※

○邱冬陽吳夢堯

1.重慶理工大學MBA教育中心 重慶 400054

2.重慶理工大學經濟金融學院 重慶 400054

“雙碳”目標的提出為碳金融的發展注入了動力，也為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碳信托等碳金融業務的推廣創造了更廣闊的空間，加之隨著全國碳排放權交易市場的正式啟動，賦予了碳排放權市場價值和流動性，以更精準的碳定價和更活躍的碳交易服務于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發展。截至2021年底，全國碳市場的累計成交額僅用不到半年時間就已逾76億元，表明該市場具有巨大的成長潛力。由于金融機構不能直接參與碳市場的交易，因此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等碳金融產品將成為金融機構支持全國碳市場發展的重要落腳點。

近年來，各省市相繼出臺了一系列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相關規范文件，一定程度上優化了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操作環境。然而，由于全國碳市場仍屬于起步階段，各項碳交易活動還處于探索時期，導致碳排放權質押貸款業務的運作體系仍不完善，制約了我國碳排放權質押貸款業務的深入發展。因此，探討如何對碳排放權質押貸款進行優化，以便對其實現有效推廣，充分發揮金融對于我國碳市場建設以及推動高碳排放企業低碳轉型、脫碳升級的作用，是助力金融支持“雙碳”目標早日實現的重要一環。

一、發展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必要性

（一）有助于盤活企業碳資產

由于碳排放權具有使用價值和稀缺性，且可以為企業帶來經濟利益，因此具有資產的性質。企業碳排放權的來源主要有政府配額和國家核證自愿減排量（CCER）這兩種途徑。不管是以哪種途徑獲得碳排放權，企業都具有對相應份額碳排放權的實際擁有權和控制權，既可以用于生產經營，也有權在二級市場交易多余的碳排放權。然而，碳資產價值的發揮不能局限于買賣之間，金融機構通過不斷開發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碳信托、碳基金等碳金融產品，不僅有助于企業資金周轉，還能夠盤活碳資產，實現碳資產的保值增值，帶領企業走上低成本、市場化的減排之路。

（二）緩解高碳排放企業融資壓力

1.增強質押貸款可行性。一般而言，傳統高碳企業向金融機構申請質押貸款時，都需提供廠房或者高價值的設備作為質押物。一方面，發電設備等固定資產較難辦理質押，給高碳企業，特別是中小型企業帶來不小的貸款壓力；另一方面，金融機構也難以提供其他的風險緩釋措施，為此類企業提供質押貸款將面臨著較大的信用風險。而碳排放權質押貸款業務中質押的是企業的碳資產，基本不會對企業的正常生產經營產生較大影響，加之碳排放權具有可交易性，若企業違約，銀行可以通過處置碳排放權獲得收益，有效降低了商業銀行在此過程中的風險，緩解了部分高碳企業融資難的問題。

2.降低融資成本。對于中小型高碳企業而言，融資貴也是不可忽視的難題。這些企業由于規模較小或者成立時間不長，還不具備較高的盈利水平，商業銀行為此類企業提供質押貸款的風險相對較高，因此會相應地調高對此類企業的貸款利率。與一般質押貸款不同的是，碳排放權質押貸款允許以碳排放權的未來收益作為還款保證，而且為了鼓勵企業的節能減排行為，目前很多銀行設定的碳排放權質押貸款利率都低于同期其他質押貸款產品的利率，因此，只要企業能夠主動進行減排，擁有可質押的碳資產，就能以相對優惠的利率實現資金的周轉。

（三）推動金融助力“雙碳”目標成功落地

1.促使實體經濟綠色低碳發展。擁有可以自由支配的碳排放權是企業可以申請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前提，這就要求：第一，企業或行業在節能減排方面有較好的表現。碳排放權的配額是相關部門以行業的歷史排碳強度設定基準線，再結合單個企業的產能情況，最終確定某個企業的碳配額。企業的減排效果決定了其擁有多少可以用于質押的碳排放權，也就決定了最終獲得的貸款額。第二，推動企業開展綠色項目。高質量的綠色項目可以為企業帶來預期現金流，使企業更容易以低成本高效率進行質押融資，因此，碳排放權質押貸款可以強化實體經濟的綠色減排理念，從而推動各企業綠色低碳轉型發展。

2.引導資金流向節能減排項目。碳排放權質押貸款通過審批后，金融機構鼓勵企業將這筆貸款優先應用于企業節能、低碳、清潔生產和污染防治等相關技術的升級和改造。例如，《上海市碳排放權質押貸款操作指引》明確提出，企業申請的碳排放權質押貸款，承諾優先用于綠色和環保領域，不得違規流入房地產市場或其他限制性領域。這樣的限制條件使得企業在通過減排獲取貸款的同時，能夠進一步引導資金投入到綠色領域，以金融手段為“雙碳”目標的更快實現保駕護航。

二、當前我國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發展現狀

（一）碳排放權質押貸款按下“快進鍵”，具體實踐多點開花

自2014年9月興業銀行武漢分行簽發了全國首個碳排放權質押貸款至今，我國碳排放權質押貸款業務已歷經7年多的發展。為助力“雙碳”目標早日實現，各金融機構紛紛開始創新開發碳金融相關的產品，碳排放權質押貸款業務也逐漸成為近年來商業銀行碳金融業務布局的重心。根據目前已有的相關資料，筆者匯總整理了具有代表性意義的10個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發放實例（見表1）。通過表1可以看出，目前我國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具體實踐情況如下：

表1 目前我國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發放情況（部分）（單位：萬元）

1.參與銀行種類逐漸豐富，試點工作進展順利。伴隨著全國碳交易市場的發展和壯大，碳資產的金融屬性得到了更廣泛的認可，拓寬了商業銀行貸款質押物的范圍，給予銀行發展碳排放權質押貸款業務一定程度上的支持。一方面，除了中國建設銀行等國有銀行、興業銀行等股份制銀行以外，政策性銀行和城商行等也開始涉足碳排放權質押貸款領域；另一方面，各銀行的地區分行也都廣泛開展碳排放權質押貸款試點工作，如興業銀行武漢分行、重慶分行、杭州分行等都相繼為本地區的企業發放了碳排放權質押貸款。

2.貸款企業多集中于減排重點行業，且貸款利率相對較低?？v觀目前已經發放的碳排放權質押貸款，貸款對象集中于電力、化工、能源等行業。成功簽約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高碳企業多把所得資金優先投入到減排項目中，緩解了資金壓力，助力高碳企業低碳綠色轉型。此外，碳排放權質押貸款利率通常低于同期一般質押貸款利率。以中國工商銀行瑞安支行于2021年9月發放的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為例，其利率僅為3.915%，比同期一般抵質押貸款利率低50個基點左右。優惠的碳排放權質押貸款利率使得高碳企業擁有更強的申請意愿。

3.貸款模式逐步多元化，企業選擇具有多樣性。以興業銀行武漢分行發放的全國首筆碳配額質押貸款為起點，而后又出現了國家核證自愿減排量（CCER）質押貸款、“碳配額/項目未來收益質押+固定資產抵押”組合質押貸款等模式。2021年5月，浦發銀行與上海環境能源交易所聯合為申能碳科技有限公司提供全國首單碳配額和CCER相結合的組合質押貸款，是碳排放權質押貸款模式的又一創新。多樣化的碳排放權質押貸款模式給了企業更多的選擇權，商業銀行可以根據企業的不同特點來制定不同的碳排放權質押貸款方案。

4.多省市落地碳排放權質押貸款，推廣力度不斷增強。隨著“雙碳”目標的提出，特別是在全國碳交易市場正式啟動后，多筆碳排放權質押貸款在全國各地迅速破冰落地。目前，上海、浙江、湖北、天津、重慶、江蘇、山東、廣東、河南、四川、江西、福建等我國大部分省市均已完成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簽約及發放；同時，上海、紹興等地更是針對碳排放權質押貸款出臺了相關操作指引文件，進一步助推碳排放權質押貸款在全國范圍推廣。

（二）實踐帶動運作流程的初步形成，為各地市的具體操作提供參考

1.全國碳排放權質押貸款運作流程初步形成。伴隨著全國范圍內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具體實踐，各銀行對于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操作流程在大框架、大方向上已達成共識。各省市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主要參與者包括出質人（有融資需求的碳排放權擁有企業）、質權人（接受質物、提供資金的金融機構），以及碳排放權交易中心。參照中國建設銀行發布的碳金融產品的相關介紹以及張友棠等（2015）的總結，各個銀行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運作流程基本可以初步歸納為申請、申報審批、簽訂合同、質押登記、貸款發放、還款這六個步驟，具體運作流程如圖1所示：

①申請碳排放權質押貸款：出質人和質權人需同時向碳排放權交易中心提交申請材料；

②提交質押申請：碳排放權交易中心需對出質人和質權人所遞交的材料進行嚴格審核；

③出具碳排放權證明：碳排放權交易中心審核完成后，向金融機構出具碳排放權相關證明文件；

④質押物登記存管：碳排放權交易中心提供質押登記服務，由質押雙方共同向碳排放權交易中心申請，一般將已作為質物出質的碳排放額度轉至質權人賬戶或者獨立的第三方機構賬戶；

⑤發放貸款：質押手續辦理完成后，由金融機構落實貸款條件，向企業發放相應貸款；

⑥企業還款：企業到期足額還款，可以收回碳排放權質押權證，若企業到期無力償還借款，則金融機構向碳排放權交易所申請質押碳排放權的委托處置，以處置收入歸還貸款。

2.各地市以初步流程為基礎進行彈性操作。我國的碳排放權質押貸款業務還處于初步探索和推廣階段，參與該業務的地區不斷增加，銀行種類不斷豐富，但各地區參與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市場主體類型以及各銀行辦理質押貸款發放的具體操作步驟卻有所差異，比如，中國建設銀行明確規定碳排放權質押貸款通過碳排放權交易中心進行質押登記，而2022年1月7日，光大銀行發放的碳配額質押貸款則通過中國人民銀行征信中心動產融資統一登記公示系統進行質押登記和公示。由于各商業銀行的自身特征和風險偏好存在差別，對目標客戶畫像不盡相同，因此，在具體進行碳排放權質押貸款運作的過程中，各區域、各類別的銀行會根據實際情況對運作流程進行彈性調整，造成各家銀行在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審批發放方面存在些許差異。

三、我國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發展存在的不足

我國近年來持續打造多功能、深層次、寬領域的金融市場體系，包括碳排放權質押貸款在內的創新型金融產品層出不窮，然而受制于理論和實踐的雙重約束，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運作一直停留在基本階段。而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發展應由多主體、多部門共同推動，主管部門相關法律文件不完善、碳定價方法不明確、各方主體缺乏參與的積極性等都是造成我國碳排放權質押貸款前進動力不足的原因。

（一）法律規范不統一，運作缺乏法規指導

1.碳排放權資產屬性的界定不清晰。由于碳排放權既可以被企業擁有和控制，也能夠給企業帶來預期的經濟利益，所以理論界普遍認為碳排放權具有資產的性質。當前，以碳資產的形式對碳排放權進行認定已經成為企業的共識，但是對于碳排放權到底屬于哪一類資產，學者們的意見卻并不一致，甚至隨著碳交易市場的成熟以及碳金融的創新，由最初的存貨觀、無形資產觀、金融資產觀等單一資產觀逐漸發展成擁有多重屬性的復合資產觀（曾琳珊，2019），對于碳排放權具體的資產性質一直未有定論。

2.碳排放權金融屬性的界定不清晰。《民法典》第四百四十條列明了可以用作質物的權利范圍①《民法典》第四百四十條可出質的權利的范圍：（一）匯票、本票、支票；（二）債券、存款單；（三）倉單、提單；（四）可以轉讓的基金份額、股權；（五）可以轉讓的注冊商標專用權、專利權、著作權等知識產權中的財產權；（六）現有的以及將有的應收賬款；（七）法律、行政法規規定可以出質的其他財產權利。，其中包括匯票、支票、債券、股權，以及法律和行政法規規定可以出質的其他權利等，但是所有權和不動產用益物權不能用于出質。總的來講，法律范圍內可以用作質物的權利主要應當滿足三個條件：第一，符合財產權的定義；第二，可以依法轉讓，具有交易價值；第三，不能歸屬于所有權和不動產用益物權的范疇。碳排放權符合這三個條件，因此，在實際應用中普遍認為碳排放權具有適質性，只要獲得法律的許可便可以作為質物出質，而碳排放權作為碳排放權質押貸款運作的核心要素，僅將其歸于“其他權利”這一范疇則模糊了其本身的金融屬性，不利于以法律規則承載商業銀行以碳排放權作為質物發放貸款的可行性。

3.未形成統一的法律規范支撐運作體系。法理基礎的欠缺和法律體系的不完善，將擴大參與各方面臨的風險，政府制定的新法規會對相關企業產生重要影響，并間接將影響傳導給為企業發放貸款的商業銀行（Labatt et al.,2002），當前我國出臺的有關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法律文件制定者多為地市級人民銀行或政府部門，容易產生“同規不同則”的分歧，同為操作指引的《上海市碳排放權質押貸款操作指引》（以下簡稱《上海指引》）和《紹興市碳排放權質押貸款操作指引》（以下簡稱《紹興指引》）就是典型的例子。在資金流向方面，兩個文件均明確鼓勵碳排放權質押貸款優先流入綠色低碳領域，但《紹興指引》還提出可將資金用于生產經營；在價值評估方面，《上海指引》還明確提出了考慮取得成本、政府拍賣價格等因素。如何將相關法律規范進行統一，并通過長時間社會實踐的檢驗，打造低風險和高效率并行的碳排放權質押貸款，仍要求我國相關部門在法律體系的完善方面下功夫。

（二）碳定價精準性不足，影響貸款額度的確定

1.沒有公認的碳定價方法。碳排放權價值的評估決定著企業可以申請到的貸款數額。關于碳排放權的合理定價一直是我國學術界爭議較大的一個問題。傳統的資產評估方法以及實物期權法、影子價格法等從不同角度考慮碳排放權性質的方法都曾被用于碳定價（潘露，2020）。一方面，由于碳排放權受到多因素的影響，所以不同方法評估的碳排放權資產價值具有一定差異，如何保證相關機構采用的評估方法以及評估結果更有助于平衡各方利益，這一問題亟待解決；另一方面，如今的評估方法在實踐中大多被應用于評估單個企業的節能減排項目，然而該價值從屬于企業價值，較難應用到碳交易和碳排放權貸款之中。

2.碳定價方法各有風險。在實際評估過程中，各種方法都伴隨著不同程度的誤差和風險。成本法通常會低估企業碳排放相關的損耗和成本；收益法在折現率和碳排放權所帶來的預期現金流預測方面存在困難；我國碳市場還處于初探階段，可比案例數量的缺失導致運用市場法精準評估碳排放權價值不現實；實物期權法參數大都是通過假設得來，容易造成評估結果的不準確；影子價格法雖然可以計算出碳排放權在市場最優配置下的內在價值，但有學者提出此方法忽略了貿易隱含碳等因素對碳排放權價值的影響（靳雨琪和鄧明翔，2021），因此評估出來的碳排放權價值與碳交易市場的現行價格存在較大差距。

3.數據較少且準確性難以監測。數據的準確度量是價值評估之基，而我國當前在碳排放權相關數據的獲取上存在一定困難。首先，交易數據較少。在碳交易市場試點時期，由于交易規模、市場前景等均有較大的不確定性，因此參與的企業并不多，交易數據可比性較差；全國碳市場正式啟動后，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賦予碳排放權市場價值和流動性，但其上線時間較短，交易數據和案例還不足以精確評估碳排放權的價值。其次，監測技術有待提高。一方面，企業可能會利用監測漏洞虛報碳排放權相關數據以偽造自己減排的假象；另一方面，由于生態部門等相關部門技術和設備的先進性仍有欠缺（朱蘭，2021），難以保障碳排放權相關數據核查的精確性。

（三）市場容量過小，運作風險尚未得到充分分散

1.碳排放權質押貸款實際數額較少。從已實現的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筆數和總額來看，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潛力有待發掘。根據人民銀行的統計，自全國碳市場開市以來，截至2021年10月底，全國共有22個省市完成了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發放，發生登記166筆，貸款總金額累計22億元，僅占此期間人民幣貸款增加額的約0.05%，這表明各省市發展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情況并不樂觀，部分省市甚至還未開展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相關業務，碳排放權質押貸款仍有較大的推廣空間。

2.商業銀行參與運作的積極性不足。由于目前監管不健全、市場不穩定、規則不明確等原因，商業銀行尚不能從發放碳排放權質押貸款之中獲取持續、穩定的利益，這無疑會打擊商業銀行參與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積極性。截至2021年底，股份制商業銀行、國有銀行、城市商業銀行，以及農村商業銀行等都已經先后開展碳排放權質押貸款業務，2021年9月，匯豐銀行成功發放了碳排放權關聯貸款，成為首個發放碳排放權關聯貸款的外資銀行，然而，此項業務仍未涵蓋所有類型的銀行，諸如農村信用社、村鎮銀行等都還未有發放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先例，并且大多省市開展碳排放權質押貸款業務僅涉及某些商業銀行的個別分行。據統計，2017—2020年國有大型銀行依舊是綠色信貸的主力軍，而城商行、農商行的綠色信貸占比卻一直未超過全國主要金融機構綠色信貸的2%（如圖2所示）。這表明，在加快構建包含碳金融的綠色金融體系方面，銀行之間并未達成統一而廣泛的認知，對于開辟新市場動力的缺乏則導致難以形成碳排放權質押貸款長效機制。

3.運作流程涉及的參與機構較為單一。我國目前碳排放權質押貸款運作實踐中所表現出的參與機構單一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第一，接受碳排放權質押的金融機構僅包含商業銀行。我國不少金融機構都陸續開發創新型金融業務，然而由于碳排放權質押貸款業務起步較晚，且存在諸多不確定性，因此僅有小部分商業銀行參與其中，其他金融機構還未涉足碳排放權質押貸款領域。第二，缺乏第三方機構的參與。目前，我國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參與方僅包括企業、商業銀行和碳排放權交易中心，整個流程的參與主體不具備多元性。而碳交易市場存在價格波動、碳信用交付等一系列風險，缺乏第三方機構對碳排放權質押貸款機制的補充和支持，既不利于質押貸款相關風險的轉移和規避，也會阻礙碳排放權評估統一授信標準的建立。

（四）管理模式有待安排，監管力度亟待加強

1.管理責任有待明確。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政府與市場相互協調、互為補充，碳排放權質押貸款不僅需要市場主體的參與，也需要政府在其中發揮統籌管理的責任。盡管在全國碳市場正式上線后，政府對于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管理已有了進一步的實踐探索，但現下依舊存在著質押登記、處置規則以及權利保障等方面不明確的問題，需要政府部門進一步加強管理與規范。

2.管理風險有待控制。管理責任的承擔伴隨著管理風險的產生，在碳排放權質押貸款流程中，若企業無力償還貸款，商業銀行將有權通過處置所質押的碳排放權來回收資金，而由于碳排放權市場價格的波動性，所質押的碳排放權價值在未來時點不一定與銀行實際放貸的本息和相等，這就涉及最終貸款清償的問題。一般而言，政府負有最終清償責任，這雖然會降低銀行在信貸過程中的風險，但是同時也會放大政府本身的管理成本和風險。

3.監管體系有待完善。不管是管理責任還是管理風險問題，最終都源于目前我國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監管體系仍不完善。在碳排放權質押貸款中，除了上述管理風險，還不可以忽視因碳排放權的非物質性而帶來的其作為質物的固有風險，即不能對其發生有形控制（詹啟智和王爭勇，2021）。此外，碳排放權價值的不穩定性、交易市場的不完善，以及后續處置路徑的不通暢，都會增加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風險。但是，我國目前還沒有形成針對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具體監管措施，關于各方準入監管、流程運作監管、貸后處置監管等都需要納入整個監管體系之中。

四、我國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優化路徑

對碳排放權質押貸款進行多方位優化，不僅能夠規范相關業務的開展，還可以降低參與各方的成本和風險，在各主體間均衡分配利益。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優化不僅是操作層面的問題，還需要法理基礎、機制設計、管理模式等一系列的補充和支持。

（一）以規范的法律框架為運作體系提供制度保障

法律的規范性是保證碳排放權質押融資進程順利之源，通過法律文件給予規范指引和制度保障，可以使參與各方有效規避法律風險。

1.碳排放權的確認是運作的前提。對于碳排放權資產性質的確認，我國正在試行的《碳排放權交易管理暫行辦法》（以下簡稱《暫行辦法》）統一要求將碳排放配額確認為“碳排放權資產”，并列示于“其他流動資產”項目。筆者認為，之所以目前沒有進一步細化碳排放權的資產性質類別，一是因為碳排放權本身的性質具有多樣性和復雜性，不同用途的碳排放權會表現出不同的資產性質，無法簡單將其歸于某一種現有資產類別；二是因為進一步細化碳排放權的資產性質會限制碳排放權的靈活性。因此，在認定碳排放權的資產屬性時，可以統一參考《暫行辦法》中“其他流動資產”這一規范化認定，以減輕在不同碳排放權交易制度下碳排放權資產性質確認的模糊性。

對于碳排放權金融性質的界定，碳排放權作為一種新生資產，其可以作為質押物的依據來源于《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以下簡稱《擔保法》）第75條第4項“依法可以質押的其他權利”，以及《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以下簡稱《物權法》）第223條第7項“法律、行政法規規定可以出質的其他財產權利”這兩條規定（鄧敏貞，2015），即碳排放權不屬于禁止設置質權的范疇。近年來，部分地市出臺的碳排放權交易相關文件中也提及關于碳排放權設質的規定，如《深圳市碳排放權交易管理暫行辦法》明確指出“管控單位獲得的配額，可以依照本辦法進行轉讓、質押，或者以其他合法方式取得收益”。地方性法規的出臺可以為全國碳排放權統一質押辦法的法律規范制定提供參考，使質押有效性得到各級政府、司法部門和監管部門等的廣泛認可。

2.質押貸款合同應建立在合法的基礎上。質押合同是控制商業銀行風險、保障各方利益的關鍵依據，碳排放權質押貸款中的出質人與質權人雙方基于主債務合同就質物擔保事項達成書面擔保合同，規定雙方在質押期間各自權利和義務，除了應當包括質物種類、債務人履約期限、質物狀況等一般條款外，還應當包含對可能發生的風險進行控制和分擔的責任條款。第一，可以在質押合同中設置及時補倉條款，即當質押貸款比例達到了一定的限度后，企業應當及時補足碳排放權或其他等值的質物以增強信用。第二，有必要設置更為嚴格而詳細的違約責任條款，包括但不限于采取補救措施、賠償損失等。此外，建議在質押合同中直接單獨列明違約責任條款，保障合約雙方特別是出質人可以積極履行質押合同所規定的義務，有效降低信用風險。第三，質押合同的簽訂應參照《物權法》和《擔保法》中的相關規定，從法律層面保證商業銀行和企業各自的利益。

3.各操作環節需以法律法規為支撐。對于碳交易的監督管理已有《碳排放權登記管理規則（試行）》等國家層面上的法律制度，而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目前還缺乏全國統一的規章指引，應當對申報、登記、貸款利率和質押率的確定以及逾期后碳排放權的處置措施等一系列操作環節都進行規則的設定，以法律形式對參與機構和部門的職責進行合理的分配。比如對于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登記和存管環節，一般做法是由碳排放權交易中心一并承擔登記和存管責任，而在筆者看來，制定全國性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相關操作指引，應當充分擴大中國人民銀行動產融資統一公示系統的職能范圍，提高其對于動產融資登記職責的專業性，將質押登記和碳排放權存管的責任區分開來，由動產融資統一公示系統負責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登記，由碳排放權交易中心負責碳排放權的存管，以分散機構間的業務壓力，提高整個操作流程的運行效率。

（二）合理界定碳排放權質押貸款參與各方的邊界

參與各方積極性的高漲是碳排放權質押貸款高效運作的不竭動力，積極性的調動重在調和好參與各方間的風險分擔和利益分配關系，對每個參與主體應發揮的作用進行精準化定位，充分實現利益最大化、風險最小化。

1.活躍碳交易市場，保證違約處置的通暢。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發展很大程度上也依賴于碳排放權交易市場的活躍性，碳交易的順利進行為商業銀行提供了違約處置的保障，對降低銀行信貸風險至關重要。活躍碳排放權交易市場，一方面，可以降低企業的碳交易成本，在碳市場上進行大額碳交易的企業通常都有顯著的減排成效，對此類企業可以采取給予交易手續費優惠等措施，提高企業的積極性；另一方面，目前我國的碳市場僅允許控排企業買賣碳排放權，而較為發達的歐盟碳交易市場的交易參與方也包含金融機構和其他類型的投資者，我國可以適當借鑒歐盟等國際碳交易市場的經驗，逐步擴大可交易的投資者范圍，特別是允許金融機構直接參與碳交易，在活躍碳交易市場的同時，也有助于健全碳金融市場體系。

2.形成多方參與的風險共擔機制。我國碳排放權質押貸款還處于初探期，只有商業銀行、貸款企業和碳排放權交易中心三方參與，容易生成較大的信用風險等質押融資相關風險，亟需第三方機構提供綜合的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相關服務，形成多方參與的利益共享、風險共擔機制。第一，發揮資產評估機構的碳價評估作用。資產評估機構應當將碳資產的相關評估納入日常的評估工作當中，組建專業的碳資產評估團隊，對重大的碳排放權評估項目進行專業的審批、授信以及風險監控，并在評估前約定評估結果失準時的風險承擔份額，與其他參與主體實現風險共擔。第二，與保險公司達成合作。保險公司可以為碳排放權質押貸款開發專門的保險產品，通過提供不同的質押融資險種來分散風險，充分發揮保險和再保險的功能，為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風險規避保駕護航。第三，參考信用評級結果進行風險匹配。在質押貸款的運作中引入信用評級機構，有助于統一碳排放權評估授信的標準，為金融機構提供公正客觀的信息，以保證銀行發放貸款的額度與企業碳信用等級相匹配，為高信用企業拓寬融資渠道，降低銀行的信貸風險。第四，尋求咨詢服務機構的幫助。咨詢服務機構通過運用大量的數據進行專業系統的研究分析，可提供質押融資方案供企業參考，幫助企業建立更符合自身情況的融資策略，彌補大多數企業，特別是中小企業在專業知識和經驗方面的不足。

3.平衡政府各部門的職責分配。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運作涉及金融、能源、工業等多個領域，需要生態環境部、工信部、人民銀行以及銀保監會等多個部門共同發揮協同作用，以規范碳排放權質押運作流程。生態環境部作為全國碳排放權交易市場的組織建設者，可以起到帶頭推動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相關法律法規制定的作用；工信部在監測控排企業日常運行的同時，也要不斷推動信息化和工業化的融合，建立控排企業碳排放大數據信息庫，增強信息的交互性和透明性；人民銀行可以通過為提供碳金融產品的銀行實施再貸款利率優惠等措施，調動商業銀行發放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積極性，此外，也需要發揮人民銀行的動產融資統一登記公示系統對于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登記和公示作用，將現有的電子登記系統面向全國開放，便于提高質押登記的透明度（孫西和闞越，2019）；操作過程的規范性則應當歸屬于銀保監會的監管范圍之內，以規范和約束碳排放權質押貸款業務的開展。

（三）設計準入資格遴選機制，優化市場資源配置

為更高效地發揮市場機制的作用，通過設計準入資格遴選指標，既能將有限的資源優先分配給減排力度大、信用狀況佳的企業，也能為各個控排企業擇優配備商業銀行和第三方機構，有效控制商業銀行信貸風險，最大化環境、經濟和社會效益。

1.商業銀行準入機制的設計。商業銀行作為資金的供給方和產品的開發方，其遴選指標應當主要圍繞碳排放權質押貸款這一產品來進行設計，具體而言：第一，商業銀行內部應當制定明確的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相關制度，既要保障貸款的可收回性，也要適當降低企業申請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門檻，同時，完善的制度還應包含對于貸款審批、質押率和貸款利率的確定、違約處置等一系列運作相關的規范性要求；第二，充分發揮風控部門在碳排放權質押貸款中的作用，建立完整的貸款風險管理步驟，包括但不限于客戶調查與客戶評級、貸前檢查與款項評級、定價與審批、后續持續監測與反饋等，降低壞賬的可能性；第三，通過引進專業人才保證業務順利高效推進，并且對于碳排放權質押貸款專門人員適時進行崗位培訓，以嚴格的質押貸款服務制度來規范相關人員的行為；第四，針對處于不同階段的控排企業和企業碳排放權的特點，商業銀行應創新并提供契合企業情況、滿足企業貸款需求的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產品，比如對于信用較差的企業，可以采取“固定資產＋碳配額”的質押模式，對于擁有節能減排項目的企業，可以采取“碳配額＋項目未來收益”的質押模式等。

2.企業準入制度的設計。對于企業的準入機制設計，主要在于評價綠色信用和減排項目兩個方面。一方面，應對于融資企業日常綠色信用狀況進行跟蹤、記錄和分析，幫助銀行判斷企業的經營狀況及其按期還款的可能性，對于不同信用等級的企業采用不同的碳排放權質押貸款措施，降低銀行的信貸風險；另一方面，應優先考慮為擁有高質量減排項目的企業審批發放貸款，并采取一系列利率優惠等措施，更進一步可以通過細化遴選指標對減排項目進行更全面的評判，將“項目基礎與規劃”和“預期成效”作為一級指標，其中，“項目基礎與規劃”可以下設“碳排放強度”“碳資產擁有量”“現有減排工作基礎”等二級指標，“預期成效”可以從“預期現金流入”“預期碳減排量”“社會效益”“技術創新”等方面設二級指標，以多層次遴選指標體系綜合評價企業的節能減排項目（許文強和史志呈，2018）。

3.第三方機構準入制度的設計。第三方機構主要起到為市場主體提供便利服務，共同防范并化解風險的作用。為確保第三方服務機構價值的充分發揮，應當對其資質設置合理的條件，選取水平較高、效益較好的第三方服務機構。首先，要明確第三方機構開展碳排放權相應業務的條件，諸如資產評估機構碳資產評估人員的配備情況及專業素養水平、信用評級機構評價指標體系和模型構建的全面性、保險機構的投資管理能力等，都可以作為第三方機構的定性衡量；其次，以定量的方法構建第三方機構選擇模型，可以運用熵權法來建立第三方機構的選擇指標體系，將整個體系分為目標層、準則層和指標層，其中，準則層包括機構的服務能力、信譽水平等，再根據不同類型機構的特征設定諸如企業規模、信息化水平、專業人員配置情況等具體的細分指標（戚琴玉等，2021），通過計算客觀權重來綜合評價并篩選符合條件的第三方機構。

（四）完善運作體系，以健全的流程保障各方利益

完整的碳排放權質押貸款市場體系必須以健全的運作流程作為支撐，高效靈活的碳排放權質押貸款運作體系應包括政府各部門的政策引導、各市場主體所參與的主流程、涉及第三方機構的支持流程這三大部分，具體運作體系的優化如下：

1.在政策層面加強引導。在政策層面，生態環境部、工信部、銀保監會等政府部門各司其職，一方面，加快出臺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相關政策法規，使碳排放權質押貸款有法可依，為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運作提供政策指導；另一方面，各部門應從監管方面強化對于碳排放權質押貸款參與各方的硬約束，為市場各方參與者提供利益保障。

2.在操作層面提升效率。操作層面是整個碳排放權質押貸款運作的核心層，經優化后的碳排放權質押貸款操作流程在現有基礎上進一步借助了人民銀行的動產融資統一公示系統，既有效分擔了參與各方的業務壓力，也提高了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登記、公示的專業性，提高了整個運作流程的通暢程度。

3.在支持層面共擔風險。為了保障碳排放權質押貸款各操作環節的順利運行，優化后的流程創新性地加入了第三方機構以提供相應服務和支持，形成了體系運轉的后臺支持流程。對于融資企業而言，第一，需要資產評估機構來協助評估企業擁有的碳資產價值，為質押貸款額度的確定提供參考；第二，企業可以向咨詢服務機構咨詢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相關問題，由專業人員為其提供碳排放權質押融資方案，彌補企業在碳排放權質押貸款方面專業性的不足。對于商業銀行而言，第一，可以委托信用評級機構評估相關企業的信用狀況，便于銀行了解企業的還款能力；第二，可通過與保險公司合作有效分擔風險，商業銀行向保險公司申請碳排放權承保后，若發生了企業違約的狀況，則銀行有權向保險公司申請索賠。優化后的運作流程如圖3所示。

（五）通過完善的流程推動市場化定價機制的形成

建立完善的碳排放權定價機制是發放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先決條件。碳排放權本身的價值影響著單位碳資產可以為企業獲得的貸款數額。通過優化運作流程，以規范化的市場來推動碳定價的精確化、合理化會成為必然趨勢，促使碳排放權更好地作為新要素融入市場經濟體系之中。

1.提高碳排放權相關數據的精準性。碳排放相關數據的精確性是碳排放權準確定價、保障碳交易市場及碳金融市場公平有效的有力支撐。目前對于人為碳排放量的監測還需要適當借鑒國際先進經驗，運用新技術新手段加強追蹤，以解決碳排放數據的不透明、監測難和重復登記等問題。第一，在碳排放的監測方面，可以通過物聯網、人工智能、深度學習等對大量的碳排放數據進行處理和實時監控，并且預測潛在的行為會如何影響未來的碳排放；第二，在碳排放的溯源方面，可以通過碳衛星、遙感技術等來探測碳排放的空間分布和排放強度，以對其進行源頭追蹤；第三，在碳交易數據方面，在碳市場中引入區塊鏈技術，發揮區塊鏈的數據保護和數據共享作用，特別是區塊鏈技術能夠有效防范企業用同一套碳排放數據進行重復申報和登記以獲取多重補貼的問題（史浩和鄭春瑛，2020），有效促進碳市場的公正性。

2.推廣內部碳定價機制。內部碳定價即指各級政府、機構和企業自愿使用的碳價格，通常分為影子價格、碳費和隱性碳稅三種形式，經過學者的實證分析，內部碳定價機制可以有效降低企業的碳排放強度，增加企業的收入，有助于企業的高質量減碳轉型發展（朱幫助等，2021）。由于我國還未將碳稅作為獨立稅種開征，且目前已有一些影子價格法在碳排放權價值評估中應用的研究作為基礎，因此，內部碳定價機制可以由影子價格入手，逐步進行推廣，將更多的控排企業、產業納入內部碳定價體系之中。影子價格應用于碳交易市場，就是市場達到最優配置時的碳排放權內在價值，為碳市場的交易指導價格的確定、碳配額的定價以及制定碳稅提供參考價格；影子價格應用于企業內部，就是將碳價值納入每項投資決策中，以實現根據不同企業的特征和多樣化的投資活動來對碳排放權的價值進行精準化確定。

3.綜合考慮影響因素對碳排放權價值的調整。碳價的合理確定應當綜合考慮宏觀經濟、天氣、能源價格等多種因素的影響（Bredin et al.，2011），因此，在擁有全國統一碳排放權交易市場這一市場基礎后，應當在市場化碳排放權定價機制形成的基礎上，分析碳交易價格形成的影響因素和作用機理，根據實際情況對不同地區和行業的碳排放權內在價值進行調整以得到可供參考的基準價格，有效緩解碳排放權交易價格現存的波動異常、過于低迷，以及未能充分反映碳減排成本等問題（彭曉潔和鐘永馨，2021），著力形成市場化的定價機制。

（六）優化管理模式和配套機制，維持運作的動態性

要想使得各方參與者可以在碳排放權質押貸款中實現合作效用的最大化，需要建立相應配套機制為各方利益的保障提供加持，為運作流程的前瞻性更新和迭代升級提供有力保障。

1.以信息資源共享長效機制打通流程的運作通路。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過程實際上就是信息的處理與加工過程，需要對各種信息進行收集、整理、分類、評價等。目前，不管是碳市場的交易信息，還是企業的碳資產信息、銀行的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產品信息，都具有較低的信息透明度，亟需建立碳排放權相關信息共享平臺，共享企業碳排放配額持有量、節能減排項目、銀行碳排放權質押貸款利率和質押率等信息，及時更新交互的碳排放權數據，增進融資方和商業銀行的相互了解，增強信息和數據的可得性，最大程度降低信息不對稱，為碳排放權質押融資貸款得到廣泛的認可和推廣奠定基礎。

2.以風險管理與監管機制保障流程的順利運行。目前對于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等碳金融產品風險的管理機制仍不健全，極可能導致多種風險疊加爆發（王穎等，2019），建立完善、靈活的風險管控和監督管理機制是碳排放權質押貸款順利進行的根本保障和有力支撐。第一，政府相關部門應當積極承擔監管規則的制定，運用法律規則加強企業對于融資風險源頭的管控，協助商業銀行規避風險；第二，由政府環保部門等成立更高層級的監管部門，主要負責監管商業銀行的碳金融相關業務，可以為商業銀行建立綠色信用評級體系，將商業銀行在碳減排等環保業務方面取得的成果納入評級體系中（董江江，2018）；第三，商業銀行等金融機構內部也應成立專門的碳金融監管小組或部門，對融資企業的減排措施、減排項目的建設情況等進行實時跟蹤和管理，對于資信低、經濟效益低或者減排工作進展不順的企業，應要求其追加其他質押物以將信貸風險控制在合理范圍內。

3.以人才建設和數字化體系支撐流程迭代升級。碳排放權質押貸款流程的優化還需要專業人才和科技發展作為動力和支撐，逐步提高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可操作性。第一，碳定價和碳配額作為碳排放權質押貸款運作的基礎，需要具有專業知識儲備的人才進行精準的評估及分析，因此培育一群視野開闊、專業素養高的高端人才十分必要；第二，應當以法律形式確立更多的碳金融直接相關職業，我國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等部門于2021年3月將碳排放管理員正式列入《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分類大典》中，確定了碳排放管理員的法定職業地位，一定程度上壯大了碳交易、碳金融相關業務的專業人才梯隊；第三，碳排放權質押貸款業務的運作離不開數據的支持，應當依托大數據和人工智能等科技的發展，培育全流程的碳資產數字化能力（袁因，2021），釋放不必要的人力投入，在助推碳金融活動實現長遠發展的同時，也可以增加其他人力資源導向部門的運行效率。

五、支持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發展的對策建議

“雙碳”目標的實現需要建立并完善碳金融政策體系，積極引導金融機構進行碳金融產品創新，鼓勵企業加大對碳金融創新產品的投入，以具有前瞻性、全面性的碳金融政策框架來優化碳排放權質押貸款運作，帶動碳排放權質押融資市場發展。

（一）依托清潔發展機制，提升全國碳交易市場競爭力

自1997年《京都協定書》首次指出把市場機制作為解決溫室氣體減排的新路徑后，全球碳交易市場的建設速度不斷提升，截至2021年，加上正式啟動運作的中國碳交易市場，全球已建成25個碳交易系統。清潔發展機制是《京都議定書》中規定的靈活履約機制之一，這一機制允許發達國家同發展中國家之間轉讓或獲取項目級的減排量抵消額，以有效實現二氧化碳等溫室氣體的減排。“雙碳”目標的提出與清潔發展機制理念的普及互為助力，在“雙碳”目標的引導下，我國應當在全國碳交易市場初步成立的基礎上，依托清潔發展機制，優化我國清潔發展機制的政策環境，加速建成全國統一的CCER交易市場，創造更多的清潔減排項目吸引外資流入，以清潔、低碳、高效的環境能源體系助力“雙碳”目標的更快實現，提高我國碳市場的競爭力，支撐碳排放權質押貸款加速發展。

（二）強化頂層設計，加強政府、市場的聯動性

隨著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等碳金融業務的發展，需要進一步重視市場化的程度，以市場規則平衡融資企業、商業銀行和第三方機構的利益關系，使政府從市場風險承擔主體的角色中解放出來，由市場各方共同承擔風險，實現風險的有效分散。政府需要承擔制度建設、管理監督、維護公平的責任，并且充當整個碳排放權質押貸款的最終“救急者”，維持社會、經濟的平穩運行。探索由政府主導向“政府引導，市場主導”轉變的路徑，此外，中國也應該適當借鑒碳市場發達國家的經驗，結合國情出臺較為全面的碳排放權交易及碳金融相關法律法規，以法律形式明確運作規則及責任認定。同時，地方政府可以考慮將本省市的碳金融相關政策文件上升為地方性法規，更好地發揮法律的強制性效用，以嚴格的立法規范碳排放權質押貸款運作流程，保障碳排放權質押貸款業務健康平穩運行。

（三）加大對碳金融的宣傳，保障“雙碳”目標與經濟發展并行

隨著綠色經濟、低碳經濟，以及可持續發展等理念的不斷滲透，相關部門也應當抓準時機，加大對碳金融的宣傳力度。首先，相關部門應當做好普及教育和監督工作，各級政府部門應向企業、機構、個人等以多種方式廣泛宣傳發展碳金融的必要性，加速建設碳金融相關低碳信息平臺，表揚和鼓勵在節能減排和碳金融領域表現優秀的企業和相關機構，通報和總結阻礙碳金融和低碳經濟發展的行為；其次，政府部門也要充分發揮媒體的輿論監督和意見收集作用，一方面，有關部門可以與媒體達成合作，通過媒體的聲音來對碳金融相關政策進行報道和宣傳，另一方面，政府部門也要利用政務新媒體，廣泛收集關于碳金融和低碳發展的群眾意見，對相關政策進行靈活調整；最后，可以將地區低碳經濟的發展成效與地方政府的績效考核等掛鉤，以硬性約束條件來提高政府部門對于低碳經濟等理念宣傳的主動性，引導該地區通過技術革新、產業升級、碳金融產品創新等來盡可能減少二氧化碳的排放，實現“雙碳”目標與經濟發展的并行和雙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