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21年末,被大量觀眾認為是爛片的小眾電影《揚名立萬》,在放映不久后口碑持續發酵,猶如一匹黑馬將同檔期的其他電影甩在身后。獨特的敘事角度、復古的音樂風格、鮮活的人物形象、緊湊的劇情、隱晦的故事結局,皆深刻地表現出影片在劇本創作上的獨到之處。不僅如此,劇本殺式的推理線貫穿影片始終,無論是人物之間的矛盾塑造,還是多次反轉的故事情節,都頗具觀賞意味且值得眾人細細品鑒。文章從音樂調性、劇本殺戲劇、懸念三個方面深入研究《揚名立萬》這部影片的創新型劇情風格,同時對影片主要人物的個性特征進行橫向化剖析,著重探究此電影驚悚、懸疑外衣下所蘊藏的劇情實驗性突破與時代溫情意識,旨在為敘事電影的轉型提供一定參考。
關鍵詞:《揚名立萬》;劇情風格;創新;懸念;溫情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2)04-0245-03
一、懸念中的音樂調性
在開播前,觀眾僅能通過預告片來定義這部影片的具體類型,《揚名立萬》被貼上懸疑推理的典型標簽,然而預告中表現的沉浸式劇本殺場景只是正片的一小部分內容。通過一系列情節的逐步推進,挖出主要人物的結局與命運,使觀眾的身心體驗與影片的劇情節奏同步,產生同情感、緊張感,甚至是窒息感,為《揚名立萬》的主要目的。
(一)懸念與音樂完美融合
懸疑影視作品較多從人物的性格與心理變化入手,增強劇情的層次感,以此構建影片懸念,使觀眾產生身臨其境之感。《揚名立萬》在此基礎上加入驚險要素,以人物沖突展開故事,多次反轉的劇情將該片的懸疑性質展現得淋漓盡致,每一個鋪墊和細節都經得起推敲和琢磨。電影在揭開真相之前的精彩之處在于對細節與伏筆的巧妙處理,一個個點睛之筆與包袱恰到好處,驚即收、笑即止。
正如香港音樂人劉以達所說,“最好的電影音樂是聽不見的,在不知不覺中達到了效果”[1]。《揚名立萬》巧妙發揮了無聲源音樂的情緒渲染作用,片中音樂對人物的情緒表達、故事的懸疑色彩、電影的驚險氣氛進行了全方位的烘托,進一步將受眾帶入影片劇情。李家輝看到齊樂山腳上鎖鏈時,音樂突然轉換;眾人突然發現原本應坐在鐐銬椅子上的齊樂山不見蹤影時,音樂戛然而止;進入滿是鮮血的兇殺現場時,音樂瞬間凝重。影片劇情在音樂的渲染下逐步進入高潮。
(二)爵士音樂的劇情升華
音樂作為影片的主要組成因素,始終為主題服務。《揚名立萬》中帶有民國風格的爵士樂層出不窮,虹口區的行人街道、百老匯前的賣唱人、音樂廣場的背景聲都是以爵士樂為基準的歌曲,完美契合民國那個動蕩、奢華、富有奇幻色彩的年代。故事從小金人的特寫鏡頭展開,此鏡頭將《揚名立萬》的“電影成分”高光表現,爵士風格的音樂增強了時代感。懸念感貫穿《揚名立萬》全片,What a Wonderful World這首柔情歌曲蘊含著懸念碎片化的溫暖與驚心。隨著音樂的漸入漸出,觀眾仿佛被帶回了女性普遍穿著旗袍、男生都叼著一根雪茄的民國時期的老上海。
“銀幕上的音樂能夠挖掘出并強化角色的內在性格”[2],電影音樂大師伯納德·赫爾曼的觀點在影片中得到了深刻詮釋。《揚名立萬》出現了大量以銅管樂為主的民國音樂,在音樂的烘托下,20世紀的上海生活、民國時期特有的文化氛圍得到體現。譬如,隨著音樂節奏的逐步加快,夢蝶與李家輝的交誼舞姿逐步變化,頗具有民國詩意的境界。而當眾人發現夜鶯的照片并對她的身份進行推理時,含有懸念意味的音樂聲籠罩上了幽暗的氣息。音樂始終著引導劇情的發展,同時將觀眾與電影完美聯結。
二、懸念下的劇本殺戲劇推理
如果說《萬萬沒想到》是劉循子墨所指導的一部純粹的網絡喜劇,那么《揚名立萬》則是他對喜劇的重新定義。劉循子墨有著青年導演所獨有的表達欲望,其大膽將劇本殺、密室、推理等現代流行文化元素融入電影,用影片反映真實的當代社會生活,吸引了觀眾眼球。真相的每次推翻與數不勝數的反轉是《揚名立萬》的最大看點,影片中看似俗套的劇本殺推理與猜想,一步步將觀眾帶向真相的邊緣,而當真相浮出水面時,又陷入死循環。在一次次的尋找中,喜劇元素嵌入其中,他人想象中的齊樂山殺人與現實中的齊樂山殺人并行,成為喜劇和懸疑的兩條線[3]。
(一)懸念下的戲劇體現
在假定情景中將人物的心理猜想用直觀的動作、神態、語言表現出來,夸大的戲劇張力使眾人的直觀感受極度外擴,不失為一種別樣的美學。《揚名立萬》多次利用假定情景穿插于真相推理之中,打造破舊立新的電影戲劇結構。譬如,作為矛盾中心的失意編劇李家輝不僅與爛片導演鄭千里在署名上有嫌隙,而且在影評電影中與蘇夢蝶產生隔閡,鄭千里因為關靜年扇耳光事件積怨已久等。沖突推動了電影情節的持續發展,打造了片頭片尾環環相扣的嚴謹邏輯,經得起觀眾的仔細推敲。
影片開端,幾個在各自領域失意的電影人因迫切希望突破困頓現狀而聚集在一起,此設定本身就富有戲劇性,且他們所處的豪華城堡實際是“三老”的兇殺現場,這為電影增添了一絲懸疑色彩。同時,整個推理過程由一臺攝影機記錄,“電影中拍攝電影”“觀眾非觀眾”的特別設定也頗具戲劇意味。眾人出場時伴隨著濃重的話劇感,劉循子墨刻意夸大人物的動作神態表現,給觀眾帶來了“電影+話劇”的新體驗。
戲劇式結構是電影“重要的特殊條件”,此結構的多元化特點使得電影情節完整有趣。李家輝與齊樂山的激烈問答使影片節奏加快,反復高潮的結構要素,造成了一個個“小型的霹靂點”。在緊張激烈又曲折的尋求真相的過程中,觀眾與李家輝同處于一個迫切想要知道殺人原因的視角。
喜劇的內核是悲劇,《揚名立萬》正是將悲劇用喜劇的表現因子盡情演繹了出來,歡喜與悲傷之間的來回轉換,使整部電影的主題思想在一個個懸念下揭開。用黑色幽默的方式向觀眾揭示民國時期娛樂圈的悲喜相交,是《揚名立萬》受到歡迎的一大原因。劇本研討會的特邀專家竟是殺人犯,鄭千里驚恐地想逃出房門,李家輝卻意味深長地站定,兩人一動一靜的搞笑反差,體現了影片的黑色幽默特征。導演將“笑場”與無厘頭的拍攝風格巧妙地蘊于李家輝嚴肅的推理過程中,使得觀眾在緊張的情緒下哭笑不得,產生了影片表現與現代生活接軌的別樣錯覺。
(二)懸念下故事線的展開
《揚名立萬》以極具戲劇性的劇本殺引出第一條主線。作為游戲方式的劇本殺成為銀幕上的劇本殺電影,離不開其要素的影像化展示[4]。影片在具體闡述什么是懸疑推理時,將戲劇的展現手法與之融合,埋下眾多伏筆與遐想,數不勝數的迷影情節在尾聲一一對應。“三老”房間里的四個鉤子是干什么用的?齊樂山是怎么爬上天窗的?導演對劇中主要人物進行獨特的個性描述,讓他們在“活著”與“真相”中來回選擇,展現出《揚名立萬》的故事線,以最終的反轉凸顯出人物性格的多變。
劉循子墨拍攝的獨到之處是,當觀眾因漫無目的的爭吵聲感到無聊時,及時拋出一個懸念點吸引視線。種種疑問將觀眾的好奇心推到極致,而這一點也為影片的懸疑基調打下了基礎。隨著推理的逐漸深入,照片中的花季少女、不知名的假發、神秘的邀請函等線索浮現。當觀眾以為真相大白時,又驚覺這是兇手刻意營造的假象。在反復推翻的真相與層層遞進的劇本中,第二條故事線逐漸浮現。
三、懸念與溫情的雜糅
劉循子墨在影片敘事上著重將溫情作為影片轉折的升華點,人性是不完美的,正因為人都有著貪生怕死、不愿冒險的圍觀心態,生命的可貴價值才得以體現。《揚名立萬》用扣人心弦的視聽配置、嚴謹周密的故事邏輯,將懸疑與歡笑融合,在歡笑與心跳的雙重刺激下,將溫情意識帶入觀眾視野。
(一)使命與溫情并趨
電影放映后,不少觀眾都在猜想,齊樂山對夜鶯到底持有一種怎樣情感?片中出現的一段蒙太奇,告訴了我們原因:對于已故戰友的女兒,齊樂山承擔了他應有的責任;夜鶯是他心愛的女孩,即使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保她平安、護她周全;從軍政角度來看,夜鶯與齊樂山皆為遠征軍,喬裝打扮也是因為想殺死間接導致遠征軍覆滅的“三老”。但無論是親情還是愛情,齊樂山自始至終只是想保護這個女孩而已。這樣簡單的感情在懸疑喜劇片中是濃墨重彩的一筆,這種人間獨具的溫情將《揚名立萬》的調性一分為二,懸疑之中伴隨著柔情,人物理性的思考下蘊含著感性的情緒。影片開端電影人們所爭先恐后追求的揚名立萬在影片結尾已經不再重要,相反他們只想告訴大眾真相,渴望讓溫暖留存。
《揚名立萬》稱得上是一部有溫度的電影,在迷茫而摩登的民國時期,社會對人性的束縛是特定符號。“三老”的丑惡嘴臉、毫無人性的封閉房間、被蹂躪的花季少女等畫面在眾人腦中浮現,這似乎是擊碎齊樂山的最后一道防線,然而結局并非如此。兇案的背后暗藏著深情的秘密,影片展示的真相是齊樂山將獨有的堅毅與柔情盡數給了夜鶯,為心愛的女孩策劃了逃生救贖之路,同時迫切用自己的死換回李家輝、鄭千里等人的生,讓這些失意的電影人將夜鶯的純潔無瑕呈現給世界,換回女孩完美的一生,可謂是一種溫情的堅守。
(二)集體與溫情相伴
揚名立萬僅僅是電影人們表面的追求,他們在內心深處都渴望得到一份愛、一份肯定。因此,原本希望揚名立萬的他們選擇了一條不能揚名立萬的道路,但面臨著被追殺的風險,東躲西藏逃到越南并拍攝出真相的他們問心無愧,也明白了真相的意義。
影片中值得回味的是每個人的性格特征:將真實事件公之于眾的記者李家輝被同行“封殺”,引以為傲的事業毀于一旦,雖然他表面上是一個耿直不怕孤獨的倔強人物,其實內心希望得到業界的認可,從劇本討論時的沖勁可看出他內心的渴望;蘇夢蝶不同于民國時期大多數的弱勢女性,她身上有著果敢和堅毅的美好品質,即使離婚被拋棄也不以為羞愧,而是和幾個大男人聊事業奔前程,然而她身上也有著同情可憐舞女的善良,可見孤高冷傲只是她的偽裝罷了;被稱為“爛片導演”的鄭千里也有過輝煌的時刻,即便口碑大不如前,但他內心深處仍舊存在希冀,渴望達到新的高度;片中最大的老板陸子野是最慫的一個人,為了揚名立萬,他將業界無聲望的一伙人聚集在一起,自己的錢財和房產卻被“三老”案消耗殆盡,但面對是否將真相公之于眾時,他第一個同意了。
雖然眾人內心有著不同的矛盾與掙扎,但他們身上共有的善良人性使電影有了順利公映的美好結局。可以印證的是,他們在經歷過劇本殺式的生死患難后,產生了深厚的感情,共同拍攝了一部民國懸疑片,展現了人間溫情,呼應了《揚名立萬》的原名——《一部電影的誕生》。
(三)隱晦與溫情相容
《揚名立萬》的結局眾說紛紜,提到最多的是略顯黑暗與惆悵的想象,這樣一群有血有肉的電影人最后魂歸他鄉,只有他們所創作的電影還流傳于世,而對于他們是否真正實現了揚名立萬,答案也模棱兩可。
所幸的是有一張在不經意間所拍的眾人合照,可以證明他們存在過、真實過、有意義過。合照中的眾人對未來還沒有產生任何的幻想,只是活在那個時間,探究當下未解開的案件謎題。正是這樣的容易被人遺忘的物件兒,完好地存放在櫥窗中,最后鏡頭的鎖定表現出他們的事跡已被世人銘記。此照片的拍攝者是片中最不起眼也是讓人最難忘的文職警察海兆豐,警察的嚴肅身份與憨傻性格的反差,頗有趣味性。而他也是影片溫情的最大體現,呵斥開夢蝶玩笑的齊樂山,拋下犯人和蘇夢蝶跳舞,為得到蘇夢蝶的關注主動推理等,看起來傻傻的舉動表現出他對女性純粹而不善于表達的喜歡。
《揚名立萬》結構式的影片思維將人物情感與恰當合理的情節交融,實現了藝術與情感的完美統一,臨死前的海兆豐終于表達出對蘇夢蝶隱忍的愛意,說出“我是你的影迷”后,將膠卷親手交給蘇夢蝶。他愛意的體現僅是悄悄在搜證時拍下夢蝶的照片,這一張主人公為夢蝶的合照也是海兆豐溫情的具體體現。海兆豐中槍的場景令無數觀眾淚目,小人物赴死去愛的決心與守護美好的初心閃耀著人性美好的光輝[5]。
四、結語
《揚名立萬》大賣的主要原因,在于其將懸疑與溫情兩個很難接軌的基本元素雜糅,帶來了別樣的觀看體驗。不同于廣泛懸疑劇的將驚悚進行到底,也不同于純溫情感影片的催人痛哭,自始至終的黑色幽默讓受眾在兩種極端情緒的沖擊下仍然可以笑意盈盈地走出影院。將眾多男人與一個女人刻畫在同一故事的情節模式,絲毫不顯得生澀與呆板,相反其中男性對女性的尊重與照顧,將影片的基調平衡在一個合適的維度,側面體現了當時國內外文化思想的碰撞。由此可見,導演劉循子墨有著極大的野心,其在影片中架構了一個虛擬的現實世界,借助自己所創建的空間表述自己的壓抑與渴望,急切地向受眾表明自己的想法。
在出場就宣告了兇手的影片并不常見,《揚名立萬》勇于打破傳統局限,采用戲劇性的人物溝通來表達影片的思想主題,同時通過多個視角將推理進行到底,將影片的懸念拉滿。而齊樂山對夜鶯的重重保護、海兆豐對蘇夢蝶隱藏的感情、眾人共同奔赴回國的大巴等溫情的畫面,升華了影片的主基調。同時,隱晦的結局十分巧妙地給受眾帶來了美好的眷戀與無限的遐想。
參考文獻:
[1] 陳倩.喜劇電影音樂探析:以寧浩“瘋狂”三部曲為例[J].中國文藝評論,2020(10):90-97.
[2] 張敏敏.電影音樂審美藝術觀[J].電影文學,2014(16):140-141.
[3] 丁亞平.將炸裂式的事件史轉化為電影敘述史:影片《揚名立萬》的場景、形式和本體內核[J].當代電影,2022(1):20-23.
[4] 陳栓緊,王俊賽.元電影·劇本殺·懸疑風格:電影《揚名立萬》的黑馬特質解析[J].視聽,2022(3):92-95.
[5] 朱麗娜.《揚名立萬》:小人物故事講述人性真善[N].中國新聞出版廣電報,2021-12-01(008).
作者簡介?苗學慧,本科在讀,研究方向:影視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