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化賦能村級權力監督：運行機制與推進路徑

楊翱飛

摘要：強化村級權力監督是鄉村振興進程中健全現代鄉村治理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而數字化治理工具的深入發展為此拓展了新路徑。在實踐中，村級權力監督的難點在于如何解決權力主客體間信息不對稱、制度化監督與參與式監督難以協同發力的問題。基于L市“互聯網+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平臺的案例研究發現，數字化賦能村級權力監督的核心機制在于：制度安排與技術保障深度融合， “前臺+后臺”雙數據庫協同運行，大數據對比數字化監督和信息公開參與式監督機制有效互補。數字化賦能村級權力監督有效規避了傳統單一監督手段的弊端，取得了村級權力運行由結果導向監督向全流程監督的突破，實現了由上級問責約束權力運行向制度一技術協同規范權力運行的轉變。立足案例研究結論，在進一步剖析數字化賦能村級權力監督現實制約因素的基礎上，為其未來進一步優化和更大范圍推廣提出了推進路徑。

關鍵詞：村級權力監督數字化賦能 互聯網+監督

一、問題提出與文獻述評

長期以來，村級組織權力監督因權力主體動機復雜、行為隱蔽和涉及面廣等特征，而成為推動紀檢監察職能向基層延伸的難點領域。特別是在鄉村振興戰略背景下，我國廣大鄉村地區迎來難得的發展機遇，農村人居環境提質、農村交通物流設施、水利設施網絡等基礎設施建設和公共服務供給全面鋪開，大量專項資金集中流向村級組織，村級公共事務的多元性和復雜度持續增長，村級組織廉政治理風險和權力監督難度也在不斷加大。2021年，全國紀檢監察機關共查處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方面腐敗和作風問題1.9萬個，批評教育幫助和處理2.7萬人，其中給予黨紀政務處分1.7萬人。吃拿卡要、套取挪用、優親厚友等“雁過拔毛式微腐敗”成為影響鄉村居民獲得感的突出問題。為有效破解上述治理困境，2022年中央一號文件提出，要“強化基層監督”，“強化對村干部的監督”，“推行網格化管理、數字化賦能、精細化服務”。數字化賦能以其信息互聯、編碼集成、精準高效、操作規范、快速迭代等獨特技術優勢，有助于重塑傳統村級組織信息治理模式，為村級權力監督拓展創新發展路徑。在新一輪科技革命浪潮下，數字化治理正全面賦能“數字鄉村”①發展，成為鄉村振興視域下強化村級權力監督、推進鄉村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要實踐進路。

圍繞村級權力監督與數字化治理議題，學術界已涌現出諸多可資借鑒的研究成果。通過文獻梳理發現，現有研究探討鄉村廉政治理風險成因、村級權力監督困境及路徑構建等議題。范柏乃等（2007）提出缺乏對鄉村干部進行有效監督的手段和措施是造成鄉村干部腐敗的重要因素。陳建平等（2016）認為村級廉政風險主要受到鄉村治理制度異化、農村法治建設不健全、監管機制不完善、村干部廉潔教育的缺失、村干部“經濟人”理性等因素的影響。可見鄉村權力結構中監督權的缺失，是一系列鄉村治理問題的癥結所在。針對權力監督治理路徑問題，陳國權等（2013）從權力邏輯辨析的視角提出運用“制約一監督”均衡的控權制度來提高預防和懲治腐敗水平。孫柏瑛等（2014）認為權力清單制度的構建探索則可以成為權力監督制約的長效機制。除了聚焦權力監督的傳統制度論視角外，學界還圍繞權力監督的技術路徑展開廣泛爭鳴。王向明等（2022）認為，數字賦能監督有助于推動權力監督模式向智能化方向轉型。黃其松等（2020）基于貴陽市公安交通管理局“數據鐵籠”的個案分析，發現大數據技術能夠應用于權力監督實踐，實現權力運行的全過程、實時監督。鄔彬等（2020）則認為大數據應用有助于強化政府問責機制，提升腐敗治理水平。總之，信息技術的發展使得我們有可能運用更加科學的手段提高監督工作的有效性。綜上，研究者立足理論建構和實踐探索，圍繞村級權力監督的問題場域和破解方案進行了深入分析，并深刻揭示了技術手段運用于權力監督的廣闊前景。然而，現有研究成果在破解前文所述村級權力監督困境方面依然存在一些不足。首先，針對村級權力監督提出的對策方案主要集中在制度完善的傳統治理方面，對技術治理路徑的關注較為匱乏。其次，現有研究雖然闡明了技術手段作用于權力監督的重要潛能，但其研究對象主要聚焦城市治理當中的政府主體，而針對鄉村治理場域中村級權力主體的技術監督路徑研究則不多見。對此，本文嘗試將村級權力監督和科技賦能兩項議題緊密結合起來，基于田野調查獲取的案例資料，集中闡釋數字化賦能村級權力監督何以實現的問題，并在分析村級權力監督數字化運行機制的基礎上提出進一步拓展優化的實踐進路。

二、研究方法與案例選取

鑒于研究議題的開展需要深入政府組織內部去探尋其過程機制，本文主要采用案例研究方法。案例研究對于公共管理問題研究具有極高的方法適配性，這是因為公共事務的復雜性決定了“只有通過對公共管理實踐的深描，才有可能深刻理解中國政治、經濟、社會問題背后的運作邏輯”。此外，在個案研究中對政府運行機制開展中微觀層面的過程考察，有助于“系統展現因果機制和過程”，進而在解釋復雜世界的基礎上增加學術共同體的知識累進。針對村級權力監督的數字化路徑研究亟需回答“何以實現”“如何運行”“運行效果如何”等問題，即回答“how”的問題。因而，深入政府組織內部開展案例研究有利于圍繞上述問題，進一步闡釋數字化賦能村級組織權力監督的過程機制。

基于此，本研究選取H省L市“互聯網+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平臺為個案開展過程深描。圍繞如何有效開展村級組織權力監督，全國各地都在積極探索，而L市“互聯網+村級小微權力監督”案例具有較強的典型性。2016年，L市收到農村“涉紀”問題的信訪件4645件，占全市“涉紀”信訪總量的85. 5%，舉報對象主要為鄉村基層干部，其中村干部占95%以上，村級權力監督規范問題迫在眉睫。①從2017年開始，H省自上而下全面推廣“互聯網+監督”工作模式。作為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問題突出地區，L市在依托省“互聯網+監督”平臺的基礎上，在全市鄉村地區探索構建村級小微權力監督風險防控體系，打造“互聯網+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平臺，取得顯著廉政治理效能，在提高農村基層政權公信力的同時獲得鄉村居民積極評價，入選中國改革（2017）年度十大案例。

本文的數據及文本資料來源主要包括三個方面：一是研究團隊于2018年7月赴H省省、市、縣、鄉四級政府，圍繞“互聯網+監督”在基層落地實施情況開展了廣泛的田野調查，獲取了一手數據資料。數據收集方式主要包括：深度訪談、集體座談和參與式觀察等；二是研究團隊通過實地調研和政府門戶網站檢索等方式，獲取了有關“互聯網+監督”平臺建設推廣的政府文件資料（包括工作報告、會議紀要等）；三是結合主流媒體的公開報道，獲取了有關“互聯網+監督”平臺運行的典型案例和公眾對平臺運行效果的評價信息，進一步拓展了對該案例的認知廣度。

三、 “互聯網十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平臺運行機制

為加強村級權力監督、維護鄉村居民切身利益，2017年，L市出臺工作方案，成立“互聯網十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工作領導小組，按照“黨委統一領導、政府統籌協調、監察機關推動、部門分工負責”原則，逐步推進“互聯網十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平臺建設。該平臺旨在建構一個村級組織權力風險防控體系，通過制度手段與技術手段深度融合，規避了單一監督手段弊端，拓展了村級權力監督的數字化治理路徑。“互聯網十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平臺由“前臺”和“后臺”兩個治理界面組成，“前臺+后臺”雙平臺協同運行，大數據對比監督和公眾參與監督機制有效互補，構成“互聯網+村級小微權力監督”的關鍵運行機制。

（一）公眾監督“前臺”：跨部門數字資源和權力清單界面化展示受理

1．村級民生信息數據庫。“互聯網+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平臺前臺通過整合公安、財政、民政、國土資源、人社等多個跨部門數據資源，建立了村級民生信息數據庫。數據庫設置“鄉村振興”“民生資金”“村級財務”三個數字化模塊，涉及16大類107小項資金、政策、服務類信息資源。面向全市鄉村居民全流程公開到戶資金、民生項目、民生政策、銜接資金等民生領域信息，公眾可通過該平臺直接查詢個人名下或所在村級組織的資金數據。截至2021年6月，平臺共公開村級財務支出56. 02萬筆，工程項目2.5萬個，民生資金信息168. 28萬條，政策文件302份。②

2．村級小微權力清單+權力監督模塊。“互聯網+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平臺前臺設置“權力清單”“工程項目”“資產資源”“辦事結果”等四個村級權力運行信息模塊，清晰劃定村干部權力邊界，全流程公開村級工程項目決策、招投標、實施進程及驗收結算情況。同時建立“監督一點通”和“投訴之窗”兩個數字化權力監督模塊，直接受理侵害群眾利益等涉及基層小微權力運行的問題投訴或舉報。

3．公眾信息查詢及監督受理端口。一方面，村級民生信息數據庫對社會公眾直接開放，公眾可以通過終端查詢機、門戶網站、微信公眾號等“實體+虛擬”界面直接獲取與切身利益相關的各類信息。查詢方式包括輸入個人信息驗證精準查詢和條件檢索式查詢兩種。另一方面，公眾可以通過村級權力監督模塊上傳針對權力監督的問題線索和投訴信息，紀檢監察部門在收到相關監督投訴后會及時啟動相應調查處置機制。投訴者也可以通過該模塊實時查詢投訴件辦理進度及處置結果。

（二）數據對比“后臺”：村級權力運行的大數據比對碰撞監督機制

“互聯網+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前臺的核心機制在于通過信息公開和公眾參與，從外部接收有關權力監督的信息反饋。而該平臺后臺則是紀檢監察部門主動發現權力運行問題線索的數字化技術工具。在“互聯網+監督”平臺“后臺”建立過程中，L市紀檢監察部門下發通知，以個人主動上報方式收集了全市村干部（包括村黨支部和村民委員會工作人員）的個人信息數據，建立了涵蓋商業用房業主、車輛購置人員、個體工商戶、去世人員、持證殘疾人員、退休人員、企業法人、事業單位工作人員等15大類基礎信息的村級權力監督大數據庫，總信息量近200萬條。①

以村干部大數據庫為核心的數據對比“后臺”只對擁有監督管理權限的紀檢監察部門工作人員開放。工作人員通過后臺村干部基礎信息數據庫和前臺公示的各類民生資金發放對象相關數據進行自動或手動對比，不斷進行數據集合間的排列組合，運用“大數據碰撞”②的手段及時發現問題線索。在發現疑似問題線索后，紀委會將問題線索轉交給數據來源部門，責令自查自糾。如果情況屬實，紀檢監察部門會根據統一受理、分類轉辦、快查快結、限時答復的要求，及時處理公眾利益訴求。如果情況不屬實，則在說明原因后結束處理流程存檔辦理結果。

四、 “互聯網十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平臺實踐效能與現實制約

借助“前臺”信息公開場景下的公眾參與式監督和“后臺”大數據比對碰撞方式下的數字化監督，L市“互聯網十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平臺得以主動查找權力運行問題線索，從源頭遏制村級權力腐敗行為，發揮了顯著治理優勢和監督效能。然而，案例研究也發現，該平臺在實際運行中也出現一些制約效能發揮的現實困境，亟需在未來推廣優化中予以破解。

（一）“互聯網十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平臺的實踐效能

村級權力運行問題頻發的一個關鍵原因在于權力主體和權力客體間的信息不對稱一一鄉村居民往往難以通過有效渠道獲取村級權力運行的全流程信息，權力運行當中的諸多行為常常被置于“黑箱”當中。而數字化賦能村級權力監督在一定程度上有力破除了上述難點、堵點問題。“互聯網十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平臺建立了完整信息公示端口和廣域覆蓋的大數據庫，覆蓋村級黨務、政務、財務全要素數據信息及村“兩委”權力運行全流程信息。村級民生、村級權力信息依法進行公開公示，數字化手段使得信息獲取流程實時、高效、便捷。經過長期探索和實踐，該平臺模式逐漸成熟完善，成為村級組織權力監督的有力機制。第一，平臺及時公開，數據真實透明。平臺保證了公開數據的全面、及時、準確，各項民生數據、事項決策、“三資”使用一目了然，使得鄉村居民參與式監督成為可能。第二，數據分析有效，查處問題及時。平臺具備通過數據分析，查處包括民生補貼申報個體資格不符、虛報漏報等問題在內的全流程權力監督功能，最終達到將小微權力腐敗遏制在發生前端的效果。第三，機制配套合理，運行穩定有序。L市建立起完善的配套體系，將村級組織“互聯網十監督”平臺直接納入到紀委監察委工作議程之中，壓實相關部門和人員的責任，減少了腐敗存量，遏制了腐敗增量。

在具體成效數據方面，“互聯網十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平臺自上線以來，L市共接到投訴舉報1189條，大數據對比碰撞查找問題線索53813條，506名相關責任人被問責，追繳資金341. 96萬元。2019年以來，L市查處的683名村干部中，權力運行問題發生在2018年以后（即平臺上線以后）的僅26人①，這證明“互聯網十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平臺對村級權力運行違紀違法行為產生了顯著抑制作用。此外，該平臺的治理效能還可以通過典型問責案例進一步說明。例如L市S縣查處了GC村以虛假工程合同等方式列支伙食費和接待用煙等違紀問題，11名相關責任人中，1人受到黨內警告處分，其余10人均通過第一種形態進行了處理。L市X縣查處了SZ村虛報套取退耕還林補助資金問題，2015年至2017年期間，該村時任黨總支書記、村委會主任以其他農戶名義虛報村集體退耕還林面積，套取退耕還林補助78862.5元，入村級財務賬后用于森林防火、環境整治等村務開支，最終兩人受到黨內嚴重警告處分。②需要指出的是，上述村級權力監督成效的取得有賴于“互聯網+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平臺綜合運用公眾參與式監督和數字化對比監督協同賦能。

（二） “互聯網十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平臺的現實制約

囿于數字化治理創新模式與鄉村治理傳統場景之間的融合沖突，“互聯網十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平臺在探索、建立、運行及推廣等階段不可避免面臨諸多現實制約。對當前平臺運行實踐中存在的不足之處進行深入分析，有助于為其未來進一步優化和更大范圍推廣提供有益啟示。

首先，跨層級、跨區域數據共享程度有待進一步提高。“互聯網+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平臺數據由不同市、縣本級政府獨立統籌，數據收集、錄入、對接工作一般由平臺建設方組建工作領導小組來具體承擔。數據錄入的具體做法是由本級紀委牽頭，會同各部門確定信息公開目錄，并通知各單位上報信息錄入員和信息審核員名單，由專門人員在接受業務培訓后根據公開目錄和數據格式要求上傳本部門數據。因此，平臺數據收集范圍主要集中在本市域，跨市域和跨層級數據難以做到及時、全面共享。特別是村干部個人信息大數據庫的數據子集局限于本區域的房產、車產、經商辦企業等數據信息，在運用平臺進行數據比對時，若被查詢對象的相關行為發生在本市域以外，則平臺無法進行有效比對。

其次，人工錄入數據手段難以保證數據實時更新。“互聯網+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平臺數據庫包含“村級民生信息”和“村級權力監督”兩方面數據資源，前者的收集工作機制采用按月或季度人工征集、錄入的手段，而后者則由L市授權縣區按年度對村級小微權力進行調整。由于涉及民生領域數據具有類多量大的特點，因此相關數據更新具有一定的滯后性，數據更新的時效性、動態性還有待進一步加強。一方面，數據更新的延遲可能會造成公眾對平臺信任度和使用率的下降；另一方面，紀檢監察工作人員在后臺進行數據比對查找問題線索時，存在比對信息延遲下的結果失真可能。

最后，平臺數據安全風險管理和公民隱私保護有待進一步加強。“互聯網+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平臺通過整合跨部門信息資源構建了村級民生信息數據庫和村級權力監督數據庫，存儲數據涵蓋居民個人信息、村干部信息、村級組織信息等在內的村級事務運行中全流程信息資源。平臺運行帶來的公民信息泄露與個人隱私侵害風險有待進一步管控，同時平臺運行所涉及的個人信息保護配套法規制度有待進一步明確或完善。此外，大容量、廣覆蓋的大數據庫需要高強度存儲、運營、維護技術投入，平臺所應用的云計算服務網絡、大數據資源庫等需要較高等級的安全防護管理，特別是系統預警、應急處理技術能力有待進一步加強。

五、數字化賦能村級權力監督的推進路徑與未來展望

通過數字化手段將“互聯網十監督”終端平臺和“村級小微權力清單”制度進行創新性結合，數字化賦能村級權力監督取得了村級權力運行由結果導向監督向全流程監督的突破，實現了由上級問責約束權力運行向制度一技術協同規范權力運行的轉變。在進一步探究該監督模式優化進路的基礎上，本文提出了數字化賦能村級權力監督在更大范圍內復制推廣的前景展望。

（一）以頂層設計和流程再造推進數字化賦能的制度安排和技術保障

政府數據治理往往兼具技術與管理的雙重屬性，需要制度安排與技術保障有機配合。以L市“互聯網十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實踐為例，其建設過程的順利推進主要依賴組織領導機制和配套制度建設兩方面協同發力。組織領導機制方面：L市紀委監委在推進平臺建設過程中專門組建“互聯網+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工作領導小組，由一把手直接擔任領導小組組長，牽頭組織、財政、民政、農業、國土、衛健等多個黨委政府部門，協調平臺建設當中的各部門人力、數據資源。在自上而下授權和跨部門協同的政治勢能推動之下，平臺建設當中的阻力因素得到有力消除。配套制度建設方面：在平臺建設推進過程中，L市針對村級權力運行當中暴露出來的管理機制不暢通、村級工程項目管理不科學、村級事務管理不規范等問題，協同有關職能部門集中出臺47項改革措施，逐步建立了涵蓋村干部行為規范、村級項目管理規定、村民議事會管理辦法等的村級權力運行監督制度體系。在數字化監督與制度化治理雙重驅動之下，村級權力規范化運行問題得到明顯改善，村級治理體系能力現代化取得階段性成效。因此，本文案例研究得出的一項重要啟示是：在未來推進數字化賦能村級權力監督進程中，要注重從頂層設計與流程再造方面強化數字化賦能村級權力監督的制度安排與技術保障。

（二）以跨部門數據資源整合打造便捷、可及的數字化公開監督界面

政府信息公開與公眾信息獲取之間需要構建有效聯通渠道，即公眾能夠便捷、可及地掌握政府依法公開信息資源。長期以來，鄉村居民獲取村級民生、村級事務、村級權力等數據資源的渠道主要集中于村“兩委”公示或職能部門信息公開，數據公開方式單一、公開機制不完善等問題制約了公眾知情權、參與權與監督權的充分行使。“互聯網十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平臺通過打破各部門“信息孤島”，建立跨部門數據共享聯動機制，以終端查詢機、手機APP、微信公眾號等界面化展示方式提升了公眾獲取數據資源的可及性與便捷度。透過本案例可以發現，實現數據動態聯動、實時更新是提升“互聯網+監督”平臺治理效能的關鍵目標。L市目前數據錄入仍然沿用傳統的人工錄入方式，費時費力且無法做到動態更新。因此，在未來進一步推廣中可考慮在省級層面推動建立數據統籌機制，打通不同“條塊”數據資源壁壘，改“自下而上”的收集式數據錄入方式為“自上而下”的動態接入數據管理模式．實現數據實時更新。此外，在目前國家“互聯網+監管”平臺己全面推廣的背景下，可以考慮運用“一網兩平臺”的思路推動“互聯網+監督”同“互聯網十政務服務”融合發展。

（三）以數字化受理方式賦能鄉村居民參與式監督

政務公開是實現公民有序參與權力監督與制約的前提，而數字化賦能則進一步拓展了公民參與式監督的實踐進路。傳統上，人民代表大會制度、政府聽證制度、信訪制度等是我國公眾參與權力監督的主要制度化方式。在信息技術與社會治理深度融合的當下，數字化賦能權力監督成為公眾有序政治參與的有益補充。“互聯網十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平臺設置“監督一點通”模塊，公眾若對平臺公示信息有任何異議，可通過該模塊一鍵投訴。紀檢監察部門在接到相關舉報線索后，及時處理公眾利益訴求。數字化監督方式高效便捷、透明規范，不僅提高了公眾參與村級權力監督的積極性，同時有力提升了黨和政府公信力。展望未來發展，平臺技術設計應當進一步簡化、優化操作界面，同時可考慮借鑒政務服務機器人的做法，用智能化機器人提供更加簡易便捷的服務。另一方面應加大平臺宣傳普及力度，提高“互聯網十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平臺的社會認知度和群眾認同感。

（四）兼顧數據安全性與時效性前提下運用大數據技術主動監督

既有研究已經通過實證數據證明信息通信技術（ICT）可以通過“提高透明度和問責制”“促進公民參與”等方式影響公眾監督進而支持腐敗治理。“互聯網十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平臺不僅可以通過增加公民信息獲取可及性來賦能公眾參與式監督，還借助村干部個人信息數據庫，運用大數據碰撞對比主動查找問題線索。大數據技術應用于村級權力監督的優勢在于，打破監督職能部門與村級權力行使主體間信息不對稱的狀態，將村干部權力運行軌跡以數字編碼方式納入全流程監督平臺。未來推廣過程中應當著重完善網絡監督信息防護和風險管理機制，提高村級權力監督數據運行的穩定性、預警性、安全性。一是確保數字化監督于法有據，要嚴格在現有法律制度框架內依法依規收集、存儲、使用監督對象數據；二是完善大數據分級管理權限制度，對監督對象信息收集、使用設置規范標準，防止監督對象個人隱私數據被濫用；三是加強監督大數據加密處理，對監督對象個人隱私依法予以保護。

六、結語

鄉村振興戰略的提出與推進標志著我國廣大農村地區發展進入了一個新的歷史階段，而健全現代鄉村治理體系是推進鄉村振興戰略的重要內涵之一。“互聯網十小微權力監督”平臺在L市的實踐表明，數字化賦能村級權力監督是在信息技術飛速發展的時代背景下，充分運用數字化手段與大數據技術對村級權力運行監督模式開展制度變革與流程再造的治理創新，具有極強的理論價值與現實意義。“互聯網十村級小微權力監督”機制通過系統梳理村級組織權力運行過程與決策事項，把和村民利益密切相關的民生資金、民生項目等信息數據全流程公開，解決了村級權力監督中長期存在的監督手段單一、監督信息不對稱等突出問題。數字化手段一方面深度賦能公眾參與式監督，使鄉村居民擁有權力監督的充分信息和暢通渠道；另一方面全面賦能制度化監督，使紀檢監察部門能夠運用大數據對比碰撞精準發現問題線索，為充分發揮監督效能和治理優勢提供了技術支撐。

大數據、移動互聯網、云計算等新一代信息技術的深入發展為數字化賦能村級權力監督帶來了廣闊應用前景。未來謀劃在更大范圍內復制推廣該模式時，應當綜合研判數字化監督機制的現實制約與優化進路。不僅要注重從頂層設計與流程再造維度強化數字化賦能村級權力監督的制度安排與技術保障，更要著力以跨部門數據資源整合打造便捷、可及的數字化公共監督平臺。也要在兼顧數據安全性與時效性前提下，全面發揮大數據對比數字化監督和信息公開參與式監督的協同治理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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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根據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數字鄉村發展戰略綱要》顯示，數字鄉村是伴隨網絡化、信息化和數字化在農業農村經濟社會發展巾的應用，以及農民現代信息技能的提高而內生的農業農村現代化發展和轉型進程。參見：數字鄉村發展戰略綱要[N]．人民日報，2019-05-17．

①數據來源：L市《關于開展“互聯網+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工作情況的報告》，2021-07-29．

②數據來源：L市《關于開展“互聯網+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工作情況的報告》，2021-07-29．

①數據來源：實地調研獲取，資料編碼：MY20180723。

②“大數據碰撞”的概念可以理解為：通過平臺自動運算，檢索兩個大數據集合的交集，交集部分則可能為權力運行疑似問題線索。

①數據來源：L市《關于開展“互聯網+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工作情況的報告》，2021-07-29．

②數據來源：L市“互聯網+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平臺“監督執紀”板塊公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