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學院法學院 佘藝穎
近年來,勞動爭議糾紛隨著經濟發展迅速增長,勞動爭議不斷激增、集體訴訟案件上升、爭議涉及的內容不斷多元化、復合化。仲裁機構以及各級法院都存在著案多人少的現實困境。而人民群眾對公平正義的理解日漸具化,對實質正義的追求日漸強烈。因此如何通過“訴源治理”完善勞動爭議多元化解機制,強化爭議矛盾化解質效,提高處理糾紛的效率是社會治理必須回答的問題。
目前,我國勞動人事爭議解決的程序主要是“一裁兩審”制。勞動爭議除仲裁調解、法院調解、行政調解外,還包括人民調解委員會、企業內設勞動爭議調解委員會以及行業性、區域性調解組織的調解。多地試點探索推進了“法院+工會”模式以及仲裁與訴訟銜接模式,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是勞動爭議糾紛多元化解仍面臨困境。
《關于加強勞動人事爭議仲裁與訴訟銜接機制建設的意見》和《關于在部分地區開展勞動爭議多元化解試點工作的意見》一系列的文件政策出臺,我國逐步形成了多元勞動爭議化解局面,但是眾多的機構與組織,并沒有統一的體系。由于各個組織的分散性狀態,以及訴源治理中機構的定位和職能并未有詳細的規定,因此存在運行疆域界限不清的情況。
在當前的多元化解矛盾中,目前僅尋求非訴方式化解糾紛的情況比較少,大部分勞動者都是采用訴訟方式化解。因此,各地的仲裁機構和法院面臨快速增長的大量勞動爭議。而其他調解機構和多元化主體處理勞動爭議糾紛比較少。這一局面呈現勞動爭議糾紛社會治理存在結構不平衡。這種體系的矛盾導致一方面勞動爭議化解集中導致一部分機構社會治理過于繁重,另一部分機構未能充分發揮其治理能力。
勞動爭議仲裁與訴訟呈現快速增長具有多方面的原因,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從訴源處理上化解勞動爭議糾紛的有效性存在短板。大部分勞動爭議案件都經過了仲裁或者訴訟渠道化解的訴訟渠道解決。一方面是勞動者訴訟維權意識的增強,另一方面體現傳統調解方式和機構對于解決勞動爭議的有效性不足。因此在勞動爭議快速增長過程中,需要以訴源治理的舉措實現勞動爭議化解的社會效能。
“訴源治理”是指社會個體及各種機構對糾紛的預防及化解所采取的各項措施、方式和方法,使潛在糾紛和已出現糾紛的當事人的相關利益和沖突得以調和,并且采取聯合行動所持續的過程。訴源治理的源頭預防,非訴機制挺前和法院裁判終局三個維度與勞動爭議多元化解機制相契合。
勞動爭議具有人身性與財產性雙重屬性,一方當事人是用人單位,另一方當事人是勞動者,雙方地位存在不對等性。但是相對非訴勞動爭議解決機制,訴源治理源頭預防是立足于預防層面,強調社會糾紛的源頭治理。其主要的功能是糾紛止于未發、止于萌芽階段。對于地位不對等的法律關系采用源頭預防具有必要性。
由于勞動爭議的雙方當事人具有明顯的不對等性,在勞動爭議的多元主體參與過程中,無論是各類調解組織還是勞動仲裁機構或者人民法院都以調解優先作為解決勞動爭議的常見方式。而調解優先原則與訴源治理的非訴機制挺前要求相互契合。但是實踐中調解主要集中在仲裁調解和法院調解,其他調解形式相對薄弱。因此在非訴勞動爭議化解機制在制度設計和現實操作中還存在諸多問題。
勞動爭議基于司法裁判原則,法院往往是化解勞動爭議的最終渠道。法院具有裁判的引領作用,對于勞動爭議的最終裁判具有司法的權威性與終局性。但是由于司法具有高度專業化的特征,訴訟是一種成本極高的活動,司法在解決糾紛中不宜過早介入。訴前治理與勞動爭議多元化解機制對人民法院提出了新的要求。
目前勞動爭議多元化解工作仍處于分散式探索階段,并未構建起全周期、多主體的完整閉環處理機制。因此如何構建和探索整體性的勞動爭議多元化解機制模式尤為必要。
目前各地開展了勞動爭議的多元化解機制聯合調處探索模式。
第一,工會作為勞動爭議聯合調處模式。工會對非訴調解具有一定的優勢。《工會法》第二十八條明確規定,工會參加企業的勞動爭議調解工作。地方勞動爭議仲裁組織應當有同級工會代表參加。這就為工會建立和參與調解勞動爭議提供了法律依據。因此從這個意義上,可以考慮將非訴調解的化解工作主要以工會等組織為依托開展。而這一思路在《關于在部分地區開展勞動爭議多元化解試點工作的意見》中有所體現。
第二,以人社部門勞動仲裁機構為平臺依托的聯合調處模式。以人社部門勞動仲裁機構作為實體勞動爭議化解中心具有訴前化解的優勢。一方面能整合人社部門內部的資源,聯合勞動仲裁和勞動監察等職能部門;另一方面也可以整合其他外部多元化解資源。長沙市雨花區人社局攜手區法院、區檢察院、區司法局、區總工會、區工商聯、雨花城投集團等部門建立的一站式調處中心正式運行,實現工會調解、人民調解、行政調解、仲裁調解、司法調解“五調聯動”,整合勞動監察、勞動仲裁與司法確認等功能,實現糾紛信息數據信息共享、加強協商共議預防化解合力。
第三,以法院主導形成的解紛模式。目前各級法院建立了訴前服務中心等機構開展訴前治理。但是對于勞動爭議的訴前治理有其特殊性。根據法律規定,勞動爭議在法院訴訟之前必須先經過勞動仲裁程序。因此勞動爭議的訴前治理應考慮關口前移。有學者也提出法院化解糾紛是典型的“末梢治理”,而訴源治理的主線是從源頭化解矛盾,其實現在很大程度上得依賴社會多元糾紛化解力量,尤其是黨政的主導與行政部門的干預。因此,在理論上法院并不適合作為能成為勞動爭議訴源治理的主導者。
第一,借助信息平臺將傳統解紛方式向現代解紛方式轉變。目前各級法院按照最高人民法院的部署,開展了一站式多元解紛和訴訟服務體系建設。人民法院調解平臺上線,整合了多元解糾資源,為非訴糾紛解決提供了解決方案。目前在勞動爭議解紛體系中,人民法院的信息化程度最高。而大數據和信息化提供了集中平臺的可能,可探索打造資源互通、開放創新的一體化的勞動爭議在線糾紛解決體系,促進勞動爭議的調解、仲裁、訴訟等多元主體的融合形成綜合社會治理模式。
第二,推動在線調解模式與線下傳統調解模式的融合。勞動爭議近年來呈現出年輕化、集體化的趨勢,信息化的普遍適用使勞動者可以極大提升化解勞動爭議的便捷性、效率性。比如青島市總工會通過聯合仲裁組織“網絡庭審”、協調法院開展“云法庭”等訴前調解服務妥善調處疫情防控期間勞動爭議糾紛。因此完善勞動爭議多元解紛機制應考慮建構線上與線下相結合的方式,考慮節約調解成本,提升調解效率,也保障勞動者的合法權益得到充分保障。
在訴源治理的背景下,進一步完善勞動爭議的非訴與訴訟程序融合與銜接,可以考慮“調解+仲裁+訴訟+執行”“仲裁調解+人民調解+司法確認”等一站式勞動爭議化解平臺進一步融合,以提升多元化社會治理效率。一方面通過協議對調解結案的勞動爭議進行仲裁確認或者司法確認,賦予非訴調解協議的執行力;另一方面,發揮非訴訟機制的分流功能為訴訟減輕負擔,將訴至法院的糾紛通過委派調解或委托調解的方式轉介給社會調解組織,緩解仲裁和法院人案矛盾的困境。法院作為“以審判為中心”完善繁簡分流機制,進一步發揮勞動爭議指導性案例的作用,以期確保未通過預防機制與非訴機制解決的勞動爭議能通過訴訟得到實質性化解。
勞動訴源治理作為訴源治理的一個重要領域,其本質目的在于預防和實質性化解勞動爭議,其路徑應依據“源頭預防為先、非訴機制挺前、法院裁判終局”的基本理念進行建構。強調在黨委的統籌領導下發揮行政機關、人民法院、工會組織以及各種社會力量等多元主體的作用,規范其糾紛化解行為,構建體系完備、權責清楚、措施明晰的矛盾糾紛多元化解機制,構建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化協同治理理論和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