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銀行工作人員挪用資金案件性質認定

華坪縣人民檢察院 唐德仙

近年來，隨著經濟的不斷發展人民生活水平日益提高，理財及存款的數額不斷增加，銀行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侵吞、挪用客戶用于購買理財產品或存款資金的事件屢見不鮮。銀行工作人員挪用資金案件與其他國家工作人員挪用資金案件較難區分，尤其在偵破、審查起訴及審判等環節案件的性質難以界定。因此，界定此類銀行工作人員挪用資金案件的性質對案件的處理起至關重要的作用。

案件綜述：被告人木某系中國農業銀行股份有限公司某縣支行員工，2012年到中國農業銀行某支行工作。2014年至2020年期間，被告人木某某利用其系銀行工作人員為客戶指導購買理財產品的職務便利，在幫助指導四十余名被害人操作購買理財產品過程中，通過預購成功后進行撤銷理財產品或者直接轉賬的方式，將被害人用于購買理財產品的資金轉賬至木某某持有的他人賬戶，用于自己購買股票、期貨和歸還前期挪用資金等，共挪用客戶資金800余萬元。

根據本案的案情，案件性質的認定存在兩個爭議焦點：

爭議焦點一：客戶用于購買理財產品的資金由木某某操作后轉入其持有的資金賬戶，其資金性質是否應當認定為銀行的資金？

第一種觀點認為，客戶用于購買理財產品的資金由木某某操作后轉入其持有的資金賬戶不屬于銀行資金。

理由如下：《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一百八十五條雖然列明了“客戶資金”，但并未對客戶資金作出詳細的界定，應當結合《全國法院審理金融犯罪案件工作座談會紀要》（以下簡稱《座談會紀要》）的相關規定進行，即對金融機構工作人員利用其職務上的便利，挪用已經記入金融機構法定存款賬戶的客戶資金歸個人使用的，或者吸收客戶資金不入賬，卻給客戶開具銀行存單，客戶也認為將該款已存入銀行，該款卻被行為人以個人名義借貸給他人的，均應認定為挪用公款罪或者挪用資金罪。在木某某案件中，木某某僅是以詐騙方式或在客戶不知情的情況下，將客戶資金集中轉賬歸集至其關聯賬戶用于炒股、消費等。資金轉賬直接發生于木某某持有關聯賬戶與購買理財產品客戶的賬戶之間，沒有經過農行賬戶，在此過程中，客戶用于購買理財產品的資金始終處于客戶自己的占有、控制之下。并且木某某對前期挪用的資金，在還本付息或返還投資收益時的路徑上采用其關聯賬戶直接向客戶賬戶轉賬的方式進行，并未經過農業銀行知曉或同意。即使在客戶購買理財產品后又撤銷的情況下，客戶所有資金交易行為均在客戶賬戶中操作，相關資金并未進入銀行賬戶，始終均處于客戶賬戶且由客戶自行控制，資金未由銀行吸收后轉移占有，不構成銀行的本單位資金。

第二種觀點認為，客戶用于購買理財產品的資金由木某某操作后轉入其持有的資金賬戶屬于銀行資金。

理由如下：根據《座談會紀要》的相關規定，木某某作為銀行工作人員，在為客戶操作購買理財產品過程中，在申購的過程中給部門客戶出具了申購成功的單據，又在二十四小時可撤銷期限內在客戶不知情的情況下木某某進行了撤銷、轉賬等操作，后將客戶資金轉賬至其持有的他人賬戶，用于自己購買股票、期貨和歸還前期挪用資金等。木某某的行為的性質與《座談會紀要》規定的性質一致。

本人同意第二種觀點，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業銀行法》《中華人民共和國銀行業監管法》等法律規定，銀行系依法登記、成立的金融機構，銀行通過儲蓄、貸款、委托理財等金融業務與客戶之間已經建立起了真實的合同法律關系，客戶到金融機構辦理業務，是以喪失資金所有權為代價，取得了對金融機構主張還本付息的儲蓄合同債權?？蛻艋趯︺y行的信任，將購買理財產品的操作程序委托銀行負責此項工作的工作人員辦理，在操作過程中購買理財產品的資金處于銀行工作人員的控制之下，銀行工作人員的行為屬于職務行為，其后果應當由銀行承擔，客戶也認為辦理的理財業務已經成功，購買理財產品的資金也已經進入銀行賬戶，故可以認定已經實際占有、支配了客戶資金，即客戶實際并不再占有、支配該筆資金，客戶資金已經被銀行吸收，其對資金占有支配的權利已經由客戶轉移到銀行。綜上所述，客戶用于購買理財產品的資金由木某某操作后轉入其持有的資金賬戶屬于銀行資金。

爭議的焦點二：木某某的行為構成詐騙罪、吸收客戶資金不入賬、還是挪用資金罪？

第一種觀點認為：木某某的行為構成詐騙罪。

理由為：詐騙罪是指以非法占有為目的，采用隱瞞真相、虛構事實的方式實施了欺詐行為，騙取數額較大的公私財物的行為。該罪的主觀構成上要求行為人有非法占有為目的，客觀上要求行為人實施欺詐行為導致被害人認識錯誤，并由因此處分財物而受到損失。欺詐行為包括隱瞞事實真相或虛構事實從而使被害人認識錯誤的行為，不論是隱瞞或虛構過去、現在、將來的事實。被害人認識錯誤之后做出的財產處分，必須包括處分行為與處分意識。在本案中，木某某在幫客戶辦理理財產品業務過程中，隱瞞了私自撤銷購買的理財產品的事實真相，騙取客戶信任后將購買理財產品資金自行轉入其持有賬戶挪用客戶資金用于購買股票、期貨和歸還前期客戶資金。且木某某在不能正常兌現客戶到期理財產品收益及負債的情況下，隱瞞自身處境的事實真相，利用自己是農業銀行工作人員身份長期多次實施犯罪行為，主觀上具有非法占用的目的。綜上木某某的行為觸犯詐騙罪。

第二種觀點認為：木某某的行為構成吸收客戶資金不入賬罪。

理由如下：吸收客戶資金不入賬罪，是指銀行或其他金融機構工作人員違反國家有關法律法規，故意吸收客戶資金不如實或者不計入金融機構的賬戶，數額巨大或造成重大損失的行為。首先，吸收客戶資金不入賬罪的主體系銀行或其他金融機構的工作人員，木某某系農業銀行工作人員符合該罪的主體要件；其次，銀行或金融機構工作人員將吸收的客戶資金不入或者不如實計入金融賬戶，而行為人對實施此行為的目的以及對該資金的用途不影響犯罪構成。在本案中，農業銀行代理的理財產品系銀行代銷，客戶到銀行購買理財產品的資金需經由客戶在農業銀行的資金賬戶及農業銀行的賬戶處理，客戶將購買理財產品的資金交由木某某進行操作，其資金的流向處于木某某的控制之下，木某某的行為是為客戶操作購買理財產品資金的行為，屬于吸收客戶資金的行為，但木某某沒有如實將資金轉入銀行控制的賬戶，而是將資金轉至自己的賬戶使用，其行為觸犯吸收客戶資金不入賬罪。

第三種觀點認為：木某某的行為構成挪用資金罪。

本人同意該種觀點，理由如下：挪用資金罪，是指公司、企業或者其他單位的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便利，挪用本單位資金歸個人使用或者借貸給他人，數額較大、超過三個月未還的，或者雖未超過三個月，但數額較大、進行營利活動的，或者進行非法活動的行為。（1）挪用資金罪侵害對象是本單位的資金，不僅包括已在單位入賬從而處于單位控制之下的款項，也包括應當收歸單位所有但卻尚未入賬的款項，即由單位所有或實際控制使用的一切以貨幣形式表現出來的財產。在本案中，受害人到農業銀行購買理財產品是基于對銀行的信任，并將購買理財產品的操作程序委托銀行負責此項工作的工作人員辦理，在操作過程中購買理財產品的資金處于銀行工作人員的控制之下，木某某系農業銀行工作人員，其行為屬于履行職務過程中利用職務便利進行違法操作行為，其后果應當由銀行承擔，客戶也認為辦理的理財業務已經成功，購買理財產品的資金也已經進入銀行賬戶，故可以認定客戶資金已經被銀行吸收，屬于銀行資金。（2）根據《刑法》第一百八十五條的規定，商業銀行的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挪用本單位或者客戶資金的，依照挪用資金罪定罪處罰。木某某系農業銀行工作人員，其身份不符合《刑法》第九十三條的規定，不屬于國家工作人員或受國家機關委派從事公務的人員，且木某某為完全刑事責任能力人，符合挪用資金罪的主體要件。（3）挪用資金行為必須是具有管理、經營或者經手財物職責的人員利用其調配、使用、管理、經手本單位資金的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將資金借貸給他人或歸個人使用。在本案中，木某某系商業銀行工作人員且利用辦理理財業務的身份實施挪用銀行或客戶資金的行為，符合挪用資金罪客觀構成要件。木某某將客戶資金用于購買理財產品、炒股、買期貨等行為屬于從事營利活動，其行為屬于利用職務上便利實施的犯罪行為。（4）挪用資金罪是指利用職務上的便利挪用其所經手或管理的單位資金，在主觀上有歸還意圖，如果行為人在主觀上無歸還意圖則應認定為貪污罪或職務侵占罪。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如何理解刑法第二百七十二條規定“挪用本單位資金歸個人使用或者借貸給他人”問題的批復》規定，挪用資金包括挪用資金借貸給他人和歸個人使用兩種情況。在本案中，木某某將客戶購買理財產品的資金轉至自己的賬戶后，自己購買股票、期貨和歸還前期挪用資金等用途，符合資金歸個人使用的用途。綜上，木某某的行為應當以挪用資金罪追究刑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