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上海市徐匯區委黨校 陳蕾
基層社區是構筑現代城市社會的最基礎單位,在城鎮化蓬勃發展、人口大遷徙的社會背景下,基層社區的治理能效是反映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要指標之一。從曾經的街居制到單位制再到社區制,社區的治理訴求隨著時代的進步、人口結構的變化、市場經濟的發展而變革,呈現出居民需求差異化、居民自組織松散化、集體決策低效化等突出特征,傳統的行政組織大包大攬的治理模式顯然已不合時宜,“微治理”則應運而生。通過在社區場域空間內以微議題、微項目構建治理微場域、搭建治理微平臺等融合多元治理力量和社區社會資本,改善習慣行為、促進約束監督、涵養自治精神,“微治理”既是現實之需、也是必然趨勢。本文試圖通過分析“微治理”的本質特點推理其生成邏輯,以期獲得一些啟示。
隨著大規模城鎮化及人口自由流動,基層社區尤其是城市基層社區的利益格局呈現多元化、差異化的特征,長久以來形成的行政化管理模式已難以適應新格局的要求。市場經濟催生的經濟人理性使得社區居民對于社區治理的效能評價更多基于房地產私有產權的增值保值和利益維權的考量,由此促使社區治理格局由弊端明顯的一元式管理向更符合現實之需的多元式治理悄然轉變。此外,基層社區中的某些治理難題如日益增長的停車需求與車位資源有限的矛盾、樓道堆放私人物品與環境美化訴求的矛盾,僅僅依靠傳統行政手段來解決,成本高、效果差甚至難以解決。而運用“微治理”的技術手段則往往能取得良好效果,其強調尊重基層社會治理現實,重在發動利益相關居民積極參與、出謀劃策、個人利益服從集體大局,能較好滿足基層民眾差異化需求,體現以低成本、高參與解決實際問題為目標導向。
“微治理”強調構建多元力量協同共治的行動策略,盡管“微治理”著眼于微小的社區公共事務,但相關利益主體的多元化與復雜性決定了微小公共事務解決需要多元治理主體集體行動和資源整合。這個過程不僅指向具體事務的解決,也有助于促成各利益方的合作共贏和訴求達成,以少數服從多數、個體服從大局、個人服從集體為原則有效降低溝通合作成本。尤其是社區居民通過參與“微治理”,形成有序的、組織化的民意表達渠道,上接天線、下接地氣,顯著地減少了集體語境下非理性的民意溝通和表達導致的矛盾沖突,有利于改善干群關系、促進集體決策、營造和諧社區。
“微治理”將社區居民的自治權與微事務進行匹配,將治理需求自下而上傳遞,使居民的自治權與具體治理事務高度關聯,居民不再是行政指令下被動的接受者、遵從者、執行者,而是可以對利益相關事務主動為之的倡議者、組織者、行動者,居民的利益訴求在此過程中得到充分表達、高度尊重,使得社區內的基層民主協商不再是泛泛而談而是基于保護居民利益解決實際問題的具象化反映,治理各方在統一目標下的協同合作及由此形成的合作精神也得益于民主協商在基層社會的價值引領作用。因此,在社區“微治理”聯動各方協同合作基礎上構建的多元主體民主協商對話機制和由此催生的團結合作精神,是尊重利益訴求、暢通利益表達、整合統籌資源、達成各方共識、形成集體行動等最終達成治理目標的重要基礎。
基層社區居委會作為群眾自治的組織化載體,牽頭負責轄區內的社區治理工作,帶領社區居民依法開展自我管理、自我教育和自我服務。然而在實際治理中,社區內居委會、物業公司、業委會、社會組織、社區居民等社區利益相關方各有不同利益訴求,居委會的自治功能被街道下達的行政工作負荷不斷弱化,物業公司在市場經濟環境下優先考量經濟效益,社會組織限于薄弱的物質基礎在社區治理中難有作為,社區居民對社區治理有較高訴求卻難以達成一致以至于陷入集體行動困境等,使得社區自治虛化有余、務實不足。例如,盡管業委會作為業主的代理人代理業主對社區事務的管理,但很多公共事務的決策及實施未能按照規定程序向業主進行征詢及公示,由此使得社區自治停留在口號層面,社區居民普遍存在“搭便車”心理,降低參與成本但要求共享治理成果。因此,讓社區自治由虛轉實,應歸本溯源提高社區自治活力、培育社區自治精神以尋求解決之策。“微治理”從居民切身利益相關的微事務著眼,以低成本的參與、高期望的訴求發起社區自治行動,帶動多方利益主體協同共治,倒逼社區自治由抽象轉為具象。
隨著社會的發展和時代的進步,我國社會主要矛盾也發生了變化,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不再是有沒有、多不多等物質層面的數量要求,而是好不好、優不優等物質和精神雙重層面的更高的質量要求,這突出表現在群眾對公共物品及服務的需求變化。在基層社區,居民對社區公共產品及服務的需求更為集中,供需失衡現象也更為突出。具體表現為公共產品及服務未能精準對接社區居民的需求以至于產生無效供給;公共產品及服務被少部分需求人群過度消耗以至于出現供給不足的假象;公共產品及服務難以實現不同區域的供給內容與供給量的均等化以至于出現供給不均衡。社區居民需求的高度差異化要求公共產品和服務的供給更加細致化和微觀化,以實現“精準供給”。以聚集于微小利益訴求的“微治理”實現對社區居民差異化利益的“微供給”,以“微供給”達到居民差異化利益的“微滿足”。可見,“微治理”產生“微供給”達到“微滿足”,充分尊重了社區居民的個體差異,有效改善了社區公共產品及服務的供需失衡現象。另外,“微治理”具有人文關懷的先天優勢,充分彰顯現代治理理念以人為本、從人的基本需求出發的治理思維,能夠有效填補公共產品及服務的供給盲區。
市場經濟環境下,利益是部分社區治理主體如物業公司、社區居民等的首要考量,也是行動目標,因此協調及平衡各方利益是社區治理的現實要求。基于經濟人假設,社區治理主體的行為不僅受到利益的驅使,且追求的目標都是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并根據參與成本與治理收益的考量決定是否參與及參與程度。然而社區治理需要治理主體間高度的團結、合作,治理主體不能僅僅考慮自身利益,而是應當在共同治理目標下按照利益耦合機制,爭取整體利益的最優化。在現實中,市場經濟的發展與商品經濟的繁榮促進了社區居民產權和資產意識的覺醒,因而與社區內其他治理主體間的利益分化關系日漸明朗,在社區治理實務中呈現出居民與居民、居民與物業、居民與業委會、居民與居委會等的利益沖突和博弈,而此種沖突與博弈的可調和程度直接關聯社區居民參與社區治理的意愿及程度,利益顯然成為影響社區居民參與度的重要因素。而如何分配利益、避免發生利益排他性與擠壓性等,是考驗社區各治理主體集體行動是否行之有效的關鍵所在,例如如何將較為普遍的居民“低參與、高期望”的“搭便車”利益共享行為對熱心居民參與社區治理的負面影響降到最低。有別于傳統社區治理中利益分配的均等化困境,以及側重于形成整體性、系統化的利益最優化格局,“微治理”旨在引導社區居民將個體的、私人的利益訴求向集體的、公共的利益耦合進行轉移,并增強社區居民與社區公共事務之間的黏性,從而消解“搭便車”行為的慣性、增強社區居民的治理參與率。從化解利益沖突與博弈的視角看,整合社區治理各主體間的利益訴求并系統化形成利益耦合機制以達到整體利益最優化,不僅有利于社區治理微目標及整體目標的達成,更有利于將個體利益與社區整體利益深度關聯,營造社區利益共同體。
本文雖對基層社區“微治理”的本質特點和生成邏輯做了一定程度的分析,揭示了近年來內生于基層社區的“微治理”模式的顯著特征和發展動力所在,但囿于筆者水平及實證案例的有限,諸如“微治理”如何見微知著、引領社區治理從治理技術上的創新走向社區治理體質上的變革,在互聯網+和人工智能引領的智慧社區建設的新趨勢下依然保持“微治理”的生命力并可提高其普適價值,還有待更為深入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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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區是若干社會群體或社會組織聚集在某一個領域里所形成的一個生活上相互關聯的大集體,是社會有機體最基本的內容,是宏觀社會的縮影。社會學家給社區下出的定義有140多種。社區是具有某種互動關系的和共同文化維系力的,在一定領域內相互關聯的人群形成的共同體及其活動區域。
盡管社會學家對社區下的定義各不相同,在構成社區的基本要素上認識還是基本一致的,普遍認為一個社區應該包括一定數量的人口、一定范圍的地域、一定規模的設施、一定特征的文化、一定類型的組織。社區就是這樣一個“聚居在一定地域范圍內的人們所組成的社會生活共同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