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出懲戒的三盞燈：加拿大中小學漸進式教育懲戒的經驗做法

尹雅麗 馬早明

摘 要?加拿大中小學亮出的三盞燈—關愛綠燈、預警黃燈和懲戒紅燈，明確地賦予了學校開展漸進式教育懲戒的行動準則。打造安全區、拉起警戒線、亮出離場牌的三大做法，為學校實施教育懲戒提供了完備的法律制度保障和嚴格遵循的尺度。其成功經驗對于當前我國中小學校教育懲戒工作具有一定的啟示和借鑒意義。

關鍵詞?加拿大;中小學;漸進式教育懲戒

作者簡介?尹雅麗，華南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博士研究生，贛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馬早明，國家民委華南師范大學東南亞文化教育研究中心主任，華南師范大學國際與比較教育研究所所長，教授，博士生導師

教育懲戒在加拿大由來已久，于21世紀初逐漸形成獨具特色的漸進式教育懲戒政策（Progressive Discipline Policy），實現了教育懲戒方面的重大變革。[1]加拿大中小學亮出的三盞燈—關愛綠燈、預警黃燈和懲戒紅燈，明確了學校開展漸進式教育懲戒的行動準則。

一、關愛綠燈：漸進式教育懲戒打造的安全區

綠燈代表著安全與通行，是交通信號燈中最為和諧與平安的一盞。懲戒是一個系統性的教育過程，涵蓋了正向與反向兩種育人路徑，加拿大中小學亮出的關愛綠燈，就是在發揮教育的正向作用，是學校教育懲戒工作出發的第一站，也是整個懲戒鏈條當中最為細致的一個環節。

（一）創設積極的校園氛圍

漸進式教育懲戒以保護學生的權利和福祉為目標，將創設積極的校園氛圍視為學校教育懲戒的基礎工程。一般說來，積極的校園氛圍具有以下兩個明顯特征：一是樹立學生、教職員工、家長等各方人員的人身與心理安全感，構建不受歧視和騷擾的健康人際關系;二是鼓勵學生樹立積極的榜樣，促進學生之間的良性互動。為了實現這一目標，學校發動全員力量，共同維護校園安全。

具體而言，在加拿大中小學，學校首先要求全體教職員工必須全面掌握校園安全知識。校委會不僅通過書面文件傳達規章制度和即時通知，還定期組織針對教職員工的學習及例會活動，幫助全體教職員工及時了解關于學校安全和社區安全的最新信息與數據。其次，為了使學生充分理解學校環境的開放性與復雜性，學校還設置了針對學生的專門課程，通過學習、集會及培訓等方式加強學生的安全責任意識，樹立起保護校園的主人翁意識。[2]

（二）樹立正確的價值導向

教育懲戒的目的不在于懲，而是為了促進學生養成良好的學習習慣，培養嚴于律己、尊重他人的態度，確保學校的教學秩序及相關教育活動能夠正常有序地進行。為此，加拿大中小學圍繞尊重、關心、安全、接受和包容五大核心理念，引領學生樹立正確的價值導向，并為此展開了一系列行動。

首先，加拿大中小學通過循循善誘的方式，教導學生要學會關愛個體生命，尊重自己與尊重他人，并學會尊重不同的信仰和文化。其次，培養學生對校園環境、校園問題、失范行為和紀律標準等重大切身問題思考的能力，通過掌握全面科學的教育懲戒知識來保護自己、愛護他人，并敦促學生努力改變自身的不良行為方式。最后，培養學生的合作意識。學校鼓勵學生積極地參與到教育懲戒的全盤工作中來，通過建立雙向互助的關系，開展自我批評與他人批判。此外，為了讓學生做好老師的小幫手，加拿大中小學通過定期選舉，挑選出一定比例的學生加入學校的懲戒工作委員會，協助教師和其他教務人員共同開展懲戒工作。[3]由此可見，培養學生獨立、負責的人格態度，最終幫助其樹立起平等、尊重與合作的理念，可以為學校教育懲戒工作的開展助力，使其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三）包容學生的特殊需求

從人的關懷視角出發，在實施教育懲戒時應公平對待每個學生，體現教育的包容性。加拿大中小學漸進式教育懲戒明確指出要在學習環境中嵌入公平與包容。這種包容性與公平性不僅體現在教育懲戒所遵循的法律底線之上，也貫穿于教育懲戒實踐的始終。

加拿大政府將融合教育（Inclusive Education）納入漸進式教育懲戒的整個政策體系，提出“識別與安置特殊學生”的說法，要求充分保障每一個學生受到公平待遇。政府為此出臺了諸多法律法規來保障學生的公平權益，極大地提升了學校教育懲戒的可信度及權威性。

為了體現漸進式教育懲戒在執行過程中的公平原則，加拿大中小學針對有特殊教育需要的學生設置了專門的服務計劃，指派專業教師和政府的相關支援人員，對患有殘疾、自閉癥、多動癥、心理障礙或具異常天賦等情況的學生進行幫助。這些學生將被安排特殊的輔導課程，同時接受學校對其進行的行為變化監測、行為干預等等。如此一來，一方面可以降低因其特殊性而遭受同伴傷害的可能性，另一方面，也可將其對他人做出破壞性行為的可能性降至最低。[4]

二、預警黃燈：漸進式教育懲戒拉起的警戒線

黃燈代表著警戒與等待，是交通信號燈中最為短暫與敏感的一盞。加拿大中小學通過采取干預與防范等措施，為教育懲戒拉起了警戒線，是教育懲戒工作運行的中點站，也是整個懲戒鏈條當中最具彈性的一個環節。

（一）加強校園行為的監控力度

校園隱性危害事件往往是失范行為早期的萌芽產物，如何對此類事件進行及時的跟蹤發現與排除化解，直接關系到懲戒的預防工作是否能發揮作用。為此，加拿大中小學成立了學校安全行動小組，開發了一系列預防策略，針對早期發生的校園隱性危害事件進行重點排查。學校主要通過加強校園行為的監控力度，力求真實還原問題的性質并找出解決問題的最佳方案。

具體而言，首先是通過廣泛使用數字監控技術進行行動干預。閉路電視系統目前仍是加拿大中小學最常見的一種監控技術形式，主要對教學樓、圖書館、實驗室和行政區域等學校重點區域的活動進行全面的觀測監控。一旦發現學生的失控行為，學校將做出預警報告，以防事件升級。其次是通過開發學生行為等級系統來干預學生行為。該系統由班主任或任課老師等教務人員主要負責，一旦發現行為不達標的情況，將及時對學生進行教育和規訓，責令其盡快改正。[5]

（二）鼓勵學生識別并舉報有害行為

在加拿大，幫助學生識別并舉報有害行為也是十分重要的一種干預措施。中小學生往往有著易沖動和跟風式的行為特質，且心理尚不具有穩定性和獨立性，如果不讓學生學會自己叫停，往往后果很難控制。此外，校園事件就發生在學生之中，學生是第一目擊者和責任人，往往對事情的來龍去脈有著更直觀和清晰的掌握與了解。為此，充分調動學生的觀察力和調解力，加強學生的責任意識，對教育懲戒工作的開展大有裨益。

具體而言，加拿大中小學規定，學生一旦在學校內觀察到任何危害性的行為，需要及時上報給教師、校長或其他學校工作人員。學校工作人員會第一時間采取行動，沒收非法物品或中止違規行為，并將構成犯罪的違規行為上報至當地執法機構，其他性質的事件待核實后再進行適當的懲戒處分。為了鼓勵學生舉報違規行為，學校對舉報采取嚴格的匿名制，并對學生進行個人信息的安全保護。[6]

（三）促進家校社三方聯合開展干預措施

在加拿大，學校往往歸屬于其社區管轄范疇，學校和社區有著密切的關系，彼此聯系緊密。教育懲戒不僅僅只在校園圍墻內發生，校園的外部環境也對其產生著重要作用。具體而言，學校主要通過學校、家庭和社區三個層面，把教育懲戒工作的學校力量與社會力量整合起來，三方共同采取干預措施，營造聯通的內外環境。[7]

在家校社共同開展的眾多干預策略中，無偏見漸進式懲戒策略（Bias-Free Progressive Discipline）是漸進式教育懲戒早期預防和干預環節中最為重要的行動指南。該策略內容涵蓋了校園環境報告、學生行為報告、學生反思行為、消除歧視性隱患等要素，主要通過促進校方與學生、家長及社區成員開展廣泛合作與對話的實踐活動進行落實。其中，轉學過渡（Transfer Meeting）是較為重要的一項措施，即在絕對保護學生隱私以及尊重家長意愿的基礎上，學校將失范或問題學生轉介至其他學校。這樣一來，既能避免校內的矛盾升級，同時也能夠為學生提供新的環境與機遇。[8]

三、懲戒紅燈：漸進式教育懲戒亮出的離場牌

紅燈代表著禁止與違規，是交通信號燈中最為威嚴與敬畏的一盞。加拿大中小學通過規范底線和劃清邊界，為教育懲戒亮出離場牌，是教育懲戒工作運行的終點站，也是整個懲戒鏈條當中最為謹慎的一個環節。

（一）針對全員制定的學校行為準則

缺乏紀律的約束，只能使學生陷入茫然與混亂。只有給學生亮出足夠明晰的紀律紅燈，明確告知學生教育懲戒的底線在哪里，才能讓學生知道具體的行為尺度，并能夠參照紀律標準，及時調整自身行為。

為此，加拿大每所中小學都要制定符合校情的學校紀律行為準則，該準則不僅適用于學生，而且也適用于學校、社區所有成員，包括家長、學校工作人員、來訪者、志愿者等。與此同時，紀律行為準則還提出了適用范圍和行為細則，制定包括課堂教學、體育活動、校外活動等各類場景之中的具體行為要求。學生必須遵守學校各項規章制度，服從老師或學校授權的工作人員的指令。一旦學生違反規定、不服從指令，學校可以給予懲戒處分。如此一來，嚴格細化的紀律行為準則對學校全體成員都將產生巨大的威懾效力。[9]

（二）明確觸發懲戒行為的邊界

對懲戒行為與類型作出清晰的界定與程度劃分，不僅有利于學生加強自我管理，有助于學校管理工作的順利進行，對于社會各方也起著重要的宣傳和告知作用。懲戒行為的邊界問題與上文提到的紀律行為準則有所區別，雖然兩者也有相交重合的部分，都隸屬于教育懲戒的系統范疇之中，但紀律行為準則只占教育懲戒邊界問題的一小部分，屬于學校常規紀律做法。而懲戒行為的邊界問題更多是關于懲戒的具體執行標準，具有更為特殊的指向性與針對性，并具備法律效應。

加拿大中小學明確指出，接受懲戒處置的行為主要包括威脅他人、貶低他人、私自攜帶違禁物品與藥品等20大類近120多項具體事項，情節嚴重者將直接面臨停學和開除的處罰。根據學生行為失范的程度，加拿大還進一步重點規劃了暴力學生這一類特殊的群體，學校將針對他們作出特殊的預警處理。對于情節特別嚴重者，學校可將其直接轉介至司法部門進行處理。[10]

（三）實施標準化的懲戒處分

懲戒處分是漸進式懲戒最為重要的核心環節，也是整個教育懲戒鏈條最后的一個節點事件。只有制定了完備翔實的法律法規準則，開發出具有標準化流程的懲戒機制，才能避免教育懲戒的實施者濫用懲戒、錯用懲戒或不敢使用懲戒。

為此，加拿大中小學明確規定必須參照詳細的數據記錄，通過制定完整的懲戒表（Discipline Chart）對學生行為作出處分。學校將依照懲戒表記錄的學生失范行為，根據其嚴重程度，對學生實施嚴格的三審制，并分別給予禁閉、停學、開除、警察介入等處罰方式。

值得一提的是，在漸進式教育懲戒中，停學和開除往往被視為最嚴厲的懲戒手段，校方及其他各方主體必須對停學及開除作出專門條例解釋，并進行專門學習。為了將停學和開除等極為嚴厲的懲戒處分帶來的負面影響降至最低，學校還會指派專業教師與學生定期會面，通過開展停學過渡干預計劃對學生進行繼續教育，幫助學生盡快糾正行為、重返校園。[11]

參考文獻：

[1][4][7]Government of Ontario.Education Amendment Act（Progressive Discipline and School Safety）.2007，S.O.2007，C.14-Bill 212[EB/OL].[2021-01-06].https：//www.ontario.ca/laws/statute/s07014.

[2][6]GLEASON M.Disciplining the student body：schooling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canadian children's bodies，1930-1960[J].History of Education Quarterly，2001，41（2）：189-215.

[3][8]COBURN C.Beyond decoupling：rethinking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institutional environment and the classroom[J].Sociology of Education，2004，77（3）：211-243.

[5]尹雅麗，馬早明.澳大利亞教育懲戒政策的演化、特征與啟示[J].比較教育學報，2020（2）：36-49.

[9]BAIRD S.The implementation of progressive discipline within Ontario schools and its effect on the experience for the transgressors and the victims[D].Toronto：University of Toronto，2014.

[10]Ontario Ministry of Education.Parentsguide to the provincial code of conduct[EB/OL].[2020-12-26].http：//www.edu.gov.on.ca/eng/safeschools/parent-guide-code-conduct.pdf.

[11]尹雅麗，馬早明.嚴守戒尺的“界”與“度”：澳大利亞新南威爾士州教育懲戒政策探索[J].外國教育研究，2020（7）：58-73.

責任編輯︱何 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