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可 沈慧俊
編者按:2021年是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100周年。百年風雨兼程,世紀滄桑巨變。我們黨與時俱進,創(chuàng)新和發(fā)展馬克思主義理論,堅持思想建黨、理論強黨,不斷推進自我革命,不斷為初心注入時代內涵、提供豐富養(yǎng)分。為慶祝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100周年、向黨的百年華誕獻禮,本刊特設“獻禮建黨百年:一位學子與一項偉業(yè)”專欄。陳獨秀是新文化運動的倡導者、發(fā)起者和主要旗手,被譽為“五四運動的總司令”,也是中國共產(chǎn)黨的主要創(chuàng)始人之一和黨的早期主要領導人之一。他是那個時代站在中華民族和世界進步潮流前列的人物,對推動革命歷史進程作出過重要貢獻。
1921年7月23日,毛澤東等被陳獨秀“警醒起來”的新青年集結于建黨偉業(yè)。中國共產(chǎn)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共12名代表,7人先后留學:留學日本大學的董必武、留學東京帝國大學(今東京大學)的李漢俊、留學東京高等師范學校(今筑波大學)和日本第一高等學校(今東京大學)的李達、一大后留學列寧學院的陳潭秋與劉仁靜,以及一大后獲京都帝國大學(今京都大學)經(jīng)濟學學士并之前留學鹿兒島第七高等學校(今鹿兒島大學)的周佛海(后叛黨叛國)、一大后獲哥倫比亞大學經(jīng)濟學碩士的陳公博(后叛黨叛國)。
在歐美同學會成立100周年慶祝大會上,習近平總書記開篇提出三個“歷史不會忘記”,其中之一是“歷史不會忘記陳獨秀、李大釗等一批具有留學經(jīng)歷的先進知識分子,同毛澤東同志等革命青年一道,大力宣傳并積極促進馬克思列寧主義同中國工人運動相結合,創(chuàng)建了中國共產(chǎn)黨,使中國革命面貌為之一新”。陳獨秀一生五度出洋,均為東渡扶桑,其中四度為留學。正因為負笈東瀛,以師歐確立救國的思想基礎,以辦刊奠定革命的社會基礎,以結社夯實建黨的人才基礎,陳獨秀才得以讓歷史銘記。
一、師歐:從法蘭西到馬克思
“近時敵鼾臥榻,謀墮神州,俄營滿蒙,法伺黔貴,德人染指青齊,日本覬覦閩越,英據(jù)香澳,且急急欲壟斷長江,以通川藏印度之道路,管轄東南七省之利權”,如是“時事日非,不堪設想”(《揚子江形勢論略》)。出生并成長于揚子江畔的陳獨秀“越思越想,悲從中來”,遂斷言,“要救國,只有維新;要維新,只有學外國”,并執(zhí)意“去到各國,查看一番”(《說國家》),以謀救國強國之道。陳獨秀就此推出《揚子江形勢論略》(1897年)。作為其人生第一本專著,該書受益于日本學人的《揚子江流域現(xiàn)勢論》與《最近揚子江之大勢》,且效仿康梁獻策。由康梁文章,自幼“讀八股,講舊學”且“每疾視士大夫習歐文談新學者,以為皆洋奴,名教所不容”的陳獨秀,“始恍然于域外之政教學術,粲然可觀,茅塞頓開,覺昨非而今是”(《駁康有為致總統(tǒng)總理書》),繼而鐘情于閱覽《勵學譯編》(The Translatory Magazine),并熱衷于捐資與代售。《勵學譯編》由日本明治大學法學士汪郁年開設的勵學譯社于1901年4月3日創(chuàng)刊,“采東西政治、格致諸學,創(chuàng)譯本以餉天下”。所刊文章大都轉載自《譯書匯編》,由東京留日學子組建的勵志會于1900年12月6日創(chuàng)刊。陳獨秀遂決意赴日,1901年11月入東京高等師范學校速成科補習,再入東京專門學校(今早稻田大學)研修。一個嶄新的世界由此向陳獨秀徐徐打開。
甫一留日,陳獨秀便加盟勵志會。該會1900年春成立,以“聯(lián)絡感情,策勵志節(jié)”為宗旨,200余名成員皆為留日的中國學生。是年12月6日,鑒于“其時敗釁(庚子國恥——筆者注)之余,同人留學斯邦,眷念故國,學惟輸進文明,厥惟譯書”(《改正體例告白》,《譯書匯編》1902年第9期),《譯書匯編》在該會創(chuàng)刊(自1903年4月27日更名為《政法學報》),“時人咸推為留學界雜志之元祖”(馮自由語)。該刊集中譯介西方近代資產(chǎn)階級學說,如“盧騷(今譯盧梭)之《民約論》(今譯《社會契約論》),孟德斯鳩之《萬法精理》(今譯《論法的精神》),約翰穆勒之《自由原論》(今譯《論自由》),斯賓塞之《代議政體》”(馮自由語),主推法國啟蒙運動與法國大革命的思潮。留學東京高等大同學校的秦力山以“破中國之積弊,振國民之精神”為宗旨,于1901年5月10日在東京創(chuàng)刊的《民國報》亦然。其創(chuàng)刊號發(fā)表的《二十世紀之中國》寫道:“西諺有言:‘法蘭西,革命之產(chǎn)地也。今我中國二十倍于法,受禍之極亦數(shù)十倍于法。民權之運已渡太平洋而東,日本既稍受其福。”作者希冀“二十世紀之中國為民權之樞紐”。秦力山及《民國報》助力陳獨秀走出康梁學說。更有甚者,陳獨秀留日同窗好友鄒容在其“義師先聲”(章太炎語)《革命軍》中對法國大革命縱情歌頌,視之“為世界應乎天而順乎人之革命,去腐敗而存良善之革命,由野蠻而進文明之革命,除奴隸而為主人之革命”。這位“革命軍馬前卒”欣然以“盧梭諸大哲”后繼者自居。陳獨秀對法蘭西思想大快朵頤,以至于創(chuàng)辦《青年》雜志(第二卷更名為《新青年》),卷首語(即《敬告青年》)從六個方面確立新青年之新——“自主的而非奴隸的;進步的而非保守的;進取的而非退隱的;世界的而非鎖國的;實利的而非虛文的;科學的而非想象的”。六大標準皆以法蘭西為師。而創(chuàng)刊號封面頂端印有“青年”(La Jeunesse),刊發(fā)的陳獨秀三篇文章,均提及法國大革命,且開篇即為其所撰《法蘭西人與近世文明》,視天賦人權說、進化論、社會主義為近世歐洲三大文明,“皆法蘭西人之賜”。
法蘭西情結雖力推陳獨秀由“改良”而“革命”并由“康黨”而“亂黨”。這一轉向卻非根本性,其革命并不具有徹底性。20世紀初,社會主義思潮洶涌澎湃,日本“差不多可以說是馬克思的時代”(《晨報》,1919年4月24日)。陳獨秀首赴日本留學當年5月,日本學者片山潛與幸德秋水便創(chuàng)建日本第一個社會主義政黨——社會民主黨,兩年后雙雙推出代表二十世紀初日本社會主義理論最高成就的《我的社會主義》與《社會主義神髓》。幸德秋水曾應邀赴由張繼、劉師培等留日學子于1907年7月在東京成立的社會主義講習會(1908年更名為齊民社)講學。該會機關刊物《天義報》推崇馬克思學說為“最有俾于歷史”,并首次發(fā)表恩格斯著作中文全譯本。之前,《譯書匯編》刊文便時時以馬克思主義為主題,如留學京都帝國大學、日后在柏林理工大學獲取博士學位的馬君武于1903年2月15日在第2卷第11號發(fā)表《社會主義與進化論比較》,視馬克思為“以唯物論解歷史學之人也”,并正式確定“社會主義”這個漢譯術語。由留日中國各省學生“破除地方團體意見”于1905年6月在東京創(chuàng)辦的革命刊物《二十世紀之支那》改辦的同盟會機關刊物《民報》亦推波助瀾。以“蟄伸”為筆名,享有“革命的圣人”(孫中山語)、“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的拓荒者”(毛澤東語)之譽的朱執(zhí)信在第二號發(fā)表《德意志社會革命家小傳》,第一次摘譯《共產(chǎn)黨宣言》并評述馬克思的寫作背景、基本思想和歷史意義,視馬克思為“能言其(指資本主義——筆者注)毒害之所由來,與謀所以去之道何自者”。故而,陳獨秀感念朱執(zhí)信:“生為人敬,死為人思,死猶如生”。1906年6月出版的《民報》第五號刊載《萬國社會黨大會略史》,第一次用中文梳理國際共產(chǎn)主義運動發(fā)展史。該文作者“犟齋”為朱執(zhí)信的政法大學(日本)速成科校友宋教仁。浸潤于日本馬克思主義氤氳,陳獨秀作為舊民主主義革命者的信仰基座開始塌陷。
二、辦報:從“老虎報”到新青年
“日夕觀覽,大鼓志氣,大作精神,大托胸懷,大增智慧”(汪希顏語)。留日期間,陳獨秀飽覽旅日學人梁啟超于1902年2月8日在橫濱創(chuàng)刊的《新民叢報》及其前身《清議報》(1898年12月23日創(chuàng)刊)。“全中國人既如是沉夢不醒,我等既稍有一知半解,再委棄不顧,則神州四百兆豈非無一人耶”(《蘇報》,1903年5月26日)!鑒于此憂,效仿梁啟超并批判性繼承其新聞觀,陳獨秀視消息、思想和體魄為開啟民智三要件,以積聚辦報的革命力量。鑒于“思想言論,事實之母”(《蘇報》,1903年5月25日),陳獨秀1903年便決意在家鄉(xiāng)安慶創(chuàng)辦《愛國新報》,“其宗旨在探討本國致弱之源,及對外國爭強之道,依時立論,務求喚起同胞愛國之精神”。因涉反清之嫌,迫于清廷淫威,該報未能如愿問世。是年8月7日,陳獨秀在滬與其日后東京正則英語學校校友章士釗共同創(chuàng)辦《國民日日報》。以“《蘇報》第二”之譽,該報“出世之期,為國民重生之日”(《發(fā)刊詞》)。隨著各省白話報熱潮涌動,翌年3月31日,陳獨秀一手打造的《安徽俗話報》橫空出世,奉“開通民智,救國圖存”為宗旨,“以淺顯的語言,讓父老鄉(xiāng)親知道中國的處境”。以淺顯的語言,讓父老鄉(xiāng)親知道中國的處境,卻實為以辦報“夢想革新大業(yè)”,故“何物臭蟲,雖布滿吾衣被,亦不自覺”。因重心轉向暴動,《安徽俗話報》遂于1905年9月停刊。
《安徽俗話報》可視作《新青年》誕生之前奏,《新青年》繼承的卻是《甲寅》雜志。1914年陳獨秀最后一次留日,進入雅典娜法語學校研習法語,1914年5月10日與章士釗再度聯(lián)手,共辦《甲寅》雜志,以英國《旁觀者》(Spectator)為模板。因甲寅年為農(nóng)歷虎年,該月刊封面繪有猛虎一頭,讀者謂之“老虎報”。以“本志既為公共輿論機關,通訊一門,最所置重,務使全國之意見,皆得如其量以發(fā)表之”為宗旨,該刊撰稿人以留日學子為主體,如李大釗、高一涵、易白沙、張東蓀、蘇曼殊等。“國人無愛國心者,其國恒亡。國人無自覺心者,其國亦殆。二者俱無,國必不國。”1914年11月10日,該刊第一卷第四號,陳獨秀首次署名“獨秀”發(fā)表《愛國心與自覺心》。愛國心與自覺心區(qū)別在于,前者“情之屬也”,后者“智之屬也”。國家須“為國人(共)謀幸福”,否則“國家國家,爾行爾法,吾人誠無之不為憂,有之不為喜”。如此國家,如袁世凱政權下的中國,國人侈談愛國而缺失自覺,“存之無所榮,亡之無所惜”。文章雖“故作危言,以聳國民力爭自由”,作者雖“非咒爾亡,實不禁以此自覺也”(《愛國心與自覺心》),卻使留日學子嘩然。章士釗回應道:“讀者大病,愚獲詰問叱責之書,累十余通,以為不知愛國,寧復為人,何物狂徒,敢為是論”(《國家與我》,《甲寅》雜志第一卷第八號,1915年8月10日)。陳獨秀正深陷眾矢之的,時就讀早稻田大學的李大釗在《甲寅》第一卷第八號以一篇《厭世心與自覺心》以正視聽。“世人于獨秀君之文,贊可與否,似皆誤解,而人心所蒙之影響,亦且甚巨”。李大釗視陳獨秀為對祖國“深思摯愛之士”。此乃“南陳北李”這對早稻田大學校友神交之始。
最終讓國人猛然驚醒的,并非“南陳北李”切中時弊的政論,而是袁世凱1915年5月9日接受喪權辱國的“二十一條”。乘此愛國東風,章士釗以答讀者問的形式盛贊陳獨秀為最早鳴叫天亮的“晨雞”。1915年5月,《甲寅》移師國內,陳獨秀亦隨之結束最后一次留日。歸國返滬的陳獨秀在參加汪孟鄒舉辦的接風宴上信誓旦旦道:“讓我辦十年雜志,全國思想都全改觀”。汪孟鄒于1903年創(chuàng)辦的蕪湖科學圖書社“給新文化做了幾十年媒婆,為舊世界播下數(shù)千顆逆種”(胡適語),《安徽俗話報》即由該社發(fā)行。“欲使共和名副其實,必須改變人的思想,要改變思想,須辦雜志。”1915年9月15日,上海環(huán)龍路老漁陽里2號(今南昌路100弄2號),以“改造青年之思想,輔導青年之修養(yǎng)”為天職,《青年》雜志創(chuàng)刊,由汪孟鄒于1913年在陳獨秀倡議下開辦的上海亞東圖書館負責銷售。“以介紹西方學說,改造社會,此固本志唯一之宗旨。”介紹的西方學說,首推馬克思主義;改造的社會,即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的舊中國。除保留《甲寅》留學生作者群,《新青年》力邀以日本仙臺醫(yī)學專門學校(今東北大學)肄業(yè)生魯迅為代表的留日學子、以哥倫比亞大學博士胡適為代表的留美學子、以巴黎大學博士劉半農(nóng)為代表的留歐學子執(zhí)筆。因被蔡元培視為“確可為青年的指導者”,陳獨秀1917年初受聘為北大文科學長,《新青年》隨之北遷,1919年5月第六卷第五號開辟“馬克思研究”專號,使北大成為“新文化運動的中心”和“五四運動的策源地”,由此“拉開了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序幕,促進了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推動了中國共產(chǎn)黨的建立”(習近平語)。留學東京東亞高等預備學校的周恩來研讀《新青年》刊發(fā)的《共產(chǎn)黨宣言》,“便被卷到了社會革命運動中去”,并誓言“愿意自今以后,為我的‘思想‘學問‘事業(yè)去開一個新紀元才好呢!”朱德談及《新青年》,“恰如一個人遇到一次終身難遇,可能改變他全部生涯的機會”,毅然留學德國并加入共產(chǎn)黨。由《新青年》讀者而中國共產(chǎn)黨締造者;陳獨秀亦由舊民主主義革命者而馬克思主義者。
三、結社:從青年會到共產(chǎn)黨
“守舊之見,趨于極端,遂積成庚子之役。雖國幾不國,而舊勢力頓失憑依,新思想漸拓領土,遂由行政制度問題一折而入政治根本問題”(《吾人最后之覺悟》,《青年雜志》第一卷第六號)。1901年10月首次留日,陳獨秀即加盟勵志會。以勵志會為模板,歸國后的陳獨秀于1902年3月與柏文蔚等人在家鄉(xiāng)安慶成立青年勵志學社,拉開安徽近代革命序幕。皖省藏書樓,始于1876年開辦的省垣安慶敬敷書院,1901年10月12日作為公共圖書館向皖省“有志學問之士”開放,為“備講求實學、轉移風氣之用”(《中外日報》,1901年9月21日),并于翌年5月9日開辦皖江公學。在此,青年勵志學社附設書報室,收藏陳獨秀留日帶回的西學書籍與進步報刊,組織每周集會演說,并以立志效命疆場的留日中國學生拒俄義勇軍為榜樣展開軍事訓練。陳獨秀就此遭兩江總督端方緝捕,遂于1902年9月再次東渡留日,入成城學校(1903年更名為振武學校,今成城大學)。該校源自1885年創(chuàng)建的文武講習館,是一所為日本陸軍參謀本部清國留學生管理委員會面向中國學生開辦的陸軍士官學校預科,設清國留學生部,走出蔡鍔、閻錫山、蔣介石等中國軍界精英。
“擇勵志會之意氣發(fā)抒者”,1902年冬,張繼、秦毓鎏等成城學校同窗創(chuàng)立青年會。原本取名“少年中國”,因顧及“易招滿清當局注意,不利進行,乃隱約其詞,名曰青年會”(馮自由語)。該會“以民族主義為宗旨,以破壞主義為目的”,堪為“日本留學界中革命團體之最早者”(陶成章語)以及“留學生界團體中揭橥民族主義之最早者”(馮自由語)。陳獨秀首批入會。陳獨秀等人編譯的《法蘭西大革命史》展現(xiàn)法國大革命——一場推動法蘭西由“舊天地”而“新乾坤”的“振古以來之大變革”。對革命星火杜微慎防,清廷專門派遣學監(jiān)予以箝制。1903年3月31日晚,陳獨秀、鄒容、張繼等五名學生闖入學監(jiān)姚煜臥室,“縱饒汝頭,不饒汝發(fā)”(鄒容語),陳獨秀揮剪其辮,“稍稍發(fā)抒割發(fā)代首之恨”(章士釗語),斷辮懸于留學生會館,并配有“南洋學監(jiān)、留學生公敵姚某某辮”字幅。陳獨秀就此遭驅逐出境,革命之志卻愈堅。1903年5月17日,返鄉(xiāng)的“游學日本陸軍隊退回之學生”(《蘇報》,1903年5月20日)陳獨秀聯(lián)合成城學校同窗潘贊化等“皖城愛國會同人”“議補救之方,善后之策”,散發(fā)《安徽愛國會知啟》,疾呼“家國興亡,在此一舉”。在藏書樓,陳獨秀的“開演大旨”“詞情慷慨,滿座欷歔”,誓言“非提倡軍人精神,斷不足以立國”,三百余與會學子“眾情踴躍,氣象萬千”(《蘇報》,1903年5月25日)。“辟平日跑反之狂言,當盡死守土地之責任;除平日為己之私見,當守合群愛國之目的;改平日罵官之淺見,以振獨立尚任之精神”(《蘇報》,1903年5月26日)。安徽愛國會遂宣告成立,以“發(fā)愛國之思想,振尚武之精神,使人人能執(zhí)干戈衛(wèi)社稷,以為恢復國權基礎”為宗旨,126位青年學生首批入會,繼而“與上海愛國學社通成一氣,并連結東南各省志士,創(chuàng)一國民同盟會,庶南方可望獨立,不受異族之侵凌”(《安徽愛國會知啟》,《蘇報》,1903年5月25日)。清廷判定該會為“東洋游學回國之人”所“私設會社”,“演說悖妄之詞,搖惑人心,實屬荒謬,有違國家法律”(安慶府布告)。
“違法”之官方定性促使陳獨秀革命手段極端化,熱衷暗殺這種“個人浪漫的奇跡”(陳獨秀語)。陳獨秀毅然加入由留日學子、軍國民教育會暗殺團主持人楊篤生在滬組建的暗殺團,參與1905年9月24日刺殺清廷五大臣。是年,陳獨秀在蕪湖任教于由留日學人李光炯開辦的安徽公學(1903在長沙建校,時名安徽旅湘公學)。該校旨在播撒革命種子,從留日學子中招聘教員,如留學成城學校的陶成章、蘇曼殊,留學政法大學的周震鱗、劉師培。遷蕪的公學1905年春正式開學之際,以陳獨秀為總會長的岳王會在校內成立,秉承岳飛“抵抗遼金,至死不變”(柏文蔚語)之志,重在挖掘新軍的革命力量,“為安慶軍界運動革命最先之組織”(馮自由語)。該會領袖熊成基于1908年11月安慶馬炮營起義雖“所聚徒黨,皆系素練之兵,所執(zhí)槍彈,皆系最精之器”(《江督皖撫奏皖省兵變一律肅清摺》)卻失利并慘遭鎮(zhèn)壓,陳獨秀遂告別舊式會黨并尋求“科學的革命運動”,以“建設社會的善、階級的善”并“去掉社會的惡、階級的惡”(《向導》,1923年1月18日)。1920年,經(jīng)五四運動而徹底覺醒的陳獨秀撬動中國歷史轉折點。2月,陳獨秀由李大釗護送,乘坐騾車逃離北洋政府高壓之下的京城,三天風雪途中“相約建黨”;3月,陳獨秀委托日本中央大學法學士陳望道全譯《共產(chǎn)黨宣言》并為之審校;5月,陳獨秀率李漢俊、李達、陳望道、邵力子成立馬克思主義研究會;6月,陳獨秀率俞秀松、施存統(tǒng)、陳公培、李漢俊籌劃中國共產(chǎn)黨發(fā)起組,原名社會共產(chǎn)黨,經(jīng)李大釗提議,8月更名為中國共產(chǎn)黨;8月,陳獨秀委托俞秀松組建中國共青團發(fā)起組——上海社會主義青年團;9月,陳獨秀確立《新青年》自第八卷第一號起正式成為中國共產(chǎn)黨發(fā)起組機關刊物,并委托陳望道自第八卷第五號起主持編務;11月,陳獨秀委托李達創(chuàng)辦并主編中國共產(chǎn)黨第一份理論月刊——《共產(chǎn)黨》。中國共產(chǎn)黨締造者從留學中汲取救國、革命、建黨的力量,由此判斷,波瀾壯闊的建黨百年征程蘊含留學事業(yè)的推力,歷久彌堅的建黨百年初心深藏留學人員的定力。
編輯 王亭亭? ?校對 朱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