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行業協會的克羅地亞學徒制發展特色及啟示

楊心 柯政彥

[摘要]克羅地亞學徒制由政府負責頂層設計與成效驗收、行業協會承擔學徒的實施與推廣、職業院校和企業負責管理學徒、開展授課，具有治理架構責權明晰、多元主體共擔學徒培訓成本、企業導師的任職資格明確、完善的學徒培訓質量認證評估標準等特點。借鑒克羅地亞學徒制發展的經驗，我國應制定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的法律制度，加強行業協會自身能力建設，構建企業參與職教認證制度，建立企業師傅遴選制度。

[關鍵詞]克羅地亞;學徒制;行業協會;職業教育

[作者簡介]楊心（1984- ），女，廣東陽江人，陽江職業技術學院，講師，碩士。（廣東? 陽江? 529566）柯政彥（1985- ），男，江西九江人，九江職業技術學院，講師，碩士。（江西? 九江? 332007）

[基金項目]本文系廣東省教育科學“十三五”規劃2019年度高校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項目“‘一帶一路背景下廣東高職院校中外合作辦學項目質量評估研究”（項目編號：2019GXJK134）和廣東省教育廳2017年度重點平臺及科研項目青年創新人才類項目“‘一帶一路背景下廣東高職院校國際化發展方式研究”（項目編號：2017GWQNCX071）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中圖分類號]G719.3/.7[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004-3985（2021）03-0088-05

克羅地亞是經濟較為發達的歐洲國家，具備較為完整的教育體系，學生初中畢業后，可升入文科中學或職業學校學習，經畢業會考，可繼續接受高等教育或直接就業。職業教育與培訓主要在中等學校中，學制1～5年不等，大多數專業學制為3～4年。

一、克羅地亞學徒制概況

克羅地亞手工業發達，經濟以第三產業為主，學徒制的專業領域集中在手工業行業，為期三年，學生畢業后可獲得克羅地亞資格框架4.1級職業資格，企業根據2013年頒布的《工藝法案》（Act on Crafts）與之簽訂學徒合同并開展學徒實習訓練。在《職業教育與培訓法》（Act on VET，2009）以及職業教育與成人教育署（Agency for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Adult Education，ASOO）的推動和支持下，克羅地亞建立從行業概況到職業和資格標準再到職業教育與培訓課程的邏輯體系，加強了與勞動力市場需求的聯系，成功引入了學徒學習成果、模塊和學分方案。2013年《克羅地亞資格框架法案》（Act on CROQF）從法律上確認此課程開發方法的指導地位，并以此開發了29個新的職業課程。2018年，科技教育部制定并通過了國家職業教育課程（National Curriculum for VET），作為職業教育與培訓的核心要素。學徒計劃在職業教育系統中占比相對較小，2017年約有10%的中等職業教育與培訓學生，約11200名入讀學徒制項目。

每個學徒專業的學習內容、學制和預期成果由培養方案指定，學徒培養方案分為通識教育和職業教育兩部分：20%的通識教育、20%的專業理論部分（選修課程）和60%的技術課程，三年分配大致相同。通識教育和專業理論部分在職業教育與培訓學校進行，實踐訓練是在手工藝工作坊或行業協會、合作社進行，每年的實際工作時間為900小時。學校和企業之間最典型的交替安排是：企業一周學校一周或者企業兩天學校三天，其中有一天是在真實性實訓，學徒一般是從第二年開始從事手工藝工作。

二、克羅地亞學徒制利益相關者角色

克羅地亞在若干法律法規中規定了各級部委、教育舉辦者、商會以及社會伙伴等利益相關者在總體上與職業教育相關的角色和責任，為了建立穩定的學徒治理體系，增強各部門的合作與信任，2018年1月，克羅地亞中介機構、企業、職業教育與培訓學校、政府各部委、就業服務部簽署了《關于建立全國學徒伙伴關系的信任合作備忘錄》，以便有助于開展各主體間的對話和協調。他們在學徒制發展方面的責任與作用如下：

（一）政府負責頂層設計與成效驗收

在職業教育治理中，經濟、創業和手工業部（Ministry of Economy， Entrepreneurship and Crafts）、科技教育部（Ministry of Science and Education）負責起草各類相關法案，是學徒制方案的主要制定者，負責開設課程指南、招生人數分配等事宜。經濟、創業和手工業部與科技教育部共同頒發簽發實習訓練許可證并進行監督，為學徒合同設定最低條件并保存學徒合同，制定熟練工（學徒期滿）考試的方法和過程并頒發證書。

職業教育與成人教育署負責職業教育課程開發和各利益相關者的協調，確定參與編制課程的機構名單，建立學生、教師、校長和職業培訓機構的數據庫，為職業教師提供培訓和推廣活動。

地方政府是職業學校的投資者和舉辦者，具體到學徒制方面，地方政府并不直接參與學徒制的事宜，只是負責出資支持職業教育發展，因此從某種角度來說，地方政府是職業教育學徒制的服務購買方。

（二）行業協會承擔學徒的實施與推廣

克羅地亞工匠商會向接受學徒的企業發出認證許可，并公布獲得認證授權名單。自2013年起，克羅地亞工匠商會與經濟、創業和手工業部、就業服務部緊密合作，建立并維護企業認證授權數據庫。

克羅地亞工匠商會促進學徒制發展的主要措施有：對工匠開展調查訪問，編寫國家報告和需求分析;舉辦培訓講習班并進入中小學進行職業啟蒙教育;將中介機構、企業、職業教育與培訓機構、政府公共機構組建學徒合作伙伴關系;為中小企業設立服務中心，為企業制定學徒培訓指南;為參與學徒培訓的企業建立統一質量標志。

克羅地亞經濟商會通過實施“伊拉斯謨+”項目，加強了商會和合作伙伴服務學徒制的能力，通過對中小企業、中等職業學校和縣級地方政府的調查，出臺克羅地亞學徒制年度報告;建立學徒職業發展建議箱，幫助有意愿接受學徒的中小企業開展培訓能力提升;提供中小企業導師指南，為企業導師對學徒進行實際培訓提供實用建議;設立了培訓學徒顧問和企業內部導師制度，幫助中小企業參與學徒培訓。

（三）職業院校和企業負責管理學徒、開展授課

職業學校可以自主決定是否參與學徒制項目，學校負責招收學生，推行通識教育、職業理論教育和技能實踐訓練，組織開發畢業考試，并頒發考試證書。學校聽從科技教育部的指示和命令，可就實際工作與本地工藝合作開辦新課程，但須經科技教育部批準。具體到每位教師，學徒導師須為學徒教學活動制定一份實施計劃，該計劃包含具有特定學習成果的教學單元，學校還要制定實踐培訓的實施計劃并發送給企業。企業導師定期檢查培訓日記，而學校教師則對學徒進行檢查和評分。企業導師對學徒的實際工作和態度進行考核，并記錄在“實習實訓記錄簿”中，由學校職業教師進行驗證。學校教師指導學徒確定畢業設計題目，企業導師幫助學徒完成畢業設計。此外，職業學校教師委員會負責學徒的中途退出或轉入申請，職業學校還要為學徒準備相關文件和完成在線系統并提交學生申請，以方便學徒參加熟練工考試。

三、克羅地亞學徒制特色

（一）治理架構責權明晰

國家政府部門、行業協會以及職業院校和企業是具有不同分工和明確責任的，國家層面的各部委及其職能部門負責職業教育學徒制的頂層設計，建立學徒制度的運行結構、制度和機制，地方政府則扮演著出資辦學“購買”第三方職業教育服務的角色;行業協會全面負責學徒制的具體實施，是學徒制的直接推動者和政策的落地者與執行者;而職業院校和企業則是理論知識與技能的傳遞者。

從總體上看，克羅地亞工匠商會和克羅地亞經濟商會在學徒制改革與發展中起到了中堅作用，特別是工匠商會，幾乎全程參與學徒制的各項事宜，從挑選合格的企業對其發放授權許可到建立認證企業數據庫，從編寫國家報告和需求分析到制定企業學徒培訓指南，這些都有力地推動了克羅地亞學徒制發展。

（二）多元主體共擔學徒培訓成本

在學徒培訓資助上，國家資助職業學校、企業承擔培訓學徒的工作成本。職業學校的融資由中央和地方政府分擔，國家資助職業學校，但是地方政府負責維持職業院校運轉。此外，也有私人為當地手工藝行業提供贊助，如學徒助學金。

根據《職業教育與培訓法》和其他相關條例，企業有義務每月向學生支付薪酬，其支付金額按上一年企業平均凈工資的百分比計算，并視實習年份而定，第一年學徒制的薪酬是平均凈工資的10%，第二年20%，第三年25%。企業還承擔材料、安全設備和企業導師的費用。不同行業和不同規模的企業所發放的學徒薪酬是不相同的，高需求行業的學徒獲得的企業補貼可能更多。

補貼或稅收減免等激勵措施能促進企業招收學徒，根據《國家教育和培訓援助法案》，企業為學生提供培訓，就可以獲得稅收優惠。經濟、創業和手工業部向接受學徒的企業提供獎勵，并向職業學校學生提供獎學金，向學徒提供助學金。

（三）企業導師的任職資格明確

在克羅地亞，參與學徒培訓的企業必須指派一名導師，在工作期間指導學徒學習，同時法律還嚴格規定了企業導師的資質與條件根據《手工業法》及其相關條例的規定，導師必須具備以下四項條件之一：工匠大師;通過工匠大師考試并證明其基本教學知識考試的個人;具有高中以上學歷，在本地區注冊登記的企業中從事與學徒相關專業的工作三年，并通過證明其基本教學知識的考試;具有高中同等學歷，在從事學徒專業相關工作滿10年及以上，并通過證明其基本教學知識的考試。

從《手工業法》對企業導師的規定中可以看出，克羅地亞注重企業導師的專業技術技能積累，且要求企業導師具備一定的教育教學能力。此外，企業導師職責清晰明確，企業導師需要與學徒一起工作，每月簽署學徒的實踐培訓日志并提供反饋，記錄學徒每月的工作時間，關注學徒的整體發展。

（四）完善的學徒培訓質量認證評估標準

認證授權是學徒制方案中對學徒在企業學習質量的保證工具，參與學徒培訓的企業必須滿足實施學徒制的最低標準，克羅地亞工匠商會負責發放認證許可。克羅地亞工匠商會任命授權委員會，由一名工匠大師、一名職業院校教師和工匠商會的專業助理組成，委員會檢查專業知識、材料和技術條件是否適合在企業內進行實際學徒培訓。

此外，克羅地亞的每所職業學校每年都要進行自我評估，并提交一份報告和詳細的改進計劃。學校設立自我評價委員會，由教師、家長、學生和縣地方政府代表組成，委員會準備并向職業教育與成人教育署遞交報告。在SWOT分析之后，學校制訂改進計劃，并在第二年報告實施情況。職業教育與成人教育署建立了與歐盟職業質量保證指示性指標相一致的克羅地亞國家職業質量保證框架。

職業教育與成人教育署的專家檢查報告和計劃并提供反饋，而科技教育部負責整個過程。數據顯示，大約90%的學校定期提交報告。除了自我評估，科技教育部的教育檢查委員會以及職業教育與成人教育署和教師教育培訓機構的專業教學督導會對職業教育與培訓學校進行隨機調查與訪談。

四、對我國現代學徒制研究的啟示

行業協會是政府與企業的中介組織，也是聯系企業與職業教育的橋梁與紐帶。職業教育的良好發展需要多方力量的參與，其中行業協會是不可忽視的力量之一。在克羅地亞學徒制發展過程中，工匠商會和經濟商會主動作為，參與企業認證授權和企業學徒導師培訓等事宜，提升了學徒培訓質量。近年來，我國政府、職業院校和學者都已經注意到行業協會在發展現代職業教育中的重要作用，但由于相關體制機制中沒有明確行業協會的職能，沒有賦予行業參與職業教育的權利和義務，再加上行業協會經費短缺、角色定位不明確、內部管理機制不健全等因素，導致其參與職業教育成為一句空話。

（一）制定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的法律制度

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的首要障礙是我國相關法律制度不健全，雖然有些教育法律法規規定了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的職責、權利與義務，但是針對行業協會的相關立法明顯滯后，我國目前還沒有專門的行業協會法律。因此，建議通過行業協會相關法律法規的起草與制定，明確行業協會在職業教育中的地位、功能和權利，打破舉辦職業教育只是政府和企業責任的藩籬，理清政府、社會、市場三者關系，規范行業協會依法運行。將行業人才需求預測、開發行業資格準入標準、課程開發等納入其法定范疇，充分發揮行業協會在職業教育專業評價、教師專業素養評價和人才培養質量評價等方面的作用，并加強對行業協會等組織參與職業教育的引導、鼓勵和監督;加強對行業協會的財政經費投入，相關政府管理部門可以從稅收中留有一部分資金作為行業協會的活動經費，另一方面規定企業必須依法繳納會費，保障行業協會的有效運行。

（二）加強行業協會自身能力建設

在我國，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的另一重障礙是自身能力欠缺，角色定位不清。2016年《關于改革社會組織管理制度促進社會組織健康有序發展的意見》中提出社會組織改革服從并服務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建設。對于職業教育領域來說，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辦學，首先，需要厘清與行政機關的職能邊界，主動承接政府購買服務功能，增強行業協會參與現代職業教育治理的主體責任意識;其次，行業協會要吸納更多的專業性人才，培育組織精英，提高行業協會領導者與工作人員的職業素養和工作能力;再次，行業協會要完善內部治理體系，健全內部決策、執行、監督等權力制衡和約束機制，逐步完善行業協會參與現代職業教育的治理機制，激發協會內在活力和發展動力;最后，行業協會要明確自身角色定位，轉變以往“代理政府發言”的代理組織角色，轉變以往以政府職能參與職業教育的姿態，以行業實際需求為指導，服務職業教育的改革與發展需要。

（三）構建企業參與職教認證制度

克羅地亞對參與學徒培訓的企業發放認證授權，建立了許可制度，對企業資質、培訓條件、資源投入等方面進行檢查并提出相應要求，克羅地亞經濟工匠商會還建立了認證企業數據庫，定期向社會公布企業名單，接受社會監督。這種認證授權形式對參與企業進行了一定程度的篩選，能有效保障學徒在企業的學習條件供給與學習成果產出質量。我國于2015年開始推動現代學徒制試點工作，遴選了一大批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的改革實踐，但在《教育部關于開展現代學徒制試點工作的意見》（教職成〔2014〕9號）中，對參與改革的企業條件并未有規范性規定與限制，克羅地亞對學徒企業的認證授權制度對推動我國現代學徒制發展具有參考價值，在推動建設產教融合型企業培育和認證的過程中，把現代學徒制試點工作業納入其中，建立準入與退出機制，對公布的企業目錄進行定期更新和再認證。

（四）建立企業師傅遴選制度

克羅地亞在企業導師的挑選條件與教育教學和培訓技能方面有嚴格的法律規定，其任職資格中就明確列出了對專業技術能力的工作經驗要求和教育教學能力的相關證明要求。此外，克羅地亞經濟商會、工匠商會都積極參與推動提升企業導師能力，這無疑間接保證了學徒培養質量。當前，我國部分參與試點學徒制的企業指出，由于缺乏對企業的非財政性支持舉措，如政府和職業院校對企業如何實施學徒指導以及如何提供實踐培訓和技能練習缺少方法支持，導致在學徒培訓中企業師傅無規范參考、各自以經驗開展教學，從而使得學徒培養質量下降。我國在現代學徒制試點過程中，也一直強調建立雙導師制度，職業院校對于企業師傅的遴選與培養由于缺乏主體控制作用，一直以來就存在著企業師傅配備難、積極性不高等問題。因此，要確保職業院校向企業提供培訓學徒的指導和課程開發方法與技術;指導和支持雇用具有特殊學習需求學徒的企業;設立企業學徒培訓工作專項獎勵制度;建立關于企業師傅遴選、聘請的國家制度規定，對企業師傅的能力水平、道德修養和責任心制定相關標準;利用給予企業師傅相關經濟補貼和榮譽支持來提升其參與學徒培訓的積極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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