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西大學 商學院,廣西 南寧 530004)
地緣經濟概念最初只是作為地緣政治概念的重要補充,在20世紀90年代地緣經濟才逐漸發展成為一門相對獨立的學科。經過長期發展,以及不同學科之間的相互借鑒融合,地緣經濟的概念和提出之時相比已有了較大改變,內容也變得更為豐富[1][2]。國內學術界普遍認為,地緣經濟是指國家間、地區間或民族間基于地理區位、資源優勢、生產稟賦、經濟結構等因素形成的合作、聯合、競爭、對立乃至遏制等經濟關系[3]。往往是距離鄰近或地理要素較為接近的國家或地區間進行的經濟往來,有時會有一定的國家意志成分。在國際層面,地緣經濟研究主要有三大流派,分別為美國學派、意大利學派和俄羅斯學派,不同學派的研究側重各有不同。其中,美國學派側重于地緣經濟中的經濟要素與經濟行為,意大利學派側重于地緣經濟與地緣政治的相互關聯及交互作用,俄羅斯學派側重于地緣及地理要素對地緣經濟的影響和驅動[4]。
作為“一帶一路”倡議和“中國-東盟自貿區升級版”建設的核心區,東盟日益成為我國開展對外經濟活動不可或缺的對象。中國與東盟在貿易、投資、勞務合作、國際事務、文化教育等多個方面進行長期交流,為地緣經濟關系的發展打下了堅實基礎。此外,東盟與我國在地理上緊密相連,占據馬六甲海峽等通航要道,對我國的經濟、政治等方面有著十分重要的作用。學者雖然在中國與東盟的經濟問題上開展了廣泛而深刻的研究,但在地緣經濟領域的研究較少。另外,在地緣經濟的量化研究上,學者普遍采用歐式距離法、綜合指標法等方法[5][6]對經濟往來的實際發生額進行核算,缺乏對地緣經濟潛力的考慮。同時,在地緣經濟及其關聯要素之間交互作用方面的研究也存在欠缺。基于以上考慮,本文以中國與東盟國家為例,對地緣經濟的核算方法進行了優化,并對其關聯驅動要素的交互效應進行了探究,以期為中國與東盟的地緣經濟發展和相關問題的研究提供參考。
在地緣經濟關系指標的構建上,學術界還沒有形成統一的核算方法。本文借鑒相關學者觀點[7][8],并結合地緣經濟自身特點、現實情況以及數據的可得性,將中國-東盟地緣經濟關系劃分為兩個方面,分別為雙邊經濟關系與國家經濟質量。其中,雙邊經濟關系側重雙方的實際經濟往來,國家經濟質量注重衡量地緣經濟在不受地緣關聯要素影響時所具有的期望聯系或發展潛力。本文認為,結合兩方面的情況來構建地緣經濟指標更具合理性。地緣經濟關系的具體測算通過熵值法賦予各指標相應權重,再通過加權求和確定中國與東盟各國的地緣經濟關系水平,在此基礎上對后續問題進行分析。具體指標如表1所示。

表1 中國-東盟地緣經濟關系綜合測度指標體系
為分析地緣經濟關系與地緣關聯驅動要素的交互效應,構建了地緣政治、地緣文化和地緣通聯3個指標,同樣采用熵值法確定權重并計算相應的指標數值。在關聯指標的選擇方面,本文參考了Wang等人的研究[7],并依據現實情況進行相應調整。在地緣政治指標方面,選取中國與東盟國家的高級別訪問次數、經貿協議成果數量、建交時間、雙方重要文件數量作為核算指標;在地緣文化指標方面,選取東盟國家華人占比、文化交流活動次數、孔子學院數量、來華留學生數量作為核算指標;在地緣通聯指標方面,由于本文偏向于衡量我國與東盟國家間的空間距離、地理聯通等方面,所以選取了首都間距離、海運距離、空航距離以及東盟國家的海港數量作為核算指標。具體指標見表 2、表 3、表 4。

表2 中國-東盟地緣政治關系綜合測度指標體系

表3 中國-東盟地緣文化關系綜合測度指標體系

表4 中國-東盟地緣通聯關系綜合測度指標體系
熵值法是一種相對客觀的賦權方法,主要根據指標觀測值的離散程度來賦予權重。為了僅從數據角度客觀對地緣經濟關系及其關聯要素進行度量,本文采用熵值法確定各指標權重[8]。在確定權重之前,需對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使數據之間具有可比性。本文采用極差標準化的方法進行處理,方法如下:
對于進出口額等正向指標,標準化公式為:

對于失業率等負向指標,標準化公式為:

其中 cij為第 i個國家第 j個指標的數值(i=1,2,…,n;j=1,2,…,m)。為保證熵值計算符合函數規則,本文采用平移法處理數據標準化后出現的函數無效情況。
計算第j個指標下第i個國家占該指標的比重:

計算第j項指標的信息熵:

計算信息熵冗余度:
dj=1-ej
確定各指標權重:

計算第i個國家的綜合得分:

耦合度可以度量不同系統間或系統與要素之間的關聯和影響程度,從而反映出相互作用程度的大小。其計算公式為:

其中,Ui表示各系統(或要素)綜合指標,n表示系統的數量。耦合度C的取值位于0—1,越接近1表示系統間耦合度越大,反之表示系統間耦合度越小。
耦合協調度可以衡量系統間或系統與要素間協同發展的程度。其公式為:

其中,D為耦合協調度,T為系統間的綜合發展程度,α,…,φ分別為各子系統的所在權重。
灰色關聯度模型是在灰色系統中衡量因素間關聯程度的一種統計分析方法,依據關聯系數的大小進行排序,進而判斷各因素與目標變量間的關系強度[9]。其計算方式為:
根據數據形成矩陣:

確定參考數列:
X'0=(x'0(1),x'0(2),…,x'0(m))
本文采用均值法對數據進行無量綱化處理:

計算關聯系數:

其中,ρ為分辨系數,且0<ρ<1,一般取0.5較為合適。
計算關聯序:

最后,根據關聯序的值進行排序。
進出口貿易數據來自UN Comtrade Database,以中國作為報告國;FDI、對外承包工程完成額數據來自國家統計局;OFDI數據來自《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造訪人數數據來自ASEAN Stats Database;GDP、人均GDP、失業率、GNI、固定資本形成總額、城市化水平、最終消費支出、服務業發展水平數據來自世界銀行或根據世界銀行相關數據計算得出;華人占比數據來自商務部官網;文化交流活動數量、高級別訪問及會晤數量、經貿協議成果、建交時間、重要雙邊文件數量根據外交部網站相關數據統計得出;孔子學院數量來自國家漢辦官網;來華留學生數量來自《來華留學生簡明統計》;首都間大圓弧長距離根據經緯度信息計算得出;海運距離和海港數量通過商業物流網站“物流巴巴”相關資料統計得出;航空距離根據各航空公司官網信息統計得出。
地緣經濟關系的發展和變化往往是多種地緣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僅從經濟角度看待地緣經濟是不全面和不真實的,可能會忽略掉影響地緣經濟的重要因素。所以,客觀全面地發掘地緣經濟的關聯驅動要素并分析各要素相互間的影響和作用機制顯得尤其重要。按照這樣的研究思路,本文在Wang的觀點基礎上結合東盟國家的現實情況,將中國與東盟間的地緣要素分為地緣政治、地緣文化和地緣通聯三類,并選取具有代表性的相關指標通過熵值法進行確權,分別計算出地緣政治、地緣文化和地緣通聯相對應的綜合測度指數,用這些指數來對比我國與各東盟國家地緣要素的發展情況,從而對中國-東盟地緣經濟關系形成更為全面的認識。限于數據可得性,缺乏部分指標的面板數據,所以計算了2017年的相關指數,結果如表5所示。

表5 2017年中國與東盟國家地緣要素關系指數表

圖1 地緣經濟與地緣要素間的交互作用
地緣經濟關系與地緣要素關系之間具有相互作用和影響的特點(見圖1),其要素之間的作用方向一般也不是單向的,如地緣政治可以對地緣經濟造成影響,地緣經濟也同樣可以對地緣政治造成影響,其他地緣要素也具有類似的特點。因而在模型選擇上,本文認為雖然回歸分析模型在關聯性和影響程度的度量、分析上較為常用且有效,但如果應用于本文的研究內容,會存在嚴重的雙向因果問題,并且難以得到解決。除此之外,地緣要素關系對地緣經濟關系的影響往往具有時滯性,當期地緣要素的變化并不會立刻促使當期地緣經濟關系發生改變。本文由于數據可得性的原因,只獲得了2017年同期的相關數據,無法通過差分或設置滯后項的方式解決這一問題,若直接進行回歸分析則缺少對這一問題研究的現實性和科學性。基于上述考慮,本文選用耦合分析模型對各國的地緣經濟關系與地緣要素關系的交互作用情況進行實證分析,并對各要素發展的協同程度進行度量,參考相關學者觀點[10][11]和實際情況,將耦合度劃分為4個等級:0<C≤0.3(弱耦合狀態),0.3<C≤0.5(拮抗耦合狀態),0.5<C≤0.8(中度耦合狀態),0.8<C≤1(強耦合狀態);將耦合協調度劃分為5個等級:0<D≤0.2(嚴重不協調狀態),0.2<D≤0.4(低水平協調狀態),0.4<D≤0.5(基本協調狀態),0.5<D≤0.8(中度協調狀態),0.8<D≤1(優化協調狀態)。
由圖2可發現,按照耦合度的劃分標準可認為印度尼西亞、泰國、新加坡、老撾、馬來西亞的地緣經濟關系與地緣要素關系之間為強耦合發展狀態,說明這些國家與我國的地緣經濟關系和其他地緣要素關系之間相互作用的程度很高,某一個地緣關系的變化會對其他地緣關系產生較強的關聯和影響作用。另外,這種相互影響的方向是同向的,也就是說,當地緣要素關系改善時,會促進地緣經濟關系的優化。其余東盟國家雖然耦合關系相對較弱,但也全部位于中度耦合區間,耦合作用同樣比較明顯,地緣要素關系和地緣經濟關系的交互作用較為顯著。在耦合協調度方面,泰國、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新加坡、越南、菲律賓的協調度處于較高水平,均達到了中度協調的狀態,說明這些國家與我國地緣要素關系和地緣經濟關系之間的協同發展程度比較突出。也就是說,各地緣要素關系和地緣經濟關系的演化速度較其他國家而言更為同步,離散程度較小。緬甸、老撾、柬埔寨的耦合協調度相對較低,處于基本協調狀態,地緣要素關系和地緣經濟關系之間的協同性也處于相對一般的水平。文萊的耦合協調度最低,其協調程度處于低水平協調狀態,各地緣要素關系之間的離散程度相對較高,協同性較差。此外,值得注意的是,泰國、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和新加坡在耦合度及耦合協調度方面都呈現出相對較高的水平,說明這些國家與我國的地緣要素關系和地緣經濟關系之間的關聯程度、影響程度、協同程度都處于較高水平。因此,我國在提升與東盟地緣經濟關系水平時可以重點考慮面向這些國家。

圖2 中國與東盟各國地緣要素關系的耦合度與耦合協調度
以上分析雖然從整體上說明了地緣政治關系、地緣文化關系、地緣通聯關系與地緣經濟關系之間存在相互作用的耦合效應,但是沒有指出各個地緣要素關系對地緣經濟關系影響的程度和強度。也就是說,以上分析沒能分辨出在地緣政治、地緣文化、地緣通聯這些地緣因素之中,哪一種因素對地緣經濟的影響或關聯程度相對較強,哪一種因素相對較弱。為了回答這一問題,本文采用灰色關聯度模型進行分析。灰色關聯度模型在灰色系統中,通過計算不同地緣要素與地緣經濟隨不同主體變化關聯程度的數值大小,來判斷地緣經濟關系受到地緣要素關系影響的相對強度,其數值越大表示強度越高,數值越小表示強度越低。為了對不同地緣要素系統間的指數進行比較分析,本文在計算前對全部指數進行歸一化處理,以確保分析的有效性,計算結果如表6所示。

表6 中國-東盟地緣要素關系與地緣經濟關系的灰色關聯度
通過數值對比可以直觀地發現,地緣通聯關系與地緣經濟關系之間的關聯度最高,地緣文化關系的關聯度次之,地緣政治關系的關聯度最低。本文的地緣通聯關系指標選取偏向于測度東盟國家與我國的距離和交通運輸情況,所以根據這一關聯度可以認為,交通設施和運輸距離等因素對地緣經濟關系的影響程度相對較高,這也在一定程度上體現出地緣經濟關系中的地緣性特點。在地緣政治和地緣文化兩大要素中,地緣文化對地緣經濟關系表現出了更強的影響力。所以本文認為,改善地緣文化關系比改善地緣政治關系更能使地緣經濟關系得到有效的提升和優化。另外本文認為,地緣政治關系的關聯度較低主要是因為地緣政治在地緣經濟發展中往往起到基礎性和前提性的作用。在不涉及尖銳地緣政治矛盾時,其對地緣經濟關系的影響和驅動作用效果沒有其他兩個要素明顯。
本文通過構建并改進地緣經濟關系和地緣要素關系指標體系,對中國與東盟國家地緣經濟及其關聯驅動因素的交互作用進行了實證分析,并探究了各地緣要素關系對地緣經濟關系的影響程度。研究發現,我國與東盟國家的地緣經濟關系與地緣政治、地緣文化和地緣通聯關系之間的相互作用和相互關聯效應明顯,不同國家間關聯效應差異較小。其中,印度尼西亞、泰國、新加坡、老撾、馬來西亞的要素間交互作用程度相對較強。不同國家地緣要素間的協同程度差異較大,其中泰國的協同性最高,文萊的協同性相對最差。另外,地緣通聯關系和地緣文化關系對地緣經濟關系的影響程度相對較高,地緣政治關系的影響程度相對較低。
在中國-東盟地緣經濟關系的優化問題上,本文認為,交通、運輸、基礎設施、文化交流以及文化軟實力方面對地緣經濟關系的改善和提升具有較強的驅動作用,但同時不可忽略地緣政治關系的前提和保障作用。因此,應在雙方政治關系穩定的前提下,結合“一帶一路”倡議和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升級建設的歷史機遇,加快海陸空多層次交通、運輸、基礎設施的建設和完善。同時,應積極開展各類文化和商貿交流活動,加強民間交流和文化互動,積極提升我國文化軟實力,吸引更多東盟人士來華交流學習,以此不斷提升和優化我國與東盟地緣經濟關系的整體發展水平。
本文在地緣要素關系對地緣經濟關系的影響和傳遞路徑這一問題的研究上仍然存在欠缺,這將是接下來的研究中要解決的主要問題,以期對中國-東盟地緣經濟關系形成更為全面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