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性金融風險的測度及其應用①

陳飛躍

一、引言

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爆發后迅疾席卷全球，一大批金融機構出現巨虧，雷曼兄弟宣布破產，保險業巨無霸美國國際集團(AIG)已被政府接管，國外金融機構連續違約，引發系統性金融風險，導致危機國家的經濟和金融體系陷入了長期的衰退和不穩定狀態中，系統性金融風險問題引起了各國政府以及學術界的廣泛關注。當前，面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全球動蕩源和風險點增多，我國內外部經濟發展環境異常復雜嚴峻，防范和化解系統性金融風險成為金融監管工作的重中之重。習近平總書記指出：“金融是現代經濟的核心，金融安全是國家安全的重要組成部分……防止發生系統性金融風險是金融工作的永恒主題。要把主動防范化解系統性金融風險放在更加重要的位置，科學防范，早識別、早預警、早發現、早處置，著力防范化解重點領域風險，著力完善金融安全防線和風險應急處置機制。要推動經濟去杠桿，堅定執行穩健的貨幣政策……”②參見習近平總書記2017年7月14日至15日在第五次全國金融工作會議上的講話。由此可見，深入研究并測度我國金融體系面臨的系統性金融風險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不僅有助于更好地識別我國系統性金融風險的整體水平，織牢織密防范我國系統性金融風險的安全網，打好防范化解重大金融風險攻堅戰；而且有助于切實維護當前我國金融市場穩定、保持我國金融市場長期健康發展，確保我國金融安全。

二、系統性金融風險的定義與特征

(一)系統性金融風險的定義

目前，國際上對于系統性金融風險尚未形成一個明確、廣泛認可的統一性定義。學者包全永認為系統性金融風險是因一家金融機構破產倒閉(如銀行擠兌)而牽連至整個金融系統，然后在其他金融機構之間快速傳染，而政府又沒有及時救助，致使存款人和投資者對國家銀行體系喪失信心，從而導致整個金融體系的基本功能喪失的可能性。陸岷峰和周率煜認為銀行系統性金融風險是金融市場中某一經營實體在發生信用危機后，其產生的負外部性給金融系統中不相關的第三方也帶來損失，當這種負外部性累積到一定程度時，整個金融體系的基本功能就會受到影響甚至完全喪失。

(二)系統性金融風險的特征

與單個金融機構風險相比，系統性金融風險具有以下特點。

1.傳染性

指金融體系內一家金融機構破產倒閉，負外部性會快速傳染蔓延到其他金融機構或金融市場，而后從一個金融市場蔓延擴散到其他金融市場，致使金融體系內的經濟損失不斷擴大，直接導致金融體系運行困難。

2.突發性

Christian認為，系統性金融風險往往由某一不確定的、無法預見的特殊事件引發，這一突發性事件不僅僅危害一兩家銀行，還會對整個金融體系帶來實質性沖擊。

3.巨大危害性

系統性金融風險的傳播可能會在整個經濟、金融體系中引發“多米諾骨牌”效應，導致國民財富大幅縮水，打擊市場信心，進而在風險和收益不對稱的狀況下，導致實體經濟的較大損失和經濟效率下降。

4.風險的同因性

不同金融機構之間持有相同的風險敞口是系統性金融風險爆發的主要原因，而風險極易通過此類風險敞口暴露，并從一家金融機構傳遞到其他金融機構。

三、系統性金融風險的測度方法

系統性金融風險的測度，是指根據過去系統性風險損失資料和當前經濟金融形勢分析，對當前和未來發生系統性金融風險的概率以及造成的損失程度進行定性和定量分析，為監管當局防范系統性金融風險提供決策依據。

系統性金融風險的測度方法主要有三種：

(一)系統經驗法

通過經驗研究各類金融危機事件發生時可能釋放出的各類實體經濟和社會金融風險發展異常信號，設定一個相應的風險測度指標和計算相應的金融風險評估指標閾值，然后通過輸入各個預判期的各項統計數據，對某一國家經濟在某一時期可能發生過的系統性各類金融風險的具體可能性進行長期判斷，該方法對風險預測對象的實體經濟和各類金融風險發展特征一般要求具有歷史長期相似性高的要求。

(二)計量模型分析法

主要通過建立相應的度量系統性金融風險的計量模型，通常可采用“在險價值(VaR)法”“邊際期望損失法”(MES)“條件在險價值(CoVaR)法”和ΔCoVaR法等經濟計量模型，對潛在的系統性金融風險進行測度。

“在險價值法”是一種傳統的風險度量方法，具有計算簡便、普適性和易評估性等優點。“在險價值”(VaR)度量的是在一定時期內和給定的置信水平下，金融資產的最大可能損失。然而已有研究表明，VaR無法充分刻畫一個國家金融體系的整體風險，并可能導致不同金融部門(機構)的風險溢出效應被低估(2014)。隨著國外學者對該領域研究的深入，提出了“邊際期望損失法”(MES，2017)、“條件風險在值法”(CoVaR，2016)以及ΔCoVaR法(2016)等新一代風險測度方法，以衡量當金融市場陷入困境時，個體金融機構對于整體經濟風險的貢獻程度，并進一步刻畫了系統性金融風險的整體水平。

(三)金融壓力指數法

通過分析計算既定時期的金融風險壓力指數，評估既定時期的系統性金融風險水平。

“金融壓力指數”是由學者Illing和Liu于2006年最先提出，選擇代表性指數構建了加拿大金融壓力綜合指數，通過問卷調查對加拿大歷史壓力事件進行檢驗。結果表明，“金融壓力指數”這一指標的適應性較好，能夠很好地反映出歷史事件以及實體經濟狀況。Giulio選擇了16個指標，構建了基于Logit回歸模型的1999年至2009年的金融壓力指數。實證結果表明，金融壓力指數(FSI)可準確捕捉90%以上的銀行危機和超過80%的貨幣危機。銀行部門壓力引發的金融危機事件遠比非銀行部門壓力引發的金融危機事件對實體經濟部門的影響程度更大、周期更長。在中國首先運用金融壓力指數(FSI)測度金融系統金融風險的國內學者是賴娟和呂江林，他們選取銀行、證券和外匯部門中的四個簡化指標，綜合金融壓力指數，實時衡量中國金融系統金融風險形勢。

四、系統性風險測度在金融保險業中的應用

(一)系統性金融風險測度有利于建立規范的金融保險業數據統計監測機制

要有效防控金融保險業的系統性金融風險，就要及時精準掌握金融保險業各類資產包括存量、流量和資產增量的市場動態變動實際情況，以便及時采取防范和化解各類系統性金融風險的應對舉措。鑒于目前我國間接融資方式一直占據主導地位，所以必須打破“一行三會”實行分業統一監管的傳統格局，建立統一的間接融資風險數據采集統計分析監測發布機制，將各類間接投融資活動可能產生的風險信息和相關數據及時匯總到國家金融數據統計中心，進行統計分析和管理，實時公開和披露各個相關節點金融風險統計數據和指標，準確評估各個相關節點上的具體金融風險狀況，以便各金融主體機構能夠充分利用這些統計數據展開市場分析和政策研討，盡早發現各類金融交易和其他投融資活動中存在的金融風險管理漏洞，及時堵住金融風險管理漏洞，建立規范的金融保險業數據統計監測機制。

(二)有利于強化對系統重要性金融機構的監管

系統重要性金融機構發揮了抵御金融風險擴散和維持金融市場穩定的重要作用。在對國際金融體系風險傳導和國際貿易投資行為金融風險加強防控的前提下，建立起國內系統重要性金融機構如保險公司和銀行的風險識別及金融流動性風險監管長效機制。重點監控系統重要性金融機構如保險公司和銀行的資產負債率、資本儲備充足率、存貸比、償付能力以及主要流動性風險資產儲備結構等重要指標，及時救助瀕臨危機的系統重要性金融機構，確保充分發揮其在現代金融體系中金融穩定器的功能。

(三)強化對金融市場運行態勢的監控

當境內金融市場異動可能觸發潛在的系統性金融風險時，應該充分運用先進現代信息電子技術和網絡傳輸技術，實時監控境內外潛在資金異動流向、流量和資金流速，準確把握境內金融市場價格走勢動態，防范巨額境外資金、境外投資熱錢和境內配資交易平臺資金等在短期內頻繁進出對金融市場進行炒作所引致的資產交易價格異常波動風險。強化對保險公司、銀行和資本市場之間相互聯動風險效應的實時追蹤監測分析，及時有效阻斷各類金融風險在金融市場中快速擴散或傳染。

(四)加速出清“僵尸企業”，促進我國金融保險業長期健康發展

目前國內保險公司和銀行等金融機構加強了系統性金融風險的綜合防控，使得國內金融體系基本保持了整體平穩的運行態勢，但在金融市場上的紀律規范意識和金融風險防控信息披露方面往往還是比較保守，導致了隱性的系統性金融風險防控問題的不斷積淀和職業道德風險防控問題的不斷放大。所以，在不影響金融系統性穩定目標的前提下，運用系統性金融風險的測度方法適當暴露個別微觀金融機構的單個風險，加快出清“僵尸企業”，對于確保我國金融安全、促進我國金融保險業長期健康發展具有積極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