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原始社會的結構與功能》

田梁

摘要：人類學家拉德克里夫·布朗作為結構—功能學派的代表人物，不僅對社會結構、社會功能進行了解釋，還將社會結構放入對社會功能的研究中，是人類學重要的研究范式，他的社會進化理論認為，“適應”在社會進化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并在《原始社會的結構與功能》一書中，從社會適應的視角對社會中的制度、儀式和法律世界等進行了研究，探討制度、儀式和法律等在社會結構中的作用。

關鍵詞：社會結構 適應 社會功能

中圖分類號：C9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349（2020）14-0223-02

《原始社會的結構與功能》一書是由拉德克里夫·布朗個人的演講稿集結成的著作，書中各篇章間看起來聯系不大，但其以布朗的“結構—功能論”為理論基礎，使用比較社會學的方法對制度、儀式和法律等進行了分析。布朗所說的結構是指構成某個統一體的各個部分之間的相互關系，社會結構就是社會中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總和。布朗對社會結構的研究在于構成社會結構的各部分對整體的適應，故而其進化理論將“適應”視為最重要的概念之一。布朗將適應的概念運用到社會生活中，將社會生活分為三種形式：適應自然環境的“生態適應”，為維系社會生活的有序而產生的“制度適應”，為能夠參與社會活動而產生的“文化適應”。布朗認為，社會體系的穩定性及其在一定時期范圍的延續性都取決于上述適應的有效性，因此，布朗將適應性放入其對制度、儀式、法律等方面的研究當中。

一、制度與社會

布朗以親屬制度為例，來說明制度與社會之間的關系。布朗所說的親屬制度是親屬和姻親制度的簡稱，親屬制度的結構單位是“基本家庭”，而由基本家庭之間的聯系形成的網絡稱之為譜系關系，這樣的譜系關系是可以無限延續下去的。由不同的譜系關系所組成的總體社會關系網絡，就是布朗所說的社會結構。布朗認為，在任何社會，親屬關系背后總是存在一定的社會目的，即親屬關系的背后隱藏著一定的權利和責任。

在研究親屬制度中，最為重要的是對親屬稱謂的研究，在對親屬稱謂的研究中，可以找到此種親屬制度為何能夠存在并保持下去。布朗在對不同部落的親屬稱謂制度的研究中，總結出四種不同的親屬稱謂制度：第一種是作為區分親屬與非親屬的稱謂，即用友好的態度來對待擁有親屬稱謂的人;第二種是對不同親屬的態度的區分，如在某些部落，需尊重父輩親屬;第三種是將隔代親屬聯為一體;第四種是采取世系群一致原則①。對比四種不同的親屬稱謂可以發現，親屬稱謂表示的是一個人在與其他人互動時應遵循的原則，即親屬制度是個人社會關系調節的基礎。

這一結論可以南非的母舅關系和分布在非洲、亞洲、大洋洲及北美洲的戲謔關系得到論證。在東非的巴聰加人中，舅父對外甥是特殊的存在，在外甥生病的時候，需要舅父代替其進行獻祭;在舅父祭祀祖先的時候，外甥可以偷走并吃掉一部分獻祭品;在舅父去世之后，外甥對舅舅的財產有一定的繼承權，甚至可以擁有一個屬于舅舅的寡婦。與此相伴而生的習俗則是對姑母必須尊敬和服從，產生這種習俗的原因是，在部落中父親擁有懲罰子女的權力，因此孩子需要尊重和服從父親、甚至父親的兄弟姐妹及整個父系集團。而部落中的母親對子女是關心和溺愛的，因此，母親及母親的親屬也代表著慈愛。正是由于父母在孩子生活中所扮演的角色不同，使孩子對父方親屬和母方親屬的態度也不同。

戲謔關系是兩人之間的特殊關系，這種關系是在社會習俗允許的條件下，在特定的場合，一方可以嘲弄另一方，而另一方并未覺得受到冒犯，這種關系常見于親屬之間。婚姻使社會結構發生變化，使丈夫同妻子原來的家庭發生聯系，但丈夫對于妻子原來的家庭而言仍是外人，這就是社會分離。這種社會分離可能會造成沖突，但夫妻關系形成的社會聯合要求避免沖突，這時雙方的戲謔關系就可避免沖突的發生。戲謔關系只發生在同輩之間，在親屬關系中要對上一輩保持尊敬。為了避免沖突的發生，要對上一輩親屬表示出極端的尊敬。因而，戲謔關系是維持社會聯合、避免社會分離所造成的沖突的手段，即調節社會平衡的手段。

二、儀式與社會

原始社會的人們希望依賴自身以外的力量達到某種目的，這種力量被稱為精神力量或道德力量。布朗通過精神世界衍生出的儀式來研究社會成員的精神世界對社會的功能，認為儀式可被看作某種情感的具體化表現，它的社會功能就是調節、維持和傳遞構成社會結構的社會情感。這一理論也可從中國的儒家學說中找到，孔子認為應正確實施禮儀，這里所說的“禮”在中國古代的哲學著作《禮記》中可找到解釋。在此書中“禮”有兩種含義：一是指靈魂、獻祭及祈禱;二是最初的所指是舉行祭祀時所用的器皿，因此，可將“禮”譯為“儀式”，這些儀式是用來建立和維持社會秩序的手段。

儀式的種類有很多，布朗選擇對圖騰崇拜和祖先崇拜進行研究，這兩種崇拜既相聯系又相區別，圖騰崇拜中將所崇拜的東西稱為“圖騰祖先”，其實是神話人物，不同的部落存在不同的“圖騰祖先”，而祖先崇拜則是同一祖先的后代（通常為父系后代成員組成）所舉行的儀式，這一儀式是對世系群已故成員的儀式。

澳大利亞土著人認為，現存的自然秩序和社會秩序都是在過去的某個時期同時產生的，這一時期的“初始物”即是圖騰祖先;因此，其對地貌、物種、法則和風俗等的解釋都是與初始事件相關的神話。澳大利亞土著人會在自己群體所擁有土地的圖騰的中心（一個與某種自然物種或自然現象有特殊關系的場所）舉行儀式;儀式是為了使自然物種的靈魂擁有活力、并使自己的群體可以延續下去。不同的群體所崇拜的圖騰不同，但儀式的過程可以加強群體的團結和統一。因此，澳大利亞的圖騰崇拜不僅可以區分當地的群體，將各個群體同世界初始物相聯系，進而將各群體聯結起來，還可以加強群體內部的團結，保持社會的凝聚力和平衡。

奉行祖先崇拜的社會認為違背道德準則的行為會冒犯到祖先，因此違背道德準則的人會受到懲罰。例如，在南非奉行祖先崇拜的部落中，人們認為自己從祖先那里獲得了生命和財產，希望祖先能夠關照自己健康和富裕，而相應地也要接受祖先的約束，若違背準則，就會受到懲罰，如疾病、厄運等。這種在祖先崇拜中出現的懲罰機制，對于社會的團結與穩定有一定的積極作用。

圖騰崇拜和祖先崇拜都說明儀式與社會結構之間有密切的關系，由社會成員的精神世界所衍生出的儀式是社會統一的具體體現，而儀式可以加強社會團結或社會秩序，依賴人的情感來維持社會的穩定。

三、法律與社會

任何社會都存在一些常見的行為方式，這些行為方式反映了這個特定社會的特性，被稱為“習俗”。社會習俗有的被社會所認可，有的則不然。在有國家概念的現代社會中，被認可的“習俗”其實就是法律（是由國家制定并由國家強制力保證實施的規范體系）所允許的行為，但在沒有國家的原始社會中，社會裁定對社會成員的行為做出反應，行為受到的贊許被稱為正面裁定，受到責難則稱為負面裁定。

社會裁定促成了社會成員遵守習俗，以約束個人行為，社會成員通過獲得同伴贊許來贏得社會的獎勵，也可通過對具體行為方式的贊許或責難判斷而做出反應，以此來權衡自己的行為。現代社會中，法律對社會成員的行為加以規范，對違反這些行為規范的人進行懲罰，這些懲罰被稱為原生裁定。以原生裁定為依托還產生了次生裁定，如在現代社會，法院判罰某人需對其行為支付賠償為原生裁定，而這些賠償可用來彌補因其行為受到損害的人或團體，此為次生裁定。因此，對次生裁定的依據就是任何受到損害的一方都可得到賠償，并且這些賠償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彌補其受到的損害。而在原始社會中，賠償可以通過受到許可、控制和限定的報復行為來完成，如在澳大利亞的部落中，在部落長老的同意下，受到侵害一方可對侵犯方投擲飛鏢，在得到這種形式的償還后，受侵害方就不可對侵害方抱有敵意了。因此，原始社會中的裁定功能類似于在現代社會中法律的作用，可以規范社會成員的行為，并可協調社會內部的沖突，達到社會的穩定。

綜上所述，在社會發展過程中出現的各種制度、不同類型的儀式及在國家產生后出現的法律的功能為加強社會成員之間的情感聯系，解決沖突，避免沖突的產生，維持社會秩序，進而穩定社會結構，并使得社會得以持續下去。因此，任何制度、儀式、法律，只要其對社會的團結和統一有維護作用，便能發展留存，這一事實正是對布朗的社會進化理論核心“適應”的論證。

注釋：

①世系群一致原則是指，由于某種重要的親屬關系或婚姻的紐帶，使一個不屬于某一世系群的人與該世系群聯結到一起，而此人會將該世系群的成員看作構成了一個單獨的范疇，在此范疇中，存在男女之間的區別或者其他的區別，當次原則被運用到稱謂上，這個來自世系群有關聯的人，對該世系群內至少三代以上的同性成員，會只使用一種親屬稱謂。

責任編輯：孫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