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留學生漢語雙字詞聲調偏誤研究

徐寧景

（首都師范大學文學院，北京 100048）

1 漢日語言的聲調異同

漢語作為典型的聲調型語言，共有四個聲調，分別為陰平、陽平、上聲和去聲，根據趙元任的五度標記法，調值分別可以用：55、35、214和51表示。漢語的聲調體現在音節內部，是音節音高的具體表現形式，同時也和聲母和韻母并稱為音節三要素。對于留學生而言，習得漢語聲調是最困難的環節之一，此種情況可以分為兩種：第一是母語為非聲調語言的留學生，此類學生由于母語不具備聲調，因此學習漢語時需要對音高的變化進行重新的掌握，難度可想而知。第二是母語本身為聲調語言的留學生，此類學生的母語中本身就具有聲調，而且聲調數目多于漢語，例如越南和泰國，那么在習得漢語聲調的時候就非常容易受到母語聲調的影響而產生負遷移。

日本學生是這其中非常特殊的一種類型。對于日語本身是否為聲調語言，學術界本身就存在很大的爭議，筆者在學習過日語之后，結合漢語的知識，認為將日語稱為“音高語言”更為合適。日語中的“聲調”表達為“アクセント”指的是音節之間的音高變化，根據此種變化，日語聲調分為四種：平板型、頭高型、中高型和尾高型。顧名思義，就是音高保持不變、音節頭部較高、中部較高和尾部較高。例如日語中的詞語櫻花（さくら）共有三個音節，是平板型的詞語，那么三個音節的音高依次都是一樣的，運用實驗語音軟件praat進行分析的話，可以發現三個音節的音高值所差無幾。由于本文重點不在日語的音高介紹，因此點到為止。

綜上所述，漢日語言都具備音高的變化，差異就在于音節內部和音節之間，那么在這種情況下，筆者通過一個簡單的語音實驗來分析日本留學生習得漢語雙字詞的聲調偏誤問題。

2 語音實驗介紹

此次語音實驗旨在測試日本留學生的聲調偏誤問題，選取的語料為雙字詞，原因在于雙字詞在漢日語言中使用頻率很高，而且音節排列方式一樣，而且存在大量的同形詞，可以體現出有無正負遷移的影響。此次實驗語料根據四聲的相互組配，每種選取兩個詞語，共32個雙字詞，具體語料可見后文分析部分。

實驗對象有兩名中國本土學生和兩名日本學生，男女各有一名。中國學生普通話水平均為二甲以上，日本留學生水平為中級。實驗地點在安靜的教室，運用筆記本電腦、錄音話筒和實驗語音軟件praat進行數據采集。錄音時讓四名學生勻速讀出語料詞語，每次數目為8個，時間間隔為5秒，如果發現音頻存在問題的立刻重新朗讀。

3 實驗數據分析

對收集到的音頻，首先通過praat進行去彎頭和降尾的處理，隨后提取出十個點的基頻值。并在excel中打開這些生成的文本文檔，得到每個聲調負載段平均分布的10個點的基頻數據，為了使得這些數據具備語言學研究的意義，我們對這些基頻數據進行歸一化處理。基頻歸一化的方法我們采用T值公式法（石鋒，1986），將這些基頻數據轉化為五度值。

T=[(lg x lg min)/(lg max-lg min)]×5

其中，x為測量點的基音頻率，max為該發音人調域上限頻率,即該發音人全部基頻數據中的最大值；min為該發音人調域下限頻率，即該發音人全部基頻數據的最小值。由此得到T值，此處的0-1.0當作五度值里的1度，1.0-2.0當作五度值里的2度，2.0-3.0當作五度值里的3度，3.0-4.0當作五度值里的4度，4.0-5.0當作五度值里的5度。

最終得到的五度值數據如下所示（從左往右依次為中國男生、中國女生、日本男生和日本女生）。

（1）陰平+陰平。

開心：33+33、44+44、33+33、55+44

飛機：44+44、44+44、33+33、55+44

此類音高值并沒有太大的問題，調型也正常。

（2）陰平+陽平。

窗簾：44+23、44+23、44+14、45+23

公園：55+12、55+24、44+11、44+22

此類可以發現日本學生在陽平聲調上存在問題，“園”的聲調均發成了平調。

（3）陰平+上聲。

鉛筆：55+31、55+41、54+21、44+21

高鐵：45+31、55+32、44+12、44+31

此類陰平字沒有太大問題，上聲問題較大，由于上聲在語流中多發為半上，因此調值為21、31、32或者41、42均可。但是日本男生在“鐵”的聲調上，調值和調型均錯誤。

（4）陰平+去聲。

說話：45+53、44+52、44+55、44+42

蔬菜：55+42、55+53、44+54、54+51

此類陰平調值調型沒有問題，去聲的問題主要還是男生，“話”和“菜”的調值都不對；調型方面，后者雖然為高降的調型，但是調域太窄。

（5）陽平+陰平。

南京：23+44、24+44、12+44、11+33

回家：24+44、24+55、24+33、33+32

此類問題陽平的問題較大，日本男生“南”字的調域偏窄，日本女生的“南”和“回”都發成了平調。此外，女生的“家”的調值和調型也錯誤。

（6）陽平+陽平。

回國：23+23、34+24、22+13、34+24

銀行：13+13、24+23、23+23、34+22

此類問題主要還是調型和調值的問題，陽平調值雖然為35，但是在語流中受到前后音節影響，出現調域變化是存在的，但是不會過窄，此處日本男女生依然將陽平錯發成了平調。

（7）陽平+上聲。

蘋果：24+31、34+32、13+21、24+21

牛奶：23+31、34+43、13+21、33+41

此類問題陽平問題不大，可能是位于詞首不會受到前面音節的影響。上聲的問題也不大，唯一的問題是日本女生的“牛”字錯發成了陰平。

（8）陽平+去聲。

行動：23+41、23+52、12+42、33+51

回去：23+53、23+52、11+54、23+52

此類問題陽平調值調型問題依然存在，例如日本男生的“回”和日本女生的“行”。去聲總體調型是對的，但是調域還是偏窄。

（9）上聲+陰平。

水杯：33+33、32+44、212+22、21+33

火車：21+33、32+44、11+33、31+33

此類中，日本女生基本正確，但是日本男生在上聲方面問題較多，首先是“水”，首次出現先降再升的調型，這應該是該同學本身喜歡重讀的問題，將上聲發成了全上導致的。此次是“火”的調值調型均錯誤。

（10）上聲+陽平。

語文：21+13、32+25、23+14、32+22

羽毛：21+13、32+24、12+33、32+25

此類中，日本男生的上聲全部發成陽平，調值調型錯誤；日本女生的“文”調值調型錯誤。

（11）上聲+上聲。

水果：23+21、34+32、11+32、34+31

展覽：12+21、34+42、23+31、34+51

此類中，兩名學生對于上聲變調掌握的都不錯，只有男生的“水”發錯。其次，日本女生“覽”半上錯發成去聲。

（12）上聲+去聲。

感冒：21+31、32+42、11+32、31+42

粉碎：21+32、32+53、21+11、31+52

此類中，日本女生基本正確，但是日本男生的“感”調值調型錯誤，“碎”調值調型錯誤。

（13）去聲+陰平。

豆漿：31+33、52+44、42+33、52+33

列車：31+34、54+44、31+32、52+33

此類情況基本沒有太大問題。

（14）去聲+陽平。

問題：42+13、43+23、33+11、52+12

下棋：41+12、53+24、52+12、53+23

此類中，日本男生“問題”全部出現調值和調型的錯誤，日本女生基本正確。

（15）去聲+上聲。

自己：42+21、53+21、42+21、52+21

助理：52+21、53+21、42+21、53+21

此類基本正確。

（16）去聲+去聲。

睡覺：31+32、54+42、41+31、53+53

售貨：42+31、42+42、43+43、52+53

此類基本正確。

4 結語

通過此次實驗，筆者發現日本學生在習得漢語四聲的時候，存在不同的問題，其中陰平掌握最好，錯誤基本沒有；陽平和去聲大致調型均正確，但是調域比起母語者，偶爾存在偏窄的情況，這是因為日語本身的音節內部音高值是不變的，因此在習得漢語的時候，經常出現上升或下降不足的情況；上升問題最大，很多時候無法發出半上，而是錯發成低平或者陽平。熟練掌握聲調是學習一門語言的基礎，希望在此次實驗的基礎上，可以發現日本學生學習漢語聲調的重難點并且在今后的教學上可以采取針對性的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