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的挽歌，人的悲劇

林肅秋

《那樹》是臺灣作家王鼎鈞的一篇敘事散文，敘述了一棵老樹造福人類，卻被人類砍伐的故事。《那樹》這篇散文深切悲悼了老樹命運的凄婉，表達了作者對老樹不幸遭遇的同情，以及對人類愚昧行為的不滿。同時，這篇散文引發了人們的思考：現代文明的飛速發展，應不應該以破壞人與自然的和諧關系？

《那樹》首先描寫了老樹的形象：佝僂，露出老態，但是堅固穩定，樹頂像剛炸開的焰火一樣繁密。霉黑潮濕的皮層上，有隆起的筋和縱裂的紋，像生鐵鑄就的模樣。幾丈以外的泥土下，還有樹根的伏脈。然后，文章敘述了老樹的經歷和生活環境：很久很久以前，老樹就站立在那里，站立在泥濘的小徑邊，周圍有的只是稀稀落落的幾處平房，它默默地美化、滋潤著大地，為小鳥提供棲息的家園，為人類遮風擋雨、灑下陰涼……但是，與人類和自然如此友善的老樹，是否能夠得到人類同樣友善的回報呢？

接下來，《那樹》描寫了老樹所面臨的生存危機：柏油路、高壓線、公寓樓漸漸地逼近它所生存的領地，連它的根須都被壓路機碾進灰白色之下。然而，老樹仍舊雨后滴翠，仍然用它深沉的綠點綴著周圍灰白而單調的空間。即使這樣，功利而愚昧的人們仍舊沒有放過這顆忍辱負重的老樹。“樹是沒有腳的，它是大地土著的居民”，在“車輪揚起的滾滾黃塵”和“焦躁惱怒的喇叭聲”里，老樹只能引頸等待著人類的屠戮。

最后，《那樹》描寫了老樹慘痛的遭遇：酒駕者以60英里的速度撞向老樹，無辜的老樹便被戴上妨礙交通的罪名，于是老樹被電鋸、被肢解、被連根挖去，現代文明終于剝奪了老樹生存的權力！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醉漢撞老樹斃命只是一次偶然。面對鼠目寸光、急功近利的人類，沒有這次偶然，他們也會將其他罪名安在老樹頭上，老樹絕不會幸免于難。這里，作者對老樹引頸受戮的場面進行了極為細致的描寫，“電鋸從樹的踝骨咬下去，嚼碎，撒了一圈白森森的骨粉。那樹僅僅在倒地時呻吟了一聲”，這樣細致的描寫讓我們能夠想象到，那個場面是何等的痛徹心扉、慘不忍睹，讀來令人內心隱隱作痛，不覺潸然淚下。

《那樹》用生動簡練的語言敘述了老樹的命運，文章從開頭到結尾自始至終籠罩著悲涼、憤懣的感情基調，而排比、比喻、擬人等修辭手法的使用又烘托出這種濃重的悲劇色彩。

讓我們先看排比、修辭手法的運用，“當那條路還只是一條泥濘的小徑時，它就立在那里;當路上駛過第一輛汽車之前，它就立在那里;當這一帶只有稀稀落落幾處老式平房時，它就立在那里”——這棵老樹是這里的土著居民啊，它與人類一樣，或者比人類更有資格居住在這里，它生存著，也奉獻著。然而，文明社會的人們竟然毫不留情地剝奪它生存與奉獻的權利！“柏油一里一里鋪過來，高壓線一千碼一千碼架過來，公寓樓一排一排挨過來……”——人類正一步步向老樹逼近，逼近老樹的生存空間，逼近老樹的生存領地，可憐的老樹只能束手待斃。

擬人修辭手法的運用是這篇文章的一個亮點。老樹“立在那條路邊上已經很久很久了”，它目睹了所根植的這方土地上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見證著這方土地上曾經發生的故事，它是人類最忠誠的朋友。然而，人類并沒有把老樹當作朋友。雖然自從上蒼賦予它綠色生命之始，它就為人類默默地奉獻著，可是“這世界上還有別的東西”，在“別的東西延伸得更快”的時代，老樹只是默默地、艱難地“暗中伸展它的根，加大它所能蔭蔽的土地，一厘米一厘米的向外”，它是“冒死掩覆將失去的土地，作徒勞無用的貢獻，在星空下仰望上帝”，它徒勞卻執著地奉獻于人類，是在完成“你綠在這里，綠著生，綠著死，死復綠”的使命。

《那樹》寄予了作者對老樹命運的深切同情，以及對人類砍伐老樹的不滿與憤懣，讓我們深刻地認識到人類的發展不能以犧牲環境為代價。當然，這絕不是否定社會文明和進步，但是以我們人類的聰明和智慧，完全可以避免科學技術和文明發展之間的矛盾所帶來的負面影響，如果繼續破壞地球上的植被、剿殺地球上的動物，我們還有沒有朋友呢？我們還能不能繼續呼吸到清新涼爽的空氣，啜飲到純凈甘甜的水呢？我們最終戕害的何嘗不是我們自己？《那樹》，可謂是樹的挽歌，更是人的悲劇！

（作者單位：大慶市教師進修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