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彬彬,馬玉婕
[1.中國人民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北京 100872;2.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研究生院) 馬克思主義學院,北京 102488]
習近平指出,道路問題是關系黨的事業興衰成敗第一位的問題,道路就是黨的生命。面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國經濟總量穩步增長,綜合國力全面提升,硬實力和軟實力得到接續強化,“巧實力”戰略的應用逐漸成熟并不斷展現出潛在優勢和獨特價值。尤其在“去全球化”浪潮背景下,深入研究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在政黨治理、國家治理、全球治理及其銜接機制中的作用具有特殊意義。從概念考辨角度來看,目前學界相關研究較少,成果集中在歷史緣起、理論淵源和實踐基礎等方面,而對概念源流及內涵演進邏輯缺乏深入細致的考察。加強概念內涵及其演進邏輯研究,有助于從增強理論徹底性層面增強“中國道路”的解釋力、說服力、影響力、號召力,也有助于從中國特色制度體系、治理體系、政治文明形態視角分析中國道路在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中的獨特價值。
考察概念源流及辨析相關概念關系有助于明確概念基本內涵,有助于科學理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與“資本主義道路”“傳統社會主義道路”“新民主主義道路”等之間的區別,也有助于從“四個自信”視角明確中國道路、理論、制度、文化之間的內在邏輯關系。
這一概念在話語和語義上經歷了復雜演進過程。其語義有兩種理解形式:一種是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道路是對“中國特色”的強調,突出社會主義道路的民族國家形式;另一種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道路是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強調,突出作為發展路徑的作用和地位。首先應厘清科學社會主義或社會主義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之間的關系,科學社會主義與空想社會主義相對應,這是從科學性視角觀察社會主義思潮發展歷史得出的結論。以生產資料所有制為依據,社會主義則與其他社會形態相對應。馬克思在《哥達綱領批判》中將共產主義分為第一階級和高級階段,列寧首次將共產主義的第一階段正式命名為社會主義,而根據我國正處于并將長期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判斷,當代中國社會主義屬于一般意義上的社會主義的一個發展階段和具體形態。質言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則是科學社會主義民族國家表現形態,是一般原則在中國創造性應用和創新性發展的結果,從這個層面理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成為同義語。同時,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還表現為一種發展路徑、制度體系和文化形態。故“‘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一個多維度、多層次的概念,它是由其獨特的發展方向、科學的理論形態、獨具特色的制度安排和切合實際的發展道路等多重形態綜合構成的社會主義新形態,是中華民族的共同理想”[1],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作為實現途徑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完整系統的有機組成部分,正如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改革開放以來黨的全部理論和實踐的主題,是黨和人民歷盡千辛萬苦、付出巨大代價取得的根本成就”[2]16,由此可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其道路、理論、制度、文化的集中體現。
“中國特色”概念出現是復雜國際背景下多重因素交織作用的結果。1956年2月蘇共二十大對蘇聯模式弊端的暴露,黨的八大前后“以蘇為鑒”命題的提出和對中國自己的社會主義建設道路的自覺探索,以及波匈事件對社會主義陣營造成的沖擊都起到催化作用。1956年8月毛澤東在文藝領域提出,“我們應該在中國自己的基礎上,批判地吸收西洋有用的成分”[3]9,進而提出“中國自己的道路”等概念。1957年1月3日《人民日報》首次使用“中國特色”一詞,此后“中國特色”語詞的使用不僅出現在文藝領域,而且擴展到其他領域,雖未應用于政治意識形態領域,但已具備基本的思想自覺。“中國特色”和“社會主義”融合的過程就是曾一度作為限定詞的“中國特色”逐漸制度化的過程,也是核心概念制度確認的過程。在最初的語境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在道路層面來講的,從概念演進過程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在一定程度上是同義語。 “中國式的現代化道路”[4]163“中國式的社會主義”[4]234“中國式的四個現代化”[4]237等概念相繼提出,為“中國特色”與“社會主義”的融合提供了思想基礎和話語準備。“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概念的首次出現是在十六大報告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概念的首次出現是在十七大報告中,從十二大提出“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的概念,經過理論和實踐的深層互動,最終形成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概念。
科學把握這一概念要明確其本質,既有地域屬性,又有制度屬性。但兩種屬性不是簡單疊加,而是民族國家命運與社會主義在中國命運相融合的產物。區別于“新民主主義道路”[5]539,也區別于傳統社會主義道路,更區別于資本主義道路。無論從歷時性角度審視還是從共時性視角對比,這條道路體現著應然要求和必然選擇。基于語詞演化邏輯,已經出現了“中國特色之路”“中國道路”等話語表述,因此,“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 已經從強調中國特色民族國家屬性和社會主義制度屬性到強調道路的一般性價值,開始從現代化新途徑、社會主義新形態、人類發展新形式、文明新形態等角度定義這個概念,從政黨治理和國家治理的范疇進一步擴展到全球治理的范疇。
習近平指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使中國大踏步趕上時代”[2]14。道路的開辟有著深刻的歷史邏輯和實踐邏輯,其概念是在新中國成立以來執政經驗積累總結基礎上和改革開放實踐探索歷程中逐漸形成的。既體現了馬克思主義基本立場、觀點、方法在民族國家范圍內的創造性運用,又體現了將中國實踐經驗通過唯物主義辯證法上升為馬克思主義的理論自覺。
從歷史維度審視,中國道路是歷史演進的必然邏輯和實然結果的呈現。作為對資本主義世界體系的回應,中國從學習器物、制度、文化等層面適應歷史潮流,但是諸多方案并未真正改變近代中國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性質,說明資本主義的方案不適合中國。一直到十月革命及馬克思主義的傳播開始迫切轉向“以俄為師”,但是俄國的革命道路也不適合中國實際,說明革命模式不可以照搬。關于新民主主義社會的理論以及社會主義改造的思想策略都具有原創性,新中國成立后中國共產黨進行了積極的實踐探索和理論創新,但彼時的建設理論與實踐一開始受到蘇聯的深刻影響。隨著其弊端的暴露,開始反思蘇聯模式并提出“以蘇為鑒”,說明社會主義不只有一種模式,同樣不能照搬其他社會主義國家的模式。具有中國本土特色的建設模式的形成就是在不斷學習、糾錯、探索、創新中形成的。
從理論維度審視,中國道路是馬克思主義的自覺運用與本土創新的結果。馬克思、恩格斯對未來社會的設想只是進行一般性的特征描述,并未設計具體的實施方案,因為設想得越具體越容易陷入空想。恩格斯曾指出:“所謂‘社會主義社會'不是一種一成不變的東西,而應當和任何其他社會制度一樣,把它看成是經常變化和改革的社會。”[6]601實踐對思維的真理性進行接續驗證,中國在革命、建設、改革進程中,開創了符合實際的革命道路,形成了與本土革命實際相結合的具有創新性的新民主主義理論與“和平過渡”的政策策略,強調“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實際的第二次結合”等都為新時期道路開創提供了理論基礎。沒有完全相同的國情,不能全盤引進別國模式,這是理論邏輯的必然結論。因此,一種真正有效的模式是基于本國國情獨立探索并不斷自我調適的, 合理把握調適的應然與必然之間的關系是模式調適的基本原則,否則或者在路徑依賴中停滯或者在激進變革中崩潰。不能以教條主義僵化思維,也不能用別國模式拘囿本國實踐,而要將價值導向與問題導向相結合。
從實踐維度審視,中國道路是治理能力和制度優勢的集中體現。“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是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創造人民美好生活的必由之路”[2]16,新中國成立七十年尤其是改革開放四十年來取得的巨大成就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科學性的最好證明。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展過程中也有關于民主社會主義、市場社會主義等的激烈討論或爭論,但是中國道路的正確性取消了輸入別國模式的必要性,以制度合理性和體制適應性否定了模式單一性和價值普世性,這也是“四個自信”的集中體現。概念化是對實踐經驗和理論創新的一種集中反映,概念不是純粹抽象的事物,不是無中生有的思想,從本質上來講是對實踐的反映。“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概念的緣起不是單純邏輯推演的結果,而是基本原理、立場、方法在中國創造性運用的表現形式,但并不意味著概念化、理論化以及制度化的割裂,三者之間有著深刻的邏輯關系,三者在歷史、理論、實踐的互動中辯證統一。
作為一個內涵豐富的概念,可以從不同視角、維度、層面理解,這一概念變遷的歷史反映了對社會主義理解的進程,也反映了對人類社會發展路徑的創新性思考。其內涵演進邏輯透視出中國共產黨人、中國人民和中華民族對“三大規律”認識演進的邏輯。中國道路反映著中國邏輯,蘊含著人類社會發展的一般規律,提供了人類社會發展的一種新路徑。
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為核心語詞組成的話語表達為考察對象,著重對黨的十二大以來歷次代表大會報告中的大會主題核心概念進行比對。發現在話語表達層面經歷了從“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道路”“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演進歷程,體現了概念語詞演進的一般現象,而詞頻的變化恰恰反映出由理論建構到制度確認并不斷增進價值共識的過程。黨的重要文獻中首次出現“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道路”[7]515是在1984年6月30日鄧小平的一個談話中,《鄧小平文選》中首次出現是在1989年鄧小平同幾位中央負責同志的談話中。十三大報告繼續使用“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道路”的概念,其中出現3 次,并在大會主題中使用了這一提法,“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的道路”一詞出現2 次。同時概括指出,“馬克思主義與我國實踐的結合”產生了“兩次歷史性飛躍”,第一次“找到了有中國特色的革命道路”,第二次是“開始找到一條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的道路”[8]56,在這里的“中國特色”還是一般性的限定的作用,并不是僅僅指改革開放以來的探索。
十四大報告使用了“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概念,其中出現2 次,也使用了“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道路”[9]8“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道路”[9]45,大會主題中使用“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9]1的概念。 這幾個概念同時出現體現出概念演進存在的潛在可能性,也說明制度確認過程的推進。 十五大報告使用“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概念,在話語沿襲的同時開始出現一些新的變化,出現了“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道路”[10]3的提法,在一定程度上說明概念化與制度化過程并不完全同步。而在大會主題中使用“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概念,這一概念在黨的重要文獻中首次出現是在1991年《加強共產黨員的黨性鍛煉》[11]1616中。
十六大報告開始使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概念,并提到2 次,大會主題使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概念,在概念創新和經驗總結基礎上更加注重不同要素之間的邏輯關聯,強調“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上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12]2我國政黨自覺與民族自覺有著本質一致性,沿襲了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與“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對接的慣例,《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八十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中首次提出“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領導核心”[13]1923的命題,十五大報告將中國共產黨明確定位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領導核心”,將政黨使命、民族使命、制度使命進行價值整合。十七大報告提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6 次,從詞頻統計角度看凸顯了對這一概念的重視。在大會主題中使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概念,對這一概念的理解有幾個層面:從思想理論層面進行的概括,提到“高舉鄧小平理論偉大旗幟”[14]6,這里就是指導思想層面的旗幟;“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最根本的就是要堅持這條道路和這個理論體系”[14]9,此處則是指思想和道路;也有其他表述闡釋具體層面的原則,像“愛國愛港、愛國愛澳旗幟”[14]34“高舉和平、發展、合作旗幟”[14]36等,對這一表述的闡釋存在多樣化理解和運用。其中還強調,“改革開放以來我們取得一切成績和進步的根本原因,歸結起來就是:開辟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形成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14]9,從概括改革開放基本經驗的角度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認知不斷系統化,基于理論建構接續發展和實踐經驗不斷豐富,從道路、理論、制度、文化方面進行概括成為必然趨勢。
十八大報告提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8 次,第一次出現在大會的主題中,強調“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是黨和人民九十多年奮斗、創造、積累的根本成就”[15]9,對經驗總結進一步精確化,同時明確概括了道路概念的內涵,并將其定位為實現途徑。十九大報告中提及道路的概念4 次,從近幾次黨代表大會報告來看,頻次的浮動具有一般性特征:從概念創新時的高頻提及到制度確認時的系統化表述,呈現理論化、固定化趨勢。不能只用頻次的高低來衡量概念的重要性,而要從頻次變化規律中把握概念化、制度化、理論化之間的互動關系。在大會的主題中使用“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概念,作為一個概念創新的表現形式,迅速成為高頻詞匯。報告中還明確指出這條道路是“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創造人民美好生活的必由之路”[2]16,進一步將道路與總任務和社會主要矛盾結合起來,體現著科學性、時代性、革命性特征。
這一概念內涵的演進是歷史邏輯、理論邏輯和實踐邏輯深層互動的結果,一是體現了中國共產黨作為無產階級政黨的理論自覺,政黨自覺對民族自覺的引導,民族自覺轉化為整個民族的向心力和凝聚力;二是體現了以政黨自覺和民族自覺為集中表現的文明自覺,由文明自在到文明自覺的轉變體現著積極的全球擔當。隨著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接續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融合中華文明的獨特價值,在對“三大規律”深刻把握的基礎上,以一種新型文明形態為世界提出中國方案。
政黨自覺是中國道路開創的內在條件。政黨自覺表現為對現實國情的把握能力、對群眾力量的動員能力和對理想社會的建構能力。文化自覺是政黨自覺的核心內容,無產階級政黨首先實現自身文化的塑造,才能成為一個具有先進性、純潔性的無產階級政黨。道路開創體現著黨的理論自覺,理論自覺是文化自覺的集中表現,直接影響著黨的政治路線的科學確立,以及制度的合理安排和政策的有效制定。而政黨自覺不是無產階級自我轉變、轉化和革命的結束,而是一個新的開始。作為執政黨的中國共產黨,其歷史地位和執政地位是歷史和人民的選擇,而要更好地肩負起使命型政黨的責任就要不斷進行自我革命,并以此來推進社會革命。作為理論重要創新主體的黨并不是被動接受馬克思主義,而是主體認知的自覺主動選擇。深入考察其傳播史就可以發現,中國共產黨不是停留在理論研究或者教條運用的層面,從自發推動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轉化為自覺推動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在這個過程中體現著階級自覺基礎上的政黨自覺。而政黨自覺的塑造也為整個無產階級的持續轉化提供了核心動力、組織基礎和思想指導。無產階級結構形式的變化并沒有打破階級轉化的進程,從根本上來講,中國最廣大人民在思想自覺中開創的“道路”就是階級自覺的集中體現。從以“摸著石頭過河”為主到更加注重“頂層設計”,體現著從道路自發到道路自覺的轉變。其主體基礎就是政黨自覺的接續推進,而政黨自覺之所以能夠實現如此巨大的成就,就是將這種自覺轉化為了整個民族的自覺,接續鑄牢了“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以民族合力推動著民族使命的實現。
民族使命夯實中國道路的群眾基礎。由于近代中國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性質,中國共產黨不僅要實現民主主義革命、社會主義革命的任務,而且肩負著在民族命運劫難和經濟文化基礎落后基礎上建設社會主義的歷史使命,這種民族性使命與政黨性使命融合的現象具有鮮明的特殊性。因此,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是民族使命和社會主義目標的實現路徑,從這個角度來講具有深刻的民族特性和制度屬性。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之所以能夠開創,內在條件是中國共產黨的理論自覺對改革開放基本經驗的高度總結,創造性運用馬克思主義基本立場、觀點、方法,并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聚合成為政黨自覺,為中國道路的開創奠定了理論基礎、實踐基礎和組織基礎。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之所以能夠堅持,一方面,源于道路的科學性、革命性、實踐性的特征,尤其是“以人民為中心”的價值取向,民意基礎夯實了群眾基礎和社會基礎。另一方面,隨著認識的不斷深化,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內涵不斷豐富并實現了制度確認,將道路與使命緊密結合,體現了革命性政黨與馬克思主義執政黨的價值融合,強化了黨的凝聚力的同時建構起更加穩固的“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中國道路在民族國家層面具有獨特價值,在世界歷史層面則具有一般價值。
全球擔當體現中國道路價值的溢出效應。全球擔當詮釋了中國對待不同發展模式的中國方式和中國邏輯。當今世界是開放的世界,隨著全球化的深入發展中國道路愈來愈具有全球價值。盡管存在著“去全球化”、貿易保護主義、單邊主義以及局部沖突等現象,但是在整個世界環境中對“和平與發展”的追求仍然是時代的主流。因此,實現現代化仍然是廣大發展中國家的基本取向,而中國實現現代化過程中所展現的制度優越性和政治優越性具有自然的溢出效應。并且中國作為大國也積極承擔起全球責任,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價值就不僅僅是民族國家范圍的狹義概念,而具有了更為豐富的內涵。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不僅包含著不輸入別國模式的邏輯,還蘊含著不輸出中國模式的自覺和全球擔當,二者是同一邏輯的不同體現。不輸出中國模式主要是反對兩種邏輯,一種是長期以來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的“霸權主義,強權政治”的外交政策;另一種是傳統國際共產主義運動中以意識形態為基礎輸出“革命”的慣性,這是對中國自身命運和經驗的深刻反思。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中國道路的域內價值和世界意義更具銜接性。經過一系列創新形成的發展路徑,不僅具有政黨治理層面的價值,還具有國家治理和全球治理層面的意義;不僅要研究其民族性價值,還要分析其世界性意義;不僅要關注其制度屬性,還要重視其一般屬性。一方面,中國力量的強大為凝聚和平發展力量提供了關鍵動力;另一方面,中國道路蘊含的智慧為其他國家解決發展、治理問題提供了參考,也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提供了可行方案。
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最本質的特征,因此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探索與政黨治理密不可分,這一道路的開創則是政黨治理成果的集中體現。中國道路之所以能夠成功構建,首先是黨內共識的一種表現形式,在此基礎上擴展為民族的共識,當然共識達成的過程也是理論接續建構和實踐不斷深化的過程。而這個辯證統一過程之所以能夠順利完成,最為堅實的組織基礎就是政黨治理的有效開展。中國政黨治理不僅積累了寶貴經驗,對其他政黨具有借鑒價值,而且引發了對不同政黨制度模式的重新思考,為人類探索行之有效的治理模式提供了方法啟示。
一是中國共產黨的自身定位和價值取向具有世界意義。從政黨性質層面,中國共產黨代表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從民族國家層面,中國共產黨肩負著中華民族的使命。同時,中國共產黨作為無產階級政黨是建構人類理想社會的重要力量。十九大報告指出,“中國共產黨是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的政黨,也是為人類進步事業而奮斗的政黨”[2]57,集中體現了黨不是某一利益集團的政治代表,而與整個人類的根本利益具有本質一致性,是世界和平與繁榮的重要支柱力量。
二是中國探索并總結的政黨治理經驗具有世界意義。十八大以來的全面從嚴治黨建構起新時代黨的“命運共同體”,在思想建黨和政治強黨的基礎上構建起“價值共同體”,凝聚了黨內共識,統一了黨內思想;在組織建設和反腐敗斗爭的基礎上構建起“組織共同體”,凈化了組織系統,強化了組織認同;在制度治黨、依規治黨、以德治黨相結合的基礎上構建起“責任共同體”,完善了規范體系,形成了監督合力;在“價值共同體”“組織共同體”“責任共同體”的基礎上形成了穩固的“命運共同體”。當今世界是政黨政治時代,黨自身的治理是實現國家有效治理的重要基礎。黨的自我建設布局和要求以及具體機制對于其他政黨具有借鑒意義,尤其是對于政黨政治衰敗的國家和政黨。
三是民族共同體構建自覺和方法具有世界意義。特殊的歷史環境和民族命運背景,加之在建設、改革、治理探索的不確定性,使得道路的開創不僅具有政黨屬性,更具有民族國家屬性。黨始終在認識方法上堅持科學思想路線,在實踐探索中堅持政治路線,在社會主義事業中堅持群眾路線。作出“民心是最大的政治”的論斷,有效推進了民意訴求和理論建構、制度安排、政策制定之間的有效互動,提高了將社會主義本質、中國獨特國情、時代發展特征融合的效度,接續增進了價值共識和道路共識,在政治價值認同基礎上,構建起更為穩固的“中華民族共同體”。因此中國道路不僅是工人階級及其代表為之奮斗的路徑,也是實現整個民族復興夢想的路徑。通過建構合理的民意表達和利益整合機制來鞏固民族共同體的方式對于大多數多民族國家具有一定借鑒意義。
在社會主義中國,政黨治理是國家治理的政治基礎和重要保障。實現有效國家治理是世界各國的共同議題,十八屆三中全會明確了全面深化改革的總目標,提出了現代化國家治理的議題,這是中國改革和調適的基本取向,對于其他國家制度的建構、完善與改革也具有方法論啟示。
一是中國對政黨政治規律的探索與總結具有開創性意義。中國共產黨在七十年的執政歷程中逐漸探索出了適合中國國情的黨政體制,黨政體制是政黨政治有效運行的基礎和載體,具有適應性的黨政體制才能實現國家的有效治理。十八大以來,逐漸完善了黨的全面領導制度,十九大報告指出“黨政軍民學,東西南北中,黨是領導一切的”[2]20,在肯定黨的領導的制度優勢和政治優勢的基礎上,對黨政體制進行了時代化調適,充分體現出中國政黨政治的韌性和優越性。如何處理黨際關系、黨政關系以及黨群關系是政黨政治的基本議題,中國的探索不僅打破了政治制度的“西方中心主義”,而且為其他國家建構和調適政治制度提供了新的選擇。
二是中國對現代化國家治理體系的探索具有方法論意義。不僅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中的政黨治理經驗具有深刻的方法論啟示,而且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中對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追求和探索同樣具有重要的方法論啟示。中國對治理體系和制度體系的探索與完善,開辟了現代化治理新路徑。不僅引起我們對政治與行政之間關系的重新思考,也引起我們對國家治理模式的深刻反思,從方法論上來講不能照搬別國模式,從改革目標上來講要以治理效能為坐標系調適體制機制。為此,不能以絕對主義否定體制改革的必要性,也不能以相對主義否定自身體制的合理性,以開放心態和原則堅守接續推進治理現代化水平。
三是中國對待不同發展模式的方式方法具有指導性意義。中國堅持不輸出中國模式,是對中國不輸入別國模式的自覺反映。在對待別國模式上中國有著正反兩方面的經驗,在近現代中國歷史上也進行了多次嘗試和探索,從新文化運動的“歐風美雨”到“以俄為師”到“以蘇為鑒”再到“中國特色”,中國的探索史具有一般性意義,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所蘊含的一般價值對于致力于改善國家治理的國家具有啟發意義。因此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不僅具有民族價值,也具有共同價值。
中國道路不是停留在強調自身的特殊性,它的科學性由歷史成就、民心所向所反映,由實踐結果、歷史進程來考驗。中國道路的世界意義還表現在全球治理層面,尤其是在面臨全球治理赤字背景下,全球化與逆全球化思潮交織碰撞,全球公共產品供應相對不足,治理規則存在“缺位”,以至出現了治理失靈現象。中國提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為構建理想的全球治理機制提供了可行方案。
一是中國道路對于探索現代化路徑具有啟發意義。現代化是世界各國的普遍追求,中國從自身實際出發探索出了一條不同于資本主義和傳統社會主義的現代化路徑。一方面,對于社會主義國家而言,在蘇東劇變之后國際共產主義運動陷入低潮之后,中國的理論與實踐開創了新境界,拓展了其他社會主義國家追求現代化的路徑。另一方面,更為直接的溢出效應體現在亟需實現現代化的國家中,因為中國在經濟文化落后的歷史前提下進行現代化的探索,所積累的經驗和開創的基本路徑,對于具有相同或者相似國情的后發國家來說具有深刻的借鑒意義。此外,中國的發展推動了國際政治經濟秩序向著公平正義方向轉變,成為凝聚全球和平與發展力量的重要主體。
二是中國方案是解決世界問題人類難題的有效方案。隨著中國綜合國力的增強,中國有了更多的國際擔當,致力于發揮中華文明的獨特優勢創造一種新型文明形態和公平正義的世界政治經濟秩序。中國經驗、方案、智慧對解決世界問題、人類難題和全球議題具有建設性作用,通過倡導“新型大國關系”避免“修昔底德陷阱”,通過推動國際關系民主化建構公正國際新秩序,通過倡導新安全觀維護世界持久和平,通過推動經濟全球化促進實現共同繁榮,通過增進文明交流互鑒反對文明沖突斗爭,通過倡導生態文明維護清潔美麗世界。中國不僅是這一系列方案的提出者,也是踐行者、維護者。
三是中國力量是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關鍵力量。自近代以來,中國遭遇了多次“中國威脅論”的輿論攻勢,盡管每次宣揚的主要內容有所差異,但是主要指向都是想從中國謀取利益或者牽制中國的發展。伴隨著中國迅速崛起以及金融危機等多方面因素的影響,新一波的“中國威脅論”再度甚囂塵上,一方面反映出中國道路的強大活力,另一方面反映出中國道路對資本主義道路的嚴重沖擊,也恰恰說明了后者的脆弱性,也從側面反映出中國是致力于為人類作出更大貢獻的積極力量。
中國道路是對中國革命、建設、改革和治理進程正反兩方面經驗的總結,是對社會主義發展史深刻反思的自覺探索,是對馬克思主義創造性運用和發展的集中體現,更是對既有現代化道路的超越。這一道路不只是中國特殊國情限定下的發展模式,其政黨治理、國家治理、全球治理方案蘊含的方法論對廣大后發國家乃至發達資本主義國家都有可資借鑒之處。通過概念內涵溯源和演進邏輯分析,有助于從政黨治理角度透視中國共產黨對共產黨執政規律的創造性運用,從國家治理角度剖析中國人民對社會主義建設規律的科學性把握,從全球治理角度審視中華民族對人類社會發展規律的歷史性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