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高等學校對受教育者因違反校規、校紀而拒絕頒發學歷證書、學位證書,受教育者不服,是否可以依法提起行政訴訟。高等學校對因違反校規、校紀的受教育者作出影響其基本權利的決定時,應當允許其申辯并在決定作出后及時送達,是否則視為違反法定程序。本文根據行政訴訟法中正當程序進行簡要評析。
關鍵詞:行政訴訟;頒發證書;正當程序
基本案情:1994年9月,田永考入被告北京科技大學下屬的應用科學學院物理化學系。1996年3月5日,北京科技大學以田永節假電磁學課程補考時作弊為由對其作出勒令退學、取消學籍的處理決定,并于4月10日填發了學籍變動通知。但是,北京科技大學沒有向田永宣布、送達處分決定和變更學籍的通知,也未給田永辦理退學手續。田永繼續在該校參加各種學習和活動。四年中,他完成了各科學習,總成績全班排名第九,畢業論文被評定為優。1998年5月,田永臨近畢業,在辦理學歷證、學位證和派遣證時,北京科技大學才告知田永及其所在的系,他已被退學,沒有學籍,北京科技大學拒絕為其頒發畢業證、學位證和辦理派遣手續。歷經各種救濟措施無果后,田永提起行政訴訟,請求法院判令北京科技大學為其頒發畢業證、學位證,及時辦理畢業派遣手續。
裁判結果: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法院于1999年2月14日作出(1998)海行初字第00142號行政判決:一、北京科技大學在本判決生效之日起30日內向田永頒發大學本科畢業證書;二、北京科技大學在本判決生效之日起60日內組織本校有關院、系及學位評定委員會對田永的學士學位資格進行審核;三、北京科技大學于本判決生效后30日內履行向當地教育行政部門上報有關田永畢業派遣的有關手續的職責;四、駁回田永的其他訴訟請求。北京科技大學提出上訴,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于1999年4月26日作出(1999)一中行終字第73號行政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爭議焦點:
(一)、高等學校對受教育者因違反校規、校紀而拒絕頒發學歷證書、學位證書,受教育者不服,是否可以依法提起行政訴訟。
(二)、高等學校對因違反校規、校紀的受教育者作出影響其基本權利的決定時,應當允許其申辯并在決定作出后及時送達,是否則視為違反法定程序。
分析:1、根據我國法律、法規規定,高等學校對受教育者有進行學籍管理、獎勵或處分的權力,有代表國家對受教育者頒發學歷證書、學位證書的職責。高等學校與受教育者之間屬于教育行政管理關系,受教育者對高等學校涉及受教育者基本權利的管理行為不服的,有權提起行政訴訟,高等學校是行政訴訟的適格被告。
高等學校依法具有相應的教育自主權,其制定的校紀、校規和據此進行的教學管理和違紀處分,必須符合法律、法規和規章的規定,必須尊重和保護當事人的合法權益。本案原告在補考中隨身攜帶紙條的行為屬于違反考場紀律的行為,被告可以按照有關法律、法規、規章及學校的有關規定處理,但其對原告作出退學處理決定所依據的該校制定的第068號通知,與《普通高等學校學生管理規定》第二十九條規定的法定退學條件相抵觸,故被告所作退學處理決定違法。
退學處理決定涉及原告的受教育權利,為充分保障當事人權益,從正當程序原則出發,被告應將此決定向當事人送達、宣布,允許當事人提出申辯意見。而被告既未依此原則處理,也未實際給原告辦理注銷學籍、遷移戶籍、檔案等手續。被告于1996年9月為原告補辦學生證并注冊的事實行為,應視為被告改變了對原告所作的按退學處理的決定,恢復了原告的學籍。被告又安排原告修滿四年學業,參加考核、實習及畢業設計并通過論文答辯等。上述一系列行為雖系被告及其所屬院系的部分教師具體實施,但因他們均屬職務行為,故被告應承擔上述行為所產生的法律后果。
國家實行學歷證書制度,被告作為國家批準設立的高等學校,對取得普通高等學校學籍、接受正規教育、學習結束達到一定水平和要求的受教育者,應當為其頒發相應的學業證明,以承認該學生具有的相當學歷。原告符合上述高等學校畢業生的條件,被告應當依《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法》第二十八條第一款第五項及《普通高等學校學生管理規定》第三十五條的規定,為原告頒發大學本科畢業證書。
國家實行學位制度,學位證書是評價個人學術水平的尺度。被告作為國家授權的高等學校學士學位授予機構,應依法定程序對達到一定學術水平或專業技術水平的人員授予相應的學位,頒發學位證書。依《中華人民共和國學位條例暫行實施辦法》第四條、第五條、第十八條第三項規定的頒發學士學位證書的法定程序要求,被告首先應組織有關院系審核原告的畢業成績和畢業鑒定等材料,確定原告是否已較好地掌握本門學科的基礎理論、專業知識和基本技能,是否具備從事科學研究工作或擔負專門技術工作的初步能力;再決定是否向學位評定委員會提名列入學士學位獲得者的名單,學位評定委員會方可依名單審查通過后,由被告對原告授予學士學位。
2、被告作出的勒令退學、取消學籍的處理決定不合法,因而被告不予頒發畢業證、學位證和辦理派遣手續的行政行為不合法。至于認定取消學籍的處理決定違法的理由則是其他情形,而不是未送達。依據我國目前的法律制度與法學理論而言,兩審法院的判決結果應該沒有問題,其論證過程也經得起推敲。
如果擴大考查范圍就會發現,我國法院對于超期送達行政行為的現象總體上持認可和比較寬容的態度。例如,在李源訴佛山市住房和城鄉建設管理局房屋拆遷案(以下簡稱:李源案)中,被告于2012年6月18日發出《房屋拆遷補償行政裁決受理通知書》,于2012年7月20日作出《房屋拆遷補償行政裁決書》,直至2014年10月10日才將該裁決書送達給原告。然而,法院判決時僅指出,該遲延送達行為“存在程序上的不當,應予指正,但上述問題并不影響拆遷行政裁決結果的正確性,且以此為由撤銷該行政裁決并責令重新作出已無必要,也不符合行政效率原則”,遂判決駁回訴訟請求。類似的案例還有不少,這里不再一一列舉。面對這種情形,這是否意味著,即便行政行為作出后放置四年、五年乃至十年后再送達,也不過“指正”一下就可以了?我認為答案應該是否定的。行政法對行政行為作出和送達的時間一般會作出較為嚴格的規定。例如,我國《行政許可法》第42條,該法第44條規定和我國《行政處罰法》第40條規定。
法律不厭其煩地規定行政行為作出和送達的期限的目的,一方面在于追求行政效率,另一方面在于維護法律秩序的安定性。行政效率自不必說,至于法律秩序的安定性則有兩個基本含義:一是“透過法律所達成的安定性”;二是“法律本身的安定性”。“前者乃意指透過法律之規范功能,所維持社會秩序之安定狀態;后者,則僅指法律本身之安定狀態之維持。”從法安定性的第一種意義來看,法律對包括行政行為送達在內的行政期限作出嚴格規定,其目的或者在于使被破壞的法律秩序能夠得到盡快修復,或者在于使處于不穩定狀態的社會秩序或者社會關系得以盡快穩定,以免行政相對人和利害關系人不當地形成信賴利益。
因此,在允許行政機關超過法定期限再行送達的同時,應當在法律上設定一個最長送達期限。如果超過這個最長期限仍未送達的,可推定該行政行為根本未作出,不得再行送達,以便從根本上杜絕類似田永案、李源案這樣的案件發生的可能性。至于最長送達期限的長度,也不宜過長,我國《行政訴訟法》第46條,依此規定來判斷,我國法對于法律秩序不穩定的容忍期限基本上應為六個月。據此,可以在法律上將行政機關超過法定期限再行送達行政行為的最長期限設定為六個月。
作者簡介
鄭欣玉(1990-),女,漢,內蒙古,碩士在讀,西北政法大學,研究方向:訴訟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