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二拍》中明代商人的形象研究

巨利寧

摘要：明代是我國資本主義的萌芽時期，也是商業高度發達的時期。《三言二拍》作為我國文學藝術的經典之作，對明代商人的形象做出了生動的描寫。和明代筆記不同，《三言二拍》中的商人形象更加飽滿，更多是體現晚明士商的正面形象。研究《三言二拍》中的商人形象，對于理解明代社會演變和我國資本主義萌芽為何沒有大規模發展有著積極的意義。

關鍵詞：三言二拍;明代;商人;形象

正如李贄所說商人挾數萬之資，經風濤之險，受辱于官吏，忍詬于市易，辛勤萬狀，所挾者重，所得者末。這真實反映了明代商人的狀況，他們總要經歷許多兇險，甚至丟掉性命，比這更嚴重的是他們要在一個士農工商的嚴格等級社會里，遭受嚴重的歧視。盡管李贄說商人何鄙之有，但也是無力的吶喊。商人刻薄鄙劣的形象并不是東亞文化的專利，在西方文豪莎翁的筆下，夏洛克被描述為一個毫無人性的猶太人奸商，在歷史中我們能夠看到這類丑化商人的形象對現實商人命運的巨大影響，每一次動蕩之際他們都是被洗劫和屠殺的對象。《三言二拍》中的商人形象以士商為主，不但體現了明朝社會的發展，思潮的進步，也體現了商業經濟的繁榮和作者的開創性意識。

一、《三言二拍》中的商人活動

（一）經商之險

明代商人沒有我們今天良好的營商環境，他們所經歷的絕不僅僅是李贄所說的波濤之險，而是要在異地他鄉遭受各種覬覦、陰謀、陷害甚至是謀殺，他們可能會在沿途中被強盜截殺，或者是病死他鄉，還有長期離家而造成婚變者。行商在外，必定要跋山涉水，風餐露宿，稍有不慎，偶感風寒，可能就會客死他鄉，甚至連遺體都無法運回故鄉。如果走山路誤遇猛獸，商人就要作為猛獸的口中食，腹中餐。如果走水路經歷波濤之險，甚至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把握，遇到水賊又得吃“板刀面”。《三言二拍》中商人被劫者大有之，比如王生就多次被劫，但是他矢志不渝，這也刻畫了他不屈不撓的形象。

（二）牢獄之災

明代商人受辱于官吏是他們不可逃避的命運，明末到處設廠，苛捐雜稅壓的商人不堪重負，多少商人因為打點不到或者被陰謀陷害而身陷牢獄。在《三言二拍》中，有大量的商人族敗、蕩產、家破、滅門、身死、惡訟、錯斬、牢獄的故事，用歷經磨難來形容這些商人并不夸張。哪怕是大歡喜結局中，在其中也要插入牢獄之災的故事，比如蔣興哥之所以能夠和妻子重逢，就是因為經商中遇到盜竊而吃上人命官司。

二、《三言二拍》中的商人形象

（一）棄仕從商、兼商從仕、捐官進仕的士商

明代士人輕視商人，這在明代筆記中多有記載，但是在《三言二拍》中商人地位大幅提高，很多讀書人棄儒從商，如《許察院感夢擒僧》中的王祿，《金令史美婢酬秀童》中的金滿，《姚滴珠避羞惹羞》中的潘甲。《三言二拍》中明確出現棄士經商的共計 13 篇，他們或是迫于生計、或是家族傳統、或是科考無望，比如潘甲就是生活所迫為經商。《三言二拍》中以兼商從仕的士商也有13篇，他們通過官而從商、商而從仕、官商聯姻等方式實現觀賞并舉。比如《吳保安棄家贖友》的吳保安，《計押番金鰻產禍》的計押番計安，《贈芝麻識破假形擷草藥巧諧真偶》中馬小姐云容之父馬少卿等。《三言二拍》中捐官進仕的士商形象更有8篇，比如《鈍秀才一朝交泰》中的商女六媖贊助士子馬德稱廩例入粟，《玉堂春落難逢夫》的趙昂，《杜十娘怒沉百寶箱》的孫富。

（二）市井小商販形象

《三言二拍》中出現了大量的社會底層小商販形象，比如賣糕餅的薄有壽、賣姜的呂客、賣魚的王甲、賣油郎秦重、點心鋪王三郎、賣酒者、賣線者、賣肉者、賣餅者等。這些小商販大都是破家僅十貫的底層人民，還有赤貧者，大量刻畫了他們的生活。除了市井小販還有行商，很多行商是迫于無奈，呂玉這個商人就是典型的例子，他和大戶人家借盤纏，一路風餐露宿做行商尋找兒子。

（三）女商形象

《三言二拍》中的女性具有解放的形象，她們或者和商人聯姻做生意，或者跟隨家庭做生意，比如《李秀卿義結黃貞女》黃公的女兒跟隨父親做生意，李方哥夫妻賣酒，《施潤澤灘闕遇友》的喻氏。還有家庭培養女兒的經商意識，比如馬少卿在面對客商蔣生時也曾說過“經商亦是善業，不是賊流”。《三言二拍》也不提倡迂腐道德，比如在《蔣興哥重會珍珠衫》蔣興哥的妻子王三巧雖然紅杏出墻，但是他們最終還是摒棄前嫌重新結合。

三、《三言二拍》中的商人的性格

（一）正面性格

首先，《三言二拍》中的商人都有著士人堅持不懈的理想主義精神，比如王生無論遇到多少艱難困苦都不忘初衷，堅持經商，踐行了“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遠”的精神。其次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在小說中我們看到許多豪爽仗義的商人形象，比如張乘運、程元玉、秦重等，他們不為小利所動，堅持儒家的義利關系，始終堅守道德底線。第三，自立自強，比如發奮要衣錦還鄉的汪革依靠勤勞致富，終于實現自立的愿望，忠誠的老奴阿寄用主人的十幾兩銀子做本錢，為主人賺了無數的家業。第四，品貌特征，士商文化素養普遍較高，不是儀表堂堂就是衣冠楚楚，行事上有士人之風，比如文若虛常在扇面上仿作字畫，孫富為了吸引杜十娘附庸風雅。作者給予士商如此高的地位和形象反映了對八股取士牢籠人才的反感，但是也反映了對讀書入仕追求。第五，士商有著吃苦耐勞的性格，比如《吳保安棄家贖友》中的士商吳保安終日吃粗糲、穿破衣，十年如一日只是為了贖回好友。用所行萬里來形容行商的艱苦恰如其分，這些商人有著韋伯筆下清教徒的特征，盡管辛勞致富，但是仍然保持節儉的習慣。第六，士商與儒商和一般商販不同的地方在于他們堅持誠信精神，“雖混跡廛市，一以書生之道行之，一切治生家智巧機利屏悉不用以至誠待人，人亦不君欺，久之，漸至盈余”，這雖然不能反映明代當時的經商現實，但是至少是表達了作者的殷切希望。

（二）反面性格

《三言二拍》中也有大量的反面商人形象，比如好色的商人，有看到女子落井見色起意的趙申，有傷人性命的私商徐能，有縱欲過度的鹽商王祿。《三言二拍》對商人的吝嗇也多有刻畫，金員外吝嗇到把錢拴在肋條骨上，因為一點米的布施就下毒，最終報應循環害的自己家破人亡。張員外看見管家給窮人銀兩，暴怒無比，不但搶錢，而且暴打管家。郭七郎家資巨富，但是跟人做生意還是缺斤少兩。呂玉的弟弟為了一點錢想盡一切辦法賣嫂子，最后反而把妻子賣了。小說中還有很多商人為了一點銀兩就謀財害命，有富翁化銀求道被騙，還有商人謀殺合伙人。這多少反映了明代商人所處的艱險環境，比起士商的高尚品格，這些商人的描寫似乎更符合明代的社會現實。

四、結論

《三言二拍》中的商人形象更接近于真實，更加飽滿，更能體現出人性的特征，他們可能是有著高尚道德的士商，也可能是行走于大街小巷的小販，還可能是唯利是圖無惡不作的奸商。對《三言二拍》中商人形象的研究和總結，我們會發現，那些最終成功和得到善果的商人多是靠天、神、宿命的幫助，那些壞人往往都是惡有惡報，這其實體現了作者對美好世界的憧憬，有著一定的童話色彩。而那些遭受不幸的商人形象則是社會現實的反映，反映了明代商人的真實營商環境和處境。盡管如此，《三言二拍》還是建立了商人的正面形象，具有超越時代的思想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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