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高輝,楊鋼橋2,李 敏3,趙 微2,胡賢輝
(1.湖南師范大學 資源與環境科學學院,湖南 長沙 410081;2.華中農業大學 公共管理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0;3.湖南友誼房地產評估經紀有限公司,湖南 長沙 410005)
后期管護是農地整治項目管理的一個重要環節,是農地整治項目工程設施持續發揮作用的重要保障。我國農地整治在耕地增量提質、改善農村生產生活環境和保障國家糧食安全等方面做出了巨大貢獻,但目前我國農地整治項目普遍存在著后期管護不到位不及時[1]、工程設施破壞損失嚴重[2]等現象,嚴重影響了農地整治項目效益的發揮[3]。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效率問題逐漸成為關注的重點問題,有學者對湖北省孝感、潛江、咸寧和河南省鄧州等地的農地整治項目區進行了調查,研究表明,目前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效率普遍不高[4-10],而農戶參與程度是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績效不高的主要障礙因素之一[2,6]。眾多調查表明,農戶對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有一定程度的參與意愿,但農戶參與積極性受到農地整治項目前期實施階段效果、農戶認知水平、后期管護組織與制度等因素的影響而表現出差異[11-15];農戶作為農地整治項目的最終受益者,有責任參與后期管護[11]。
值得注意的是,盡管農戶有責任和義務參與農地整治項目的后期管護,并且具有一定的積極性,但倘若沒有資金支持,后期管護無法順利開展。目前中國農地整治項目資金開支范圍并未涉及后期管護資金,然而調研發現,后期管護資金短缺是導致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缺失的一個重要原因[16]。目前農地整治缺少制度性的后期管護資金供給渠道,而農戶是農地整治項目的最終受益者,農戶出資可作為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集資的一種合理供給渠道。部分學者對此進行了初步的探討:吳九興、楊鋼橋分析了村集體管護模式下農民對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的出資意愿及其影響因素,并測算了農民的平均支付意愿額度[1];文高輝等探討了農民專業協會管護模式下農戶對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的出資意愿及其影響因素[17]。此外,文高輝等在測算農戶對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的支付意愿額度時考慮了農戶的支付能力[3];吳詩女曼等基于交易效用理論分析了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中農戶意愿出資額度的影響因素[18]。在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農戶參與出資的文獻中,吳九興[1]、文高輝等[17]在分析農戶農地整治項目出資意愿時,采用家庭人均收入來表征農戶對后期管護的支付能力,沒有界定清楚家庭人均收入得高于多少才具有支付能力,且對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農戶出資額度的測算過于簡單,未考慮農戶家庭承包地面積這一重要因素;文高輝[17]、吳詩女曼等[18]也未理清農戶支付能力、支付意愿與支付意愿額度的關系。經濟學中,需求是指消費者在一定時期內在各種可能的價格水平下愿意而且能購買的該商品的數量。據此推測,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農戶支付意愿額度同時受到支付意愿和支付能力的影響。目前,鮮有學者對此進行探討,本文試圖回答上述問題,為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農戶更加合理有效參與出資提供決策參考。
根據需求的定義,將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農戶支付意愿額度的有效性定義為:在固定的出資額度下,農戶對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既有支付意愿又有支付能力。如果農戶對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無支付意愿,無論農戶有無支付能力,均不能產生需求;如果農戶對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有支付意愿,但無支付能力,也不能形成需求。只有同時滿足支付意愿和支付能力兩個條件,需求才是有效需求,否則是無效的。


圖1 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農戶的出資行為
后期管護農戶單位支付意愿額度,是指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中農戶對單位承包地面積最高愿意支付的額度。根據需求的定義,農戶對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的需求直接受農戶支付意愿和支付能力的影響。其中,農戶對后期管護的支付意愿會直接促進農戶對后期管護單位支付意愿額度的增加。據此,提出假說H1——農戶支付意愿會對單位支付意愿額度產生正影響。
農地整治項目屬于準公共物品,農戶對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的管護存在“搭便車”現象,支付能力提高不一定會提高農戶對后期管護的單位支付意愿額度。但農戶的支付能力對后期管護的支付意愿有正向作用,進而影響農戶對后期管護的單位支付意愿額度。據此,提出假說H2——農戶的支付能力對單位支付意愿額度既有直接效應又有間接效應,支付能力對單位支付意愿額度的直接效應作用方向不確定,需實證檢驗,但間接效應為正。
由圖1(a)可知,農戶對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的需求曲線表明隨著農戶承包地面積的增加,農戶對后期管護的單位支付意愿額度呈下降趨勢。但從間接效應看,承包地越多,農戶更加重視農業生產條件,更愿意對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進行投資,進而促進提高農戶的單位支付意愿額度。據此,提出假說H3——承包地面積對單位支付意愿額度的直接效應為負,但間接效應為正。
農戶對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的單位支付意愿額度會受到農戶認知程度和農地整治項目工程設施質量等因素的影響。農戶對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重要性的認同程度越高,他們參與后期管護出資的意愿更強烈,更加愿意支付更高的后期管護費用。此外,同一數量商品只有質量不同,其他特性均相同,消費者更加愿意購買質量更高的商品。因此,農地整治項目工程設施質量越高,農戶參與后期管護出資的意愿更強烈,更加愿意支付更高的后期管護費用。據此,建立了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農戶出資行為的理論模型,見圖2。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農戶單位支付意愿額度影響因素的定義及其預期作用方向見表1。

表1 模型相關變量及其作用方向假設

圖2 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農戶出資行為理論模型
監利縣和仙桃市是我國糧食主產縣市,也是湖北省農地整治的重點區域之一。數據來源于在監利縣和仙桃市已實施農地整治項目的10個鄉鎮24個行政村對農戶進行的隨機抽樣問卷調查,收回有效問卷342份。其中,監利縣的黃歇口鎮、新溝鎮、分鹽鎮、程集鎮、毛市鎮和網市鎮,有效樣本170份;仙桃市的毛嘴鎮、豆河鎮、張溝鎮和楊林尾鎮,有效樣本172份。
受訪農戶以男性居多,占樣本總數的74.85%;年齡以中老年為主,41—70歲農戶占有效樣本的87.43%,40歲以下的農戶僅占10.53%;文化程度大多是小學和初中,占有效樣本的80.12%;以務農為主,占有效樣本的81.58%。家庭年人均純收入為13739.50元,家庭年人均支出為7718.80元,其他樣本特征見表2。

表2 樣本特征
模型選擇與適配度檢驗:根據理論分析框架,本文選擇路徑分析模型進行分析,且屬于路徑分析中的遞歸模型。本文采用的路徑分析模型沒有潛在變量,每個概念變量都是由單一測量指標來衡量。采用Amos17.0軟件進行運算,模型適配度檢驗結果見表3,對比模型適配度評價指標值與評價標準,表明該模型適配良好。

表3 模型適配度評價指標
路徑分析:理論模型路徑分析估計結果見表4。由表4可知,路徑“單位支付意愿額度←支付能力”和“單位支付意愿額度←對后期管護重要性的認同程度”的檢驗值p大于0.1,表明這兩條路徑并不顯著。因此,不能證明農戶支付能力對后期管護農戶單位支付意愿額度有直接的顯著影響,也不能證明農戶對后期管護重要性的認同程度對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農戶單位支付意愿額度有直接的顯著影響。

表4 理論模型路徑分析估計結果
注:***表示顯著性概率值小于0.001,下同。
根據前文的分析,本文對理論模型作了進一步修改,去除不顯著的路徑“單位支付意愿額度←支付能力”和“單位支付意愿額度←對后期管護重要性的認同程度”,并對修正后的模型進行適配度檢驗與路徑系數的顯著性檢驗。修正后的模型適配度指標值(表5)較好地達到了評價標準,并通過路徑系數的顯著性檢驗(表6),修正后的路徑分析模型見圖3。根據修正后的模型路徑分析估計結果,可計算得到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農戶單位支付意愿額度路徑分析各項效應值見表7,從路徑分析直接效應、間接效應和總效應結果來看:①農戶支付意愿對單位支付意愿額度有很大的正影響,驗證了研究假說H1。②農戶支付能力對支付意愿有正影響。農戶支付能力對單位支付意愿額度有間接效應,且路徑系數為正,驗證了研究假說H2。③承包地面積對農戶支付意愿有正影響。承包地面積對單位支付意愿額度的直接效應為負,但間接效應為正,驗證了研究假說H3,但承包地面積對單位支付意愿額度的總效應為負。具體表現為,農戶承包地面積每增加1/15hm2,農戶對單位承包地面積最高愿意支付的額度減少15.60%。④農戶對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工作重要性的認同程度會對支付意愿有正影響。農戶對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工作重要性的認同程度對單位支付意愿額度有間接效應,且路徑系數為正。⑤農地整治項目工程設施質量對農戶支付意愿有正影響,農地整治項目工程設施質量對農戶支付意愿額度的直接效應和間接效應均為正。

表5 修正后的模型適配度評價指標

表6 修正后的模型路徑分析估計結果

表7 修正后的模型路徑分析各項效應

圖3 修正后模型的路徑系數
文高輝、楊鋼橋、李進濤等[3]的實證分析結果表明:農戶對211.46元的后期管護出資額度具有支付能力。但根據本文的理論分析,調查樣本中有支付意愿的農戶能滿足支付意愿額度的有效性嗎?即有支付意愿的農戶愿意支付的最高總額是否都能達到211.46元這一出資額度呢?根據調查樣本,整理得到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農戶支付意愿額度有效性統計結果見表8和表9。在156戶有“投工”支付意愿的農戶中,只有89戶農戶的需求是有效需求,占57.05%;在128戶有“出錢”支付意愿的農戶中,只有59戶農戶的需求是有效需求,占46.09%。兩者合計有效需求率為52.11%,可見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農戶支付意愿額度有效性較低。若采用統一的無差異的出資額度,必定導致一部分有支付意愿但達不到出資額度的農戶退出,這樣的做法是低效率的。為體現公平性,針對不同的農戶群體,應制定不同的出資額度。農戶群體的劃分,可按照家庭承包地面積進行劃分。

表8 農戶“投工”的支付意愿額度有效性
注:選擇“投工”作為支付方式的樣本數為156份。
由表2可知,農戶對后期管護的平均單位支付意愿額度為21.138元/(1/15hm2)。本文的實證分析已得到承包地面積對支付意愿額度的總效應為-0.156,表示承包地面積每增加1單位,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農戶單位支付意愿額度減少0.156單位。假定每個農戶的1/15hm2按照平均單位支付意愿額度21.138元出資,假如某農戶擁有承包地x(1/15hm2),則該農戶應出資21.138×(1-0.844x)/0.156元。根據調查樣本,計算得到有246戶農戶的總支付意愿額度大于總出資額度,即有效需求率提高到86.62%。且每個農戶在每年繳納后期管護費用21.138×(1-0.844x)/0.156元之后,并未對農戶家庭的基本生活消費需求支出造成影響,因此農戶按照承包地面積出資額度公式對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進行出資是合理有效的。
基于農戶問卷調查數據,探討了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農戶的出資行為與出資方式的有效性,得出以下研究結論:①農戶支付意愿是單位支付意愿額度最關鍵的影響因素,因此提高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農戶單位支付意愿額度應首先提高農戶對后期管護的支付意愿。農戶支付能力、承包地面積、農戶對后期管護重要性的認同程度和農地整治項目工程設施質量對農戶支付意愿有顯著正影響。②農地整治項目工程設施質量對單位支付意愿額度有正的直接效應,但承包地面積對單位支付意愿額度的直接效應為負,且承包地面積對單位支付意愿額度的總效應為負。③雖然不能證明農戶支付能力和農戶對后期管護重要性的認同程度對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農戶單位支付意愿額度有顯著的直接效應,但均對支付意愿有顯著的正影響,它們仍然是影響農戶出資行為的重要因素。④采用統一的無差異出資方式是低效率的,約1/2有支付意愿的農戶需求是無效需求,而農戶按照承包地面積出資額度公式對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進行出資是合理有效的。
目前我國農地整治項目缺少制度性的后期管護資金供給渠道,而農戶是農地整治項目的最終受益者,農戶出資可作為后期管護集資的一種合理供給渠道。因此,有學者開始聚焦于農戶參與后期管護出資。文高輝等探討了農民專業協會管護模式下農戶對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的出資意愿及其影響因素[17];吳詩女曼等基于交易效用理論分析了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中農戶意愿出資額度的影響因素[18]。他們均探討了后期管護的農戶出資行為,但尚未探討農戶支付能力、支付意愿與支付意愿額度的關系。本文探討了這一問題,清晰地論證了農戶支付能力、支付意愿與單位支付意愿額度的關系。研究結果表明,支付能力和支付意愿對單位支付意愿額度有顯著的間接影響或直接影響,提高農戶的支付意愿額度應重點從提升農戶的支付意愿入手。要積極做好宣傳工作,提升農戶對后期管護重要性的認同度;要加強項目施工監管力度,提高農地整治項目工程設施質量,良好的工程質量可保障農業生產,進而保障農戶的農業收入,提升農戶的支付能力。
吳九興、楊鋼橋在分析村集體管護模式下農民對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的出資意愿及其影響因素的基礎上測算了農民的平均支付意愿額度[1];文高輝等在測算農戶對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的支付意愿額度時考慮了農戶的支付能力[3]。雖然吳九興[1]、文高輝[3]均探討了農戶對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的平均支付意愿額度,但從公平角度出發,統一的無差異農地整治項目后期管護出資方式是不合適的。這是因為農戶的承包地面積是不相等的,為了體現公平性,應在后期管護出資方式中考慮承包地面積這一重要因素。本研究結果表明,在出資方式中考慮承包地面積是合理的,若農戶按照承包地面積出資額度公式對后期管護進行出資,會使農戶出資的有效性得到提升,且不會對農戶家庭的基本生活消費需求支出造成影響。值得注意的是,本文的承包地面積出資額度公式是基于研究區域農戶調查數據計算得到的,公式數值可能具有一定的局限性,是否具有推廣價值還有待進一步檢驗。
項目區所有農戶的出資度總額是否能完全滿足項目后期管護所需的資金不得而知,因此需要多主體、多類型的后期管護資金供給渠道來有效保障農地整治項目效益的持續發揮。一是鼓勵農戶積極參與后期管護出資,在無法提供另外的項目后期管護資金供給渠道時,農戶供給資金應優先用于最迫切需要維護的工程設施;二是若農戶供給資金低于項目后期管護資金需求時,需要另外一種穩定的供給渠道——政府供給來彌補項目后期管護資金的短缺,或將后期管護資金納入到農地整治項目的資金中;三是在農地流轉市場較發達的地區,鼓勵農業龍頭公司和農民專業合作社等農業新興主體參與農地整治,將農地整治項目的后期管護責任納入農地流轉合同中,由他們負責農地整治項目工程設施的管理與維護。